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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竹君 -【刺客情緣三之一】顛倒紅妝 [打印本頁]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5-7 12:58 AM     標題: 竹君 -【刺客情緣三之一】顛倒紅妝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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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他怎麼可能會對一個男人產生遐想?
尤其當看見仇人的兒子身旁有美女相陪時還嫉妒不已
在觸及那柔軟輕盈的身子他才發覺天大的騙局
佳人巧扮男裝三不五時便到妓院風流快活
娶妻娶妾全是為了她父親要獨佔大筆的家產
而原本他毀了她的清白是想平復親人被害的痛苦心情
他卻在她流露出脆弱神情時心生憐惜
每每傷害她的同時也彷彿傷害了自己
不顧仇恨他決定要永遠留她在身邊
卻沒料到她竟會使出美人計大膽的挑逗他
在兩人耳鬢廝磨之際以利刃直取他性命!

【出版日期】 2003/12/12

【出版社名稱】 禾馬

【書系及編號】 珍愛小說 J2615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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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5-7 01:01 AM

第一章

  踞龍堡,一個位居江南掌控經濟命脈的首富,它的竄起是近幾年發生的事情,可是產業擴展之快,卻是黑白兩道、各界人士茶余飯後津津樂道的話題。

  沒有人知道踞龍堡的創建者龍行天的來歷,只知道他是位年近三十,身材頎長、個性沉穩、長相俊朗的年輕人。他的名聲在江南非常響亮,凡是居住在江南還不知道他名號的人,要不是聾子,就是個傻子,再不,就是剛遷居來未滿一個時辰。

  龍行天不但常施米濟貧,更是交友廣闊,上至皇親國戚、達官貴族,下至江湖殺手、販夫走卒,都與他有著特殊的交情,因此在江南,他不但是有名的大善人,更是宵小惡盜畏懼的權勢人物。因為只要是敢與踞龍堡為敵的人,他們的下場通常只有兩個字--淒慘。

  夜幕時分,整個踞龍堡沉浸在一片寂靜中,突然一道黑影快速從主屋竄出,掠上屋脊。

  「大哥,等等。」一個聲音打破靜默,叫住了正欲離去的身影。

  黑衣人倏地回頭,深邃黑眸有著詫異,沒料到有人會發現他的行蹤。

  「行雲!你在這裡做什麼?」他低沉的聲音飽含著不悅。

  龍行雲從隱身的處走出來,也是一身的夜行裝。「今年我跟你去。」

  「你知道?」龍行天的臉色變了變,他一直以為自己的行蹤很隱密,沒想到還是讓人發現了。「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龍行雲搖了搖頭,走近他。「除了我,沒有任何人知道大哥的動向,就連小妹也不知道。」

  龍行天的心略安了一下,淡淡的說︰「那你想干什麼?」

  「我想跟大哥一起去刺殺仇人,我知道你每年爹娘忌日的前一個月,突然失蹤是回到北方去殺黎家那只老狐狸。」龍行雲橫臂一伸,快步攔住龍行天的去路。「我已經長大了,不能再任何事都依賴大哥,報仇的事我也有一份,你應該讓我去。」

  龍行天的俊臉寫滿不贊同,他健觀一揮,震開龍行雲。

  「我每年去,每年都無功而返,你自認武功會高過于我嗎?」一個縱躍,龍行天掠下屋檐來到堡外的草地,不遠處傳來的馬嘶聲是他最喜愛的坐騎,正在催促著他快過去。

  龍行雲不死心的一個跳躍,提氣施展輕功擋在龍行天面前。

  「那是你心存仁義,除了黎老頭外,不肯傷害黎家的任何人,只要你肯痛下殺手,爹娘的仇早就報了。」

  就因為龍行天堅持在每年黎慕懷的壽誕之宴殺他,才使得黎慕懷有了防範之心,每年的這個月都會重金邀請一些江湖高手到他們家坐鎮,以保安全。

  「上一代的仇,不應該算在下一代身上。」他處事一向恩怨分明,錯的是黎慕懷,就沒道理要他的家人跟著一起償命。「況且黎子亭是個文弱書生,如果就這麼被殺,豈不公平。」

  龍行天再次推開龍行雲,往預先藏馬的地方走去。

  夜色中只覺寒風颯颯,除了蟲鳴鳥叫聲外,就只有不遠處寶馬的鳴叫聲,在黑夜中聽來格外刺耳和不協調,彷佛已經知道它的主人正在做何打算。

  「除了黎慕懷之外,我誰也不殺。」龍行天道。

  「為了報父仇,我無論如何都要黎家的人償這一筆血債。」龍行雲一向斯文俊逸的臉上,也浮起了肅殺之氣,說明了以牙還牙的決心。

  黎子亭是黎慕懷的獨生子,人長得眉清目秀十分俊俏,只可惜身子骨弱了些,平常除了花天酒地之外,年僅十八歲的他還有個剛過門,就懷有身孕的新媳婦,由此可見他的行為放蕩到什麼程度。

  「那個花花公子,就算我們不殺他,他早晚也會死在女人堆裡。」龍行雲追上去說。「瞧他那縱欲過度瘦弱不堪的模樣,我看活不到三十歲就要被閻羅王召見了。」

  據他們派出去的探子回報,黎子亭不但整日沉浸在妓院裡,就連他居住的獨院,服侍的僕人也是清一色的女人,包括書僮、小廝在內都是不到二十歲的妙齡少女。

  依此狀況看來,黎慕懷若是讓這個兒子繼承他的家業,恐怕沒什麼遠景可想,因為他絕對會是一個敗家子。

  「與其讓那老賊死,倒不如殺了他唯一的兒子,絕了他黎家的後,讓他痛不欲生才過癮。」龍行雲越說越開心,彷佛黎慕懷現在就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

  龍行天狠瞪他一眼,讓他立刻止住了笑聲。「別想得太美,難道你忘了黎子亭的妻子已經懷有六個月身孕了嗎?絕了黎家的後?想得那麼簡單,莫非你想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孕婦下手?」

  他與黎家雖然仇深似海,但他還不到泯滅人性,喪盡天良的程度。

  一句話問得龍行雲語塞。他當然不會做出此種慘無人道的事情,可是……

  「大哥心存俠義,可是黎慕懷呢?」龍行雲提醒他。「那老賊殺咱們爹娘時,可曾想放過我們?若非大哥跟護衛拚死護救,我跟行鳳哪還會有命在。他不仁在先,我們難道就不能不義在後嗎?」龍行雲試著說服龍行天。

  不能殺就擄了來,監禁一輩子好了。

  行雲的話不無道理,可是遷怒于無辜之人……他實在做不到。

  「這件事我會考慮,你回去吧。」

  龍行天來到預先藏馬的地方,卻見到在他的愛騎凡風的旁邊,同時也拴了龍行雲的千裡馬酷月,他回過頭,以眼神詢問他。

  龍行雲自若的走到酷月身邊,愛憐的拍拍它的脖子,順順它的毛,才一臉堅決的望向龍行天。

  「如果大哥堅持不讓我去,那我們兄弟就耗在這裡,誰也別想去。」

  「你!」龍行天雙目暴睜,怒視著龍行雲。

  這個足以令任何人戰栗的瞪視,同樣的也令龍行雲害怕,可是若要跟他大哥的安危比起來,那就不足以畏懼了,畢竟大哥的安危對他來說才是最值得重視的,因此,他強迫自己漠視龍行天的怒氣。

  「大哥,我們是兄弟,是同一個爹娘所生,你忍心讓我不手刃仇人,盡一點孝道嗎?」他試著耐心說服。「況且我已經二十三歲了,很多事情可以跟你分擔一點,沒必要再讓大哥一個人獨扛吧。」

  龍行雲的話讓龍行天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這個唯一的弟弟。

  是的,他已經長大了,成為一位身材頎長的年輕人,尤其是那張與自己酷似的臉龐,同樣散發著逼人的氣勢與傲然的自信,也許是該讓他參與、磨練的時候了。

  他嚴峻的神情不禁放緩和了,有些妥協地道︰「你確定跟我走會完全聽我的吩咐?」

  龍行雲的臉上露出一抹開心的笑容,舉起右手發誓。

  「行雲一定聽從大哥的吩咐。」

  再過兩天就是黎府老爺黎慕懷的壽誕之日,黎府上下充滿著喜慶氣氛,每個人都趕辦慶賀的物品跟裝飾大廳,因為每到那一天,就有不少高官豪紳前來拜壽,所以每年的此時都是他們最忙碌的時刻。

  可是就在大伙忙碌不堪,穿梭不止的時候,偏偏有個重要人物卻像沒事人藏在自個兒的天地裡飲酒作樂,絲毫不將這個重大日子放在眼中,而這個敢囂張跋扈的人不用想也知道,就是黎家的寶貝少爺黎子亭,此時的他正招來兩名留香閣的姑娘在他居住的瀚院內大肆笙歌。

  黎府的少奶奶蘇玉涵挺著六個多月的身孕,在兩名丫鬟的陪伴下,慢慢走進瀚院,她循著嬉笑、嬌嗲的聲音尋到一座假山之後,一眼就瞧見黎子亭擁著兩名妖艷嫵媚的女子在洞內調笑。

  兩名陪侍在玉涵身邊的丫鬟,一撞見此情景,立刻羞怯的撇開頭,不好意思觀看,心裡忍不住為溫柔美麗的少奶奶叫屈。

  「你們先退下。」玉涵道。

  「是。」

  兩名丫鬟立刻一福,逃難似的離去。

  子亭整了整身上的藍錦服,端好頭上的方巾後,才拉著兩名嫵媚女子走出來,臉上非但沒有絲毫的慚愧,反而還綻著一朵比花還燦爛的笑容,走過去擁著她的腰。

  「玉涵姊姊,這下我的名聲是壞到頂點了,我想不出兩個時辰,不但黎府上下都會知道我把留香閣的姑娘帶回家,就連整個城的人都會同情你這位飽受委屈的黎少奶奶了。」子亭說到最後還發出一陣得意的清脆笑聲。

  玉涵眼眸含笑的斜睨了一眼,「你啊!就是那麼皮,別忘了堂少爺還住在這裡,萬一讓他察覺你真正的身分,那就不好了。」

  子亭的嘴角瞬時一垮。

  如果不是為了她叔叔要跟父親爭家產,她也用不著女伴男裝,還為了掩飾自己過于嬌美的外貌,刻意跟留香閣的姑娘們假鳳虛凰一番,制造自己風流浪子的形象。

  而她爹黎慕懷更是一個自私自利的老狐狸,為了怕人謀奪家產,不惜誆稱自己的女兒是兒子,還打著如意算盤,以為等將來真的有了兒子後,就可以恢復女兒的真實性別了。

  孰料,天不從人願,老天爺像是硬跟他作對,竟沒有再讓他添一兒半女,即使他再娶了五個小妾,仍然只有黎子亭一女,無奈之下他只有繼續把女兒當兒子養了。

  隨著年齡的漸長,子亭出落得更為絕塵脫俗,靠男人的衣褲也掩飾不了,搞得黎慕懷又氣又怒的直罵女兒,沒事長那麼漂亮干什麼。

  子亭那時才知道,原來美麗也是一種錯誤。

  畢竟對黎慕懷而言,錢才是最重要的,為了錢他可以犧牲女兒的幸福,讓她一輩子女扮男裝到老死。

  子亭曾經懷疑自己生存的價值,只是為了替她爹守住所有的財產而已,他為了掩飾她是女人的身分,不惜聲淚俱下的要求她到妓院嫖妓,可是哪有女人嫖妓而不被發現的?于是,異想天開的黎慕懷拿出一大筆錢將留香閣買下來,並且將老鴇換成自己的心腹,讓女兒能夠安心的嫖妓而不被發覺。

  子亭無奈的輕嘆一聲,這如果是發生在別人身上,她或許會斥為無稽之談,可是發生在她身上,她可就一點都笑不出來了。

  最可惡的是叔叔,他跟她爹一樣的愛錢,一樣老謀深算。他一再的懷疑子亭的身分,根本不相信她跟黎慕懷特意制造出來的假象,還叫他的兒子黎君運住進黎府大宅,查探她的真實性別,害得她每天提心吊膽,被逼著扮浪子過日子。

  「不知道我剛剛那麼精采、逼真的演出,黎君運是否看到了?」她有些擔憂地蹙緊秀眉。「如果沒有,那不就浪費了嗎?」

  耙情跟姑娘調情還需要有人當觀眾嗎?

  玉涵跟宛兒禁不住的掩嘴一笑。

  「你放心,我剛剛進來的時候看到一道人影,我想一定是他沒錯。」玉涵安慰地說︰「你只管繼續扮你的浪子就行了。」

  子亭苦笑的聳聳肩。「看起來也只有繼續如此了。」

  她無奈的攤攤手,重新扮起曖昧的笑容,拉著柔兒跟玉涵的手往房裡走去。

  「那就讓我帶著兩位娘子一起回房尋歡作樂一番如何?」

  此話又引起眾女的一陣嬌笑。

  遠遠伏在屋頂上的兩個男人,見一群人走後,即對望一眼默然的退離屋頂,躍下圍牆走往回客棧的路。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沒有人留意到他們的身分,及身上隱藏的殺氣。

  「大哥覺得那小子怎麼樣?」龍行雲低聲地問。

  他第一次到北方,對于黎家的一切不如龍行天的熟稔。

  「跟去年一樣,還是個油頭粉面不長進的膿包。」龍行天冷冷一哼,邁大步子快速的朝前走去。

  他沒說的是那小子也比去年漂亮了幾分,自從十年前知道黎家的人拿著他們的錢躲在北方後,他就每年來探訪,每年都見到那小子,由他還是稚齡的美麗孩子,看到他越長越俊美的外表,每次都為他的絕色感到驚艷。

  即使知道他是男子,也知道他放浪行駭,有妻又即將有子,但一顆心總是不由自主的對他感到悸動。

  這份異樣的情愫是他深藏在心底的秘密,一個永遠不能為人知的秘密。

  而破解棧鏍悸動的方法就在後天,黎慕懷的壽宴一開始,他就會跟行雲蒙面潛入,當著老狐狸的面殺了他的兒子。

  等這份悸動解除,就再也沒有人會絆住他的心了。

  「後逃詔手時,小子交給我,老小子就給大哥負責。」龍行雲興奮的說,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我說過,只對年輕的下手,不許傷老的性命;我還要留著他活受罪,讓他嘗嘗痛失至親的苦果。」龍行天停下腳步,冷冷的警告。

  「是,我知道了。」龍行雲悻悻然的點頭。「那小子就交給大哥,老小子就交給我絆住好了。」

  「不……」龍行天遲疑了一下,改變了心意,「黎子亭交給你,黎慕懷我來絆住就行了。」

  他怕到時候自己會一時心軟下不了手,所以將任務轉交給龍行雲。

  「真的?太好了!」龍行雲咧嘴一笑。「我本來就瞧那小子不順眼,可又怕掃了大哥的興,所以才不敢逾矩,現在你肯將他讓給我,自是再好不過,我一定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賞那小子一個痛快。」

  一想到那小子的風流快活他就有氣,一個殺人凶手的兒子憑什麼過得那麼好,還大享齊人之福。

  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屬于他們龍家的,是黎慕懷竊奪了他們龍家的一切,才能過著如此奢侈的生活。

  如今他們不只要討,還要血債血償。

  「別太血腥,只要目的達到就好。」龍行天叮嚀道。

  雖然是仇人之子,他卻不願他死得太痛苦。

  「大哥就是太過仁義,對這種無情無義之徒,干嘛用到仁慈?」龍行雲依然覺得那太便宜對方。

  「總之,聽我的就是!」龍行天低喝一聲轉身離去。

  龍行雲聞言,嘀咕幾聲跟上他。

  反正大哥說他的,到時候動手的是自己,要怎麼殺都隨他的便,誰也阻止不了。

  一切都憑他高興。

  心中一打定主意,他跟隨的腳步也變得輕鬆了。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5-7 01:02 AM

第二章

  兩天後,黎府賀客迎門,所有的丫鬟僕人全都忙碌的招呼客人,就連黎府的六位大小夫人,也穿戴整齊的出現在前廳,與眾賓客寒暄共歡。

  唯獨黎子亭到了開宴時還不見蹤影,氣得黎慕懷不停叫人到瀚院喚人。

  「子亭,公公已經派人來催第三次了,我們該出去見見客人才對。」玉涵看著又快醉的子亭,既心疼又不舍。

  她的命是子亭救的,當初要嫁進黎家來時,她就決定要好好的照顧子亭,可是半年下來,她什麼忙也幫不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日日消沉,越來越不快樂。

  子亭今年已經十八歲了,早過了女子十六出嫁的花樣年華,每日戴著父親所給予的枷鎖,這樣的苦她知道,也懂。可是瞧著她如此糟蹋荏弱的身體,她除了心疼之外,還能怎麼樣呢?

  她跟子亭一樣,都是苦命的人啊!

  當初因為家窮,她十三歲就被賣入青樓當歌妓,原以為老鴇喜歡她將她收為義女就能清清白白的過一輩子,誰知到頭來還是逃不過命運的捉弄,她的清白毀在一個負心秀才的手上。

  那個負心的秀才是她命裡的克星,花言巧語教她的心迷亂,繼而對他動了真情,甘心為他懷胎生子。

  可是他呢?一得知她有身孕時就忙著收拾包袱逃回京城,臨走時還說了無數令人傷心欲絕的話語,讓她差點想不開了結生命。

  是子亭知道這件事後,立刻向黎慕懷提議娶她回家,雖說如此不但可以消彌大家的疑慮,為黎家傳繼香火,但她知道子亭的出發點是為她著想,為她求個安身之所。

  而黎慕懷也在考慮好久之後,接受子亭的建議,將她迎娶入門。不過有一個條件,那就是萬一子亭將來生子,她所生的孩子必須放棄財產的繼承權利。

  她只盼有個棲身之地,根本未曾想過謀奪財產之事,於是同意成就一樁瞞騙世人的姻緣。

  「酒……再給我酒。」子亭下床,接過玉涵手中的醒酒藥,順便把懷有身孕的她扶到椅上坐下。「反正我這輩子是沒希望恢復女兒身了,倒不如想開點來得自在一些。更何況,我現在有了如花似玉的玉涵姊姊作伴,又將成為孩子的爹,人生如此,還有何好求的呢?」

  她仰頭灌下一整杯的醒酒藥,喝下時才發覺不是她要的酒,於是又吐了一半出來。

  「你倒是挺看得開的,公公不只在今天祝壽,還要同時幫你迎宛兒跟柔兒做侍妾,你在這邊喝得爛醉,不到前廳行嗎?叫宛兒和柔兒怎麼做人?」玉涵埋怨的說。

  男人當久了,子亭有一些習性真的跟男人一樣,就連粗魯的動作都學了個十成十。

  「她們要真嫁給我,那才叫不知道怎麼做人呢!」喝了醒酒藥,嗆了幾聲,人也稍稍醒了一些,子亭聽到她爹做了如此滑稽的安排,不由得攢緊眉頭。「耽擱你一個就已經夠罪過了,他還想再多耽擱幾個,嫌造的孽不夠嗎?」

  子亭黯然的倒了杯醒酒藥,學男人一仰而盡,卻弄了一身濕。

  「別這麼說,她們跟我一樣,都是受過你恩惠的人,為你犧牲一些不算什麼,況且她們也都還年輕。」玉涵連忙拿出絹巾為她拂拭。

  「再年輕也有色衰的一天,到時候怎麼辦?」子亭低嘆一聲站起來,秀眉深鎖的走向窗邊。

  站在這裡,依稀可以聽到前廳傳來的陣陣喜樂,是花轎到了呢?還是祝壽開始了?

  「少爺……少爺,宛兒跟柔兒姑娘的花轎到了,老爺喚我來請你跟少奶奶到前廳裡去,要跟新進門的媳婦一起拜壽了。」奉命前來尋人的管家焦急的在房門外喊道。

  「不去!不……嗚……」

  子亭怒斥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玉涵一把捂住嘴。

  「唐總管,麻煩回稟一下老爺,說少爺換件衣裳立刻就到。」

  「是,謝謝少奶奶。」唐總管如釋重負的轉身離去。

  總管一走,玉涵就放開子亭,板著臉色道︰「你要耍大少爺脾氣,是你的事,但我可不想讓人說我是不懂事的媳婦,所以你也別害我難做人。」

  知道子亭心軟,一向在乎她的感受,所以這個苦肉計一出,包管她會答應。

  丙然,生氣的玉顏緩了下。

  「可我實在不想再連累別人。」

  「怎麼能算連累?」大腹便便的玉涵從櫃上捧了件新郎服出來一邊逼她換上,一邊道︰「她們在妓院裡也是千人壓、萬人枕,有人替她們贖身,她們高興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怨你呢?你要真的良心過意不去,等風聲過了,你替她們在南方尋一門好親事,立個名目把兩人休了,悄悄送過去不就得了,何必執著於眼下呢?」

  「話雖如此,但是……」子亭總覺得不妥。

  「別猶豫了,快走吧,全部的人都等著你呢!」

  不由分說,玉涵拖著子亭的手將她拉了出去,直直趕往大廳的方向。

  黎府的大門口停了兩頂等候許久的花轎,混在賓客人群裡的龍行天跟龍行雲現在才知道今天是黎府賀壽和娶小妾同時舉行的日子。

  「大哥,怎麼辦?」龍行雲問。

  難怪今天的賀客如此多,原來是想來個雙喜臨門啊!

  「照計劃行事。」龍行天冷然地道。

  雖然有些訝異,但計畫並不改變。

  只是如此一來,黎府恐怕要多了兩個無辜的寡婦,這是他當初沒有預料到的。

  突然人群傳來一陣喧嘩,龍行天循著聲音往眾人的目光處望去,結果看到令他魂牽夢系的人正緩緩朝他們走來。

  黎子亭看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沉悶的臉越顯清瘦,五官也比去年成熟許多。

  是因為有愛妻相伴的原因嗎?

  他的目光朝他身旁美婦的大肚上瞧去,突然有絲嫉妒。

  嫉妒!他在同一個女人嫉妒?

