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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S.D.K 發表於 2023-7-1 06:39 PM

春日Biyori -【身爲女性向遊戲的女主角挑戰最強生存劇‧卷一】流浪篇

本帖最後由 C.S.D.K 於 2023-8-19 02:11 AM 編輯

【封面圖】:

【內容簡介】:       -這是一個扭曲乙女遊戲劇情的故事。

       孤兒艾莉西亞被一名試圖奪走她身體成為“女主角”的女人襲擊,年幼的艾莉西亞從所獲得的知識中了解到真相,她認為乙女遊戲是“浪費”,並逃離了孤兒院,以逃避成為“女主角”的命運。

       以自己的人生為目標的惡女、假女主角的出現,艾莉西亞(Aricia)為了生存而獲得的知識支離破碎……

【原日文書名】: 乙女ゲームのヒロインで最強サバイバル

【原所屬文庫】: 青文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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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S.D.K 發表於 2023-7-1 06:46 PM

本帖最後由 koeistation2 於 2023-8-10 06:35 PM 編輯

第一章 女主角反抗命運 女性向遊戲的女主角

「找到你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我是在居住的鄉下小鎮的巷子內遇見那個女人的。

    那個女人身穿像來自都會的年輕女人打扮的桃色洋裝,衣服略顯老舊,骯髒而散亂的頭發令她看起來像個老太婆。

    憔悴的臉頰和充血的雙眼使她如怪物般令人感到害怕,我一恐懼得動彈不得,那個人便將身上的行囊丟在一旁後,朝我撲來。

    「不、不要啊!」

    「死小鬼給我安分點!……呵呵,就是這個吧。」

    「呀啊!還給我!」

    「吵死了!」

    她撕開我胸口的衣服,搶走挂在脖子上的護身符袋,那個女人從我曾被交代絕對不可以打開的袋中拿出某種物品後,發出高亢的笑聲。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沒錯!不會有錯!這裏是『※※※※』的世界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那甚至令人感到瘋狂的大笑聲使我太過害怕,甚至無法動彈。

    我在四歲前,與爸爸和媽媽三個人一起生活。當時很幸福……

    每天早上,我聞到媽媽煮的湯的香味而睜開眼。跑去叫醒賴床的爸爸後,他就會抱緊我,用長出的胡渣磨蹭我的臉頰。我抱怨後,爸爸爲了討我開心而將我舉高,我因此拋開不悅而發出笑聲後,媽媽就會用有點可怕的表情責罵我們。

    不過,那種幸福的日子已經不會回來了……

    三年前的那一天,有大批魔物襲擊我們居住的城鎮。每幾十年就會遇到一次魔物大量湧現。爸爸身爲鎮上的士兵,說要保護我們,勇敢地前往與魔物戰鬥,再也沒有回來。即使如此仍無法阻止魔物侵略,媽媽爲了從進入城鎮的魔物手中保護我,也過世了。

    我不知道與魔物的戰鬥結果如何。待在瓦礫之中,被魔物與人類屍體圍住而哭泣的我被活下來的士兵撿走,成爲遠處這個鎮上的孤兒院的一份子。

    爸爸寬闊的背影。媽媽溫柔的笑容……。失去一切的我,手中僅有媽媽交給我的「護身符袋」而已。我不清楚日後有何種日子等著自己,還來不及爲失去雙親感到傷心,就遇到世界的嚴苛之處。

    那是間古老教會的孤兒院。約有十名新入住的孤兒。我們全都住進如倉庫般狹窄的房間,無論是代替寢具被分配到的破爛薄毛毯,以及只加入蔬菜渣的加鹽清湯,通通被以前就住在此處的年長孤兒搶走了。

    管理孤兒院的老太婆除了每天給我們兩餐硬梆梆的黑麥面包與加鹽清湯外,什麽都不做,將孤兒院的事務全交給孤兒們打理。打水、洗衣服、打掃、照顧田地、撿柴火、搬東西,連其他老太婆接下的與孤兒院無關的工作也推給我們,從天亮前到天黑之後總有無止盡的工作。學會偷懶的年長孤兒將所有工作推給年幼的孩子,曾經有個食物被搶走而餓肚子的男生咬了糧食倉庫內的馬鈴薯,那個男生被老太婆用杆面棍體罰到吐血,隔天在床上變得冰冷。

    我不只有一、兩次浮現「會被殺掉……」的想法。不過也無法依靠鎮上的大人。沒有人想與骯髒又瘦弱的孤兒扯上關系。也沒有人想收養這種孤兒。而且那個老太婆會將外表不錯的孤兒交給偶爾出現的、外表體面的大人後,收下許多金錢。

    我不想待在這種地方。不過我遵從爸爸和媽媽的教誨,一直忍耐。

    『沒有人打從骨子裏就是個壞人。所以你要成爲能夠笑著原諒一切的人。』

    施展暴力的老太婆只是心情欠佳而已。奪取年幼孩童食物的年長孤兒們,一定也只是因爲環境不好才這麽做。所以我要成爲能夠笑著原諒這一切的人……我這麽想,始終留意著唯有護身符袋不能被奪走,一直保持笑容,忍耐了三年。

    不過……我的所作所爲是錯誤的嗎?老太婆說明天有重要的客人來訪,要我用井水清理身體,把自己弄乾淨。

    我絕望了。我討厭那些大人看我們的眼神。而這實在太令人作嘔,我無法繼續忍受待在這裏的生活,那一天……逃出了孤兒院。

    雖然逃走了,結果沒有帶走任何東西的我由于空腹和害怕,就在小巷子內抱著膝蓋席地而坐。此時,那個女人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呵呵呵,用不著害怕喔,『艾莉西雅』……」

    「!?」

    那個女人突然喚了我的名字,使我渾身顫抖。她爲什麽知道我的名字?