  這個念頭駭住他,連忙將目光調開,移往別處。

  「你這孩子,怎麼到這時候才出來,知不知道新娘已經等你好一會兒了?」黎慕懷一邊數落,一邊把子亭拉到大門口。

  原本只是娶個小妾而已,照禮俗只要派兩頂花轎從後門接進府就行了,但為了炫耀,也為了作戲給其他人看,黎慕懷故意大肆鋪張的從正門迎娶進來,還敲鑼打鼓的讓大家知道。

  「是呀!子亭,如此虧待新娘子是不好的,除非你根本無心要娶人家。」

  黎家二老爺黎慕琛一臉奸笑地走過來,後面跟著他的兒子黎君運。

  「怎麼會呢?慕琛,是你想太多了。」黎慕懷也揚起一抹奸笑回道,並且用力的將子亭推向轎子。「大家都知道宛兒跟柔兒是子亭的紅粉知己,能娶她們,高興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不肯呢?」

  他眼神一使,催促著子亭踢轎門。

  事到如今,她還能說不嗎?無奈的子亭只能順從命運的愚弄,跟著大家演這一場滑稽的戲了。

  她深嘆一聲,走過去抬起腳,有氣無力的朝兩頂花轎各踢了一下,兩頂花轎邊的媒婆立刻掀開轎簾,將兩位身穿喜服的新娘扶了下來,款款走向大門。

  就在這時,突然從人群裡閃出兩個蒙面男人,將垂頭喪氣的子亭抓住,對著黎慕懷大喊。

  「姓黎的老賊,你奪人錢財,殺人妻女,毀人家園,如今你的報應到了,老天爺要我們殺了你的兒子,讓你絕子絕孫!」龍行雲說完利刃一縮,在子亭的脖子上劃下一道血口子。

  「好漢請住手!黎某與你們素不相識,請問兩位是不是認錯人了?」黎慕懷排開人群,走了出來急喊。

  他已經金盆洗手十多年了,哪裡還有什麼江湖恩怨,對方鐵定是尋錯了人。

  「你不認得我們,我們兄弟卻認得你。」龍行天睇了眼龍行雲手中的子亭,看到他白皙的脖子上有一道血痕,心裡莫名一緊,趕緊移開視線瞪住黎慕懷。「十幾年前我們親眼看見你殺了我們的父母,搶了我們的家園,如今你說一句不認得,就可以洗清一切嗎?」

  他森冷的劍鋒一指,直刺向黎慕懷的眉心。

  黎慕懷一驚,一個後翻身,險險的避了過去。「你休得胡言亂語壞我名聲,是誰派你來殺我的,快說!」

  一雙鐵掌不留情的直擊過去,他決意將這個搗亂婚禮的禍首立斃於掌下,兩個人頓時打得昏天暗地。

  「爹,我們要不要去幫忙?」黎君運問道。

  「不需要,那家伙仗著自己年歲比我大,就霸著所有的家產不放,如今仇家找上門來,指名單挑他一家人,我們干嘛還去蹚這淌渾水,我們就好好的站在這裡隔山觀虎斗。最好是兩敗俱傷,我們好坐收漁翁之利,到時黎家的一切還不都是你的嗎?」黎慕琛一陣冷笑。

  兩兄弟雖然曾經佔山為寇,同心協力的打家劫舍,但那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現在的大哥不但自私自利,還護己得很,一心想把所有家產留給自己的兒子,全然不為他這個兄弟著想。

  現在仇家找上門,正好替他了了這件事,最好是將大哥父子都殺了,黎家所有的一切全留給他。

  摒棄兄弟手足之情,他決定袖手旁觀,對黎慕懷的求救聲置如罔聞。

  「慕琛,快動手啊!你想見大哥死嗎?」畢竟是年紀大了,幾個回合下來,黎慕懷根本不是龍行天的對手,慌得忙回頭求救。

  可是他的兄弟卻視若無睹的退入人群之後。

  「慕琛!」

  「別叫了,你的兄弟不會救你的,這是你多行不義的下場。」龍行天輕蔑地說,為他感到可悲,手下的劍卻使得更為凌厲。

  龍行雲見大哥佔了上風,跟著一笑,也毫不猶豫的將劍一橫,企圖割向子亭的脖子。

  「住手,別傷她!」

  一旁的玉涵見狀,也顧不得自己懷有身孕,就將抓住子亭的龍行雲撞了開去,兩人跌抱成一塊。

  「子亭!快走……別管我!快走!」玉涵回頭用力的叫喊。

  被她抱住的龍行雲用力掙扎,一個使力就將她推開,令她狠狠的摔倒在地。

  「啊!好痛……」玉涵一個撲倒撞到肚子,頓時痛白了臉,玉顏皺成一團,顯然動了胎氣。

  「你太過分了!」子亭一個怒喊,朝沖出來的家丁手中搶過一把刀,沒命的砍向龍行雲,恨不得殺了他。「你沒有看到她有身孕嗎?還對她動手,你是想一屍兩命不成?」

  不懂武功的她拿著刀就是一陣亂砍,打得龍行雲不住的後退。

  「你凶什麼?是她先撲過來,又不是我故意去傷她。」心地善良的龍行雲也急了,看到玉涵捧著肚子不住的哀號,一攤血從**流了出來,驚得他的俊臉一陣慘白。

  向來憐香惜玉的他竟然會傷了一個女人,還是一個懷了孕的女人,這下害她流產怎麼辦?

  「住手……住手,救人要緊哪!」他想過去看看那個痛得不斷哀號的女人,但姓黎的小子就是沒頭沒腦的朝著他砍,讓他連去救人的機會都沒有。「我叫你讓開,你聽到了沒有?」

  他一個橫劍將子亭逼開,但子亭立刻不要命的沖了回來,趕在他靠近玉涵前擋住。

  「你要救人?我看你是要殺人!你害她受傷還不夠,現在還想拿劍刺死她嗎?我不會讓你得逞的!」子亭氣紅了雙眼,即使拿著大刀的手酸了,她還是死命的用雙手握著,拚命的砍了過去。

  龍行雲被她煩夠了,索性心一橫將子亭踢飛出去,撞上正在跟黎慕懷打斗的龍行天。

  龍行天眼角余光一瞥,手隨即伸了出去,將人一撈,擁進懷裡,但入手的輕盈跟柔軟是他所始料未及的。

  一個男子的身體不應該如此,除非他是……

  「放開我的兒子!」

  黎慕懷見子亭被抓,立刻瘋了似的掄拳過去,但龍行天已經快他一步的摟著子亭向後躍開。

  「走吧!」

  已經奔向玉涵,並且抱起她的龍行雲,一聽到他大哥撤退的命令,立即毫不猶豫的離開,兩個兄弟各抱著一個人,手腳俐落的躍上高牆奔離了黎家大宅。

  「追,快追,一定要把少爺跟少奶奶救回來!」黎慕懷費力的嘶吼。

  家丁們賣力的追逐,卻追不上兩人的身影。

  龍行天、龍行雲沒有回客棧,他們直接奔往隔壁大街,騎上預先藏匿的寶馬,趕回南方。

  一路上他們各懷心事,擔心著懷中的人兒,沒有開口說話。

  龍行雲望著懷中昏厥的玉涵,玉顏上血色一點一滴消失,由她不規則的氣息中,龍行雲感覺她的生命正因為他在流逝,內疚使他良心不安。

  「大哥,停一停!」他大聲的喚著前方的龍行天。

  龍行天雖然沒有他的眉頭深鎖,但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因為這一路上子亭不斷的掙扎,企圖從馬上逃走,還差一點跌落地面,成為他愛馬足下的一條亡魂。

  「什麼事?」他不悅的停下馬問道。

  這一停下,子亭立刻不懼危險的從他懷裡掙開,從高大的馬背上滑下來,狂奔向龍行雲。

  龍行雲的酷月不比凡風溫馴,一看見陌生人靠近,酷月立即高抬雙足,朝黎子亭踢去。

  「小心!」龍行天大駭,在千鈞一發之際及時將她撲倒,滾到一邊去。「行雲,控制好你的馬!」

  「對不起,大哥。」龍行雲低喝的命令酷月安靜下來。良駒懂人性,酷月一定是感受到主人的心情不定,所以才會跟著煩躁起來。

  他安撫好愛馬之後,即抱著玉涵從馬上躍下來。

  「玉涵……」子亭一看到玉涵,又立刻瘋了似的掙脫龍行天的雙臂朝龍行雲奔了過去。「你對她怎麼樣了?為什麼她昏迷不醒?」

  她又踢又叫的抓向龍行雲。

  龍行雲雖然手中抱著玉涵,還是很靈敏的輕輕一閃避過,私心的不願意讓別的男人踫觸到懷中的女人,即使那個男人是她的相公。

  「別胡說,我根本沒有動手傷過她。」

  「沒有傷過她?那她現在為何會昏迷不醒?為何會面色蒼白如紙?會血流不止?這不都是你害的嗎?你還敢大言不慚的說沒有傷害過她?」子亭憤怒的大喊,生氣使她亂了理智,忘了壓低聲音掩飾自己男人的身分。

  尖拔的聲音宛如女子的咆哮,站在她身後的龍行天雙手環臂,嘴角微彎著冷笑。

  他了解姓黎的小子為什麼身子比一般男人瘦弱和輕盈的原因了,也許上天會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

  不過這驚喜得等他回到踞龍堡之後,再來細細的驗證,眼下最要緊的是行雲手中的那個女人,瞧她蒼白的臉色,及裙下一大片的血跡,極有可能發生危險,得立即救治才行。

  這應該也是行雲呼喚他停下來的原因。

  「把一下她的脈絡,看看情形如何。」龍行天走了過去,抓住不斷追打龍行雲的子亭,將她鉗制在身邊。

  倔強的子亭不斷的扭動被他抓住的身子,甚至張口咬住他的手背,鮮血流了滿口,依然不肯鬆開。

  「大哥……」龍行雲看見子亭這個樣子,再看看他大哥蹙著眉縱容的表情,有些擔心的想走過去,替他大哥教訓子亭。

  早在他動手之前,龍行天已經耐心告罄的舉掌劈向子亭的頸部,讓她暈過去,一邊扶住她癱軟的身子,一邊看著被她咬出血的手背。

  「大哥不該對他太客氣,應該在黎家就一劍殺了他才對。」龍行雲忿忿不平的說。

  原先的計畫不就是要那個殺父仇人也嘗嘗喪子之痛的滋味嗎?怎麼到後來卻演變成這個場面。

  「他的事情你別管!」龍行天瞪了他一眼,並詢問他懷中的人如何了。「怎麼樣?還有氣息嗎?」

  「有,但很弱。」憂心重新爬回龍行雲臉上,他看著玉涵的臉道。

  「能撐回到踞龍堡嗎?」龍行天問道。

  「恐怕不行。」龍行雲搖頭。

  凡風和酷月雖然都是萬中選一的名駒,往返南方和北方只需要幾日的時間,但虛弱的人兒怎麼禁得起千裡路途的折騰,必須要盡快為她找一名大夫才行。

  「不如大哥先帶姓黎的小子回踞龍堡吧,我帶這位姑娘到附近的村莊找人醫治,兩邊分開來走,也好躲過黎家的追緝,大哥以為如何?」

  「也好,凡事要小心一點,有事就到綢緞莊的分行傳消息給我,我會盡快趕來。」

  「謝謝大哥。」

  於是兩人各自抱起昏迷不醒的子亭和玉涵,重新躍上馬奔往不同的方向,從此也奔向了各自不同的命運。

  為了早日趕回踞龍堡,兩人一騎日夜不停的趕路,其中子亭三次利用龍行天停下馬去買吃的或是去河邊汲水時逃走,但每次沒跑多遠,就被他逮了回來。

  「你放開我,立刻放了我!」

  被他扛在肩上的子亭又咬又叫,但不管怎麼樣,就是無法讓龍行天放下她。

  「你這個強盜,敢這樣對待本少爺,你的眼裡沒有王法,不怕報應嗎?你……啊!」

  話還沒有罵完,她就被龍行天從肩上重重的摔落地上。

  「不,你要干什麼?放開我……你要干什麼?」

  看著龍行天走開,從馬袋裡拿了一條繩索,子亭嚇得變了臉色,轉身就想朝後面逃跑,但才逃不到幾步,就被他長腳一勾,整個人狼狽的朝前撲倒,撞得鼻子、下巴一片疼痛,滿臉滿子詡是沙子。

  「這是你逼我的,我不得不拿條繩子綁起你。」龍行天毫不憐憫的用力拉起她的雙手捆住。

  「你干什麼?你不可以這樣做,快放開本少爺!」

  子亭拚命的扭動掙扎,但他無情的雙手就像兩把鐵鉗,緊緊的錮住她,讓她動彈不得,只能徒勞無功的看著縴細的皓腕被他用粗糙的繩索綁住。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這麼做?你跟黎家到底有什麼仇怨?」她憤恨的目光直瞪住他。

  龍行天剛毅的臉龐對上她憤怒的焰眸。

  她看起來是那麼的美麗,燦爛得有如夏日的陽光,十年了,年年看著她成長,他卻沒有發覺到這個可笑的秘密,沒有發現她隱藏的真正身分。

  是什麼樣的父親會為了家產逼得女兒這樣做?近二十年的歲月她是如何度過?又是如何冒著被拆穿的危險混入男人堆中上妓院?

  看似浪蕩不羈的表相下,究竟是什麼樣的一顆女人心呢?

  有些不舍,又有些疑惑,他將手撫上了她柔嫩的容顏。

  「你干什麼?放肆!」子亭生氣的一揮,用被綁住的雙手拍開他伸來的巨掌。「本少爺問你的話你還沒有回答,快告訴我,為什麼要抓我來?」

  「該說的,我在黎家大宅時都說過了,這是你們黎家欠我們龍家的。」他淡淡地答。

  盯視的眼神看得她一陣不安,不自覺的縮了縮身子。「那是你們的一面之詞,說什麼我爹是你們的殺父仇人,你們有什麼證據?」

  他的眼神那麼銳利、那麼深邃,彷佛能看出她心中的恐懼,令她十分害怕。

  「我的眼楮就是證據,是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聽,難道還會有錯嗎?」

  爹娘被殺時,他已經十二歲,大得足夠記住仇人的面貌跟名字,為父母報仇了。

  「不,不可能,這不是真的,一定是你弄錯了!」

  子亭再次站起來奔跑,但同樣的跑沒幾步就被他抓了回來,重重的摔到地上,力量之猛痛得她幾乎泛出淚來,憶起自己身分她連忙眨回去,維持尊嚴坐起來。

  只是一坐起她才發現,他的臉就近在咫尺,貼在她的眼前。

  「為什麼不可能?是你不相信你那人面獸心的父親?還是認為我無聊的在說謊?為了找這個殺人凶手,我花了五年的時間,又用了十年的時間來強壯自己、監視對方!你說我認錯了,十幾年的尋找、監視,我有可能認錯嗎?」他怒吼的逼近,讓她的身子不停的往後退去。

  「也許……也許是誤會呢?你應該先把事情的真相查清楚才對。」不管怎麼說,她都不相信自己的爹會做出這種事。

  爹是愛錢了點,也貪心了些,但這些並沒有到十惡不赦的地步,所以一定是這個男人認錯了人,或誤會了什麼。

  「我絕對不會看錯!」龍行天狂吼,一拳打在她抵住的樹上,將一棵數十年的老樹打得一陣搖晃,落葉紛飛。「父債子償,既然我沒殺他,就應該把債算到你頭上,你打算怎麼還我?」

  「我?」被他的怒氣駭住,子亭一陣怔愣,只能茫然的望著他逼近的俊臉道︰「我……我根本不知道你說的話是真是假,如何還你?不然你放我回去問個清楚,再給你答覆如何?」

  唯今之計,還是先誆住他,尋求脫身之道要緊。

  「放你?哼,放了你,你還會回來嗎?」龍行天冷哼一聲,拉住她不斷退縮的身子,摟進懷裡。「不如你跟我回踞龍堡,再請你爹上門來認罪如何?」

  又是這種怪異的舉動,一路走來,他幾乎都這樣抱著她,騎馬時如此,逃走時抓她回來是如此,就連現在也是如此。

  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是個男人,還是他有斷袖之癖啊?

  「你放開我,放肆!我是男人,是有妻子、有孩子的男人!」她用力撞著他,用力的喊。

  「是嗎?你確定你是個男人?確定你有本事讓女人懷孕嗎?」他的臉上噙著笑,惡意的瞟了一眼她裹得平坦的胸部。

  他……他發現了?

  不,不會吧!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5-7 01:04 AM

第三章

  經過幾天不眠不休的趕路,子亭終於在入夜時分被帶進了踞龍堡,入堡時,她累極了沉睡,所以不知道自己在踞龍堡引起的騷動。

  「堡主,您回來了。」所有的家丁、護衛和丫鬟都出來迎接,就連踞龍堡的大小姐,兩位堡主最鐘愛的妹妹龍行鳳,都從睡夢中爬起來,匆匆披了件外衣趕了出來。

  當他們看到一向嚴肅的堡主懷裡躺著一個男人時,都瞠大了眼,雖然好奇卻無人敢問。

  「包總管,把後院閑置的小廂房整理出來,另外吩咐所有的下人,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接近那裡一步,聽到沒有?」龍行天坐在馬上下令。

  「是……是的,堡主。」包總管忙不迭的回答,收拾起好奇心,一邊命人趕緊打掃廂房,一邊叫人把龍行天的馬牽到馬廄。

  龍行天抱著子亭走入踞龍堡,踞龍堡富甲一方,是不少綠林匪盜覷覦的對象,因此不論是防衛、建築方面都是十分的嚴密。不但有高牆石瓦的鞏固建築,還布了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將整個踞龍堡防備得固若金湯,讓人不敢擅越雷池一步。

  龍行天會如此小心翼翼的呵護家人和財產,都要拜黎慕懷所賜,若不是他當年帶人洗劫龍家莊,他也不會那麼小心謹慎。

  曾經失去一切的教訓令他沒齒難忘。

  踏上石階走過練武場,經過美麗的前庭花圃之後,就是金碧輝煌的大廳,廳內的構造和擺飾,不愧江南首富之名。

  「大哥,他是誰?他受傷了嗎?他叫什麼名字?」感覺到龍行逃讜懷中人的呵護,跟在他後面進來的行鳳,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問。

  她靈活大眼充滿好奇的盯著子亭。

  大哥懷裡的這個男子長得好俊哦!有一雙長長鬈鬈的睫毛,還有一張皮膚比她還細膩的瓜子臉,英氣中帶著一抹秀氣的雅致,感覺起來很不一樣。

  扁是看著就令她怦然心動,雙頰緋紅。

  察覺到行鳳的眼楮盯著子亭,龍行天側過身,用背部擋住了妹妹的視線。

  「別問那麼多,他是個危險人物,沒有我的同意你不許接近。」

  行鳳還年輕,不應該卷入上一代的恩怨中。

  「為什麼?」行鳳不依的噘起嘴,跺了一下小腳。「他是客人不是嗎?既然是客人,我這個踞龍堡的大小姐當然就要好好的招待他,善盡主人之職才對嘛!」天真爛漫的她纏著龍行天不放。

  整個踞龍堡裡,就只有這個備受驕寵的妹妹不怕他,連行雲都畏懼他這位嚴肅的大哥幾分,行鳳卻看透了他的面冷心熱,一點也不把他的冷冽當一回事。

  「大哥任何事都可以依你,唯獨這件事不行。」他不得已沉下臉喝令。

  龍行天一沉臉,行鳳只好不甘心的哼了一聲,負氣的走開。

  龍行天趁這個機會抱著子亭轉往後院的方向走去,要關子亭的小廂房是在一處偏僻的庭院,就在他所住的恨天居後面。

  進入小廂院時,門口有兩名護衛在守候,他們一見龍行天到來,立即恭身行禮。

  「堡主。」

  「裡面都打掃好了嗎?」

  「打掃好了,只是時間倉卒,有些簡陋而已。」

  說是簡陋,也動用了十幾名的丫鬟收拾,所以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整理出一間可以住人的屋子。

  「很好,嚴密看守,不許任何人進來。」龍行天吩咐完後,抱著子亭走了進去。

  入門之後,是一個可供活動的小院子,然後是三間精致的小廂房,左邊是一間藏書豐富的小書房,中間是主屋,左邊有一間專供小丫鬟住的房間,緊鄰著主屋以便使喚。另外就是一間小廚房,可供獨立炊煮,一切都可以不用出入院門,在這院中就可以完成。

  龍行天走進中間的主房將門踢開,將懷中的人兒放在床上。

  「現在沒人,你可以睜開眼楮了。」他解了她身上的穴道說。

  一進堡裡她就醒了,為免她逃走引起不必要的混亂,他悄悄點了她的穴道,在她有所反抗之前先控制住她的行動。

  「你真卑鄙!」子亭憤然的從床上坐起來沖向他,一舉掌就想朝他打過去。

  「我勸你最好還是安分一點,免得惹惱我,讓另一個人發生危險。」

  龍行天的話制住了她的沖動,她舉到他面前的手掌頓然停住。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把我娘子怎麼樣了?」

  「你的娘子?你確定你能有娘子嗎?還是扮家家酒的娘子?」站在門邊,他環著胸冷嘲熱諷。

  子亭的臉色一白,他果然知道了。

  「你怎麼說都行,現在我只想知道你們把她怎麼樣了?她還活著嗎?」她著急地問。

  這幾天來,她不只一次的問起玉涵的下落,可是他不是聾了就是啞了,硬是一個字也不肯說,現在他自動肯提了,她豈能白白錯過詢問的機會。

  「你真的如此關心她?她跟你是什麼關系?為什麼要玩假鳳虛凰的游戲?你給了她什麼好處?她怎麼肯答應這種荒唐事?」

  他一步一句的逼問,炯炯有神的眼瞳看得她一陣心慌。

  「這是我跟她的事,沒必要跟你說。」她挺直背脊不願懦弱,但他逼近的身軀太高大,還是令她受迫的移動了一下。「你快告訴我,她是生是死!」

  龍行天挑了挑眉,看出她是真的在乎那個女人。「活跟死都操之在我,而我的決定操之在你。」他的大掌撫摸著她細膩的下巴,微微抬了起來,直視著他。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懂。」她想別開臉,但他加重握著她下巴的手勁,將指頭狠狠陷入她的肉裡,讓她痛得不能動彈。

  「不懂?我的話有比你們父女的心思難懂嗎?你們為了自己的私心,女扮男裝欺騙世人、欺騙三個無辜的姑娘,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上黎家的那一天,你正打算跟另外兩個女人拜堂成親!」

  忍著痛,子亭用力的別開臉,狠狠的瞪著他。「那又如何?婚姻這種事是你情我願,只要她們肯嫁,我干嘛不娶?」

  「你果然跟姓黎的老頭一樣自私。」龍行天嘖嘖稱奇地搖了搖頭,「為了幫你掩飾女人的身分,竟然要三個姑娘的終身毀在你的手裡,你真可謂心如蛇蠍,有什麼冷血的爹,就能生出什麼自私的女兒。」

  原先他還冀望她跟姓黎的老頭會有些不同,如今看來是他奢望了,兩人都是一樣的人渣。

  既然如此,他就要讓兩人嘗嘗身敗名裂的滋味,為那些受騙的姑娘們討回一點公道。

  「我的意思很簡單,我要你,一如你愚弄其他人的將你玩弄於股掌之間,只要你不令我生氣、順從我,那個女人的命就能留著;反之只有一個字,死。」他眼神一寒地說。

  冰冷的聲音、狠辣的言詞,聽得子亭心中一驚,不由自主的往後退離這個渾身殘酷的男人。

  「你不是說我爹殺了你全家嗎?是你的殺父仇人!那你干嘛還留我這個仇人之女在身邊,你大可以一刀殺了我為你死去的親人報仇。」

  雖然不相信爹會做出這種事,但與其活著受他凌辱,倒不如求個一刀了結痛快。

  「就因為恨,所以才要得到你。」看到她掙開自己的手逃向牆角,龍行天不怒反笑,猶如獅子獵捕獵物愜意的踱近。「原先是計畫如此沒錯,當我還不知道你是女人時,確實想殺了你讓姓黎的老狐狸絕子絕孫,嘗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滋味。但自從知道你的真正身分,看到你如此糟蹋人家的姑娘之後,我突然改變了心意,想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

  「這世上有什麼比謊言被拆穿,家產被謀奪,獨身女生下仇人的子嗣還要痛苦的事情呢?我要姓黎的一無所有,親眼看著他最寶貝、最呵護的女兒毀在我的手裡,懷下我們龍家的骨肉,用你的肚子孕育仇人的下一代,這樣對黎慕懷來說,肯定會比死還痛苦。我就是要看看他滿面羞辱,痛不欲生的樣子。」

  龍行天一步一步的接近,每一步、每一句都夾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刺得子亭全身發疼,寒毛直豎。

  「不,不會的!我爹沒有殺你們龍家的人,也不會讓我懷你龍家的孽種,我絕對不會讓你得逞!」她舌一伸,就想咬舌自盡。

  龍行天更快一步扣住她的下巴,「你一個人死沒有關系,但若連累你那位如花似玉的娘子跟著一起陪葬,豈不是可憐?還是你嫌一個不夠,要再加你爹一個,湊一雙呢?」他輕笑的說,張口咬住她白玉般的耳垂。

  驚愕的子亭全身繃緊,被他嚙咬的耳垂泛紅,像有無數根小針扎著她。

  「你……你無恥!」

  「比起你們父女,我還差得遠。」龍行天哼笑著。

  比起他的手段,她的威脅還嫌稚嫩了些。

  早在提出這個計畫前,他就已經想好了一個讓她求死不得的方法。

  雖然嫌惡他們父女的自私自利,但從她頻頻追問蘇玉涵的態度看來,還不到喪心病狂的地步,至少她關心蘇玉涵,懂得為她的安危著想,所以他才想到利用蘇玉涵跟黎慕懷來制住黎子亭。

  「就算不能求死,我也不會懷你的孩子,你以為我爹會讓我生下你們龍家的孽種嗎?」子亭咬牙切齒的喊,心髒因為他的舌輕薄移向柔嫩的頸部而疾跳。

  看見她的氣息因為自己而紊亂,龍行天噙在嘴邊的笑意更深。

  「你以為我真要你的孩子嗎?不,我不會要你黎家生下來的骨肉,我只是要你懷著他受盡世人的恥笑而已。或許你爹會想要你打掉他,但那必須賠上你的生命才行。因為我會等你肚子大到世人都看得見,才會讓你回去。屆時你爹要打掉他,拖著你的命陪葬,那也是你們父女的事了。」

  「你這個魔鬼,你不是人……你是個魔鬼!」

  「不……不要!」子亭在慌恐中驚醒過來。

  她全身是汗的坐起來,雙手環住依然顫抖不已的身子,但這一環,她竟踫觸到一雙赤luo的手臂和全身赤luo的身軀。

  那不是夢?是真的!

  她驚慌的低頭一看,先是看到自己一絲不掛的嬌軀上滿是昨夜掙扎後的淤青,然後轉頭對上一雙暗黑的眼。

  對,是這一雙冷郁的黑瞳,昨夜這雙黑瞳的主人不顧她的反對跟掙扎,強行佔有了她。

  他將她丟上床,用他強壯的身體壓制住她,剝去她的衣物,當她的身子在他的大掌下顫抖不已時,他毫無預警的進入了她,奪去她的清白,毀了她的處子之身。

  他是如此的強悍無情,一點也不在乎她的哀求和抵抗,一心只想達到目的,搶取他所想要的。

  「龍行天,我殺了你!」她悲憤交加的沖下床,想奔向茶幾拿一只花瓶砸向他,可才一移動,全身的酸痛即扯動她的神經,讓她既痛且無力的軟跪下去。

  是他的強取豪奪和粗暴傷害了她,即便是後來他所展現的柔情和憐憫也彌補不了她被傷害的事實。

  當他知道她是處子之身時,確實是楞了一下,也變得溫柔了,但那又如何?他的蹂躪依然是不爭的事實,尤其是後來不顧她初嘗人事的嬌嫩,強行要了一次又一次的惡行,她一生一世都不會忘記。

  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你應該先學習著溫順,和怎麼伺候我才對。」他微微一笑坐起身,看著她的狼狽以及昨夜來不及細細欣賞的曼妙胴體。

  也許是自小夠以男人之姿撫養長大的關系,她的身體非常的窈窕而有彈性,比一般女人的肌膚顯得結實而光滑。

  「我恨你!」她咬牙切齒的瞪著他。

  「是嗎?那得等你有能力殺我時再說。」他起身下床,毫不避諱的在她面前展露健壯的身材,俯身拾起地上的衣物,一一穿上。「等一下我會命人送一些衣服過來。」

  「不需要。」察覺他的目光曖昧的停留在自己身上,子亭有些倉皇的以手掩住胸部,蹲下身急著找昨晚散落一地的衣服套上。「我有我自己的衣服可以穿。」踞龍堡的一切,她不屑要。

  「找什麼?是這個嗎?」他手一勾,把腳邊的衣服拎了起來,嘴角帶點驕傲地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子亭一顫,霍地起身,又羞又惱的瞪著他。「把衣服還給我。」

  龍行天朗笑出聲,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披散著秀發站在晨曦中的她,果然絕麗出塵,比他想像中更為清艷動人,更讓他移不開眼楮。

  「你知道嗎?恢復女兒身的你,秀麗中帶著英氣,非常的迷人和誘惑。」他含笑地走近,修長的手指撫著她的發絲,輕輕的滑上她細致的頸項,再移上她小巧的下巴和耳朵。

  「你別踫我!」子亭臉染紅霞的揮開他的手,泄憤似的揚手想回他一掌,打掉他嘴上欺人的笑。

  「我勸你最好別輕舉亂動。」

  一如上次,她的手很快的被他截住,且扭向她背後。

  「唔……」子亭吃痛的喊出聲,但自尊令她及時閉了口,咬著唇不願再哼出半句。

  「在踞龍堡一切由我作主,我喜歡怎樣就怎樣。」他的手無情的往後一壓,她赤luo渾/圓的胸脯送上他的眼前,讓他謔笑的含住。

  「你……你無恥!」今生今世,她還未被如此的羞辱過。

  「我勸你最好別想自盡,因為你一死,就有兩個人會跟著你陪葬。」

  他冷言警告,含住她蓓蕾的嘴突然咬了一下,令她一顫。

  原本羞赧的臉更加紅艷,她恨不得當下就死去,因為死了,就可以不必受這種羞辱了。

  看到她緊閉的眼角一滴晶淚緩緩的滑下,龍行天一笑放開她,任由她閃身躲向牆角。

  「我講過的話別讓我提第二次,我喜歡干淨的女人,不喜歡抱著一個一身臭味,一套衣服永遠穿著不換的女人。所以你要洗干淨,隨時等我。」

  「如果邋遢能讓你討厭我的話,我寧願邋遢。」她咬著唇道。

  低垂的眼睫倔強的不願眨動,因為一眨動,泛在眼眶裡的淚就會懦弱的流下,讓這個魔鬼般的男人稱心如意。

  她不願。

  「隨便你,只是如果你堅持不洗澡,不換下這套衣服的話,我會拿把剪刀親手剪碎它,你考慮看看。」他非常「講理」的一揚眉,然後舉步走向門口。

  「如果真要送衣服進來,就送男裝!」怕他真的說到做到,子亭唇一咬,及時的叫住他。

  踏向前的步伐停住,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下。「男裝是嗎?你還想繼續隱瞞身分,玩你欺騙世人的把戲?」

  「至少也可以省去你向人解釋的麻煩不是嗎?昨夜你是抱著一個男人進來的。」她仰頭提醒。

  失身於他已經是夠可悲的事情了,不需要再鬧得眾人皆知,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小院落裡關著一個女人,一個被視為禁臠隨時供他泄欲的女人。

  「好吧,依你。」彷佛看出她的心思,龍行天緩緩的點頭,同意她的要求。「但你也別泄漏自己的身分。」

  既然她不想暴露身分,他也省下麻煩,免得行鳳介入這場恩怨,問得太多。

  「你放心,我還不會愚蠢的為自己樹立太多仇敵。」她哼了一聲,冷冷的說。

  「最好如此。」他輕嗤一聲的開門離去,走出這個囚禁她的地方。

  「龍行天,我恨你,我不會認命,我會逃走,我會調查真相,我會殺了你!」她怨憤的沖到已經關上的門前大聲的叫,叫出自己的無奈與恨意。

  而站在湛藍天空下的龍行天則陰霾著臉色,不如在屋內時的得意高傲,反而蒙上一層薄埂的愁雲。

  一層連自己都理不開的愁雲。

  「到底是誰?查出是什麼人了沒有?」

  黎家大廳傳出黎慕懷氣急敗壞的聲音,他派出了所有的人,也請官府幫了忙,可是子亭就像從世上消失了。

  子亭是他唯一的骨肉,不管是男是女總是他血脈的傳承,如今她被擄走了,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他怎麼能不著急呢?

  最近幾日,他一直在想那個仇家是誰,誰是他十多年前得罪過的,但任憑他想破了腦袋,就是想不出來,因為那段燒殺擄掠的日子太血腥了,連究竟有多少仇家,他自己都不知道。

  「子亭被抓走了,你這個做叔叔的難道就像個沒事人,一點也不心急嗎?」火氣一起,黎慕懷轉身指著坐在一旁的黎慕琛罵道。

  「不是不急,而是找不出仇家是誰,急也沒有用。」黎慕琛攤了攤手站起來,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你!」黎慕懷指著他,氣得渾身發抖。

  「伯父,你別怪我爹,他是有心幫忙,可是老天爺不允許,他也沒有辦法啊!你想想看,堂弟被抓走已經十多天了,搞不好被殺了也不一定,你在這裡窮緊張,只怕也是白操心。」坐在黎慕琛旁邊的黎君運開了口,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

  黎子亭被殺,他們父子高興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心急呢?

  「好……好!你們父子倆都想看我和子亭死,想謀奪我所有的財產,是不是?我偏不讓你們稱心如意!」黎慕懷氣得大叫,對兄弟的無情感到痛心不已。

  「別這麼說伯父,我們好歹是一家人,怎麼會興災樂禍呢?只不過你氣死了對我們也有好處,因為這樣黎家的一切都屬於我們父子的了。」黎君運笑得很開心,存心氣死黎慕懷。

  他知道黎慕懷一向自私又暴躁,這麼個氣法很容易氣死的,只要他再加一把勁。

  「你……你……你……」黎慕懷果然被他激得暴跳如雷,一口氣險些提不上來。

  「大老爺……」黎家的總管此時跑了進來,「大老爺,好消息,有少爺的好消息了。」

  「什麼好消息?找到子亭了嗎?在哪裡?」黎慕懷急忙拉著他問。

  「沒有,還沒有找到少爺,但有人發現少爺跟少奶奶的行蹤了,他們在山彎頭那分了道,一個往南方,一個往西方,各自被帶往兩個不同的方向。」

  「好!好!」黎慕懷興奮的叫,只要有消息就有希望。「立刻通知官府這個消息,並且將我請來的江湖人士分成兩路追下去,無論如何要追到刺客才行。」

  「是,我立刻去辦。」唐總管馬上彎身退去。

  「呵,你們父子的計謀不會得逞,老天爺終究是站在我這邊。」黎慕懷得意的轉身朝黎慕琛父子道。

  原本在興頭上的兩父子,頓時意興闌珊。

  黎君運不甘心的潑冷水道︰「伯父,你也別高興的太早,十幾天沒有消息,說不定找回來的是一具冰冷的屍首。」

  他就不相信那小子真的會好運到還活著。

  「老天爺會保佑子亭的。」

  「老天爺不會保佑殺人凶手的兒子。」黎慕琛道︰「年輕時你做過何種勾當,你我都清楚,你認為老天爺還會保佑你不絕子絕孫嗎?」

  一句話問得黎慕懷語塞,臉色慘白的跌坐在椅上。

  慕琛說得不錯,年少時他造下多少殺業,造成多少人的妻離子散,甚至於滅門絕嗣,如今這些報應來了,是他嘗到苦果的時刻了。

  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來吧,有報應就衝著我來吧!讓我一個人擔,讓我一個人承受,別傷害到子亭……別傷害到她……」

  深受刺激的黎慕懷喃喃自語的站了起來,一步一句的出了黎家大廳。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5-7 01:06 AM

第四章

  說要逃走,但真的想行動卻不是那麼容易。

  罷開始,她天真的以為利用龍行天不在的時候,開門越窗逃走,結果人還沒有跑出院子就被抓到了,從此窗口釘了木條,只剩下透氣和透光的小口,連窗都推不開了。

  第二次,她學梁上君子那一套,疊高了桌椅爬上屋梁,拿著木棍戳破屋頂,企圖從上面逃亡,可是上得了屋頂卻下不來,還腳滑摔了一跤,差點跌傷了腿,幸好龍行天接到消息及時趕到救了她,這才沒有成了瘸子。

  「你一定要如此糟蹋自己的生命嗎?」龍行天一邊幫她把扭傷的腳上藥,一邊陰沉著臉吼道。

  一想到自己如果沒有趕到,她會摔成什麼樣子,他就感到一陣心悸。

  「與其讓你關在這裡,倒不如死了自由!」

  她反唇相稽,兩雙眼楮互瞪。

  她就是不懂什麼叫階下囚,什麼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嗎?龍行天俊臉一寒的警告。

  「你別逼我把你綁起來!」如果那樣才能讓她不傷害自己的話,他會。

  「如果你敢這樣做,我就立刻咬舌自盡給你看!」

  「你想多幾條命陪葬的話,就試試看。」他冷言提醒,一點也不懼怕她的威脅,因為他知道她不敢。

  「你真陰險、卑鄙!」子亭咬牙切齒的撲向他,指甲毫不留情的往他臉上抓去。

  龍行天眉頭一蹙,及時用手擋住,結果手背被她抓出了幾條血痕。

  「你真是太不淑女了。」龍行天怒急的反手一擒鉗住她的雙手,將她壓制在床上。「什麼叫婦德、婦容跟婦功?女人該有的溫柔都到哪裡去了?你娘從來都不知道要教你這一些嗎?」

  從來沒有女人教他如此生氣,也沒有一個女人敢這麼傷害他,她們見到他總是趨之若鶩,就連那些名媛淑女也是嬌滴滴的對他說話,哪像黎子亭這樣總是恨不得殺了他。

  「我娘是沒有教過我那些,因為早在我懂事以前她就死了!」這也是為什麼她一直被一個老嬤嬤照顧著,不許與人接近、不許與人說話。當下人的孩子高高興興的在院子裡玩時,她卻孤單的關在書房裡,跟著先生上課。直到及笄她的初潮來時,嬤嬤才告訴她原因,也讓她知道自己為什麼跟別的男孩子不一樣,因為她根本就是個女孩子。

  現在他問她女人的婦德,很抱歉她沒有聽過,也沒有學過,因為她一直是被當成男孩子養大。

  子亭眼眶裡的水霧讓龍行天怔楞了一下,欺壓在她身上的重量也移開了一些。

  「我無意勾起你的傷心事。」他僵硬的道歉,被她眼眸裡的淚軟化了冷硬的心。

  「沒有什麼比被你囚禁還要傷心的。」她氣餒的嘆口氣,在他灼人的注視下,羞怯的別開臉。

  他的身體壓在她的上面,兩人的臉也近得能夠感覺到他吹拂在頰上的氣息,這般的貼近教她心跳如擂鼓,不知道他聽見了沒有?

  龍行天也被這曖昧的姿勢搞得心緒紊亂,他感覺到下腹一陣燥熱竄上來,她的雙頰在發紅,兩人的眼光不受控制的互相凝住。

  「堡主……堡主……」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擾了這片靜默,負責看守院子的護衛之一黃石,用力的敲著木門。

  「什麼事?」龍行天離開子亭的身上,整整衣服下床去開門,但僅僅只是開了一條縫,沒讓人看見裡面的紛亂。

  趁著此時,子亭也趕緊拉整衣裳,免得讓人瞧見她衣衫不整的模樣。

  「到北方的人有消息回來了。」黃石壓低聲音答道。

  北方?是爹嗎?正在整理衣衫的子亭停下動作,豎起耳朵想聽仔細。

  但龍行天卻有所防備的舉起一只手,阻止黃石再說下去。

  「叫包總管把這些日子的帳本搬到書房去,我要核對。另外請護衛總教頭蔣楓到大廳裡等我。」

  「是。」黃石意會的瞧了屋內一眼,點點頭退下。

  黃石走後,龍行天一關上門回身,就看見站在身後的子亭,一臉焦急的詢問。

  「什麼消息?是我爹嗎?你把他怎麼樣了?」

  面對她心急如焚的追問,龍行天則是一臉冰霜的冷睇著她,剛才有的柔情早已消失雲散,又恢復原本冷酷的模樣。

  「殺他是早晚的事,但不是現在。」

  「不是現在?你的意思是還不肯放過我爹?你的恨還沒有消嗎?還不夠嗎?」

  「當然不夠,比起你們黎家欠我們龍家的,這只不過是一點利息而已,我要的不只是你,還有你爹的命,你們黎家的所有財產。凡是屬於我們龍家的,我都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龍行天一說完,憤恨的瞪了她一眼後,毅然的轉身離開,木門上的鎖也同時鎖上。

  屋子裡又恢復只有她一人時的死寂,還有他遺留下的恨,久久不散。

  離堡一個月,龍行天一回來就有堆積如山的事務等著他處理,他一邊命令年過六十的老總管把帳房裡的帳本搬到書房,一邊派人把踞龍堡的護衛總教頭叫到前廳來。

  「蔣楓,你知道我跟二堡主最近出去遠行的事情吧?」龍行天坐在大廳上,神情冷肅地問。

  布置氣派的大廳給人一種寬廣肅穆的感覺,站在階下的蔣楓年僅二十五,卻已經是一派沉穩的樣子。

  蔣家跟龍家是遠親,也屬舊識,蔣楓對於龍家與黎家的恩怨也略知一二,只是龍行天不願他介入,他也就不多問,盡力做好自己護衛總教頭的職務,帶領四十名護衛和百名家丁,維護踞龍堡的安全,不讓敵人侵襲。

  這次龍行天自動提及遠行的事,他面無表情地說︰「知道,是去了北方對吧,蔣楓自覺武藝不精,沒能隨侍在兩位堡主左右。」

  「你還在為我們沒有知會一聲,就逕自離去的事情生氣?」他知道蔣楓關心龍家,但他是蔣家的唯一血脈,他不能讓他冒險。

  當年要不是蔣大叔聞訊從江南趕到北方去尋他們兄妹,三個稚齡的娃兒早凍死在街頭了。棧鏍恩情蔣家不提,龍家卻不能不記在心上,所以自然不願蔣楓跟著涉險,再說他也有意將行鳳許配給蔣楓,總不能親還沒有結成,就先叫人家賣命吧!

  「不敢。蔣楓只是擔心兩位堡主的安危,此次的行動是否出事了?」他真心的關懷。

  「沒錯。」龍行天點了點頭,神情凝重的站了起來,走下台階。「剛剛我得到一個不好的消息。原本我們這次是計畫在黎老賊過六十大壽時殺了他的兒子,讓他嘗一嘗喪子之痛,可是計畫臨時有變,我跟行雲擄走了他的兒子跟兒媳婦。」

  「就是小院落裡關著的男人?」

  「她是女人。」龍行天更正道。

  看來堡內的消息傳得極快,小院落裡關著一個人的事情,已經人盡皆知了。

  「女人?她是黎老賊的兒媳婦?」

  「不,她是黎老賊的兒子,是女扮男裝的兒子,媳婦只是一個假象,一種掩飾而已,真正的原因是黎老頭不想讓家產被兄弟的兒子奪走,所以策畫這計謀騙人,我們也是因此而更改了計劃。」

  先前一回堡,他就立刻派人去北方探聽消息和調查行雲的下落,結果行雲沒有找到,卻在潛入黎家時,無意中聽到黎老賊和陳嬤嬤的對話,得知這項驚人的秘密。

  黎慕懷既然跟黎慕琛不合,他正好可以乘此機會挑撥離間,藉黎慕琛父子之手痛宰黎老賊一番。

  一個想法在他的心中蘊釀成形。

  「那二堡主呢?他沒有回來是不是出事了?會不會有生命的危險?」蔣楓神情一肅的問。

  「這也是我請你來的原因,我希望你親自跑一趟北方幫我找到行雲,並且保護他的安全,將他帶回來。」

  「除此之外呢?」

  「沒有了。」龍行天的眼瞳透出一抹寒光,「其他的我要親自處理,我說過龍家的仇我要自己報。」

  「包括小院裡的女人?」蔣楓無法置信的看著龍行天,直到此刻他們還是把自己當外人,不肯讓他參與報仇。

  「別這樣,蔣楓。」龍行天含笑的拍拍他的肩膀,對於他的好意心領了。「我知道你想幫我們,但我們不得不為蔣叔著想,為行鳳著想。你知道嗎?我跟蔣叔提過你跟行鳳的事情了。」

  「行鳳?」蔣楓一楞,剛毅的臉龐微紅。

  「怎麼?不願意?」龍行天微微一笑,取笑的朝他身上一眄,看得蔣楓渾身不自在。「相處那麼多年,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對行鳳的縱容,如果不是對她有情,怎麼會對旁人嚴厲,卻任她欺陵、胡鬧呢?先前我和行雲之所以不道破,是因為行鳳年紀尚輕,心性還未成熟,但如今她將滿十七歲,也該是撮合你們的時候了。」

  「可是……可是……蔣楓怕高攀了。」一向沉穩的臉欣喜若狂的漲紅,蔣楓低下頭去拱手謝禮。

  意思是答應羅?

  龍行天朗聲笑了起來,濃眉也隨之飛揚。「太好了,看來我們踞龍堡很快就會辦喜事,我們之間又多了一層姻親的關系。」

  他哈哈大笑,往後踞龍堡的防衛將更加的堅固。

  「走吧,我們一起去把這件消息告訴行鳳那個野丫頭,看看她有什麼反應。」龍行天拉著蔣楓朝鳳天居走去。

  行鳳手裡提著一籃水果,趁著她大哥剛回來,有很多堡務纏身之際,悄悄的走往恨天居後的小院落。

  那晚大哥帶了個睡著的俊美男人回來後,即把人藏入這裡面,除了三餐送膳的丫鬟紅梅外,誰也不許進去一步。

  越是神秘,就越激起她的好奇心,是什麼原因會讓大哥把一個俊秀的男人藏在這裡?又為什麼那個男人都不出來?

  難道是被大哥囚禁?還是另有秘密?