    「我從前天就一直在找你喔?因爲只知道名字和年齡……以及發色和眼睛顔色而已,實在找得很辛苦……」

    那個女人用扭曲的笑容低頭看著我,用手指撫摸膽怯的我的頭發和眼角。

    「你好髒喔。不過沒關系,我馬上就會弄乾淨。而且竟然那麽瘦……『祖父大人』前來迎接時會嚇一跳的。得好好吃飯……」

    「……祖父……大人?」

    我喃喃道出這個詞,女人充血的眼珠一轉。

    「是啊,是你的……不對,是『我』的祖父大人喔……聽我說?我取回前世的記憶,注意到這裏是『※※※※』的世界時,開心到渾身發抖……並且絕望了。因爲『主角(女主角)』還要好幾十年後,才會進入故事主軸的學園就讀。屆時我已經是老太婆了,根本無法和故事扯上關系。所以想說至少成爲教師也好,就當上冒險者,也學習魔術,拼命念書。但還是不行。只有貴族才能成爲學生或教師……所以呀……」

    「噫!」

    女人掐住我的脖子,從自己的腰部拿出匕首與純黑的「石頭」。

    「我要成爲『主角(你)』……」

    女人的笑容異常扭曲。

    「我說,你知道『魔石』嗎?吸收一定含量以上魔素的生物,會將體內的血液當作媒介,心髒就會産生被稱爲魔石的石頭喔。魔石會在體內産生魔力,不僅會累積高純度的魔力,也會保留屬性和原本生物的些微性質。呵呵……我在古老文獻找到這種方法時非常興奮喲。因爲只要用這種方法,就能夠將『記憶』與『人格』複制到魔石內,轉移到其他人身上了!」

    魔石?魔力?女人講出困難的詞彙,醉醺醺般地繼續說道。

    「雖然在做這個研究的魔術師在動物實驗階段(青蛙)便止住研究了,但如果由我來,一定能夠完成!因爲用其他人的魔石才不順利!我好幾次抽出自己的血液,耐心收集含有自己魔力而産生的凝固成分,花費五年,終于完成我的魔石了!好辛苦……好痛苦……不過!」

    女人滔滔不絕地說道,展示那顆純黑石頭,咧開嘴角大笑。

    「只要把這顆魔石埋入你的心髒,我就能夠拋棄這個古老的身體成爲『主角(你)』了!」

    「……噫!」

    她瘋了。腦袋不正常。即使她成功了,那不就是繼承記憶與人格的別人罷了?女人沒注意到連年幼的我也能瞭解的地方,揮舞匕首。

    「不要動。馬上就結束了。」

    「……不、不要啊啊!」

    因恐懼而忍不住亂揮的手碰到匕首,我的手心有點割傷。沾到那些血的手一摸到女人手指掐住的魔石後,便有奇妙的事物流入我的腦海中。

    「啊!」

    魔石被我的手彈開,女人的注意力被滾走的魔石吸引過去。

    宛如冰冷又宛如炎熱的奇妙感覺流入受傷的手。侵蝕我的某種東西令人感到如同那女人般的惡心,我拼命排斥後,只有剩余的部分沈澱于我的體內,而這三年一直處于害怕的情緒變得冰冷,沈入心底。

    瞬間眯起眼的我,注意到自己正在冷靜思考「必須趁機反擊」。我被女人壓制著,僅移動視線環顧四周,找到手邊的石頭後握住,直接拿起石頭,用力敲向女人的太陽穴。

    咚──!!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人護住頭部,滾向一旁,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我撿起那把匕首,用右手拿好,將左手抵在握把前端,以整個身體的力量用力撞向女人的胸前。

    「嘎、啊……爲、爲什麽你……」

    水平刺入、貫穿肋骨縫隙的匕首戳進女人的心髒,宛如見到無法置信景象的女人眼中,倒映出「我」無機質且毫無感情的臉。

    女人即使心髒被貫穿,也將手伸向我。我沒有對此動搖,更進一步使出力氣將匕首刺得更深,傷口冒出大量鮮血,女人眼中生命的光輝消失了。

    「…………」

    手微微顫抖。我用同樣顫抖的手指緩慢扳開宛如被固定般動也不動、緊握住染血的匕首的手指。

    我現在理解了。流入我腦海裏的,是這個女人「知識」的碎片。

    我不曉得這個女人是懷抱著何種想法才打算做出這種事。即使如此也能夠理解,知識中的這個女人,爲了所謂的「女性向遊戲」,花費好幾十年,拚死拚活一路努力至今。

    劍與魔法的世界,榭爾。位于其中的薩斯大陸中最大的大國克雷迪爾。

    地理與曆史。魔術的知識。戰鬥的技術。這個世界的常識……雖然也有許多過于專業而無法理解的事,不過我已經得到了能夠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的基本「知識」。

    我從已經失去氣息、變得冰冷的女人遺體身上,拿回被奪走的護身符袋與其中的戒指,一邊注意避免碰到那女人掉落在一旁的惡心「魔石」,一邊用石頭敲打了它好幾次,敲不碎的剩余部分則丟棄在水溝內。

    接著翻找那女人的口袋,拿走匕首的刀鞘與錢包,背起女人丟在一旁的背包。

我已經不需要待在這裏了。不過……還有一件事沒做。

    我背著行囊,與過去不同,用不會發出聲音的方式走路,返回甫逃出的孤兒院。我沒有走進去,在不被任何人發現的情況下窺探孤兒院的模樣。結果,屋內終于察覺我不在的老太婆正對其他孤兒們大聲咆哮。

    我悄悄進入孤兒院的占地中,躲在庭院的陰影處,如動物般潛伏氣息。

    「…………」

    由于缺乏體力,我突然變得好困,但靠著慢慢咀嚼女人行囊中乾硬的黑麥面包以蒙混睡意。一邊打瞌睡一邊等待孤兒院中的聲音消失,等到老太婆離開房間,熄滅燈火,接著再經過約一小時左右,我在黑暗之中悄悄展開行動。

    已充分習慣黑暗的眼睛憑著星星微弱的亮光,找到老太婆的所在地。

    古老教會的孤兒院沒有房間有鎖。我靜悄悄地推開門,潛入飄出酒味的偏遠房間,耐心等待打呼熟睡的老太婆翻身,當她背對我的那瞬間,我用附近的手帕輕壓住她的脖子上方,從上用整個身體對匕首施加重量,刺入老太婆的延腦內。

    「──!」

    發出微弱呻吟聲的老太婆身體陣陣顫抖。我爲了不讓血噴出而用手帕壓著,宛如擦拭鮮血般慢慢拔出匕首,靜靜吐出屏住的氣息,放松僵硬的指尖,將匕首收回刀鞘之後插入腰帶內。

    如此一來就不需要擔心了。根據那個女人的「知識」,我居住的孤兒院院長將換成一位溫柔的老神父。說不定這樣一來,那名神父就會更快代替老太婆成爲此處的負責人,孤兒就不會被虐待,也不會有人被賣掉了。

    不過──

    「……無聊透頂………」

    這間古老的孤兒院、耍小聰明的孤兒們、徒有欲望的老太婆、知情卻撒手不管的村人、那個女人內心的想法,以及那個「女性向遊戲」,全都無聊透頂。

    難不成我就是爲了這些無聊透頂的事物而被生下來的嗎?

    就因爲如此無聊透頂的事物,爸爸和媽媽才死掉的嗎!!