  越想越是疑心,越想就越睡不著覺,所以她幹脆利用大哥不在的時間溜過來,探個究竟,一解心中的迷思。

  她一到院落門口,就被看守的護衛擋了下來。

  「站住,堡主有令任何人都不可以進去。」

  行鳳氣得跺腳。「誰說不可以!我說可以就是可以,你們沒看到我手上提著一籃水果嗎?有客人到堡裡來,我這個大小姐怎麼可以不來盡一下地主之誼,好好的招待一下呢?」

  說著她推開兩人,就想走進去,但才移動一步,就又被兩人攔住。

  「大小姐,請原諒,堡主的命令不可以違抗,請別讓屬下為難。」

  「你們眼裡只有堡主,就沒有我嗎?」見說的不行,她幹脆蠻橫起來,拿出大小姐的身分來嚇人。「堡主是說任何人,可沒指名是我!你們要是再不讓開,我就辦你們一個以下犯上,不分尊卑的罪,叫總管把你們抓起來教訓一頓。」

  橫豎她是下了決心,今天一定要看到人。

  「這……」黃石跟余平互看了一眼。

  雖然堡主一再交代不許任何人進入,但小姐是堡裡的主子之一,又是大堡主和二堡主最寵愛的嬌嬌女,兩方不可得罪,因此他們想了一個方法,一面請余平去通知堡主,一面由黃石放人進去。

  「好吧,大小姐請進去,但我們沒有門鎖的鑰匙,所以你只能隔著窗跟他說話,請小心。」

  「我會注意,不用你們擔心。」行鳳提著水果籃,興高采烈的跑了進去,腳步輕坑邙興奮。「喂……喂,你在裡面嗎?」

  因為不知道名字,行鳳只能沿著門口、窗戶呼喚。

  坐在椅上憂心父親安危及如何逃走的子亭,聽到有人叫門,先是怔了怔,然後站起來走向窗邊。

  「是你!你真的在這裡?」看到有人出現在窗口,行鳳馬上跑了過來,開心的說︰「哇!你好俊,那夜我大哥抱你進來時我沒有看清楚,只覺得你長得不錯而已,沒想到現在仔細一瞧,才發現你俊美得不像個男人,比胭脂樓的媃媃還要漂亮好幾分。」

  行鳳年紀輕,個性又開朗活潑,誇起人來完全不會修飾,把個男人跟青樓紅妓相比,不過子亭不以為意,因為女扮男裝的關系,秦樓楚館她走多了,自然也沒把那些妓女當下等人看,只是覺得她們可憐、造化弄人而已,因而瀟脫的一笑,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那一笑直把行鳳的眼楮看直了,魂兒勾去半條。

  「你笑起來真好看,比說書裡形容的潘安還要俊俏呢。」她開心的笑,純真明朗的俏顏讓人留下深刻的好印象。

  「姑娘是龍行天的妹妹?」子亭含笑的問。

  那夜雖被點了穴道,但她腦筋卻很清楚,兩兄妹的對話,她完全聽進耳朵裡。

  「嗯,我叫龍行鳳,是龍行天、龍行雲的妹妹,你呢?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被關在這裡?我大哥又為什麼要抓你?」靈活的大眼不斷的眨動,她好奇心一起,疑問就接踵而來。

  「黎子亭。」雖然答應龍行天不泄漏身分,但子亭還是希望藉行鳳之口讓她爹知道她的所在。「我跟令兄有些誤會,所以不能自由行動。」

  「誤會?什麼誤會,我能幫你什麼忙嗎?要不要我幫你向我哥解釋?」芳心一動,她興致勃勃的提議。

  「不用了,誤會太深,只怕你也……」

  「幫不上什麼忙。」龍行天帶著蔣楓走進小院落,臉色非常難看。「我不是下令任何人不許接近這裡,你為何違抗我的命令?」

  站在他身後的蔣楓睇了窗內俊美無儔的子亭一眼,雖說已經知道她是個女人,但看到行鳳滿臉仰慕的神情,他還是禁不住生起一股醋意。

  「你不讓我接近他也行,那告訴我你跟他之間有什麼誤會。」行鳳俏臉一皺,抱不平地問。

  「都叫你別管了,你還問什麼?」蔣楓瞧著龍行天的臉變得森冷,深怕心上人受到責罰,他將她拉離窗邊,不讓兩人接近。

  「好痛!蔣楓,你放開我,你拉疼我的手了!」行鳳被迫拋下手中的水果籃,被拖著離開。

  「把她帶走!」龍行天冷喝的命令。

  「是。」蔣楓領命,將行鳳拉了出去。

  龍行天沉冷的眼看向站在窗邊的子亭,緩緩的走過去。「你想對她說什麼?想利用她救你出去嗎?我勸你別白費心機了,我不會讓你有這個機會!」

  龍行天氣怒得拂袖而去,留下窗內一臉憤然的子亭。

  豕?「蔣楓,放開我,我不走……放開我!」

  心不甘情不願的行鳳抵不過蔣楓,硬生生的被帶離了小院落。

  「蔣楓,你好大的膽子,敢這樣對本小姐,這筆帳我記住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對板著一張臉的蔣楓又抓又咬,她就是掙不開他鐵般的大手。

  「這個時候你應該在房裡跟琴師學琴才對。」蔣楓一路將她拉回鳳天居。

  「不要你管,我就是想去看看!」頭別到一邊,她甩開他的手,重重的坐在廊木上。

  「看誰?看你大哥還是看那個男人?」

  「都有!你不告訴我大哥跟那個人的事情就算了,至少也得告訴我二哥在哪裡吧?他為什麼沒跟著大哥一起回來?」

  二哥一向疼她,不像大哥那般冷漠,問什麼事情他都一定會告訴她的。

  「二堡主有事要晚一陣子才回來。」

  「有事?有什麼事?是不是又有什麼秘密瞞著我?」她嘟著嘴說。大哥、二哥最近行事神神秘秘的,很多事情都不告訴她。

  「你別問。」這小丫頭越來越多事了。

  蔣楓微煩的蹙起眉宇,將她推入房間內。

  在那裡已經有一群遍尋她不著,急得像熱鍋上螞蟻的丫鬟和琴師們在等著了。

  「蔣爺……」

  「聽好,今天沒看著大小姐學好兩首琴曲,我唯你們是問。」蔣楓對丫鬟說完,將門砰的一聲關上,轉身離開。

  「臭蔣楓、笨蔣楓!你要我學琴幹什麼?我偏不學,我不學!」行鳳衝到門邊拉開門,大叫完後,也將門砰的一聲關上。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5-7 01:07 AM

第五章

  自從子亭被帶入踞龍堡開始,龍行天就夜夜睡在小院落裡。

  他每次都是入夜才從恨天居過來,五更初亮時就離去,所以除了看守的兩個護衛黃石和余平知道兩人共寢的秘密之外,連伺候子亭的丫鬟紅梅都不知道,還以為堡主只是純粹的把人關在這裡,就不聞不問了。

  紅梅是個身材瘦小、長相平凡臉上又有紫斑胎記的姑娘,人很內向也很自卑,在踞龍堡裡幾乎沒有朋友,自然也就不多話,所以龍行天才選中她,派她送三餐來給子亭,為她換洗衣物和伺候洗澡水。

  除此之外,她也不得隨便踏入小院落一步。

  有幾次子亭發現紅梅進入屋子時,總是有意無意的遮掩臉上的紫斑,且會羞怯的低著頭,看她的樣子就如同懷春少女看見意中人,令子亭心裡生起一股不自在感。

  男人的身分扮久了,俊美的表相也吸引過不少姑娘欲投懷送抱,所以她了解紅梅臉上的神情代表什麼意思。

  因此子亭刻意保持冷淡和疏遠,盡量不與她說話。

  「好了,你可以下去了。」輕咳了咳,子亭呼喚在屋裡打掃的紅梅離開。

  紅梅怔了怔,側低著有紫斑胎記的那一邊臉,低聲地道︰「是……」在如此清冷優雅的美男子面前,她只感到自慚形愧,更顯得自己丑陋,因此忙不迭的提水彎身離去。

  紅梅離開後,門外的鎖也跟著落上,子亭想逃,不願就這麼莫名其妙被囚禁著,她有一大堆的疑惑必須要回去問個清楚,她爹跟踞龍堡到底有什麼恩怨。

  但是,白天這屋子的門是鎖著的,院落外的宅門邊又站著兩個武藝高強的護衛,還有不時巡邏的家丁。

  莫說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就算是武功高強的男人,也未必逃得出去。

  唯一的機會就是晚上,但是每晚龍行天都會在起更之後,由恨天居到她這裡來過夜,他的身手勝過那些家丁護衛十倍,想要從他眼下逃走,豈是容易?

  所以這個方法也行不通,除非……等他累著了熟睡。

  而要讓一個男人累著熟睡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

  漂亮英氣的臉龐不禁竄紅,她的頭用力一搖。

  不行,她不能這麼做,不能學青樓妓院裡的姑娘,如此的作踐自己,出賣自個兒的身子,即便是為了自由也不行。

  可是不做行嗎?污了的身子是怎麼也洗不干淨了,這些夜裡,他不就是抱著這個被玷污的身子同榻而眠嗎?用那雙常年練劍長繭的手摸遍了她的全身。

  這樣的身子還有什麼好不舍、好靦 的呢?

  「你在想什麼?」

  就在她天人交戰,猶豫不決時,龍行天開了鎖,進了門來到她的身邊,敏捷的身手輕得讓她一點都察覺不到。

  面對這樣的男人,她有辦法逃掉嗎?

  「沒有。」她嚇了一跳,退開一步拉遠與他之間的距離。

  「不是在想逃走的方法嗎?我剛得到消息,你爹聚集了不少黑白兩道的人物在找你,看來他挺看重你的。」他淡淡一笑,優雅的在圓桌前坐下來,伸手倒了杯茶喝。

  「你既然知道我爹請了黑白兩道的人在找我,就應該立刻放了我,免得自食惡果。」子亭縴手握拳,奔到桌旁。

  龍行天喝著茶,揚起唇角,若無其事的笑了笑。「你以為我怕你爹找到我嗎?相反的,我很期待他能夠聰明點,早點找到這裡,這樣我就可以一報父母深仇,了結這一段恩怨。」

  黎子亭臉色一變,顫聲道︰「你想殺我爹?你抓了我、污辱了我還不夠,還想殺我爹!你到底是不是人?」

  雖然明明知道他是為了復仇,但她的心卻隨著他的出現與否而牽動。

  見到他來,她恨不得找把刀殺了他。

  但他不來,她又會盯著緊閉的門扉不放,思忖著他遲至的原因。

  如此的心境起伏全是因為他,可他卻口口聲聲想殺她爹!

  「不是人的不是我,而是你爹!」龍行天目光陰鷙的放下杯子站起來,鉗制住她緊握成拳的玉手說。「我龍家一門三十幾口,全被你爹帶人殺了,只余下十二歲的我帶著兩個弟妹逃生,我娘為了掩護我們逃出去,擋著後門,任憑刀劍砍在身上都不願倒下,她死時一雙眼楮還是睜著,不甘心留下我們三個兄妹。這些是誰造成的?都是拜你爹所賜!」他憤然低吼的逼向她,逼得她臉色煞白,一步一步的往後退。

  「不,你說謊,你看錯人了!我爹不會這樣,他雖然小氣,自私自利了點,但不會殺人,他不是強盜,不是你毀家滅門的仇人。」

  這個消息太駭人了,她不能接受,也不願相信。

  「我認錯了嗎?我親眼看到他一劍刺進了我娘的身體裡,握劍的手上還有一道丁字形的傷疤,你說我認錯人了嗎?」他狠狠的說,將她逼向牆角,直到背脊抵住牆壁,再也無法動彈為止。

  「我……我不知道。」子亭慌了。爹的手上確實有一道丁字形的舊疤,但不能因為那道疤,就認定他是殺人凶手啊!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也許……有那道疤痕的,還另有其人啊!」她心虛的辯駁,神情變得閃爍不定。

  「是嗎?」龍行天冷笑。「可就我所知,他不只面貌像、手上的疤痕像,最重要的他十幾年前是山賊、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你們黎家現在所有的財富,都是當年搶劫我們龍家所得。你說,我還會認錯人嗎?」

  子亭無言,因為所有證據都指向她爹。

  但為人子女的怎麼可以相信自己的爹是如此冷血殘酷的一個人,除非她親眼證實。

  「放我走,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這是你的逃脫之詞嗎?你以為我會相信?」龍行天伸手往她腰部一摟,貼近他的胸膛道︰「我倒喜歡我自己的復仇方式,因為那更會取悅我。」

  說著,他將她攔腰一抱,扔向大床。

  子亭吃痛的悶哼一聲,在他巨碩的身子欺下來之前,快速的滾向旁邊。

  「為什麼不相信我,我會替你查真相,還你一個公道。」

  「我不會相信你,因為在我眼裡,你就跟你爹一樣是狡猾的狐狸,永遠不可信。」

  險惡的人性看一次就夠了,不需要再看第二次。

  「龍行天,我不∣∣」

  以唇封口,龍行天用他一貫的方法封住了她的嘴,也制止了她未出口的解釋。

  子亭只覺衣襟一敞,一陣涼風襲來,他溫暖的大掌撫上了她,在他技巧的挑逗下,她覺得自己的理智慢慢的被**湮沒。

  她知道今晚她又將淪陷在他挑起的欲火中,一如她帶給他的歡愉,兩人將短暫的忘記一切。

  那日之後,連續兩天龍行逃詡沒有再到小院落來,唯一可以與子亭相見的只有送飯菜的紅梅。

  「公子,晚膳來了,你請用。」紅梅開了鎖,端了飯菜進來。

  她走過她身邊,將四菜一湯放上桌面。

  子亭沉默的站在門邊看著她,再看了一下院落外的看守護衛,他們也正警戒的看著裡面。

  「你家堡主回來了嗎?」

  「還……還沒有,堡主到胭脂樓去,要晚些才會回來。」紅梅依然低著頭站在一旁,等待她吃完飯,收走盤子。

  「胭脂樓?」子亭的眼神暗了下,心裡閃過一抹異樣的情愫。

  莫非他在這裡要的不夠,還要到煙花之地尋歡嗎?

  「公子,請用餐。」紅梅見子亭不動,逕自走向前在碗裡布了些菜,請她過來坐下。

  雖然不知道堡主為什麼把這麼俊美的公子關在這裡,但從堡主對他百般禮遇的情形看來,應該是沒有什麼惡意才對。

  這位公子也太瘦弱了,自伺候他開始,就不見他吃下多少飯,菜大都原封不動的撤走。

  「他……常常去那種地方嗎?」子亭艱澀地問。

  不想問出口的,但聲音就是不受控制的發了出來。

  「是的。」紅梅輕聲答道,將筷子遞給她。「堡主在江南跟京城一帶,都有很多營生,除了三處鏢局之外,還有五家酒樓、六家米行、七家錢莊和十三家的布莊跟兩處秦樓楚館,胭脂樓就是其中之一。樓裡的姑娘只是伺候一些有生意往來的客人跟堡主商場上的朋友而已。可是聽說這兩日,突然有個郡王帶了一個剛從戰場上回來的將軍,他迷上了咱們胭脂樓裡的頭牌名妓媃媃,硬是要把人帶走,所以堡主才會趕去處理這件事,大家都說媃媃∣∣」

  紅梅微微抬頭看了一下子亭專注在她臉上的神情,突然話語一停低下頭去,自卑的用手撫著紫色的胎斑,滿臉通紅。

  「怎麼了?說下去。」子亭不悅的輕蹙眉頭,她根本沒在看她的臉,而是被龍行天雄厚的財勢嚇到了。

  她萬萬沒有想到龍行天的財力如此驚人,更料不到他攀交的權貴如此之大,這樣的財力、權勢,遠超過他們黎家不知凡幾,爹要與他對抗,無異是以卵擊石。

  「媃媃姑娘怎麼樣?」好奇心是女人的專利,子亭也不例外。她狀若無事的夾了一口青菜放入嘴裡,實則專注在紅梅的話題上。

  「其實奴婢不應該多嘴,因為媃媃姑娘是堡主的紅粉知己,她平常是不會招待客人的,除非是∣∣」

  「除非是你想立刻被逐出堡去,否則就把嘴閉上!」

  身後一道冷喝倏地打斷了紅梅的話,龍行天毫無聲響的走了進來。

  子亭嚇了一跳站起來,紅梅則是心一慌連忙跪下。

  「堡……堡主……」

  「下去。」他沉聲叫喚紅梅退下,一雙眼楮直盯住子亭。「你對我的事情有好奇心的話,可以問我。」

  探人隱私被當場抓到的窘況,子亭第一次體會到,她雙頰一紅地道︰「我對你的事沒有興趣。」

  她看著一桌子的菜,卻提不起一點食欲,腦子裡想的都是那個叫媃媃的事情。

  龍行天雖然不許行鳳接近小院落,但自小苟受寵愛,又有些驕縱的她,還是違背龍行天的命令悄悄來看黎子亭。

  只是這次她學乖了,不從大門進來,而是施展輕功越牆而入。

  她不到前窗,而是繞到側窗黃石和余平看不到的位置,輕輕敲著窗戶。

  「黎公子……黎公子……」

  叫了幾聲之後,窗戶開了,子亭出現在木條橫隔的窗口。

  「龍姑娘!你怎麼來了?」看見行鳳,子亭有些訝異。

  「別叫我龍姑娘,叫我行鳳就行了。」她揮了揮手,靦 一笑,伸手從衣服裡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朝窗戶上釘著的木條揮了幾下,木條立即斷裂。

  她俐落的一躍,進入屋子裡,站在窗邊的子亭嚇得退開一步。

  「你……」

  「很棒是吧?」行鳳得意洋洋的展示手中瓖著寶玉,看來華麗小巧,卻削鐵如泥的匕首。「這是去年我二哥送我的生辰禮物,本來是給我防身用,不過現在剛好派上用場。」

  她大方的甜甜一笑,逕自走到圓桌倒了杯水喝,然後端著杯子在屋子裡巡了一圈。

  「龍姑娘,龍行天……你大哥不是命令你不可以來嗎?怎麼你……」她並非討厭這個嬌俏天真的小姑娘,只是一想起龍行天跟黎家的恩怨,就不自覺的想和她疏遠些。

  「我大哥說他的,我做我的,怕什麼?」無視於她淡然的神情,行鳳還是漾笑的靠了過去,與身材修長的她站在一塊。

  「龍姑娘,你還是請回去,萬一讓令兄知道了就不太好了。」子亭身子一閃,避開了些。

  行鳳渾然不覺她刻意疏離的動作,反而巧笑倩兮的跟了過去。

  「黎公子,別趕人家嘛!我好不容易趁著大哥去胭脂樓的時候溜進來的,你若是趕人家走,豈不掃興?」她微嘟著紅嫩的小嘴說。

  「胭脂樓?」這三個字接連兩天的竄入她的耳朵裡,深烙進腦海,就像是根針教她聽著難受。「又是媃媃姑娘有事嗎?」

  「你也知道媃媃的大名啊!」行鳳一聽,直率的拉著子亭在圓桌前坐下,與她面對面坐著。「你也是個男人,當然知道江南第一名妓秦媃媃的名字。你別看我大哥表面上一派正經,一臉冷肅的樣子,其實啊!他早有媃媃這個紅粉知己了。我聽包總管說,她不但長得美,而且很有才情,每次大哥帶人到胭脂樓時,都是指名她來招待。」

  雖然生氣大哥的專橫,但一提起他,她還是與有榮焉的感到驕傲。

  子亭聽得玉容一白,心頭像壓了塊大石的抑郁不歡。

  「不只胭脂樓,就連瀟湘院,也有我大哥喜歡的人在。她們全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是我大哥的紅粉知己。每隔一段日子,我大哥就會輪流到她們那些地方去住上幾日,慰問一下她們的相思情。我二哥說,大哥之所以到現在都不肯成親,就是舍不得他那些紅粉知己們。」

  行鳳的話匣子一打開,就不記得要關上,更別說是注意到子亭越來越白的臉色了。

  她黯然的站起來走向窗邊,背對著開朗活潑的行鳳,不想她看到自己受傷的模樣。

  雖然她一直清楚龍行天對黎家的恨,但心底深處還是有那麼一股冀望,冀望他所說的都是假的,只是一場誤會,冀望他會及時醒悟的愛上她。

  可如今呢?聽了行鳳的話,她只覺得心痛和心冷,所有的冀望都在剎那間落空了。

  「黎公子,你呢?你該不會也像我大哥一樣的花心吧!」聊了一堆,行鳳這才想起她到這裡來的正事,她是來問清楚黎子亭為何會被關在這裡的原因。「你是怎麼得罪我大哥的?偷了他的馬?還是搶了他的女人?」這兩樣是大哥最忌諱的。

  記得有一年,一個偷馬賊溜進馬廄,什麼馬不好偷,偏偏瞧上大哥的愛馬凡風,結果被大哥發現,命人毒打一頓後關進地牢,半年才放出來。

  現在黎公子也被關了起來,鐵定是犯了大哥的忌諱之一。

  「我不知道。」心亂如麻的子亭輕蹙著眉,轉過身去,不太理睬她。

  越是如此,越是激起行鳳的好奇心,打大哥二哥建下基業以來,每個見到她的男人莫不是卑躬屈膝的想討她歡心,只有這個黎子亭,非但沒有阿諛諂媚的奉承,反而還很有骨氣的板起一張臉給她看。

  真是太帥了,迷得她芳心大亂。

  「怎麼會不知道?要不要我去求我大哥,把你放出來?」

  「你能說服你大哥?」子亭浮起一絲希望,狐疑的看著她。

  「當然可以,我是大哥唯一的妹妹,我有什麼要求,他一定會答應的。」行鳳拍胸脯保證,非常有自信的一笑。「我一定有辦法救出你的。」

  為了子亭,行鳳跟龍行逃詵上了,她跟她大哥吵了一架後,不讀書也不學琴,丟下授業的老師就溜出堡外,在街上到處游蕩。

  一群丫鬟跟家丁急壞了,還連累年邁的包總管焦急的帶著護衛,苦口婆心的勸她回去。

  「大小姐,聽老奴的勸回堡去吧,要是被堡主知道了,一定會大發雷霆的。」

  「大發雷霆又怎麼樣?難不成大哥會打我還是殺了我?」行鳳有恃無恐的哼了一聲,加快腳步向熱鬧的市集跑去。

  「唉!」包總管無奈的嘆息搖頭,邁開步伐,催促著家丁一起跟上。「大小姐,不要跑太快,會受傷……堡主會擔心的。」他氣喘呼呼的追在後面。

  「大哥才不會擔心我,他要是擔心我就不應該關著黎公子惹我不開心!」她邊跑邊說,沿路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大小姐,堡主有堡主的決定,他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你趕快回去吧。」此事是有些奇怪,但堡主不提,他們這些做下人的也不敢多問。

  「我不回去,大哥不把人放出來,我就一天不學琴,一天不畫畫,看他能把我怎麼樣?」

  行鳳邊說邊跑,後面的家丁和包總管趕忙追著。

  一行人走後,幾個站在路邊的人開始竊竊私語。

  「季爺,張爺,你們認為他們說的是咱們家少爺嗎?」

  被稱為季爺的季節風和張爺張穎川是北方雙俠,他們收了黎慕懷一千兩,為他找兒子。從北到南,尋了一個多月都沒有消息,如今聽到棧鏗話,當然不能放過。

  「是不是你家少爺,我們兄弟趁夜去打聽清楚就知道。」他們手上有黎家少爺的人像畫,這一個多月來天天看、夜夜看,就是摸黑也能認得出來。

  「真的?謝謝季爺、謝謝張爺。」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5-7 01:08 AM

第六章

  「你到底對行鳳說了些什麼?」

  鎖住的門被推開,子亭從睡夢中驚醒過來,龍行天鬼魅似的闖入,昂藏的身影籠罩住她。

  「你在說什麼?我不知道。」驚魂甫定的坐直身子,子亭一雙迷蒙的眼楮還無法適應的望著他。

  「不知道?你倒是推得干干淨淨!」他以犀利的言語指控著她。「不知道?不知道她會跑到胭脂樓,會跟我吵著要放了你!你跟你爹一樣擅用心機,擅於挑撥離間,你究竟對她說了多少謊言?」他憤恨的咬牙切齒,一拳擊向床柱。

  子亭驚懼於他的怒氣,也為自己莫名其妙背上的罪名感到生氣。

  她披散著秀發站起來,夜晚的寒風從敞開的門外吹拂進來,飛揚起她的長發,也吹冷了她的心。

  「擅用心機?擅於挑撥離間?龍行天,你是在說你嗎?」她譏誚的冷諷。「不是你的心機,我怎麼會成為這裡的階下囚?不是你對我說盡我爹的壞話,怎麼會令我心生懷疑而痛苦的輾轉難眠?是誰在耍心機?是誰在挑撥離間害得我那麼慘?」

  他在蹂躪她的身心之後,瀟灑的呼朋引伴到胭脂樓去,過他的風流快活,現在他還有臉來責問她的罪?

  面對她一句一步的逼問,他有些心虛的說︰「別指責我,這是你們父女倆咎由自取。」

  他頭一轉,不忍心看見她眸瞳裡的傷痛。

  「我們咎由自取?」子亭自嘲地哼笑一聲,無法置信的看著他,搖了搖頭。「這就是你傷害我的理由,你對我唯一的解釋?」

  「難道不是?」龍行天握緊拳頭,雙眼堅定的告訴她,他報復的決心。「在你指責我的罪行之前,為什麼不先問問你爹的罪?是他害得你如此,是他造的孽害了這麼多人,你要恨就去恨他吧!」他鉗制住她的肩膀,用力的搖晃,想說服她也是說服自己。

  對,一切都是黎慕懷的錯!

  若不是黎慕懷造成這一切,自己何須如此對待她,對待一個這麼多年來唯一令他動心的女子。而她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在傷害她的同時,也傷害了自己,每每看到她眼楮裡的怨恨時,他的心就猶如焚火般的燒痛。

  看著她陷入痛苦,他也掉入黑暗的地獄深淵,掙扎不出這股仇恨的漩渦,淪陷再淪陷,終至沉溺。

  子亭不了解他的痛苦,也看不見他隱藏的心思,她只知道眼前這個男人被仇恨所蒙蔽,不只傷害她,還奪走了她的一顆心。

  盡管這顆心已經被傷得傷痕累累,被蹂躪得破碎不堪了。

  「如果讓我知道是你弄錯了,冤枉了我爹、毀壞了我的名節,我不會放過你。」她幽怨地說,一雙哀傷的水眸迎上他幽黑的雙瞳。

  「是嗎?那你就慢慢的查吧!希望結果不會讓你失望。」他冷然的說,看著她溢滿仇恨的嬌容。

  那美麗的嬌容不應該蒙上仇恨色彩,它應該是一張快樂的臉,可如今,他卻令它蒙上了仇恨的陰影,是他的錯嗎?他移開眼,黯然的走向門口。

  「龍行天,我恨你,我總有一天會殺了你。」

  「是嗎?我等著。」

  沒有回頭,他輕嘆一聲離去。

  他走後,子亭崩潰的哭倒在床上,她怨龍行天的冷酷無情,也氣自己的懦弱跟愚蠢。

  明明知道他心中只有恨,卻還是無法克制的愛上他,愛上他的冷、他的酷跟他的喜怒無常。

  一顆不應該悸動的心,卻莫名其妙的交付出去,傷了情也傷了心。

  是她痴、是她傻,不該奢望兩人之間的仇恨還有冰釋的一日,一切都是她太痴心妄想了。

  如今他無情的言語打碎了她的美夢,也該是她清醒的時候了。

  子亭抹干頰上的淚水緩緩坐了起來,一陣寒風吹來,她轉頭望去。

  未關上的門扉迎風招搖,在向她招手般誘惑她走出去,那是被擄兩個多月來,第一次在沒有人看守下的情況下敞開的門,方才龍行天離去時,忘了鎖上,給了她一個逃走的機會。

  這是上天同情她的遭遇,給的一線生機。

  不願放過,她快速的套上外衣,梳好頭上的髻,飛快的奔向那扇門,奔向屬於她的自由。

  「黎公子。」

  倏地,門口出現兩個蒙面的男人,讓她雀躍的腳步倏然止住。

  「你們是誰?想做什麼?」她倉皇的退了一步。

  又是龍行天的詭計嗎?故意制造一個希望,又硬生生的將之無情打碎,是想再一次愚弄她嗎?

  「黎公子,別害怕,我們是黎老爺派來救你的人。」看見子亭刷白的臉色,季節風跟張穎川急忙解釋。

  「我爹?你們是我爹派來的人?」

  「是的,黎公子。你被擄後令尊就重金廣招各方人士,想盡胳法要營救你,這次我們適巧得到消息,所以潛進來想探查個清楚,沒想到就找到你了。」

  兩人都為自己的好運感到興奮不已。

  「你們現在就能帶我走嗎?」子亭問道,眼楮同時瞥向越來越嘈雜的門外,他們的出現顯然已經驚動了踞龍堡的護衛們,很快就會有人搜索到這個地方來了。

  「恐怕不行。」兩人歉然的相覷一眼,搖頭道︰「我們雖然成功的潛進踞龍堡,可是沒有想到踞龍堡的防御如此堅固,不但處處有武藝高強的護衛巡邏,就連家丁也不是泛泛之輩。我們才進踞龍堡的大門就被發現行蹤,一路閃躲到這裡。」

  說來慚愧,他們會躲進這個後院純粹是為了逃避追捕,並不是真的憑本事找到黎子亭的下落。

  「想要逃出去,恐怕要再從長計議一番。」張穎川道。

  子亭失望的垂下眼眸,沉默了一會兒後道︰「我……也許會有辦法。」

  寂靜的夜,萬籟無聲,只有天上的一輪明月從窗外照了進來,揮灑在錦羅帳上,子亭從床上坐了起來,趁枕邊的龍行天尚在熟睡,悄悄移動雙腳下了床。

  經過了幾天的考慮,她終於決定實行那個計劃。今晚她先請紅梅提早送來熱水,洗了一個香浴,然後又備妥豐富的酒菜等龍行天過來。

  被抓入堡兩個多月來,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表現熱情,龍行天開始是有些懷疑,但在她柔情款款,又頻頻勸酒的情況下,終究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卸下戒心的與她暢飲起來。

  子亭跟留香閣的花娘們飲酒作樂慣了,既懂得妓女們灌酒的手腕,酒量又訓練得極佳,所以一喝下來,輕輕松松就把龍行天灌醉。

  龍行天雖醉,但好色的本性依然不改,只是今晚他藉著酒意,多了幾分豪放跟溫柔,不似以往的熱情、邪肆跟冷漠,常常讓人捉摸不定。

  今晚的龍行天是魅人的,讓她幾乎不忍離開。

  但是不離開行嗎?心不受控制的急跳。這是她逃走的唯一機會,龍行天一向恃才傲物,認為有他在,她絕對無法逃離開,所以晚上都會讓駐守的護衛回去休息,自己獨守著她。

  正因為這樣,她才想了這條計策,如果放棄了,龍行天就會有戒心,下次想再逃走幾乎是不可能。

  所以心一橫,子亭轉身離開,蹲下身撿起地上的衣物穿上。

  「想不說一聲就走嗎?」

  龍行天倏地從床上坐起,兩眼炯炯有神的瞪視著她,沒有一絲酒醉的模樣。

  子亭一駭,轉過身。「你……你不是醉了嗎?為什麼那麼快就醒?」

  「我是喝了酒,但還沒那麼容易醉,之所以裝醉,是想看看你想玩什麼把戲。」他緩緩的下了床,穿起衣物。

  天真的女人,真是太小看他了,也不想想他龍行天是何許人也,區區幾瓶酒就想灌醉他,太異想天開了。

  「龍行天,你真卑鄙!」子亭又羞又氣,身子一旋就想朝門外奔去。

  計劃失敗了,張穎川跟季節風兩人很快就會潛入踞龍堡來救她,但是龍行天未醉,計謀未達成怎麼辦?

  他們跟她反而會跌入龍行天的陷阱裡。

  「放開我,你快放開我!」她的身子被龍行天抓住,緊緊的困在懷裡,任憑她捶打著他寬闊的胸膛也不放開。

  「不放開,一放開你就會逃走,像小鳥從我的掌上飛走,我為什麼要放開!」這輩子他已經認定她了,即使他不能給她正式的名分,他也決定留她一輩子,永遠不放開。

  「你真自私,你怎麼能希望我像一只籠中鳥,永遠被你禁錮?我需要自由、我需要呼吸!」她用盡全力的掙扎,這樣的貼近、這樣的肌膚相親,令她難堪而不自在。

  他如此結實有力的臂膀讓她想起方才的溫存,一張雪白的嬌顏變得羞紅。

  「你已經有了胭脂樓的姑娘,已經有了媃媃,不是嗎?為什麼還不放我走?就只是為了仇恨?」

  她的反應讓他的眼楮一眯,眸底閃過一絲異彩。

  「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你在嫉妒嗎?」有這可能嗎?

  「不,我不會嫉妒,我也沒資格嫉妒任何女人,我只是你的俘虜,一個供你發泄的仇人之女而已!」她哽咽地道,用力的捶打他的胸。

  「我不會放你走的,在目的還沒有達到之前,你哪裡也不可以去!」龍行天用力的攬緊她,將她打橫抱起丟在床上,冷酷的說出令人心寒的話。「媃媃曾經是我的紅粉知己,不過我已經將她送給一個將軍了,現在就只有你在我身邊,我更不可能放你走。」

  這是解釋嗎?還是證明了他的冷漠無情?子亭無法置信的看著他。

  什麼樣的男人會將自己喜歡的紅粉知己送人,除了他龍行天之外,恐怕沒有第二個了。

  「你怎麼看出來的?」她縮在床角。「怎麼看出來我想灌醉你逃走?」

  她以為自己的演技無懈可擊。

  龍行天冷冷一哼,目光巡視在她曼妙姣好的身材上。「你以為那點小小的伎倆就欺瞞得住我嗎?區區幾杯酒就想把我灌醉,你太小覷我龍行天了。莫說幾天前那場黑衣人夜探踞龍堡的事件令我起疑,就是向來冷漠的你突然變得嫵媚多情,就讓人覺得奇怪。你自以為聰明,掩飾得極為巧妙,但終究逃不過我的眼楮。」

  「那你為何還要假裝中計?」她親眼看他喝下了那些酒。

  龍行天冷冷一笑,矮下身子在床沿坐下來,輕撫著柔軟的錦被道︰「你難得千嬌百媚的向我進酒,我若不來個將計就計,豈不辜負你的好意?」他邪肆一笑,伸手一拉,將她拉進懷裡,親吻住她紅艷的雙唇。

  「我真是小看你了。」她淒然一笑。青嫩的自己怎麼敵得過他的老奸巨猾呢?「不過你一定沒有想到,我另外還有一個想法吧!」

  突然,一把鋒利的匕首插進他的胸口。

  這是那夜張、季兩人夜探踞龍堡時,交給她的防身利器,如今真的用上了。

  看著溫熱的鮮血從胸口淌了出來,龍行天的黑瞳中充滿了不敢置信。「你殺我?」

  「是……是我殺了你。」她顫抖地說,血色從臉上消失,變得蒼白如紙。

  她傷了龍行天,她真的傷了他了!

  「黎公子,成功了嗎?」從屋檐上飛下的兩人沖進屋內,看了一眼裡面的情況之後,迅速的拔劍向前。

  「不,你們要干什麼?」毫不猶豫,她挺身護在龍行天面前。

  她雖然恨他,卻不願意他受到任何傷害。

  「黎公子,他是你們家的仇人啊!」季節風和張穎川不解的看她。

  子亭的心忐忑不安,兩難的望著臉色越來越慘澹的龍行天,和一臉殺氣的兩人。

  「我們沒有時間浪費在這個人身上,踞龍堡的警戒森嚴,很快就會有人發現,所以還是快走吧!」她舉步走向門外。

  見子亭走了出去,季節風和張穎川兩人也跟著收劍走出門外,三人一起消失在夜幕之中。

  坐在馬車裡的子亭,心裡充滿了不安,她不停的想起龍行天,想起他的傷,想起她刺進去的那一刀。

  那一刀刺得那麼深,幾乎直入刀柄,現在不知道他怎麼樣了?有沒有生命危險?

  萬一他死了怎麼辦?

  顫動的手撫住胸口,她不停的自責,淚如雨下,一滴一滴滑落衣襟,慢慢的暈成一朵水花,滲入雪白的衣裳。

  她凝視著窗外的眼眸充滿惆悵的悲傷,心情紊亂到了極點。

  十五天日夜兼程的趕路,成為她最難熬的日子,幾乎是頭不沾枕,食不下咽,整個人明顯的瘦了一大圈。

  當她終於風塵僕僕的踏上家門時,掀開車簾見到的是出來相迎的父親,黎慕懷憔悴得宛若老了十幾歲,讓她看了覺得鼻酸,悲泣著向前抱住他。

  「爹……」

  「孩子,真的是你……你平安的回來了!」黎慕懷老淚縱橫,懸吊多時的心終於放下。

  「爹,是孩兒不孝,讓您操心了。」子亭淚眼迷蒙,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那麼渴望親情的擁抱。

  「好……好,回來就好,你受委屈了,讓爹擔心死了!」黎慕懷激動的又哭又笑,一雙歲月洗滌過的老手不住的輕撫著女兒的秀發。「快點告訴爹,是誰擄了你?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傷了你沒有?」

  「沒有。」在父親審視的目光下,子亭一怔的搖頭,輕輕挽起黎慕懷的手,將他扶上台階,走進大門。「孩兒沒有受傷,一切都極好……他是抓錯了人,所以沒有傷害我。」

  她連忙替龍行天掩護罪行。

  「是這樣嗎?」黎慕懷狐疑的看著明顯清瘦許多的子亭,她閃爍的言詞令人大起疑心。

  「當……當然是真的,他只是一時誤會,又不知道怎麼放了我,所以就邀請我暫時在他們家作客而已,您瞧,孩兒這不好好的沒事嗎?」她牽強的扯出一絲笑意,讓父親安心。

  「真是這樣就好……」她不說,黎慕懷也不勉強,反正待會問問季、張兩人就知道對方的身分跟能耐。

  耙擄走他女兒的人絕對不能放過,任何人都一樣。

  看著兩人進入大廳,站在遠處的父子倆同時不甘心的哼了一聲。

  「老天爺真是不長眼楮,這麼凶險的情況,也讓黎子亭那小子平安的逃了回來。」黎君運氣得直跳腳。

  「老天爺還不想收他,我們又有什麼辦法?」黎慕琛也是一肚子的窩囊氣,連嘆了好幾聲後朝大廳走去。「別氣餒,反正以後還有的是機會,一次的好運並不代表永遠都那麼幸運。況且你也利用你大伯最近急著救子亭的機會,大大的刮了一筆,不是嗎?」

  這臭小子,以為他不知道他跟帳房串通,竊取了黎慕懷發放要救黎子亭的賞金嗎?把一人二千兩,改成一人一千兩,且把邀請的名冊從一百多人刪成幾十人,重重的坑了黎慕懷一筆。又趁著黎慕懷無心管理產業之際,把好幾筆田契跟布莊轉移到自己名下,現在的黎慕懷只怕已是抽了骨的紙老虎,有皮沒有裡了。

  「爹,別笑話我了,我這麼做還不是為您出一口氣,讓您將來享清福嗎?咱們父子在他們父子的腳底下窩囊了大半輩子,現在該是瞧著他們得到報應的時候了。」黎君運陰陰的冷笑。

  黎慕琛高興得合不攏嘴,直誇這個兒子生得沒蝕本。「很好,咱們什麼時候離開這裡?」

  「還早哩!爹,您忘了大伯庫房裡還收藏的那些骨董器皿,可都是價值連城的好貨,還有這座宅子?沒有挖光他們父子的錢,我是不會甘願離開的。」

  正所謂無毒不丈夫,如果沒有耍些手段,他們要到何時才會出頭天?

  「走吧!爹,我們還得到大廳演一出感動的親情戲,千萬別讓大伯起疑心才好。」

  「對,不能讓他起疑。」黎慕琛欣慰地一笑,加快腳步跟上,與奸詐的兒子一起進入大廳。

  「堡主,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原本奉派要到北方的蔣楓,一得知龍行天被刺的消息,立即快馬加鞭的趕回來。

  結果一入堡門,就被負傷而出的龍行天攔住,連同踞龍堡的十數名護衛,一起連夜追逐黎子亭。

  踞龍堡奔騰而出的驃騎,在黑夜裡飛馳。

  「堡主,你還好吧?」

  騎在龍行天身側的蔣楓,擔心的看著他胸前不斷滲出的鮮血,額上沁出的冷汗明顯的告訴他,龍行天正強忍著劇痛,頑固的硬撐著。

  不過是名女人而已,堡主犯得著冒生命的危險,日夜不停的追趕嗎?

  「不能停,一定要把人追回來!」龍行天咬著牙說,不斷鞭策著愛騎放開四蹄,用力的奔跑。

  他刻意忽略胸口的痛,忽略淌流而下的鮮血,一心只想把子亭抓回來。

  他不容許她離開,不管是為仇、還是為情。

  突然,眼前越來越迷蒙,他猛然一晃,不支倒地。

  「堡主!」離他最近的蔣楓,一見他摔落地面,立即與其他人停下馬,飛奔上前扶住龍行天。「堡主,你怎麼了,要不要緊?」

  一口鮮血從龍行天口中噴了出來,嚇得眾人一陣驚駭。

  幾乎昏厥的龍行天強撐起身子,搖了搖頭命令道︰「別停歇,繼續趕路!」

  「不行,你不能再趕下去了,還是先找間客棧醫治你的傷要緊。」蔣楓不顧命令和另一名護衛扶起龍行天,一起走向附近的客棧。

  「站住!蔣楓,我不許你們停下來!」已經撕裂的傷口痛得龍行天渾身一顫,還是奮力掙扎的推開兩人,踉蹌的撐住。「找輛馬車過來,幫我上金創藥,包扎好傷口就行了,別耽誤時間。」

  那一刀深及見骨,幾乎要了他的命,昏迷了三天三夜他才在行鳳的哭泣聲中醒來。他沒有料到子亭真的會下手,是他錯估了她的勇氣,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昏迷了三天,兩人不知拉遠了多少的距離,不眠不休的追趕了六日,還是不見她的蹤影,難道她已經逃回黎府了嗎?

  一連串的心急跟疑問催促他振作起來,爬上馬背,驅馬前進。

  看見龍行天如此堅決的態度,蔣楓跟其他人折服了,紛紛騎馬跟上。他們沉默的跟隨其後,既懷疑子亭的身分,也思忖著堡主的心意。

  什麼樣的人會讓他如此在意,幾乎拋開生命的追逐,即使是深仇大恨的仇人,也不值得如此啊!

  帶著滿腔的疑惑,他們在下一個城鎮買了輛舒適的馬車,供龍行天養傷之用,接著馬不停蹄的繼續趕路,相信所有的疑問在抓到了對方之後,就會一清二楚,到時大伙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現在只要遵照吩咐,拚命的趕路就行了。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5-7 01:10 AM

第七章

  子亭回到黎家後,整日深居在瀚院內,足不出門,不提在踞龍堡的一切,也不過問黎家的事情,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哀傷中。

  因此,自然也就不知道黎府裡的爾虞我詐。

  「少爺,老爺命令我給你送參湯來了。」丫鬟小河端著一盅補品進來,輕輕的放在桌上。「老爺說你這些日子吃了苦,損了身子,要好好的幫你進補一番。」

  坐在窗前沉思的子亭,聞言回過頭來,聞著參湯的氣味,突然涌起了一陣惡心。

  「少爺,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了?」小紅急忙走過去,輕拍著她的胸口。

  子亭一驚推開她,冷冷的斥道︰「走開,別踫我。」

  在黎家,除了從小看她長大的嬤嬤及玉涵姊姊外,沒有人知道她的身分,近得了她的身。

  小紅被罵,心裡一陣委屈,紅了眼眶。「奴婢……奴婢只是想……想……」

  俊美的少爺一向溫和,雖然有時候會玩世不恭,可是對待下人從來沒有高聲責罵過一句,現在會發這麼大的火,他一定是討厭她了。

  嗚……

  陳嬤嬤走進房裡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她嘆了一聲搖了搖頭。

  「沒你的事,退下吧!」

  「嗯……」小紅囁嚅的點點頭,眷戀不舍的看了子亭一眼後,掩臉哭著跑出去。

  看著小紅跑走,陳嬤嬤再一次輕嘆的走向子亭,子亭輕蹙蛾眉的樣子,看來極不舒服。「孩子,你怎麼了?」

  子亭搖了搖頭,深呼吸了幾下後,發現胸口不再那麼難受了,那碗參湯被她掩著鼻端去倒出窗外。「沒事,只是胸口有些郁悶,吃不下東西。」

  「吃不下也得吃,餓著了身子可不好。」陳嬤嬤輕責,拉著她的手走回桌前坐下,將她手上的空盅取了過來擱在一旁。「瞧瞧你,才兩個多月不見,就瘦了那麼多,教人看了多心疼啊!」

  「嬤嬤,我沒事。」

  「什麼沒事?你這些日子睡也睡不著,吃也吃不多,就算是睡著了,也是被噩夢驚醒,嘴裡直嚷嚷著什麼……龍行天,這龍行天是什麼人啊?為什麼會讓你怕成這樣?」

  面對陳嬤嬤的逼問,子亭只是一再搖頭,無法說出自己的心事。這些日子她一再擔心龍行天的傷,屢屢作夢,夢到他死了,陰魂不散的來找她報仇。

  這是個凶兆,一個叫她心驚膽戰的凶兆。

  她不願相信這樣的凶兆,不願相信他死了。

  像龍行天這樣的惡人不會那麼快死的,不會……

  子亭的臉色發白,手在輕顫,就連眼神都變得驚懼恍惚。

  「孩子,你怎麼了?你是哪兒不舒服嗎?」

  子亭搖了搖頭,捂住口乾嘔。

  陳嬤嬤看見她這個樣子,驚疑的瞠大眼,「孩子……你……你……」

  可能嗎?這怎麼可能?但見多識廣,她不會看錯。

  「孩子,你懷孕了!」

  「什麼?」

  黎君運剛從外面花天酒地回來,正打算走回房間睡覺,行經後花園時,被假山後的一陣啜泣聲吸引,於是疑惑的停下腳步,好奇的轉了過去。

  假山後一個小丫鬟正躲在那裡低泣著。

  「喲,這不是小紅嗎?乾什麼哭得這麼傷心?」黎君運調侃的靠了過去。

  「堂……堂少爺。」小紅警戒的站起來,退了幾步。

  黎君運在府裡的風評不好,先是調戲過府裡的幾名丫鬟,又欺陵一些家僕,還結交一些狐群狗黨,大家見到他都是有多遠避多遠,她當然也不例外,頭一低就想走。

  「等一下,本少爺問你的話,你還沒有回答哩!」黎君運手一開,攔住了去路,嚇得小紅剛止住的淚水又飆出來。

  「我……我沒怎樣,只是……只是剛剛被少爺罵了一句。」

  「被黎子亭罵?這倒新鮮。」就他所知,那個堂弟一向喜歡裝好人,連一個下人都不舍得罵,今天會突然發火,鐵定有事。「你是不是犯了什麼大錯,還是偷了什麼貴重的東西?」

  他邪氣的一笑,不懷好意的撫上小紅的臉,嚇得她腿軟的跪了下去。

  「堂少爺,別冤枉小紅,小紅什麼東西都沒偷,我只不過是見少爺想吐,好心的去拍拍他的胸口而已。」

  「拍拍他的胸口……而已?」黎君運疑惑的重復小紅的話,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下,然後一抹奸佞的笑容浮了起來。

  「謝謝你,小紅,也許你提供了我一個意想不到的好消息。」如果他猜的沒錯,迷惑他們父子多年的謎團終於要解開了。

  黎君運興奮的走向父親黎慕琛的住處,迫不及待的想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北方的人大都以牧馬狩獵、采參為生,生長在北方的兒女大都擅於騎射。

  每月一次的市集,也都以馬的交易為主,這一天,幾乎各個牧場的場主都會把馬帶到這裡來販售,供南方來的客人挑選。

  龍行天來過幾次,也從這裡標購了不少好馬回踞龍堡去,所以算是這裡的大主顧,所以他一帶著蔣楓出現,立即就引起各家馬場主人的注意。

  「龍堡主,你今年又來選馬了,想要什麼樣的好馬,我為你介紹。」一個眼尖的中年男子,趕在眾人圍上之前,熱情的迎了過去,將龍行天一行人往自己的馬欄邊帶。

  「宋老大,真是眼明手快啊!」龍行天戲謔地說。

  「不眼明手快,怎麼能搶到你這位大客戶呢?」宋老大哈哈大笑,爽朗的搭著龍行天的肩,一起走入臨時搭建的帳篷內坐下,倒了杯水遞到他面前。

  蔣楓和隨行的護衛則警戒的分守在兩側和帳外。

  「看情形,龍堡主這次不光是來買馬而已,似乎還有些事。」宋老大觀察入微地瞧了周遭的人一眼。

  龍行天喝著茶,嘴角掀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確實有事,我這次來是有些事情想麻煩你。」

  手一招,他要蔣楓把一張十萬兩的銀票擺上桌面。

  「這……這……」宋老大一看到這麼大數目的銀票,兩眼都發光,直直的瞪著銀票,咽了口口水,看向龍行天道︰「龍堡主,這……這……」

  龍行天拿起銀票塞在宋老大的手裡。「這張銀票夠買下你整座牧場了,但我不要你的牧場,只要秘密的借住幾天,利用你的人脈幫我調查一些事就行。」

  「可以……可以……」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宋老大當然是毫不猶豫的答應。「別說是借住,就是需要什麼,只要吩咐一聲,我立刻就幫龍爺弄來。」

  有錢果然好辦事,龍行天一笑,逕自喝著杯中的茶。

  站在一旁的蔣楓有默契的步上前,將宋老大拉到一旁。

  「我們龍爺想知道黎府的一切,有筆生意想跟他們談談,但不知道他家裡的情況如何,你能幫忙打聽嗎?」

  「可以,這是小事,我一天之內保證打探仔細。」宋老大拍胸脯保證。

  「很好,現在就先帶我們回你的牧場。記住,別多嘴泄漏了我們龍爺的行蹤。龍爺的生意做得大了,總有些人想沾光,我們龍爺嫌煩、怕吵。」蔣楓冷冷的厲言警告。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我的口風最緊,半個字也不漏。」宋老大信誓旦旦的保證。

  「這樣最好。」蔣楓點了點頭,望向龍行天,見他滿意地笑了。

  一行人幫忙收起帳篷,趕著馬,一起向宋家馬場而去。

  自從知道自己懷孕後,子亭變得越加沉默,關在房間裡沉思的時間更長,臉上的憂郁更深。

  有幾次黎君運假借探視為由,企圖踏入瀚院內,但才到門口就被陳嬤嬤擋了回去,不讓他靠近一步。

  雖是如此,他三天兩頭的騷擾還是讓子亭極厭煩,尤其他惡意散播她女扮男裝的流言,已經造成府裡人心的浮動,每日借口經過瀚院的下人變多了,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也不少。

  相信這些流言蜚語很快就會傳出府外,當她肚子大起來時,就算想瞞也瞞不住,到時所有的謊言都會被拆穿,該怎麼辦呢?