    我翻遍老太婆的房間與一旁的架子,穿上皮革涼鞋,把沾上噴濺的血且如破布般的連身衣,替換成乾淨一點的連身衣。

    接著攤開床單,裝滿乾淨的布、老太婆藏起來的錢幣、老太婆自己吃的上等的糧食和水壺等必要物品,用徹夜逃離般的打扮,離開這個無聊透頂的小鎮。

    我排斥「女性向遊戲」。

    「我會一個人生存下去。」

    首先來整理「知識」。這個世界似乎與「戀上銀翼」──通稱「銀戀」的「女性向遊戲」相似。

    女性向遊戲……雖然我不太能夠理解,不過是在類似圖畫書的遊戲世界中,主角一邊進貢男人或受人進貢,逐漸籠絡好幾名男人的故事。雖然我不認爲實際上有這種人,不過根據那個女人的「知識」,「我」就是那名「主角(女主角)」。

    艾莉西雅……是我的名字,也是遊戲女主角的名字。遊戲中擁有姓氏,應該是被貴族家收養後才冠上的吧?媽媽似乎是貴族的女兒,與原本身爲騎士見習生的爸爸墜入愛河後私奔。「知識」這樣告訴我。

    所以我身上有貴族的血脈,是貴族的血親,因此只要我願意,或許能夠過上比現在更優渥的生活。如果是以前那個什麽都不知道的自己,雖然將貴族視爲遙不可及的存在懼怕,卻也憧憬公主般的生活吧?

    不過……如今已經獲得「知識」了,就我看來,比起憧憬,貴族的存在方式更令人感到畏懼,而且非常麻煩。更何況,我並不打算過著那個女人爲之傾倒的「女性向遊戲」和被「命運」左右的人生。

    雖然那個女人對于這個世界是「遊戲的世界」深信不移,不過看在我眼中,那種世界未免太不現實了。

    我就是「我」。並非遊戲的登場人物。是活在這個世界的一名人類。

    我要反抗命運,即使獨自一人也要活下去。而我也已經得到爲此需要的「知識」。

    其實爲了不與女性向遊戲扯上關系,我應該要對遊戲內容做基本的驗證才對。不過,如果不將複制了那個女人的知識與人格的魔石埋入心髒,或許就無法獲得那部分的情報,且關于那個女人「前世」的知識也模糊不清。

    或許是我意圖抗拒那個女人,無意識地將關于那個女人的本質部分彈開,因而沒有獲得那方面的知識也說不定。不過,就算我現在想要那些知識,那個魔石已經被我敲碎丟進水溝內了。即使沒有被破壞,我也不打算再次碰觸那玩意兒。

    即使如此,我仍試著用其他故事的知識彌補,並串聯模糊不清的遊戲知識,掌握了粗略的內容(故事)。

    開朗溫柔又努力的「女主角」,其實是某位貴族千金與騎士見習生私奔後生下的孩子,雙親因爲魔物失控而死亡後,便成爲孤兒在教會生活。

    曆經不少事後被某位貴族找到,前往貴族子弟才能就讀的學園,與王子大人和跟屁蟲之類的人感情變融洽後,雖然被其婚約者「反派千金」欺負,不過在迷宮取得加護、進行冒險,曆經波折後進入圓滿結局,是非常無趣的內容。

    ……真的無聊透頂。人類即使沒有成爲貴族,沒有和王子大人結婚也能活下去。

   我竟然是爲了這種「無聊透頂的事」而生下來的,就算面對神明,我也不會讓祂這樣說。

    總之,我打算前往那個女人「知識」中的隔壁鎮。根據那個女人的「知識」,這裏是被稱作「榭爾」的世界,薩斯大陸內的大國克雷迪爾。我所在的這個地區是克雷迪爾王國最北邊的男爵領,那個女人並不記得小地方的地名。

    我想要前往隔壁鎮,是因爲考慮到若說過去居住的城鎮給人的印象是「大型村莊」的話,那麽出手殺人的我前往領主男爵居住的隔壁鎮,比起這裏能夠找到更多躲藏的地方。

    真要說起來,我想在被貴族找到前離開這個男爵領,但仍爲孩童的我無法長途旅行,原本居住的城鎮雖然隨意,不過若想進入被城牆包圍的大型城鎮,則需要繳交一枚銀幣當作稅金。

   離開男爵領經過其他領地時,也要繳交稅金,因此一般平民不會出門旅行。不過,也有方法能夠避開這種通行稅。

    只要向領主繳納與年收相符合的稅金,獲得市民權的話,在領地內就能夠自由移動到各地。也可以在商業公會購買行商權。若是商人,前往其他領地也有折扣。

    另外還有冒險者公會。只要在公會登錄的級別越高,就能夠在國內自由移動。當然不可能短期就成爲高級別的冒險者,不過若在登錄爲初級「級別1」的城鎮,似乎也能被允許自由進出。

    「……冒險者?」

    什麽是冒險者?如此思考時,腦海中便浮現出知識。「冒險者公會」原本是承接商業公會委托的傭兵公會衍生而出的組織,而「冒險者」是以單人或少人數排除魔物,調查遺迹或未開拓土地,專精于探索的傭兵。

    不過現在雖然變成了所謂「萬事屋」,好比單純破壞遺迹的非法人士,或者把從魔物身上獲得的魔石提供給城鎮般的礦工,即使如此,憑著少數精銳能夠打倒強大魔物的高級別冒險者仍可獲得豐富的報酬。

    我想到這裏,覺得供給有如「電池」般累積魔力的魔石的冒險者是社會所需的職業。不過,要在冒險者公會登錄,至少要級別1……「戰鬥技能」似乎需要等級1以上。

    ……技能?等級?我再度對從思緒中隱約浮現而出的這些單字感到疑惑。由于至今身爲孤兒這種沒有智慧和知識的孩童,因此不知道「技能」和「等級」,不過現在沒有時間,待會再確認吧。

      總之,當前目標是將隨便一種戰鬥技能提升至等級1,成爲冒險者。隔壁鎮有冒險者公會,而那個城鎮也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但我直接前往城鎮也是個問題。

    首先現在的我只是個七歲孩童,倘若進入城鎮,也有極高的可能被邪惡的大人欺騙、捉去賣或被殺掉。所以進入城鎮前,至少要有能從流氓這類人手中逃跑的能力。如果能在鍛煉的過程學會戰鬥技能就好,不過只憑藉知識能否學會,老實說很微妙。

  總之現在我應該確認「做得到」與「做不到」的事。所以我考慮潛伏在連接那個鄉下小鎮與隔壁鎮的街道某處。

   前往隔壁鎮的馬車,早上出發似乎傍晚會到。這麽一來走路大概兩天。如果有這樣的距離,途中的某個地方應該有類似營地的場所。那種場所的附近有水源的可能性很高,因此就將那裏當作最初的目的地。

   铛……铛──,城鎮的鍾塔傳出兩次敲鍾聲,我從半失去的意識之中清醒。

    那個時鍾每兩個時辰……每四小時就會報鍾,深夜十二點敲一次,因此現在響兩次,表示告知時間爲早上四點鍾。這個鍾聲叫醒務農的人,而聽見早上八點的鍾聲後,鎮上的居民也會開始工作。教會的孤兒們從早上四點開始工作,不過老太婆早上八點才會起床,因此應該還要一段時間才會有人注意到她的屍體。我看見天空另一側開始泛白,便從城鎮附近森林中的藏身之處走出來,沿著街道走向隔壁鎮。

    雖然不曉得離營地的距離有多遠,不過依孩童的腳程,晚上應該能到達吧……雖然如此盤算,我太高估孩童的體力了。開始步行後經過四小時……我覺得自己很努力了。陽光變強,從遠方聽見微弱的第三次鍾聲時,我終于體力不支,跌坐在地。

    冷靜一想,沒吃什麽東西,也幾乎沒睡的孩童,怎麽可能走上好幾個小時。我感到頭昏眼花、隱隱生疼的頭痛,判斷這樣下去不妙,便鞭策無力發抖的腳走進離街道好幾公尺的森林之中躲藏。

    我躲進從路上看不見的樹林陰暗處,從行囊中拿出皮革水壺,由于口很渴,便貪婪地大口灌入有皮革味的水,不過卻被爲了防止水變質而加入的水果酒整個嗆到。

    「──咳、咳!」

    我重新調整好呼吸,舔了口水後含在嘴內,意識隨之變得清晰,同時注意到強烈的空腹感。我從身上拿出一個老太婆糧食中的白面包。我認爲最好在發黴前吃完,咬了一口後,嘗到很久以前與家人共度、令人懷念的味道。

    「…………」

    柔軟的白面包是高級品,和家人住在一起時,只在有喜事時才能吃到,比現在更年幼的我一直很期待。原爲士兵的爸爸曾經對媽媽道歉說無法每天讓我們吃到白面包,而媽媽笑著搖頭說沒關系,當時我感到不可思議,不過根據那個女人的知識,媽媽原本是貴族,也難怪爸爸會那麽說了。

   我將面包咬碎,以蓋過有點寂寞的情緒。喝下水壺內的水,填飽肚子後,終于舒服了些。

    「……好痛。」

    一放松下來,注意到腳部的疼痛,我皺起臉。孤兒院的所有孩童都打赤腳。所以這是我第一次穿涼鞋,還沒穿習慣,腳被皮革摩擦,滲出血來。

    好痛……但是我不怕。確認傷口不嚴重,我從行囊中拿出還乾淨的手帕,用匕首切開後當作繃帶。順道一提,昨天與女人爭執時手的傷口,也在昨晚做了簡易治療,但我也用水壺中摻了水果酒的水清洗那裏,做了繃帶包住。

    ……明明「知識」告訴我包紮輕而易舉,孩童的手指卻意外地不靈巧,花費不少時間才結束治療。不過,比起這件事──

   「……水剩好少。」

    由于治療時也用到水,只剩下一點水了。由于在意飲用水殘量的緣故嗎,那個女人的「知識」宛如打水般湧出來了。身體還小的孩童必須攝取許多水分。沒有攝取水份,大概就會變成方才那種狀態吧。我思考該如何做才好,一起攝取水果等糖分和「維生素」似乎不錯。

   雖然那個女人也不太清楚「維生素」是什麽物質,但一定是很重要的成分吧?不過這座森林中何處有那種水果呢?接著「知識」又浮現而出,我倚靠這些知識,在附近稍微找了一下,結果在我胸口高的灌木中找到黑色果實。

    那是一種莓果,這個國家的大陸南部隨處可見的水果。

    「……好酸。」

    我摘起一個,弄破皮,試著舔了汁液,發現甜度低,酸味強,多少有點澀味,一般而言似乎都做成果醬或曬乾後再吃。不過也並非不能直接生吃。我一邊注意有沒有蛇,一邊摘下附近的大葉子……托索爾草?把葉子當作盤子,盛裝摘來的黑莓。

    摘完莓果後,在開動前整理行囊。

    我從孤兒院帶出來的行囊,有幾件衣物、布料、糧食和幾枚硬幣。現在身上的連身衣,是平民的孩童常穿的衣服,男女沒有不同,因此衣服有點大件,不過總之先這樣穿著就好。

]    糧食只剩一個白面包,還有肉乾與一塊乾起司,節省點吃的話應該可以撐個三天。包含那個女人的所持物在內,金錢則有十五枚銀幣,八枚小銀幣,十三枚銅幣。在商店或攤販花費幾枚銅幣就能買到食物,而一枚銀幣可以住三天旅館,因此有不少錢。

    接著確認令人在意的、那個女人攜帶的包包內部,找出一束枯萎的草與兩個藥水的陶器藥瓶。而在最裏面找出像是筆記本的小書。

   「……真稀奇。」

看見這本書,擁有「知識」的我浮現這種想法。書雖然昂貴,卻沒有那麽少見。根據知識所述,這個大陸以前用動物皮制成的羊皮紙,不過約一百二十年前開始用植物紙,現在植物紙才是主流。

    其原料就是我剛剛拿來當作盤子的托索爾草。這種草的葉子大,長有絨毛般的短毛,觸感平滑,從以前就在如廁後拿來用。實際上我也有用過,不過可說沒有其他用途了。這種葉子雖然很柔軟,不過纖維很長,動物之中似乎只有山羊會吃。

    以前的貴族不喜歡用葉子來擦拭,便讓煉金術師研究,而這就是植物紙的原點。這種托索爾草一加熱就會褪色,變成淡黃色的紙張。從幾十年前品質就開始提升,以前需要十枚金幣以上的書,現在便宜到只要一成左右了。

    而我之所以說「真稀奇」的理由,是因爲這本書是羊皮紙做的。或許由于重複寫過好幾遍,有些部分被削掉,變成薄薄一本,但裏面提到藥草、毒草、能當作藥的菇類和礦物,都附有精致的插圖,和標記得密密麻麻的內容。

    原來那個女人還有這一面啊,但看來是她從教導魔術的師父私人物品中偷來的……那個女人實在無可救藥。

   不過老實說我很高興。雖然憑著「知識」讀書也能了解意思,但是閱讀和書寫文章都需要學習。這本書能當作不錯的教科書。

    另外兩瓶藥水的其中一瓶也是從師父那裏偷來的,似乎是上級回複藥水,那個女人好像打算將魔石埋入我心髒後,用這個藥水治療。

    而那束枯萎的草是藥草。不過這些藥草並沒有值得一提的地方,是隨處可見的草類,一般家庭也會拿來用的常備藥。我拿起其中一根放入口中咀嚼。濃濃的草味往鼻子竄,忍耐著咀嚼後,用其塗抹受傷的地方,重新包好繃帶。