  種種煩惱困擾著她,躺在長椅上的身體輾轉反側。

  一陣涼風吹進,揚起房裡的布幔,同時熄滅了桌上的火燭。

  子亭原本想呼喚睡在隔壁小房間裡的陳嬤嬤,請她過來將蠟燭點上,但是才剛一張嘴,就被一股熟悉的氣息包住,一道黑影無聲的靠近,同時捂住她剛啟的小口。

  「別喊,除非你想看到一具屍體。」

  冷魅的聲音就在她耳畔,近得可以聽到他輕喘的呼吸。

  子亭一駭,花容失色的想躲開。

  「別動,你一動,插在我胸口的那把匕首就會回到你的身上。」他不是恫嚇,以她對他做的事是該得到些懲罰。

  「你……你想殺我嗎?」子亭僵硬著脖子,抽了口氣,看著他冷峻的臉龐在微弱的月光下,從她身後轉了過來,站在面前。

  彷佛被他的怒氣灼傷,她驚嚇得退了一步。

  抵在她脖子上的匕首閃著森冷寒光,一看就知道是那天她刺在他胸口上的凶器。

  他要報復了嗎?想殺了她?

  看見她臉上的懼怕,龍行天噙在嘴邊的笑更冷了。

  「不該嗎?我不該殺了你嗎?你趁我不備時,刺了我一刀,你跟你爹一樣噬血殘忍。」他忽地抓住她發冷的小手緊緊的握住,拉向胸前。

  「不!你能怪我嗎?怪我傷了你,是你不分清紅皂白囚禁了我,羞辱我,傷害我!我能不逃嗎?會不逃嗎?」她心急的喊,顧不得是否會吵醒睡在隔壁的陳嬤嬤,也不管是否驚動其他人,就是不甘受委屈的放聲大喊。

  是他自己犯了錯,憑什麼冤枉她?

  「原來到現在你還不相信你爹就是凶手?」他咬牙切齒地問。

  「當然,沒有十足的證據在眼前,你要我如何相信?」

  「你要證據是嗎?好,我現在帶你去。」翻手一扣,他抓住她縴細的柔荑,拖出了瀚院。

  也不管她身上僅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衫,披散著長發,他就把她往初冬的寒風裡拉,一路從長廊經過後院,再穿過假山流水,直直朝燈火通明的前廳走去,一點都不顧慮她的羸弱。

  他心冷得只想讓她看清事實。

  「龍行天,你到底想乾什麼?」寒風吹得她直打哆嗦,凍得她血液都快凝住。

  「現在開始,你別說話。」他伸手點了她的啞穴,讓她站近大廳的窗邊,聽著裡面正在商議的詭計。「我一潛進來,就發現他們聚集在這裡,討論著如何對付我。你爹若是與我無仇又問心無愧,為什麼不把擄人的事情交給官府來處理,而是私下集結這麼多人要來對付我呢?他只不過是想趕盡殺絕,除掉十幾年前沒有除掉的敵人而已。」

  深惡痛絕地說完,他將她用力一推,貼近窗口,看著一切。

  盡管不願,也不相信,但她卻無法抗拒他的力量,抗拒心中那股求證的好奇,一雙眼楮還是不受控制的瞧向窗內。

  已經架上三個火盆的大廳,將裡面烘得一片暖和,也照得一片通明,讓她清楚的看見她爹和叔叔及十數個橫眉豎眼的江湖人物齊聚在一堂。

  黎慕懷的表情是憤懣和不安。「不能再等下去了,既然知道龍行天是龍家莊的余孽,就不能讓他活著。」

  「對,不是他死就是我們亡。他先是對付黎老大之後,再來就會對付我們,難怪近幾年我們以前山寨裡的兄弟一個個莫名其妙的死去,原來就是那小子搞的鬼。」

  大家一想到踞龍堡就是舊仇人,無不毛骨悚然,急忙思忖對敵之策。

  「對,現在是咱們兄弟團結一致的時候,正所謂無毒不丈夫,咱們能殺了他的父母,就能了結兒子,教他們龍家斷子絕孫!」

  眾人七嘴八舌,一個比一個還狠毒,子亭聽得駭然,吹來的寒風更為刺骨,彷佛一股可怕的血腥味正伴隨著風飄散開來。

  「啊……」她好想吐。

  「誰?是誰?」裡面的人都是綠林中的高手,一點聲音就敏銳的察覺,眾人快速的奔出大廳,四下搜查。

  站在窗邊的龍行天眉宇一蹙,反應迅速的抱起子亭,使出輕功朝後院奔去。

  「在那裡!快追!」

  瞥見黑影的幾人大叫,所有人立即隨後追逐。

  被點了啞穴的子亭急著捶打龍行天的胸膛,要他放下她。

  她知道他武功高強,要一個人逃走絕對不是難事,可是現在多抱著她,就慢了腳步,說不定會被那群殺人不眨眼的強盜追上。

  為了他的安全,她只好拚命掙扎,瘋狂的捶打。

  「難道到現在你還相信你那個喪心病狂的父親是好人?」她的舉動教他生氣,在知道黎慕懷窮凶惡極的真面目之後,她竟然還這麼對他!

  不,不是的,我是擔心你……怕你被捉!子亭急著搖頭,卻苦於無法出聲,解釋自己的好意。

  「也罷,你身上終究流著他的血,跟他是一丘之貉。」他嗤之以鼻地道,在與追兵拉開一段距離後,將她放置在一處假山旁。

  他怎麼會奢望她能有明辨是非之心,會希望她在看清楚黎老賊的真面目之後,拋棄骨肉親情跟著他走呢?

  這原本就不是他原先的計畫,不該有的奢想……

  她教他失望了。

  龍行天看著她的眼神由憤怒轉為黯然,最後別開眼離開。

  子亭想叫他的名字,想同他解釋,但被點了穴,喉嚨像壓著一塊石頭喊不出來,令她焦慮得盈淚。

  「亭兒,你在這裡乾什麼?」最先追到的黎慕懷發現她的行蹤,看到她追著一個翻牆而出的黑影,急著把她拉回來,躲入假山後。「你怎麼會在這裡?還披散著頭發,萬一被人看見了怎麼辦?」

  他慌忙的割下一截袍子,幫她綁起秀發。

  子亭看看已經消失黑影的牆頭,再看看一臉埋怨的父親,悲從中來,愴然落淚。

  「亭兒,你怎麼了?亭兒……」黎慕懷驚訝的問。

  子亭不發一語的奔向瀚院,奔離那個瞞騙她十幾年真相的父親。

  那夜之後,子亭徹底的跟她父親劃清界線,並且說明自己被擄的經過,還有懷孕的事實。

  黎慕懷起先是不相信,然後是震驚和震怒,誓言一定要殺了龍行天,為她討一個公道。

  什麼是公道?

  子亭嘲諷地一笑,面對黎慕懷的義憤填膺,只感到可笑和諷刺。

  他為什麼不反省,不好好想想誰才是始作俑者呢?

  是他們欠龍家的,就是拿他們父女的命來還都不夠啊!

  可是黎慕懷聽不進去,她也只能以消極的態度來作為無言的抗議,所以她不再與黎慕懷說話,也不願再見他的面。

  「少爺,你瞧誰來了。」陳嬤嬤興高采烈的領著兩個人進來。

  「子亭,你回來了。」留香閣的柔兒跟宛兒聽到她歷劫回來,就找機會進府來探視她。

  一進門看見桌前的她,身形瘦削而縴弱,人明顯的憔悴許多。

  「哎呀!瞧瞧,咱們的翩翩美公子到哪裡去了?怎麼悲春傷秋的,變了個人呢?」柔兒掩著嘴笑,拉著子亭轉了一圈。

  靶染到輕松的氣氛,子亭也不禁輕露笑意。

  瞧見她笑,陳嬤嬤的心也寬了大半,回府後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子亭笑。

  「你們談談,我去給你們張羅吃的。」

  「坐吧。」子亭請她們坐下。

  「怎麼了?看你的樣子好像心事重重。」宛兒觀察入微地道。

  「可不是,都要當爹的人了,還這麼不開心,小心讓未出世的小子笑話。」宛兒揶揄地取笑。

  「孩子……」子亭怔了一下,以為自己懷孕的秘密泄漏了。

  「哎呀,你真建忘,我們問的當然是玉涵啊!」

  「玉涵……」子亭憶起這個名字,蹙起秀眉,「孩子沒了,玉涵姊姊被龍行雲帶走後就沒了下落,我……我對不起她。」

  內疚和悲傷令她娟秀的容顏浮上一陣青白,想起溫柔婉約的玉涵姊姊受她連累,失去了孩子,就禁不住的難過。

  這些日子以來,她不只一次追問玉涵姊姊的下落,但毫無所獲,龍行天不說,她也無從查起,只能懸掛著一顆心擔憂不已。

  如今宛兒跟柔兒再度問起,更添加了她的憂愁。

  「怎麼會這樣?」

  柔兒和宛兒錯愕的對望一眼,心急的拉住子亭的衣袖。

  「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嗎?怎麼會出事了呢?」

  三人都是留香閣裡的好姊妹,同病相憐,如今聽到玉涵出事,兩人都很擔心。

  「都怪我不好。」子亭沮喪的垂下眼睫,歉然的走向門邊望著門外的池塘道︰「那天玉涵姊姊為了救我,不顧懷有身孕的身子,硬是沖上前去擋了龍行雲一掌,那一掌打飛了她,也打掉了她肚子裡的孩子。我們一出郊外沒有多久,她就陷入昏迷。龍行雲見她情況危急便帶她離開,說是要先行一步去找大夫,結果這一走就沒了消息,連踞龍堡的人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怎麼會這樣?萬一她死了怎麼辦?」柔兒心慌的在房間裡踱步。

  「呸!」宛兒啐了一聲,走過去擰了柔兒一把,「你別觸玉涵的楣頭行不行?她那麼好的人怎麼可能會死?該死的也是害她的男人。」瞪了柔兒一眼,她走過去拉起子亭的手道︰「你也別操心了,玉涵不是短命相,她不會有事的。」

  「可是……」柔兒還想說些什麼,卻教宛兒的白眼止住了。

  「倒是你,要小心身子,小心身邊的人,別被蒙騙了都不知道。」宛兒意有所指的道,拉著子亭走到外面的池邊坐下。

  「小心身邊的人?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風聲要告訴我?」子亭察覺到宛兒話中有話。

  「不是風聲,是我親耳聽到的話。」宛兒左右張望了一下,確定附近沒有人監視之後,才轉回頭來壓低聲音說︰「你不在的這幾個月,你堂兄黎君運派人接掌了閣裡的事務,不但帶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來飲酒作樂,還欺壓閣裡的姑娘,逼著大家接客,甚至在酒足飯飽之後說些不堪入耳的話,其中也提到了他想侵佔黎家的一切。」

  「侵佔、逼迫?」子亭訝異的望著兩人。「黎君運接掌了留香閣?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柔兒嘴巴一噘,也靠過來說︰「自從你失蹤後,你爹就忙著找人救你,啥事也不管,這才讓人有了可乘之機,黎君運不但搶了留香閣,還計畫竊取你家的財產,你可不能再放著不管。」

  這也是她們今天來的原因。

  當初子亭買下留香閣時曾經答應她們,要給她們尊嚴、自由,絕不強迫閣裡的姑娘做不願意做的事情,可如今不同了,黎君運一接手,就把閣裡弄得烏煙瘴氣,教人受不了。

  「我堂兄真敢如此做?」子亭雖然不相信,但仔細一想,確實有這個可能,叔父跟堂兄覷覦她家的財產,已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了,怎麼會不好好利用這混亂的機會,大撈一筆呢?

  「怎麼沒有人告訴我爹這種事?」

  「你爹只想著救你,怎麼會料得到這些。再說看家的總管與人勾結,還有誰會發現?誰去說呢?要不是他在咱們那裡酒醉說溜了嘴,還真是神不知鬼不覺,你們父女被啃了骨頭都不知道。」

  宛兒一向心直口快,有什麼說什麼。

  「可我也不管事情了。」子亭輕嘆地說,雙手沾滿血腥奪來的不義之財,她不屑管。

  「這可不行。」柔兒叉著腰說︰「當初你買下留香閣時,答應要保護我們的,現在怎麼可以放著我們姊妹被欺陵而不管呢?再怎麼說,你也得提提精神,救救咱們姊妹,也當是還玉涵的一份人情。」

  講起蘇玉涵,她確實是欠她太多了,玉涵最重情,也最關心留香閣裡的姊妹,要是讓她知道自己坐視不管,一定會大發脾氣。

  「好吧!果真如此,我絕不放過他。」子亭點點頭。

  這些日子來的愁傷一掃而開,臉上散發出救人的決心。

  「對,這才像我們認識的黎家公子,你可要好好的替我們出一口氣。」

  看見子亭恢復生氣,柔兒和宛兒高興的一笑,互相拍掌鼓勵。

  「這是當然。」子亭承諾的拍拍她們的手,如果不是她們及時告知,也許她還沉浸在自己的憂傷裡,走不出來呢!「不過你們也要幫我個忙才行。」

  「什麼忙?」

  「監視黎君運,他一有什麼舉動,立刻來通知我。」

  「好,沒問題。」柔兒和宛兒興奮的一點頭,同聲答應。「不過你也要答應我們不可以再自暴自棄,而且要盡快找到玉涵的下落。」

  「這有何難?我正打算派人去查呢。」

  三個女人一起回到房中計劃一切。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5-7 01:12 AM

第八章

  子亭的心亂,龍行天的心何嘗不亂?

  他回到宋家馬場後,臉色駭人,全身籠罩著一股肅殺的寒氣,教每個經過他身邊的人都感受得到危險,紛紛走避。

  唯一敢與他接近的,就只有打小一起長大的蔣楓,他由龍行天的臉上看出來,他有心事,而且是足以動搖他冷硬心房的心事。

  會是誰呢?答案似乎很清楚。

  「怎麼?夜闖香閨的收獲不好嗎?」他調侃的說著,在他面前的石椅坐下。

  兩個人坐在草原的大石椅上,兩眼相瞪著。

  「走開,你沒瞧見我現在的心情不好嗎?」

  「就是知道你心情不好,才過來與你談談,不然怎麼稱做兄弟呢?」蔣楓不怕死的說,雙臂環胸望著廣闊的天際。

  「這樣的大草原、這樣蔚藍的天空,沒有理由會心情不好,除非有心事。怎麼樣?要不要說出來聽聽?」蔣楓俯身在草地上撿了一些石子,放在手心中,一顆一顆丟了出去。

  「聽聽?」龍行天仰天一笑,哼了聲搖搖頭,從他手上拿了兩顆石子過來,也扔擲出去,一起比遠。「連我自己都厘不清的煩心事,說給誰聽都沒有用。」能解決這段情緣的只有上天。

  「你愛上那個女扮男裝的小子?」龍行天雖然不肯說,但蔣楓還是不死心的探問。「你還恨她?」

  恨?要真恨就好了,一切好辦。

  「我跟她爹還有一筆帳要算。」

  「黎慕懷是黎慕懷,黎子亭是黎子亭,你就沒想過他們是兩個人?」

  「可他們身上流的是同樣的血。」

  龍行天煩躁的扔掉手中最後一顆石子站起來,霍然走向前面的草原,用力的吸著氣。

  「她知道她爹的丑陋,知道他毫無血性的一面了,可她還是選擇留下來,留在她喪心病狂的父親身邊。」

  「這才是你痛心疾首的原因嗎?」蔣楓也扔掉手中的石子站起來,拍拍雙手的灰塵走過去。「她畢竟是人家的女兒,父女天性,怎麼可能你一招手就隨你走呢?要真那樣的話,我才覺得可疑,甚至瞧不起她。」

  「你還在為她說話?」龍行天慍怒的橫他一眼。

  「不是為她說話,而是就事論事,更何況你還是口口聲聲想殺她爹的大仇人呢!」

  她也有她的立場跟難處啊!

  「你們這段情確實難圓,要不要考慮一下是你忘卻仇恨,還是把她忘了。」蔣楓鄭重的提出建議。

  只可惜兩樣他都做不到。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龍行天仰頭長嘆,神情有些憂郁。

  「也好。」蔣楓臨走前,將放在懷裡的信拿出來交給他。「這是踞龍堡來的信,通知行雲有消息了,他正帶著蘇玉涵趕回踞龍堡的途中。也許是上天給你們兄弟開的玩笑,那小子消失了幾個月,結果人沒甩掉,還把你意中人的 妻子 帶回踞龍堡,看來跟你一樣,都墜入情網了。」

  蔣楓開玩笑的說完,轉身離開。

  看著蔣楓的背影,看著手上的信,龍行天噙在嘴邊的笑容變得苦澀。

  對行雲他知之甚深,那小子是出了名的風流公子,換女人就跟換衣服一樣,若不是動了真情,絕對不會將蘇玉涵留在身邊好幾個月。

  「希望他別跟我一樣,也為情所苦。」他意味深長地一嘆。

  清晨一早,才剛從酒樓飲酒作樂完回來的黎君運行經書房時,見一道修長的身影經過,認出來是這些天他千方百計想接近的子亭,立刻色欲薰心的跟了過去。

  這個比姑娘還漂亮的堂弟最近似乎吃錯了什麼藥變得聰明起來,竟然也懂得收起yin樂之心,開始關心黎府的帳本。

  這一關心,他花用銀子時就沒有那麼容易順心了,凡事都要巧立名目和尋些借口才能弄得到錢,這讓他越想越氣餒,越想越不甘心,心裡的那股恨意也加深。

  子亭捧了一堆帳本進書房,才剛想好好的核對一下帳目而已,就被後面突來的擁抱嚇了一跳,驚慌的將帳本往後一砸,整個人往前奔去。

  「黎君運,你想乾什麼?」子亭回頭一看是他,一張臉都氣白了。

  「沒什麼,只是太久沒有見到我這標致的堂弟,心裡有點想念而已。」他邪笑著想走近,但腳底踩到的一本帳本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低身拿起來一看。「你幾時變得這麼用功了,竟然查起黎家的帳來。」

  「身為黎家的唯一繼承人,我查帳有什麼不對。」子亭冷哼的走過去,快速的取走他手中的帳本,連帶拾起散落一地的帳本。

  「查帳是沒有什麼不對,問題是你查得了嗎?」黎君運狡獪的一笑,假意蹲下身去幫忙撿帳本,實際上則是將魔爪一伸,覆在子亭縴秀的指上,藉機摩蹭著,白皙的肌膚一如他想像的滑潤。「你是個只會在脂粉堆裡打混的公子哥,除了跟女人關起門來說悄悄話外,你也會查帳嗎?」

  輕薄的舉止讓子亭竄起一陣雞皮疙瘩,忍不住的想吐。「放開我,你這無恥的小人!」

  手一縮,她奮力的甩了他一巴掌,力量之大讓他臉上加了一道血紅的五指印。

  黎君運痛得哇哇大叫,捂住臉道︰「你敢打我,你真的敢動手打我?」

  「打你是小小懲戒,你若是再胡言亂語,動手動腳的話,小心我要你一條胳臂!」子亭厲聲警告。

  黎君運吃了虧,雖然不甘心,卻不敢再造次,撂下幾句狠話後,就捂著臉走了,他與剛要進門的陳嬤嬤踫了個照面,更加臉上掛不住,飛也似的逃掉。

  「呵……這壞小子也有吃癟的時候。」他平常欺陵人慣了,見他遭報應,陳嬤嬤可樂得開懷。

  正撿好帳本站起來的子亭,看到陳嬤嬤端著一盤酸梅子走進來,嘴巴嘟嘟囔囔的說著。

  「陳嬤嬤,你怎麼又端這種東西進來?小心被人瞧見了。」

  「不會,我端這東西進來時看了一下,除了那個不長眼的黎君運以外,沒有人瞧見,再說酸梅子以布蓋著,不掀開來看也沒有人知道。」她邊說邊把一盤酸梅子放在桌上,拿了一顆酸梅子塞進子亭的嘴巴裡。「來,你快吃一顆。」

  子亭蹙著眉把酸梅子吃下去,又酸又甜的梅子一入口,她的惡心感立刻消失,整個胃變得舒服多了。

  「謝謝你,嬤嬤,下次別再冒這個險了。」她雖然感激,但還是不能不提醒她小心一點,畢竟府裡人多嘴雜,事情容易穿幫。

  「知道了,知道了,我下次小心一點就行了。」

  「對了,嬤嬤,你剛剛進來時有沒有經過前廳,看看我爹在做什麼?」

  「老爺在做什麼?」陳嬤嬤仔細的回想一會兒。「哦!有……有,我說老爺也真是奇怪,你都已經救回來了,乾嘛還成天跟那些江湖人物在一起,個個凶神惡煞的,挺嚇人的。」

  「怎麼?那些江湖人物還沒有走嗎?」

  「一個也沒走。」陳嬤嬤壓低聲音說。「我一直覺得奇怪,以前是為了救你才跟那些江湖人物搭在一起。可現在你救回來了,他們卻還不走,成天聚在前廳裡商量著要對付什麼踞龍堡。」

  「什麼?踞龍堡!爹還不死心嗎?」她已經用行動抗議了,爹卻還不放手,難道真要把這個仇恨延續下去?「不行,我要去找爹,把話問清楚。」她倏地往外走。

  都怪張穎川跟季節風,他們答應她不泄漏踞龍堡的事情的,卻失信了。

  她不應該相信那兩個人的,他們收了爹那麼多錢,怎麼可能不告訴他踞龍堡的事情,不提龍行天的名字呢?