    一回過神,太陽已經高挂在半空。感覺差不多無法保持意識了,我在休息前重新整理好行囊後背在背上,乾脆地將老太婆說爲了拿去賣而留長的頭發用匕首切斷。

    我貪婪地咬碎摘來的莓果,宛如受傷的野獸治愈傷口般躲在樹木的陰暗處,靜靜閉上眼。

    「…………」

    不久之前,我還懼怕「黑暗」。懼怕「疼痛」。懼怕「饑餓」和「孤獨」。不過會懼怕那些事,是因爲我不曉得生存的方法。

    我因細微的聲音睜開眼,朝爬到腳邊的蛇的頭部揮下匕首。頭被刺穿的蛇掙紮了好一陣子,我不帶著任何一絲情感,一直盯著逐漸失去掙紮力氣的蛇。

]    最可怕的是無知。不過,些微的疼痛已經不令人害怕了。因爲現在「知識」讓我能夠理解自己到什麽程度都不會死,已經沒有懼怕的理由。

    我能夠這麽想,是因爲獲得了那個女人好幾十年份的知識嗎?不過,我並不認爲由于那個女人的把戲,我就不再是自己了。

   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是「艾莉西雅」。

    我一邊如此思考,同時爲了恢複身體的疲勞,便戒備著四周,稍微陷入淺眠。

結果,過了隔天中午我才到達目標的營地。
    糧食消耗後,剩下的只有白面包和不到一片的重鹹肉乾,此外就吃這一帶能采到的黑莓填飽肚子。根據計算,再怎麽節儉糧食也只能撐三天。考慮到還要兩天才能到達隔壁鎮,必須想出一些戰鬥方法。

    營地沒有人影,我邊戒備四周邊靠近,伸手碰向營火的灰燼。這灰還是新的,但不會燙。由于我身上沒有能夠點火的物品,因此若留有種火就得救了,但是想找不存在的東西也沒有意義。

    我握起一把營火的灰燼,撒在頭上。雖然切斷長發了,但我帶著桃色的金發非常顯眼,如此一來就能夠不引人注目,之後可以放心點。

    我把行囊藏在營地附近的樹蔭下,只帶著匕首與水壺尋找水源。我心想一定有水源才去找的,結果發現從馬路被踩硬的道路下方冒出的地下水。我試著往上遊處尋找,在叉路的地方看到一條小河川流進像岩石裂開的窪地內,看來是通過道路下方又再度湧出來的。

    基本上,上遊的河水比較乾淨,但我判斷沒有煮沸就飲用太危險了,因此只用布沾濕後擦拭身體而已。我並非愛乾淨,只是若放著汗水和汙垢不管而散發體味暴露自己存在,也太愚蠢了。

    雖然水也一樣,但我無法生火,是因爲在那個孤兒院,年長的孤兒會用【生活魔法】點火,我從來沒在孤兒院看過打火石。

    這個世界有「魔法」。而一般常用的稱作「魔術」。

    說到這兩者不同之處,「魔法」是從以前就有的原始現象,而在學術上被分析後,變得相對較常用的就是「魔術」。譬如說,倘若自己從零開始設計、制作的馬車是「魔法」,那麽市售的馬車就是「魔術」。實用化之後用哪一種比較輕松,也不用特意提起了。

    那個女人似乎是魔術師,這方面的知識很充沛,但不會學習不感興趣的事物,有很多可疑之處……真麻煩。

    魔法分爲光、暗、土、水、火、風六種屬性。不過,正確來說也有一種不帶屬性的無屬性魔法,可說有七個種類。人有自己適合的屬性,若具有一定以上的魔力,就能夠施展魔術。由于沒有方便的技術和道具能夠隨手調查自己能夠用哪種屬性,因此調查需要一定的功夫,在這階段,大部分平民似乎就會放棄使用魔術了。

    那個女人似乎曾經想像過只要伸手就能夠瞭解屬性的便利道具,而對缺乏夢想的現實感到憤慨……怎麽就只記得這種不需要的知識。

    雖然我也打算有朝一日學會魔術,不過現在需要的是「生活魔法」。生活魔法分類在無屬性內。雖然可以用來點火或叫出水,不過一般人也不太清楚爲什麽這不被歸類在屬性魔法內。

    那個女人的師父分明教導過使用的魔力量差異、幹涉空間的因果律、似乎與世界根源相關的事物等重點,那個女人卻不感興趣,沒什麽印象。

    生活魔法有六種,即使身爲平民,幾乎所有大人都會用。但並非能使用所有生活魔法。雖然「知識」說能夠用的人頂多使出一、兩種,不過那女人的師父讓她以魔術師的嗜好的名義,學會全部六種了。

    點燃蠟燭強度般光源的【燈火(light)】

    消除燈火,熄滅燈光的【黑暗(dark)】

    固定土屬性物體讓其變硬一段時間的【硬化(hard)】

    指尖燃起微弱火苗的【火花(fire)】

    叫出約一杯水量的【流水(water)】

    往隨意的方向起風的【流風(wind)】

    這六種之中,最多人學會的是【燈火】,第二多的是【火花】,第三是【流水】,學會其他種類的人並不多。倒也不是無法學會所有魔法,單純是覺得學習很麻煩……不過這些不就是屬性六魔法的基礎嗎?

    由于平民也能使用這種生活魔法,因此沒有進行魔術方面的分析,一般而言用雙眼看好幾次,似乎就能偶然記住。

    作爲魔術的基礎,屬性魔術都需要「詠唱」,不過只要仔細想像無屬性魔法的生活魔法,僅用單音節的「發動字詞」就能夠施展魔法。

    由于那個女人被師父逼著學習,因此訓練方法也牢記在心。不過,我在其前一個階段遇到瓶頸。進行那種訓練方法時,似乎得感受自己體內的魔力,但我完全不清楚自己的魔力。

    「……沒辦法。」

    總之,在那個女人的「知識」中找找有關魔力的情報。

    首先說到前提,這個世界的生物毫無例外都具有「魔力」。這是因爲這個世界擁有其根基的「魔素」。除了大氣,水和土中也充滿了魔素,魔素爲精靈的恩賜或從靈魂産生等,說法衆說紛纭,不過簡單來說,只要呼吸、喝水、吃下大地的恩惠或動物的肉,魔素就會累積于體內。

    將這些累積的魔素當作能量,可使用的狀態就是魔力,而擁有一定含量的魔力,體內似乎就會長出能夠自行産生魔力的「魔石」,不過先別管這個。

    也就是說,我的體內也一定含有魔力。不過由于四周充滿魔素的緣故,我搞不清楚自己的魔力是哪一種。

    魔石是魔素將血液當作媒介形成的。那麽這些血中應該也流有魔力。我將手指抵住自己的手腕,感覺脈搏。咚咚、咚咚……感覺到血液在流動。閉上眼睛,集中精神,感受流動的血液中應有的魔力,接著有微弱的……某種東西──

    「…………不行嗎。」

    結果我不清楚感受到的那股微弱的力量是魔力還是錯覺。

    雖然著急也沒有用,但沒有余力會讓人焦慮。不過非做不可的事堆積如山,總之我先尋找可藏起行囊的安全場所,並掌握周圍的地形,一邊摘下黑莓,一邊反覆做透過呼吸以獲得更多魔素的想像練習。

    不過,到頭來我仍無法感知魔力。或許必須改變思維。雖然難以感受到空氣中的水分,但能看清雨水。所以只要有人願意讓我碰觸大量魔力,就能直接體會,雖然這種方法比較快,不過對于避開人類的我並不現實。

    我躲在沿著小河稍微往上走的地方發現的岩石縫隙間,吃著用小河河水洗過的黑莓,邊在腦中整理除了魔法以外要做的其他事。應該要學會用匕首。那個女人雖然是魔術師,好歹擁有操控短劍的技術「短劍術技能」。

    接著溫習被我暫且擱置的「技能」。

    技能指人類擁有的技巧,並非多麽特別。那個女人雖然將技能視爲特殊能力(開挂),但這個世界沒有這麽簡單,便一如往常徑自憤恨不平。好像也有類似特殊能力般的精靈「加護(gift)」,不過那與技能並不一樣。

    那個女人的師父說,技能是一般技巧的「刻印」。人類若反覆進行好幾次有意做出的行爲,其行爲就會與體內的魔力反應,引起「刻印」于靈魂的現象。將這種現象用淺顯易懂的語言說明,在這個世界一般稱作技能。

    所以就算沒有技能也能夠做到同樣的事。只不過刻印于靈魂的行爲會變得較不易失敗,也不會忘記。

    舉例而言,據說劍術每休息一天,得花費三天才能找回手感。不過因技能學會的技術就不會忘記,因此修行的效率會變佳,變得容易學會更多技術。由于身體不舒服或著急時,也能夠下意識做出有意進行的行爲,因此在任何領域上都能夠變得頗輕松。只不過,技能並非能夠輕易學會,提升「技能等級」則需要更多的鍛煉。

    技能因應其熟練度和技能練度而有階段(level)之分,既然有可用言語說明並予以調查的技術,將其化爲容易理解的數值就被稱爲「技能等級」。

    提升技能等級並不容易。不僅如此,一般而言,連學會技能本身都有困難。只學會招式並無法輕易得到技能等級1,必須反覆進行正確的動作才能學會技能。

    由于那個女人學得不甘不願,因此花費三年才得到短劍術技能等級1。然而,她只消幾個月就得到火魔術技能,那或許並非才能差異,單純只是好惡分明?

    那個女人是「級別2」的魔術師。級別2意指關于戰鬥的技能有「2等」。那個女人的技能是火魔術與水魔術有等級2,而短劍術等級1吧?雖然尚有其他技能,都是一般技能,所以記憶模糊。

    技能等級1雖爲初學者,卻並非外行人。這個世界的常識似乎是升到等級2才表示終于能夠獨當一面。技能等級升到3後,被稱爲該領域的熟練者,也會受到貴族聘用。到達等級4,貴族和國家會前來招攬,到達等級5,則被視爲師範受衆人敬重,一般而言被稱爲「大師」。

    話說回來還有更高階的,到達等級6則是超越人類常理,會成爲大國的首席宮廷魔術師和騎士團指導顧問的「劍聖」這類遙不可及的存在。

    雖然是不確定的情報,技能等級最高到10,到達這種境界則會成爲「亞神」,已經並非「人類」了。不過終究只是鄉野傳說。

    雖然那個女人對于技能並非特殊能力(開挂)感到不滿,不過技能並非那個女人妄想中「神明賜予的廉價力量」,令我感到安心。

    因爲,這表示被「神明大人」這種不確定的存在支配了吧?

    被隨手賦予的特殊能力(開挂)說不定會令人經常心懷不安,擔憂或許會因賦予其存在陰晴不定的想法而輕易消失。

    所以我也對世界上僅此一把的強大武器毫無興趣。若被奪取後就消失無蹤的強大,可不能說是自己「真正的強大」。

    我思考這些事時,這一帶稍微變暗了。雖然吃了莓果,肚子不是太餓,不過水壺中的水量令人擔心。雖然用莓果補充水分,但依然不夠,若學不會生活魔法,就只能冒著危險喝小河中的水了。

    話雖如此,也沒辦法立刻學會,魔力等天色暗下來後再考察,天黑之前再稍微練習使用匕首吧。

    我用那個女人知識中的短劍術技能拿好匕首。看來我從刺了那個女人的時候起,似乎唯有握法在無意識之中便有確實做好。

    「……唔!」

    爲了減少承受攻擊的面積而壓低身子,試著用單手將匕首往前突刺。

    不過好慢。就算只是第一次能夠正確使出招式,未免太拙劣了。就先別嘗試其他招式,首先專注練習這種突刺吧。

    我重複做了好幾次突刺的練習,等到太陽下山看不清周圍時,才吐了口氣。看來我非常專心練習,四周已經被黑暗包圍,耳朵只聽見附近的流水聲。

    再稍微練習感知魔力後就睡覺吧。我想到這裏,在遠處的黑暗中隱約看見橙色的亮光。

    有人來到營地了?我還不打算與人接觸,如果是強盜之類的,最好趕緊離開這裏。

    一思及此,我注意不發出聲響而悄悄從草叢中窺探營地,結果看見坐在營火附近串起肉、用火烤肉的男人背影。他的背影實在太寬闊,我不禁看得入迷,接著那個男人唐突地大吼。

    「是誰!?滾出來!」

    被發現了!?背對我的高大男人握起一旁的大劍,無聲地站了起來。雖然男人的長相因逆光而看不清楚,不過他銳利的眼神令人覺得並非泛泛之輩。

    「難道是魔物?不現身的話,我就把你揪出來。」

    揮舞大劍、用低沈的聲音如此撂狠話的他身上散發出「什麽」的瞬間,我的身體變得冰冷,手腳開始微微發顫。難不成這就是「殺氣」嗎?搞砸了。明明被發現的當下就應該立刻離開才對,就算有知識,第一次遇見的強大氣場令我的心髒瞬間麻痹。

    「……唔!」

    我舉起拳頭敲向自己依然顫抖的腳,立刻轉身跑走。還有可能成功逃跑。與一直待在暗處的我不同,對方待在營火旁,眼睛應該仍不習慣黑暗才對。

    爲了不被草木弄傷眼睛,我交叉手臂遮住臉,邊壓低身體,邊奔跑在夜晚的森林中。

    「!」

    背後傳來踏過草叢、踩過樹枝的聲音。那個男人追上來了。與其強烈的氣息相反,完全聽不見腳步聲。

    就像殺害那個老太婆時,我依舊將膽怯的情感沈入心底,籲了口氣。

    我鞭策發出慘叫的腳,直轉彎改變方向,略爲變大的窸窣聲令男人發出困惑的氣息。在他依然困惑時,我再度改變方向,一邊躲在樹木暗處以隱藏身影,這次不發出腳步聲,穿過森林。