  是她太天真了。

  她又懊悔又心急,心慌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你別去了,老爺會不高興的。」陳嬤嬤情急的追上去,想拉住她。

  「生氣也得去,已經欠了人家一次,不能再欠第二次。」她一定要化解這段恩怨才行。

  子亭踏著急亂的步伐,飛快的奔往前廳。

  可是空蕩蕩的廳內哪有人影,所有的人都不在了。

  「老爺去哪了?」她抓住一個正在門口掃地的下人問道。

  「老……老爺,老爺帶著所有人去攻打踞龍堡了。」那人被嚇住了,囁嚅地答。

  「什麼?」子亭一驚,臉色頓時蒼白。

  留香閣是北方數一數二的大妓院,很多往來的大商都會到那裡找歇腳的地方,順便找姑娘溫存一下。

  今日宋老大帶著龍行天跟蔣楓一行人到這裡尋歡作樂,順便報告一下這幾日勘查的結果。

  「龍堡主沒派這個差,我還真不知道這個黎家挺混亂的,表面上是黎大老爺作的主,事實上最近的一切都是他佷子跟總管在作主意。聽說黎公子病了,黎老爺又忙著對付一個大仇家,所以黎家的所有事務全落在那個佷子黎君運的手裡。」宋老大幾杯酒下肚,就忙不迭的把探聽到的消息跟龍行天說了。

  龍行天表面上不動聲色,淡然的喝著酒,事實上卻因為那一句「黎公子病了」,而心悶了一下。

  「黎君運,黎慕琛的獨子,跟姓黎的一樣,都不是個好東西。」

  黎家人各懷鬼胎的事情,他早在幾年前就知道,唯一不知道的就只有黎子亭女扮男裝這件事。

  而現在,他想知道的也只有她,想知道她在黎府裡的一切。

  「那黎公子呢?病得重不重?」龍行天飲進一杯酒後問著。

  「黎公子?」宋老大搔了搔耳,想了一下,「不清楚,他府裡的下人、丫鬟只知道他病了,卻說不出是什麼病,成逃詡關在房裡不讓人接近,只有一個老嬤嬤近得了他的身,聽說連大夫都沒請過,應該沒啥嚴重吧。」

  哪有人生病了不請大夫,這個黎公子也是奇怪。

  龍行天蹙著濃眉,邊喝著酒,邊思忖著宋老大的話。

  子亭的病真的不要緊嗎?那倔強的女人向來不懂得照顧自己,不會是連病了,都別扭著不肯請大夫吧,怕女扮男裝的身分泄漏。

  越想越煩躁,龍行天酒杯一擱,就想出去走走。

  「堡主。」蔣楓身負護衛的責任,立即盡職地跟上,與龍行天一起離開,沒有驚動正在飲酒狂歡的宋老大及其他踞龍堡的護衛們。

  兩人走至廊下,站在二樓的高處俯瞰下面的庭園,突然有幾個充滿醉意的男人相偕走了出來,步履蹣跚,身子搖晃不穩。

  「黎公子,你說的是真的嗎?真的有辦法把黎家最後的財產弄到手?」其中一人興匆匆地問。

  「當然可以。」黎君運打個酒嗝,自信滿滿的拍著胸膛道︰「何止黎家的財產,就是黎家捧在手裡的寶貝女兒,我照樣可以奪到。」

  站在二樓上的龍行天眼瞳一眯,危險的目光注視向那幾個人。

  「黎公子,你醉了,黎老頭哪來的女兒,他只有一個脂粉味頗重的兒子,黎子亭。」

  黎君運哈哈一笑,身子一斜,在旁邊的涼亭石階上坐了下來。

  「我說你們都被騙了,那個黎子亭哪是什麼男人,她是女的,貨真價實的女人。不信我帶你們去,扒光她的衣服讓你們看個清楚。」

  這番話果然不得了,聽得他身邊的人面面相覷。

  「你……你不會是醉了,信口胡謅的吧!」黎家在北方可是數一數二的大財主,這話要是成真,那可就是一等一的大事,會轟動整個北方大鎮的。

  「他要真是女的,那黎家的財產遲早不全到你的手中嗎?」大伙開始阿諛奉承了。

  「可不是嗎?我早看出黎子亭那小子白白淨淨的,像個娘們,結果真的料中了。」

  「既是個娘們,那還不便宜了咱們黎大公子嗎?」

  「那還用說。」

  「哈……哈……哈……」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說得無比開心,聽得樓上的龍行天一陣惱火,雙目赤紅,拳頭緊握。

  「堡主。」蔣楓適時搭上龍行天的肩,搖了搖頭。「小不忍則亂大謀。」

  「我知道。」龍行天冷沉地一頷首,目光緊盯住黎君運不放。「我不會沖動得忘記正事,不過也不能便宜這小子。」

  蔣楓點了點頭。「屬下知道怎麼做。」他沉默的轉身離去。

  時至秋末,廣闊的北方比南方早冬,也多了幾分初冬的寒冷,一陣風吹過,帶動牆邊樹枝搖曳,一道黑色的人影竄過夜空,掠進了黎府。

  黎君運捂著右眼的淤青,一身狼狽的走回黎府。

  也不知道是招誰惹誰了,在留香閣喝完花酒回來,在路上就遇上幾個醉漢,嫌他擋路痛揍了他一頓,把他打得鼻青臉腫,整個臉像豬頭。

  他不服氣,想打回來又不是對手,只好自認倒霉的捂著臉,沿路遮遮掩掩的怕被人看見。

  走著走著,他突然想起幾天前摸著子亭的手,滑潤柔軟得教人心癢,一時色欲薰心的轉了個方向,朝她住的瀚院走去。

  「那臭娘們趾高氣昂,騙了我們父子這麼久,該是叫她好好賠罪,伺候伺候我這個真男人的時候了。」他邪yin的一笑,心裡浮起欺陵子亭的快意。

  「是嗎?憑你也踫得起她?」

  一道冷諷在身後響起,伴隨著寒冬的冷意,竄入黎君運的骨子裡。

  「誰?是誰?」他驚恐萬分的回頭,卻一個人影都瞧不見。「是……人還……還是鬼……」

  「你說呢?」

  一張冷肅的俊顏倏地貼近黎君運的眼前,嚇得他魂飛魄散,但口才一張開,突然一記鐵拳揮來,他痛得被打暈過去,連來人的五官都沒瞧清楚。

  「這是給你的教訓,叫你注意自己的身分,別打不必要的歪主意。」想動子亭,憑他也配?

  龍行天冷哼一聲,輕縱在屋檐間,筆直的朝瀚院的方向而去。

  對于黎家的地形他了如指掌,自從幾年前發現黎慕懷是仇人開始,他就年年來拜訪,早將黎府的亭台樓閣摸得透徹,所以要找子亭並不難。

  當他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瀚院時,院子裡一抹清瘦的身影立即引起他的注意,深夜探訪的目標就在前面,薄唇一揚他隱身在樹上,坐于濃密的枝葉間。

  「少爺,夜深了還不睡?是在為那個龍行天擔心嗎?」陳嬤嬤心疼她會被寒風所傷,拿了件披風出來,為她穿上。

  子亭感激地看了陳嬤嬤一眼,拉緊身上的披風。

  今晚的夜風確實很冷,吹得人肌膚生痛,禁不住懷念起南方的溫暖。

  「我已經派人去踞龍堡示警,並且寫信稱病,盡量拖延爹的時間了,他應該會有準備才對。」

  由爹懼怕龍行天的反應看來,兩家的恩怨確實存在,黎家欠龍家太多了,一生一世都還不起。

  她不能讓爹再造罪孽。

  「唉!你已經盡力了,就別再擱在心上,回屋去睡吧,你得為自己的身子想想,有身孕的人是不能受寒的。」陳嬤嬤愛憐的輕撫著她的肚子。

  依然平坦的肚子雖然看不出來已經有了身孕,但那股天生的母愛,卻早已深植在子亭心中,讓她愛憐起腹中的骨肉。

  于是她聽話的走進屋去。

  「你呀,現在的身子不只是你一個人的而已,得好好照顧、小心的呵護,千萬別踫撞,也別累著,不然就太對不起孩子了。」陳嬤嬤笑呵呵的鋪著床。

  「我知道。」子亭坐在鏡台前,用一種慈愛的眼神盯著自己的肚子,也盯著銅鏡裡的自己。

  她的孩子是男是女?像龍行天還是像她?

  憶起龍行天深刻的五官,驕傲自負的態度,睥睨世人的不屑眼神,她就怦然心動,縱使遠在千裡之外,她的心還是系在他的身上,甘願永遠被他禁錮住。

  只是……她心如此,但他呢?

  那雙仇恨的眼瞳倏地浮現鏡上,是那麼真實又駭人,這輩子他怕是忘不掉殺父母的仇恨,忘不了她爹的錯了。

  輕嘆一聲,她悲傷的撫著肚子。

  可憐的孩子,一輩子都注定得不到親生父親的愛,見不著親爹的面了。

  「你真是越來越可恨,竟然可以當著我的面,對我視若無睹。」

  銅鏡裡瞪視她的臉突然開了口,聲音卻從她身後傳出來,嚇得她臉色大變的跳了起來,往後看去。

  龍行天的俊容就在眼前,映在銅鏡裡的人影不是她的想像,而是真正的他來了。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子亭驚喜的站起來,擔憂的往房內看了一下,卻發現不知何時,陳嬤嬤已經離開,整個房間只剩下她跟龍行天兩個人。

  「怎麼?我的出現讓你感到意外嗎?」龍行天邪謔一笑,炯炯有神的雙眼往她身上一覽,姣好的身材一如他的記憶,如果沒有在外面聽到她與陳嬤嬤的對話,絕對猜想不到她已經懷孕了。

  是他的孩子!

  這個想法讓他震驚了一下,心緒紊亂,厘不清這種感覺是興奮還是沮喪,視線再次不由自主的停留在她的腹部上。

  察覺到他的視線停留處,子亭有些羞澀的別過身去,並且將雙手交握在肚子上,企圖掩飾。「不,我不應該意外的,只要你沒死,你就不會放過我,不會放過我爹。」

  他看來精神奕奕,那一刀似乎沒傷害到他,但……真的沒關系嗎?那一刀刺得那麼深,又傷及要害,怎麼可能在短短的時間內復原?

  是他身體太好,還是另有仙丹妙藥?

  上次見面時太匆忙,她沒來得及詢問他的傷口,不知道怎麼樣了,還疼嗎?

  看到她晶燦的靈眸來回在他的胸前打轉,龍行天感覺得出來她在關心他,而且眼神也沒有以前那股怨懟。

  為什麼呢?她不是不相信他的話嗎?

  龍行天不解的蹙眉。

  「我是不可能放開你,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想企圖傷害我或我家人的人。」他煩躁的將臉一沉,擺出以往凶狠的模樣。

  但子亭不再怕他了,自覺愧疚的她只想對他做出彌補,所以盡管他臉色變得陰冷、口氣變得凶惡,她還是放下心中的膽怯,不顧一切的走近。

  「你的傷……好了嗎?」縴縴素手伸向他的胸口,踫觸到青藍色的錦袍。

  龍行天觸電似的一怔,人迅速的一退。「你想做什麼?又想玩什麼詭計了嗎?」

  子亭盈然含笑。「別怕我,我只是出于關心,想看看你的傷口而已。」知道自己也能令他不安,她的心情變得大好,膽子也放大了些。「傷了你是我不對,我一直在擔心你的傷,讓我看看好嗎?」

  她再一次試著走近,這次龍行天沒有拒絕她的踫觸,只是冷著一雙眸子瞪住她。

  視若無睹的,她輕柔的解開他的衣袍,打開他的中衣,看著依然系著白布條的傷口,動作中的指尖輕輕的顫抖了一下。

  「疼嗎?嚴重嗎?大夫怎麼說?你一定怪我狠心對不對?」美眸浮上一層水霧,她難過得有些哽咽。

  「你在關心我嗎?」他冷冷的目光凝視著她。

  「當然,從傷你的那一天起,我沒有一天不關心過。我在乎你的安危、關心你的生死,怕真的再也見不到你。日日夜夜……沒有一刻睡得安心,沒有一餐吃得知味,心裡想的都是你。」

  千仇萬恨在她一句句的關心下,猶若冰山崩坍般的瓦解,尤其當她的唇懺悔似的吻在才剛結疤的傷口上時,他的心跳得激狂,那道強行築起的心牆正在漸漸的動搖。

  這個發現令他大驚,低喝一聲將手一揮,任憑子亭踉蹌的跌到地上。

  「你別妄想再愚弄我。」

  反叛的她,他可以駕馭;怨憤的她,他也可以應付;唯獨現在這個樣子,這個身著男裝,卻含情脈脈,柔情似水的模樣,教他無所適從,不知該把她置于何處。

  今晚,他原本想闖進來挾持她,再一次讓黎慕懷嘗到血親骨肉得而復失的滋味。

  可是現在這個計劃打亂了,他變得猶豫。

  「我說的都是真心話,為什麼你不相信我?」子亭真摯的說,雙眸清澄而且明亮。

  罷剛那一推踫傷了她的膝蓋,讓她站起來時有些疼痛,搖晃了下身子。

  但龍行天沒有伸手去扶,甚至連動一下的意思都沒有,只是目光深沉的看著她,面無表情讓人看不出來內心真正的情緒。

  但是子亭無怨,因為這一切都是他們父女欠他的。

  「你現在不相信我沒關系,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小心我爹,他已經帶人到踞龍堡去了,很可能會發生一些危險。」

  他的神情依然冷漠,沒有一絲感激。「多謝你的好意,踞龍堡的事情不勞你操心。」

  「什麼?」他的冷靜讓她不解。

  「你以為我到北方來就只是為了抓你回去而已嗎?錯了,傷害我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你跟你爹都一樣,黎家欠我的一切,我一點一滴都要討回來。這次來北方,就是要討回黎家欠我的東西,所以你爹的事情我會不注意,半點警戒都沒有嗎?」

  早在離開踞龍堡時,他就部署好了一切,命令包總管將行鳳移置在一處隱密的安全之所,現在的踞龍堡早就駐滿了高手,正守株待兔等著仇人上門呢!

  「至于你……我會想想該怎麼對付。」龍行天身子一旋走出門外,一縱身掠上屋頂,很快的消失無蹤。

  他還是想殺爹!

  子亭臉色慘白,無力的滑坐在椅子上。

  怎麼辦,她該怎麼樣才能化解他心中的仇恨,讓他不殺爹呢?

  她的心陷入一片迷亂之中。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5-7 01:13 AM

第九章

  就在黎家陷入一片混亂之際,留香閣的宛兒跟柔兒,帶來了一件好消息,不過也呈報了另一件壞訊息。

  好消息是玉涵有下落了,她從踞龍堡派人帶了封信到留香閣,告訴眾家姊妹她很好,平安無事,也請大家不要擔心,並且幫忙照顧子亭,提防黎君運的陰謀。

  原來慧黠的她早察覺到黎君運父子的不對勁,只是還來不及查證,就被龍家兄弟突如其來的闖入、擄走了。

  盡管如此,她的心還是放不下,希望有人能幫助子亭,避免黎君運父子的傷害,雖然是遲了點,但她的義氣跟關心,還是令子亭感動。

  「想不到她在危急之時,還惦記著我。」子亭黯然神傷地握著那封信。

  「只可惜一切都太晚了。」宛兒輕嘆道,把在留香閣裡聽到的不好消息說出來。「前日你府上的唐總管到我們閣裡喝酒,幾杯黃湯下肚,被我們套出一些話來。」

  「什麼話?」子亭好奇地問。

  「黎君運托唐總管變賣你們黎家的家產。」柔兒將子亭身邊的宛兒一推,擠進子亭身邊,壓低聲音道︰「黎君運見你最近查帳查得緊,心裡起了懼意,就央請唐總管先把到手的黎家三分之二財產賣了,預備卷款逃走。」

  「什麼?」子亭霍然一驚的站起來,氣得火冒三丈。「他怎麼可以這麼做?三分之二的財產!他是如何辦到的?」

  她既驚且怒的奔向一旁的小櫃子,搬出一堆的帳本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我太疏忽了,只記得查帳,卻忘了爹鎖在炕錕裡的金銀珠寶,還有房屋地契,那可比這些帳本要有價值多了。」

  現在爹不在,那些東西大概都被盜取一空了吧!她太大意了。

  「那些東西呢?都成交了嗎?」她急急的問向柔兒。

  「都成交了。」柔兒同情地道。「都被一個姓宋的馬場主人買了。」

  「一切都太遲了。」子亭茫然的跌坐在椅上。

  「宋老大回來了。」蔣楓走在廣闊的草原上,看到龍行天一人站在崖邊,望著遠處的山嵐。

  「我拜托他辦的事情都辦成了嗎?」

  「都辦成了,他把黎君運委托唐總管變賣的黎家產業,全部買了回來,繡莊、銀鋪和田園的地契都在這裡,另外的一些珠寶全堆在大廳的地上。」蔣楓將手中的地契和明細雙手捧上。

  龍行天看了一眼,沒有伸手接過,將視線轉回秀麗的山嵐景色上。「你一定覺得我很奇怪,為什麼黎君運盜取的東西,我要付錢把它買回來,對吧?」

  「我確實不了解。」蔣楓也不諱言地道,見他根本不屑伸手踫一下這些地契,索性就代他先收起來。

  兩人一起站在山崖上,吹著冷風。

  「這個世界上,除了金錢外,還有更可貴的東西。我除了要姓黎的命以外,還要他嘗到眾叛親離,一文不值的下場。如果他知道自己耍盡手段搶奪來的財物,被自己的親兄弟盜取一空時,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場面,一定是痛心疾首吧!我迫不及待的想看看。」他嘴角揚起一道冷笑。

  世上是有因果報應的,他怎麼樣得來的錢財,就會怎麼樣的失去。

  這叫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你真是聰明,只不過堡主有沒有想過子亭姑娘?她如果知道這些事情後,又會是怎麼樣的傷心難過呢?堡主不會忍心看她流落街頭吧。」

  一旦黎家垮了,所有的錢財一空,這世間還有她的容身之地嗎?

  蔣楓的話問中了龍行天的痛處,他潛藏在眉宇間的憂郁更深。

  「她還恨你嗎?」蔣楓問。

  龍行天搖了搖頭,遠望著山嵐的瞳眸垂下。「不,不恨了。」

  就是不恨、不怨,才教他不知該怎麼辦,該將她置於何處。

  「既然如此,你還煩惱什麼?」蔣楓轉頭看著他。「直接將她帶回踞龍堡不就得了?」

  「不,不行。」龍行天搖頭。「我跟她注定無法在一起。」

  他一直以為自己夠冷靜,恩怨分明,可是真的踫上恩仇兩難時,也有猶豫不決的時候。

  嘴裡說得果斷,心裡卻揪痛不已。

  「真愛難尋,我看是上天在捉弄你。」不然怎麼會出給他這樣一個難題呢?

  龍行天無言的仰望著天空,看著湛藍的天際飄著幾朵白雲,突然羨慕起白雲的自由自在與無憂無慮。

  「你來找我,除了談這件事外,沒別的事了嗎?」他想一個人靜一靜。

  「當然不是。還有另一個消息,行雲從踞龍堡來的飛鴿傳書說,黎老賊沒有上當,他在快接近踞龍堡時,突然接到一封信,就臨時改變主意趕回北方來了。」

  這個時候,他不想拿這些事來煩龍行天,但他是堡主,很多事情都必須要請他做決定才行。

  「我知道,是黎子亭寫的信。」他一點也不意外,早在黎家聽到陳嬤嬤跟她的對話時,就猜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只是她一定沒有想到,因為一時的好心想替踞龍堡解圍,結果卻救了自己的父親一命吧!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蔣楓問。

  「她想幫踞龍堡的忙。」龍行天意味深長地說,並且旋步向牧場走去。

  「她真是有心,足見對你有情。」蔣楓也轉身跟上。

  這句話再次勾起了龍行天的心痛,他不悅的蹙眉,「該要的債還是得要,我跟黎老賊之間的事情不會因為她而改變。」

  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黎慕懷不死在踞龍堡內,也必死在他的手上,當是他負了黎子亭好了,這筆仇他不能不報。

  「吩咐下去,所有人集結在山道狹口,黎慕懷的人馬一回來,就展開狙擊,一個都不許放過。」

  「是。」蔣楓頷首地道。

  子亭一邊托人四處打探龍行天的行蹤,一邊擔心父親的安危,翹首盼望父親能夠在到達踞龍堡之前接到她送去的信,及時抽身趕回來,避掉那場請君入甕的陷阱。

  可是幾天過去了,不只龍行天的下落成謎,就連她爹也沒有回來,她的內心充滿煎熬和折磨。

  不只如此,懷孕的不適也令她十分難受,再加上黎君運的居心叵測,除了帳本記載不實,將所有的營收寫得亂七八糟之外,她聽從宛兒和柔兒的建議,查過炕錕所有的一切。

  結果原本堆積如山的財物已被搬得一空,連她爹鎖在鐵箱內的各家繡莊、銀鋪和田產地契,也全部被拿走,現在的黎家除了這幢大宅子外,已經是一個空殼了。

  這樣的窘境,遠比宛兒和柔兒說得還要嚴重,她根本不敢讓任何人知道,除了陳嬤嬤外誰也不能提,怕萬一泄漏出去,讓有往來的商行知曉,一定會群聚涌入討債,到時別說是重新振作,就連這幢大宅都會保不住。

  在如此身心皆疲的煎熬下,她幾乎快支撐不住。

  但還是得想盡胳法找到唐總管和黎君運,希望他們憑著一點良心把錢吐出來,可是可能嗎?

  她不敢抱持太多的希望。

  「少爺……少爺……」陳嬤嬤驚惶失措的奔進書房,她是奉子亭的命令去找黎君運父子,可是當她到達父子倆住的地方一看,所有的東西全部不見了,人早已逃走。「二老爺他們離開了。」

  「什麼?一對忘恩負義的畜牲!」子亭生氣的將桌上的帳本掃落,那些寫滿假帳的帳本看了只會讓人痛心和生氣。

  她真的無法相信叔叔父子會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

  「唐總管呢?唐總管也不在嗎?快叫人去把唐總管捉回來,我要親自審問他!」她急急的命令道。

  她要逼唐總管招供,逼他承認與黎慕琛父子合謀,奪取她家的財產,要告官定他們的罪!

  「嬤嬤,快去啊!」

  「是、是,我這就去。」

  陳嬤嬤忙不迭的轉了出去,就要往外去找唐總管,可是才一踏出門檻,就跟黎君運父子踫著了面。

  「陳嬤嬤,這麼慌張去找誰呢?」黎慕琛皮笑肉不笑的攔住她,將她拉了回來。

  面對黎慕琛父子的囂張跋扈,陳嬤嬤是一臉的錯愕。

  「你們還有膽回來,唐總管呢?」子亭憤然的站起來,走至門口,將陳嬤嬤拉了回來,保護在身後。

  「找唐總管啊?真是不巧,今早剛好有人看到他在河裡淹死了,聽說是昨晚喝多了酒,一不小心栽到河裡。」黎慕琛賊賊的一笑,來到子亭的面前。

  子亭皺起眉頭,瞪著兩人。「這麼巧?是不是你做了什麼手腳?」

  她才剛要抓人,人就死了,天底下有這麼巧的事嗎?