    如果那個男人依然追上來的話,表示對我抱持明確的殺意吧。那個男人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變遠。我消除自己聲音似地降低跑步速度,減緩呼吸聲後,就在這個瞬間傳來風切聲,斧頭刺入我躲藏身子的樹幹。

    「!?」

    那個男人的氣息沒有變遠。他抑制氣息,在找尋我的位置。

    男人察覺沒殺掉我,猛然沖出森林。好快!加上我依舊年幼的身體沒有體力。我判斷逃不了,瞄准男人舉起大劍用力揮下的那個瞬間,我架好匕首,主動往前沖出。

    「咕啊!?」

    不過我的刀刃在觸及樹幹般粗壯的腳之前,男人立刻用大劍的劍柄前端敲向我。

    堅硬物體裂開的聲音。男人驚訝的聲音。由于被毆打的沖擊,我將空氣從肺中吐出,接著直接被彈飛般滾入森林中,朦胧地聽著男人奔跑過來的腳步聲,同時,我的意識沈入黑暗之中。

    「抱歉啊,小男孩。因爲你個子太小了,我以爲是狗頭人才追趕你的!」

    「…………」

    現在的我,與那個男人一起坐在營地的營火旁。狗頭人是一種用雙腳站立,有著狗外表的低級魔物,我可不認爲會與那種東西搞錯。

    那個男人好像是個冒險者,他似乎認爲領地內的街道上若有魔物,會對旅人造成危險才追我,而因爲我太會逃跑了,他才死纏爛打地追擊。

    「來,也算不上道歉,吃吧。」

    男人遞給我一直用火烤到剛剛,剝皮後切塊的蛇肉。雖然我沒吃過蛇肉,不過孤兒院中無法忍受劣質夥食的某個年長男孩子曾說過在森林中捉蛇來吃的事。

    這一帶常見的綠蛇雖然具有微弱的麻痹毒性,卻沒有致死性,除了遇到大型動物會自衛以外,不會主動襲擊。現在的我並不像普通的女生那般厭惡蛇,被肉烤熟的味道吸引似地咬了一口,含有許多肉汁的平淡滋味于口中擴散。

    老實說味道很淡,並不美味。不過我由于空腹,且原本就吃得不好,因此一口口吃光,喝下男人遞給我的水後,終于舒服了些。男人看著我這模樣,等我吃完後開口問了。

    「那麽,小男孩。小孩子跑來這種地方做什麽?你父母呢?」

    「…………」

    我割斷頭發,用灰弄髒自己,男人徹底把我誤認爲「男生」了。看來他雖然長得一臉嚴肅,骨子裏很善良……不對,應該說是個好人嗎?聽見那句擔心且帶著常識的話,我沈默不語,而他大概認爲我是無依無靠的流浪兒,輕歎了口氣後改變話題。

    「……還會痛嗎?」

    那句話令我小力搖頭。男人用光魔術等級1的【回複(heal)】魔術治好我了。然而胸口與左肩的中間附近仍留有淡淡的瘀青,雖然一碰還會痛,但並非無法忍耐。

    我稍微找出了光魔術的知識,等級1的光魔術中有【回複】與【治愈(cure)】,【回複】雖然能使體力恢複,卻只能堵住傷口,疼痛無法完全消失。另一種【治愈】雖然能夠治好傷口、恢複原狀,但其有效範圍很小,完成治療也要花不少時間,體力有時反而會因此減少。

    就算只用初階的【回複】,仍可以治好割傷不留疤痕,有效範圍大、恢複速度也快,因此一般說到治療魔術就是指【回複】。大概只有在出嫁前的女孩子身上會留下疤痕這種受重傷的情況才使用【治愈】,由于這個魔術結構麻煩,因此趨勢似乎是即使有光魔術的適性也不會勉強自己學會。

    用【治愈】雖然能夠馬上治好我的瘀青,不過這個男人說他不會。我沈默地陷入思考時,感覺他著急起來。縱使我也有許多事想問他,不過我還沒對這個男人放下戒心,低頭看著地面後,看見我被大劍的劍柄前端折斷的那把匕首。

    「啊~抱歉。弄斷你的匕首了。不過那匕首不適合用來戰鬥。大概是貴族千金用來自戕的那種短劍。雖然挺銳利的,但刀刃太薄,只要碰到兔子的骨頭就會磨損。」

    男人滔滔不絕,就像在爲弄斷匕首找藉口似的。但我並沒有責怪男人。雖然失去匕首有點麻煩,不過這也是因爲我白白逃跑,若沒有這把匕首而骨折了,男人用【回複】也可能無法治好我,因此也無可奈何。

    我小力搖頭,示意沒有責怪男人的意思,結果他的模樣似乎有些坐立不安,接著將腰部的匕首連著刀鞘遞給我。

    「你就用這個代替吧。對小孩子來說大了點,不過這個原本就用于解剖魔物,很耐用喔。」

    「……」

    我將強硬般遞給我的匕首拔出劍鞘,看見有點生鏽,不過卻仔細研磨過的鋼刃。由于不像之前那把匕首輕薄,因此難以深深刺進目標,但碰到骨頭也不會磨損吧?若不是鍛造後只經過磨刀程序的鐵制品,而是精煉、鍛造後制成的鋼制匕首的話,應該價格不斐,就算心懷歉意卻乾脆地送給流浪兒,實在是個濫好人,對他有戒心都令人感到愚蠢起來了。

    「……謝謝叔叔。」

    「我只有二十歲。」

    原本以爲三十歲左右,卻意外年輕。我重新仔細看他的臉,雖然長相嚴肅,皮膚卻很光滑。由于胡子沒刮所以看不清楚,但五官並不醜陋,符合年紀的不滿表情甚至令人覺得逗趣,我不禁揚起嘴角。

    「喔,終于笑了。小孩子還是笑嘻嘻的最好。」

    我甩開他隨興地用力抓著我頭發的手,換回認真的神情,定睛看著他。

    「吶,教我用魔力。」

    「怎、怎麽突然……」

    「我不會用生活魔法,這樣不方便。」

    「雖然我不太清楚你的情況……說起來我也不是向其他人學的啊。」

    叔叔說,使用生活魔法時,會變得能夠感覺自己體內與平時不同的「流動」,知道那就是魔力。也就是說,我學習的步驟顛倒了。

    「…………」

    這樣下去,不管花多久時間都難以學會魔術。還是按照原先計畫,感覺其他人強大的魔力比較快。

    「你能用強大的魔力嗎?」

    「那當然。我的魔術沒什麽了不起,不過身體強化得用上不少魔力喔?」

    「現在能做嗎?」

    「是能做……唉,算了。很危險,所以你退後。」

    「唔?」

    危險?記得【身體強化】是戰士使用的技能,將魔力流至全身以強化身體能力。爲什麽危險?雖然不太清楚,我離開他幾步,接著從他全身感到滿溢而出般的力量在奔騰,營火的火焰大幅晃動。