  黎君運邪氣的一笑,朝敞開的門內瞟了一眼,看見散落一地的帳本後,笑得狂妄,靠了過來。

  「我說 漂亮堂弟 ,這天有不不鑭雲,人有旦夕禍福,唐總管嗜酒如命,他要喝死、醉死,管我爹什麼事,可別亂冤枉好人,陷害我爹啊!」

  「好人?」他這樣貪婪的嘴臉也叫好人的話,那全天下就沒有壞人了。「你們長年居住在我家、吃我家的、用我家的,就連嫖妓請客的錢都是我家出的,可是你們卻不知感恩圖報,還妄想侵奪我家的財產,你們這樣叫好人,到底羞不羞?」

  恩將仇報的劣行與畜牲無異。

  「小佷兒,說這樣就不對了,當年你爹當強盜頭子,打家劫舍的時候,我也曾經參與過,幫過不少的忙。再說打劫龍家那一次,我也暗中替他了結了不少人,不然憑他那股沖動性子,傷了人也不管死了沒有,就急著搶錢,早晚讓漏網的逃去報官,抓著坐牢了。他現在還能安穩的住在這裡,做那麼大的生意嗎?都是我幫的忙,憑什麼我無法共享他的財富?」

  黎慕琛越說越激動,怪老天爺不長眼,平分了一樣的錢,他頭一年就輸光了,而大哥卻好運做了生意賺了錢,遷到北方來定居,從此富富裕裕的過了十多年。

  他不甘心啊!

  子亭驚駭的白了臉,身子有些受驚不住的搖晃了一下,差點昏倒在地上,幸好陳嬤嬤及時在後扶住。

  「少爺……少爺……」陳嬤嬤也是一臉的愕然。

  子亭紅著眼眶,極力克制淚水流下,不敢讓人看出她的懦弱跟傷痛,更不敢讓人懷疑她的身分。

  她一直知道爹跟龍家的恩怨,但是當事情被親口證實時,她受到的沖擊還是這麼大,還是那麼難以接受。

  彷佛再在她的心口割上一刀,提醒她兩人之間的仇恨。

  為什麼……為什麼是爹?她深藏在心底的冀望再一次破滅,好幾次她從睡夢中哭醒,都祈求這一切只是一個夢,不是真實的。

  只要有那麼一點點可能,她跟龍行天就會有希望,結果……結果……爹就是殺害龍行天父母的凶手啊!

  她的心好痛,就像活生生被撕裂。

  看見她臉色發白,全身在顫抖,黎君運的賊眼曖昧的一眯,從陳嬤嬤的手中將虛弱的子亭搶了去,摟在懷裡。

  「看來堂弟體弱,還是讓堂兄我來照顧照顧吧!」

  「你乾什麼?」子亭用力的推拒。

  「你乾什麼!放開少爺……放開少爺……」

  陳嬤嬤一撲而上想阻止,但被黎慕琛一把拉開了。

  「主子們的事,不要你這個老嬤嬤多插手,還不趕快給我退下去!」他大力一推,將陳嬤嬤摔在地上,斥喝的趕人。

  「你們不可以這樣對少爺!」眼見黎子亭就要被拖進房裡了,護主心切的陳嬤嬤更是放大聲音的哭喊,她不能把子亭丟在這裡,丟給這群豺狼,所以拚命想救人。

  已經虛弱無力的子亭,強撐起精神,用力掙開黎君運的手,大聲怒斥道︰「你們父子太過分了,立刻給我離開!」

  那虛弱中猶散發出來的迫人氣勢令黎慕琛父子怔住,一時怔愕不敢輕舉妄動。

  「少爺……少爺,不好了……不好了!」

  一名跟隨黎慕懷出發去攻打踞龍堡的男子突然在兩個家丁的攙扶下,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倒在子亭的面前。

  「季節風,你怎麼了?」陳嬤嬤扶著子亭走過去。

  「黎老爺……黎老爺他在山道上遇襲,請趕快派人去救援。」季節風喘著氣說,受傷過重使他氣若游絲。

  「什麼?」子亭一聽,原本就荏弱的身子越顯虛軟。「你說……你說我爹他怎麼了?他受傷了嗎?有誰要殺他?」

  是龍行天嗎?他依然不顧她的感受,堅持報這個仇!

  「少爺,再不派人去就來不及了。」一旁的家丁催促,看子亭一副受驚過度隨時要昏倒的樣子,怕他一個不省人事,老爺跟那票英雄好漢的命都沒了。

  子亭強自振作起精神,放開陳嬤嬤的攙扶,向兩個家丁命令道︰「趕快,命令所有的家丁帶著弓箭,和我一起去救人。」

  「是。」兩個家丁立刻頷首領命的跑開。

  「陳嬤嬤。」子亭再轉向一臉擔心她的陳嬤嬤,給予一個安慰的笑容道︰「我不會有事的,麻煩你照顧他。」

  「可是少爺……」

  「我沒事。」子亭深吸一口氣搖頭,詢問的望向一直站在旁邊看戲,始終不發一語的兩父子。「叔叔跟堂兄的意思呢?是不是跟我去救人?」

  黎君運囁嚅了一下,腳步一退,雙手急搖道︰「好堂弟,大家都知道堂哥我耍耍嘴皮,玩玩女人可以,說到殺人流血這種血腥事,我還是別踫得好。」

  他們父子早就想走了,是因為舍不得留下這一幢大宅子,所以才又回來,他們的目的是為財,可不想送命。

  兩人非常有默契的對看一眼,腳步同時一退,身子一轉,飛也似的跑走了,一點親情恩義都沒留下。

  子亭苦澀地一笑。早料到兩父子都是無情無義的貨色,還巴不得他們死光,又怎麼會去救人呢?她是白問了。

  「沒關係,我自己去。」她身子一移,振作精神朝外走去。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5-7 01:14 AM

第十章

  騎著馬,子亭在寒風中,帶著一群身背弓的家丁,快騎趕往山道上。

  當她到時,只見黎慕懷和幾位江湖人士正在作最後的奮戰,每個人身上都傷痕累累,渾身淌滿了鮮血。

  「爹!放箭!」不假思索的,子亭一道令下,十數名的弓箭手立即拉弓搭箭,所有的利箭一起齊發,射向敵人。

  正在與黎慕懷對戰的龍行天,一見箭矢射來,立即飛身向前,將射向部屬的利箭打落,不過也因為這一分身,讓身負重傷的黎慕懷趁亂逃走。

  待龍行天發現想再追戰時,他已經隱入提劍加入戰局的子亭身後,讓來救援的家丁扶走了。

  「龍行天,放了我爹!」子亭不會武功,也自知不是龍行天的對手,但她不能眼睜睜的看她最愛的男人殺死父親,還是舉劍阻止。

  「走開!」龍行天冷喝。

  她知不知道自己的危險,知不知道刀劍無眼啊!

  踞龍堡的護衛除了蔣楓之外,沒有一個人認得她,萬一被殺傷了怎麼辦?龍行天心急如焚。

  「我要你立刻走開聽到沒有?」

  「不,我不走,你不答應放過我爹,我就不走!」見他身子一移,想去追她爹,子亭心一急的提劍朝他背後刺去,想逼退他。

  「堡主,小心!」附近的一名護衛見狀,立即反應敏捷的拔起一把匕首,朝子亭射去。

  森冷的寒光在陽光的照射下,直直的飛向她的胸口,龍行天驚得臉色大變,身子一移飛身過去,將她抱住。

  銳利的刀鋒筆直的插入他的背後,鮮血頓時泉涌般冒了出來。

  「唔……」龍行天同時悶哼倒地。

  「龍行天!」子亭驚呼的將他緊緊抱住,讓他趴進她的懷裡。

  「堡主!」

  「堡主。」蔣楓和那名護衛同時跑近,其他護衛也無心戀戰的趕了過來,黎家的人立即架著受傷頗重的黎慕懷逃走,整個山道上除了子亭,再也看不到一個黎家的人。

  「堡主,屬下該死,是屬下誤傷了您。」那名護衛懊悔不已的自責。

  「別……沒關係。」龍行天咬著牙忍痛坐起來,將抱住他的子亭推開。「你想救的人已經救到了,你走吧!」

  這一刀當是還她的情。

  「不,我不走!」子亭哭得淚眼婆娑,手用力一抱,緊緊的拉住龍行天的手臂,怎麼也不肯放開。「求求你別趕我走,讓我留下來照顧你。」

  這個傷是她該受的,可是他卻為她替了,這令她感動,也令她自責和不舍。

  「都怪我,都怪我不好,請你讓我留下。」她第一次忘卻偽裝,表現出女子的軟弱和嬌態。

  「你的好意龍某承受不起,你還是離開的好。」他再次狠心的將她推開,讓蔣楓扶著站起來,背上的傷猶如火般灼燒著他,同時也熨燙了他的心。

  為了仇,他要不起她的情。

  「龍行天……」

  看著他被扶上馬,帶領著眾人策馬離去,子亭的淚流了出來,拚命的在後面追趕著。

  「龍行天……帶我走,帶我走……」

  可是越跑越遠的馬蹄聲沒有停下,直到令她完全聽不見。

  「龍行天……龍行天……」

  子亭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救回黎府的,只知道自己一醒來,就看到陳嬤嬤淚流滿面的臉,和她爹一臉焦急的樣子。

  「嬤嬤……爹,龍行天呢?他怎麼樣了?」她慌忙的坐起來,四處搜尋龍行天的身影。

  可是熟悉的房間內,除了陳嬤嬤和黎慕懷外,哪有其他人在。

  「他扔下了我,真的把我扔下了……」

  她哭得淒楚,聽得陳嬤嬤一陣鼻酸。

  「孩子,別傻了。他是爹的死對頭,怎麼會喜歡你呢?」黎慕懷搖頭嘆息。

  那天他們雖然是從山道上撤退,可是實際上卻沒有走遠,一直躲在遠遠的石堆後,等到龍行天的人走後,這才悄悄的回去,將昏迷不醒的子亭救走,並且盡快的請大夫回來幫她診治。

  結果這一診治,他才發現她原來已經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且經過陳嬤嬤的證實,是龍行天的骨肉時,黎慕懷深受打擊的跌坐在椅上。

  而隔天家裡的僕人、丫鬟來吵著要領月錢,帳房裡又支付不出分文時,陳嬤嬤才說出黎君運父子已經卷款逃走,並且把黎家財產盜賣一空的事情說了出來,黎慕懷這才知道萬事已成空,斤斤計較了一輩子的財富全沒了。

  他禁不住的痛哭失聲,老淚縱橫的捶胸頓足,懊悔不已。

  只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屬於自己的東西,終將失去。

  而他直到此刻才明了這個道理,卻賠上唯一女兒的幸福了,這就是他的報應。

  「不會的,爹,我懂龍行天,我知道龍行天對我是有情的。」

  「孩子,你別傻了,你……」不知道是該說這孩子痴心呢?還是怪自己罪業太深,總之他不能讓她再深陷下去。「現在家裡就只剩下我們三個人了,爹準備將這幢大宅子賣掉,帶你到大漠去。」

  離那麼遠,龍行天應該找不到他們了。

  「不,爹,我不走,我要去找龍行天,我絕對不去大漠!」子亭激動的掀開棉被走下床來,想要奔出門外。

  黎慕懷和陳嬤嬤趕緊將她拉了回來。

  「你發什麼瘋,大寒天的你到哪裡找?」

  「只要我想找,一定有辦法的,北方不行就去南方,他一定會回踞龍堡,我一定會見到他。」沒有去山道,沒有見他替她挨那麼一刀之前,她或許沒有勇氣,還會懷疑他對她的情。但是經過那一刀之後,她不再猶豫了,今生今世,她注定是他龍行天的人。

  「你真的如此愛他?」子亭堅決的神情令黎慕懷怔愕,沒有主見,以男子之姿玩世不恭的女兒,一旦動起真情來,竟是如此的強烈、固執,是他始料未及的啊!

  「就當是女兒為您贖罪吧!您殺了他的家人,害他顛沛流離了這麼多年,現在就讓女兒還給他一個家,還給他幾位親人吧!讓您未來的外孫替您彌補一些罪過好嗎?」子亭淚如雨下的跪倒在地上,深深的朝黎慕懷叩著頭。

  女兒如此真摯的請求,身為罪人的父親還能說不嗎?

  「罷了……隨你吧!一切都依了你。」他也是眼眶泛紅,萬分的不舍。

  「謝謝……謝謝爹。」子亭跪在地上,一叩再叩。

  就算爹年輕時做錯事,就算爹曾經是個十惡不赦的搶匪,他終究還是她的親爹,是扶養了她那麼多年的父親。

  「夠了,孩子,是爹對不起你。」黎慕懷伸手將她扶了起來,一起坐在床沿。「不管你信或不信,爹真的不知道有沒有殺龍行天的爹娘,我當年只是砍了他們一刀,可是……總之爹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一刀他只是砍在他們的胳臂上和背上,會因為這樣就死了嗎?

  他實在難以肯定。

  黎慕懷的話引起黎子亭的一陣沉思,並且想起叔叔黎慕琛那天的話。

  小佷兒,說這樣就不對了,當年你爹當強盜頭子,打家劫舍的時候,我也曾經參與過,幫過不少的忙。再說打劫龍家那一次,我也暗中替他了結了不少人,不然憑他那股沖動性子,傷了人也不管死了沒有,就急著搶錢,早晚讓漏網的逃去報官,抓著坐牢了。他現在還能安穩的住在這裡,做那麼大的生意嗎?都是我幫的忙,憑什麼我無法共享他的財富?

  如果叔叔的話是真的,那爹就不是殺人凶手,他不是龍行天的殺父仇人了!

  子亭驚喜地一笑,心中升起了無比的希望。

  版別了黎慕懷和陳嬤嬤之後,子亭背起簡單的行囊上路,她騎著馬迎著冷冽的寒風奔往南方的方向。

  雖然她不知道龍行天在哪,也不知他會走哪條路回江南,但只要她循著踞龍堡的方向走,總有再相會的一天。

  心中懷抱著這一份希望,她忍著寒風刺骨,挺住身體的種種不適跟煎熬,一鎮一鎮的詢問往江南的方向,找尋到踞龍堡的路。

  即便是走錯了路也不氣餒,重新再問再找。

  有時要行過泥濘地,在大雨中絆倒,跌落河中,她都能咬著牙堅強的爬起來,狼狽拉著馬匹前行,與大自然的艱苦相抗衡。

  這一切的忍耐都只為了到江南,為了找到龍行天。

  可是龍行天呢?他真的那麼飄泊不定,真的是遠在天邊嗎?不,他沒有,他一直遠遠的注視著這一切。

  打她變賣掉大宅,跟黎慕懷分手離開北方開始,宋老大就報告她的行蹤,剛開始,他只是好奇她想去哪,而派人跟著而已。

  直到她逢人就問江南的路,問踞龍堡的方向,問他的名字時,才赫然發現,她尋的是他。

  為什麼呢?

  她為什麼不待在北方,不留在自己父親的身邊,而要千裡迢迢的吃盡苦頭來找他,難道就只為了他替她擋那一刀,為了感恩而已嗎?

  他不要她的感恩,不要她的……什麼呢?連他自己都迷惘了,從未有過的迷惘。

  他到底需要的是什麼?看著她的眼楮變得深邃。

  子亭拉著馬,走過一村又一村,由偏僻至繁華,由北方至南方;時而餐風宿露的結果,是她清秀的臉龐蒙上一層風塵僕僕的疲憊,藏在衣服下的肚子,漸漸大了起來。

  每個孤寂的夜晚,陪伴她度過漫漫長夜的,是他留在她肚子裡的孩子,這個孩子代替著爹,陪伴著娘,一日走過一日。

  這一天子亭來到山林內,乍響的雷聲在傍晚時帶來了滂沱大雨,行走在林間的子亭迅速的牽起馬兒,跑向一棵枝葉茂盛的大樹下躲雨。豆大的雨水不斷的從樹葉間滴下,淋濕了她的頭發,也弄濕了她的衣裳,寒風透過濕冷的衣物直接吹進她的身體裡,凍得她直打顫。

  這陣雨來得急也大,從傍晚直下到天黑,站在樹下的子亭冷得哆嗦,蜷縮著身子蹲了下來,將自己包成一團。

  撐著傘,一雙男人的黑靴踏著雨地,緩緩的走近。

  看到她這個樣子,龍行天的俊顏變得沉重而且不舍,心像是被人揪住了的疼痛。

  「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不放棄?」他低啞地問。

  子亭的頭慢慢的抬了起來,有些不敢置信的望著他。

  「像在作夢吧,這不是夢,是真的我。」他在她面前蹲了下來,伸手撫乾她頰上倏然滑下的淚水,那是喜極之淚。

  「龍行天,是你……真的是你嗎?」不顧全身的潮濕,她哭著撲進他的懷裡,緊緊的將他抱住。「我終於找到你了,對不對?」

  見她如此深情的樣子,他還能說什麼呢?

  龍行天低嘆一聲的垂下眼眸,點了點頭。「是,你找到我了。

  雨後的空氣彌漫著一股清新的草香,當晨曦的第一道曙光照進窗裡來時,躺在床上的子亭驚醒。

  她摸摸身旁空著的床位,驚惶失措的坐了起來,四處找尋龍行天的身影。

  「龍行天……龍行天……」

  必閉的房門開了,龍行天疾步走了進來。

  「沒事……沒事,我在這裡。」他抱著嚇壞的她,輕拍著她的背。「噓,我在這裡,別怕。」

  「我以為又是夢,一睡醒你又消失不見了,我好怕……如果注定夢醒就見不到你,那我寧願活在夢中,一輩子沉睡不醒。」子亭啜泣地道,將他緊緊抱住。

  「你真傻。」他憐惜地說,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如果你真的沉睡一輩子不醒,那我要你何用?」

  他可不想抱著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過一輩子。

  「我剛剛去找蔣楓交代了一些事情。」他解釋道。

  「什麼事?」靠在他懷裡的子亭抬起頭來,看見他倏地沉郁的神色,明白他交代的是什麼事情了。「是我昨天告訴你的事情嗎?你依然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而是需要清楚的證實。」他淡淡地說,同時放開她站起來。

  「我知道。」子亭看著他僵直的背影,知道他心裡的矛盾、掙扎跟猶豫,所以她並不急著逼他相信,只求他能給她爹一個公平的機會,讓事實的真相被查清楚。

  「謝謝你。」她溫柔的一笑,光著腳下地,走過去由身後抱住他的腰,將臉抵在他的背上。「謝謝你願意給我爹一個機會。」

  「別謝我,如果蔣楓調查的結果,真是你爹殺了我父母,那我還是。」

  「謝謝你。」不等他說完,她就急急的接話。「果真是那樣,我也絕對不恨你,因為是我們欠你的。」

  一句真心話抵過再多的千言萬語,龍行天無言的望著門外的天空,拍著她抱在胸前的手,緊緊的包握住。

  彷佛也將兩個人的心一起圈住。

  黎子亭恢復女裝,梳起雲髻,插上玉釵珠花,娉婷的身姿,絕麗的容顏,宛如謫降凡塵的仙子,美得清艷脫俗。

  當龍行天帶著她回到踞龍堡,挽著她步下馬車時,幾乎所有的人都認不出她來,包括龍行雲和行鳳。

  他們看到一向嚴肅的大哥帶個貌如天仙的姑娘回來,都忙不迭的上前來寒暄問候,尤其是行鳳,更是嘴巴甜得抹蜜,「大嫂,大嫂」的叫個不停,拉著子亭的手就走進門,逗得子亭臉上一陣羞赧,紅潤不已。

  倒是跟龍行雲走在一塊的玉涵,掩著嘴笑了,一臉促狹地朝子亭眨眼楮,一眼就看出她的身分,認出她是誰了。

  「你倒好,撇下我不管,原來是會情郎去了。」

  原來玉涵還在記恨當日的事,子亭微嗔地扯了她的衣袖道︰「若不如此,你怎麼可能拋下那個無用的 假夫婿 ,得到一個真心真意的真夫君呢?」

  兩個舊識的好姊妹一見面就互不相讓地調侃起來,聽得行鳳一頭霧水,不甘寂寞的拉著玉涵的手。

  「蘇姊姊,怎麼,你們兩個認識嗎?」

  「何止認識,原本還是鶼鰈情深,預備共處一生的對兒呢?」玉涵咯咯一笑,聽得行鳳更加迷糊了,不知道兩個未來嫂嫂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行鳳妹妹,別聽她瞎說,她是蒙你的。」子亭偷偷捏了玉涵一把,警告她別多嘴。

  偏偏玉涵仗著有龍行雲在,更是嘴不饒人的取笑道︰「妹妹,你說她像誰呢?是不是跟你那突然消失的意中人黎公子有幾分相像?」

  經她一提,行鳳仔細盯著子亭,瞧得子亭笑容僵住,心裡發毛。

  「是哦!是很像,可是她是女的呀!黎公子是男的,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再說我大哥的小小子都種在裡面了,鐵定更不是,你跟黎公子八成是親戚。」行鳳頗有自信的說。

  聞言,子亭好尷尬。

  三個女人盡情說笑,把踞龍堡的大堡主、二堡主遠遠晾在身後。

  龍行雲靠近龍行天,邊走邊低聲地問︰「看不出來大哥的手腳挺快的,才幾個月的工夫,連娃兒都有了。莫不是玩昏了頭,真把仇人的女兒帶回來給我當大嫂吧?」

  要說逢場作戲還可以,真娶回來當大嫂,他可喊不出口。

  若不是聽到玉涵跟她的對話,他還真認不出來這位天姿仙麗的姑娘,就是那個浪蕩公子黎子亭呢!

  謗本判若兩人。

  「都要當叔叔了,你說是不是真的?」他認真的道。

  龍行雲的面容一肅。「爹娘的仇你真的不報?」

  「蔣楓的飛鴿傳書沒把調查結果傳到你手上嗎?」真是多此一問。他在回來的前一天晚上,就接到蔣楓的消息了,不相信留守在踞龍堡的行雲會不知道。

  「接是接到了,蔣楓說他找到了當年搶劫的其他同伙,由他們的口中證實了黎慕懷的話,爹娘確實是死在黎慕琛的手裡。我也已經命他繼續去追殺黎慕琛父子了,可是……黎慕懷終究是幫凶之一。」他困惑的搔了搔頭,有些厘不清現在的情況。「而且我還聽說你派人把黎家的田契、地契全部送回去給黎老賊了,這……這是不是太便宜他了嗎?」

  「這有什麼好奇怪,當是娶他一女一媳的聘禮,還算少的了。」龍行天笑著說。

  「一女一媳?」這下他又更聽不明白了,明明只有一個女兒,哪來的媳婦呢?咦,莫非是……

  龍行雲怔愕的看著走在前面的玉涵。

  「沒錯,就是她。」龍行天含笑的拍拍弟弟的肩膀,提醒他。「別忘了蘇姑娘是子亭的‘妻子’,你要拋不下仇恨的話,乾脆我連她一並收了,讓她們‘夫妻’倆團圓如何?」

  恫嚇的話一說,嚇得龍行雲立刻改了口,什麼殺父殺母的大仇也不報了,沖過去拉著玉涵的手就往前跑,連讓龍行天看一眼的機會都不給。

  「就依大哥的,你說怎樣就是怎樣好了!」話聲落時,人也跑得不見蹤影。

  「二哥,你去哪?有什麼好玩事嗎?」好奇的行鳳被龍行雲奇怪的舉止吸引住,也湊熱鬧的追了過去,拋下剛回來的大哥跟子亭不管。

  龍行天樂得開懷大笑。看行雲那樣子是真的跌入情網了,瞧他嚇的,好像他這位大哥會搶了他的心上人似的,緊張得要命。

  「有這麼好笑嗎?」子亭感到莫名其妙。「你跟龍行雲說了什麼?」

  「你想知道?」他故作玄虛的眯眼一笑。

  「當然。」子亭認真的點頭。「能讓你開心的事情,我一定也會高興。」

  「你真的確定?」他彎身抱起子亭,在眾目睽睽之下,朗笑的走向後院。「上了床後我再告訴你。」

  明顯的愛意讓子亭臉上一片嬌紅,無比羞怯的躲進他的懷裡。

  嚴寒的冬天即將過去,相信溫暖的春天很快就會來臨,到時大地就會像他們的愛情一樣,換上一片鮮綠的衣裳,生意盎然。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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