    「……好厲害。」

    這就是【身體強化】嗎?在一旁看著就感受到壓倒性的力量。我宛如被吸引般輕率地走近後碰觸他的手,叔叔訝異地睜大眼。那個瞬間,我被摸的手「啪叽」地彈開,身體往後倒下。

    「小男孩!」

    叔叔慌張地趕到我身邊。雖然沒有受傷,但我的手就像麻痹一樣微微疼痛,他對不禁愣住的我開口說教。

    「我說過要你退後吧!如果會用魔力就算了,若是不習慣魔力的小孩子,會受到巨大的沖擊喔!」

    「嗯……嚇一跳。」

    雖然被嚇一跳,也有點痛,但不到無法動彈的地步。我微微皺起臉並站起身來,松開麻痹手指般地張阖手指,結果叔叔帶著錯愕的表情看著我。

    不過那是……不對,這就是魔力嗎?雖然我的血流中不多,不過摸到叔叔時,感受到同樣性質的力量。果然血液中也含有魔力的假設沒有錯。

    從那個女人的「知識」來看,若意識著分布于全身的血管和微血管,就能夠逐漸專注而明確感受到流動的血液中含有隱約分布于全身的微弱魔力。

    魔力伴隨著全身血液流至心髒後,與心髒的跳動一起逐漸變強,又再度進入全身循環後,便感覺身體慢慢變熱。

    「小男孩!那是【身體強化】嗎!?不對,還不成氣候……」

    看來讓魔力沿著血流讓其循環,就會成爲模仿【身體強化】的狀態。如此一來就能學會生活魔法,或許也能學會屬性魔術也說不定。我情緒高漲而讓魔力循環後,突然感到頭暈而身體搖晃,叔叔抓住我的手予以支撐。

    「喂,差不多該停下來了。身體強化會逐漸消耗魔力。你會昏倒的。」

    「嗯……」

    雖然那個女人有短劍術技能,卻不會用身體強化。由于我在這方面的知識不足,便乖乖聽他的話,結果他不知爲何錯愕地看著我歎氣。

    「叔叔?」

    「不是叔叔。我的名字是菲爾德……唉,晚一天左右回去也沒關系啦。」

    叔叔,應該說菲爾德站起身子,低頭看著我,臉上浮現普通小孩看到會嚇哭的猙獰笑容。

    「明天一整天,就由本大爺讓你學好基礎。做好心理准備吧!」

    ……他說什麽?

    看來這個高大的濫好人菲爾德,似乎計畫花一整天讓我學會基礎。

    我不曉得他爲何得到這種結論。我基本上信任菲爾德,而且就算拒絕,憑著菲爾德的實力,我也無法從他身邊逃走,況且只依靠那個女人的「知識」,在近距離戰鬥仍令人不安,因此我便坦率接受他的好意。

    隔天一大早我們一起起床後,菲爾德將他的黑麥面包分給我,稍微用火烤過後當作早餐。孤兒院的孩子們經常抱怨「黑麥面包又硬又難吃,好想吃白面包」。雖然的確硬到如同在啃皮革涼鞋一樣,但我並不那麽討厭。

    雖然黑麥面包沒有像白面包那般柔軟,不過口感有彈性,仔細咀嚼能嘗到味道。只要細心篩粉、仔細制作的話,就沒那麽難吃,難吃是因爲用了品質差勁的黑麥粉且省略過程隨便做的人不好……即使如此,孤兒院的黑麥面包仍是最糟糕的食物就是了。

    「首先,小男孩。你曾經看過自己的能力值嗎?」

    吃完早餐,菲爾德站得直挺挺的,他的話令我搖頭。說起來,一時間我連「能力值」是什麽都無法理解,從「知識」中浮現情報後才終于瞭解。

    那個女人的前世似乎沒有,不過這個世界存在將生命力、魔力、技能等「強度」用數值表示的便利技術。

    能力值指藉由《鑒定》能夠查閱的個人能力情報。不過那個孤兒院附近並沒有人能夠做這種事,我也沒有雙親生下我時調查的記憶。

    不過那個女人的……應該說根據那個女人的師父的講解,即使一般使用的《鑒定》可以將精神連系至世界的情報,也並非能夠偷窺對方靈魂情報那樣的大魔術,而是用視覺、聽覺、觸覺和魔力感受對方的力量,將其補正後化爲數值的樣子。不過用《鑒定》能夠瞭解的對方情報,只有當前的魔力、體力,以及將其強度化爲數值的「綜合戰鬥力」而已。

    另外尚有完整窺視對方情報的《完全鑒定》,不過那個女人的師父交代,即使有機會瞭解,也千萬不要學習。要說原因,窺視其他人靈魂情報和世界的情報,對于有壽命的人的靈魂會造成負擔,其代價似乎就是付出自己的「壽命」,若非擁有永恒壽命的龍種或高階長耳族,就不會予以使用。

    雖然過去也有人因「加護」而獲得那種鑒定能力,但這種人似乎容易猜忌他人,缺少與他人對話的能力,因此自己也在不知不覺間平白無故減少壽命。

    即使無須顯著的代價也能夠使用的方便能力……特別是那個女人深切期望擁有的特殊能力(外挂),最好認爲這種事的背後都不單純。

    「菲爾德會用嗎?」

    「對,我最近終于當作技能學會了。這是我看見的你的能力。你識字嗎?」

    菲爾德邊這麽說,用樹枝在地面寫字。

    魔力值:8/13 體力:22/26

    綜合戰鬥力:21

    「……嗯,小孩子差不多就是這樣了。有記好現在的數值嗎?」

    我的數值似乎很弱。我于腦中對照文字與知識,接著菲爾德丟了某個東西給用微妙表情點頭的我。

    「……這是什麽?」

    「這個東西叫做『鑒定水晶』。是對魔力有反應的特殊水晶加工而成的道具,用這玩意兒可讀取欲觀察的生物力量和魔力,輔助其化爲數值。使用好幾次後,就會自然學會如何使用《鑒定》,現在就先想像想知道自己的身體數值,『想看見力量』。應該還可以用兩次,使用時要好好回想起你剛剛的數值喔。」

    「…………」

    能夠輔助自己鑒定的道具嗎?我按照他的說法,邊定睛看著自己手中的水晶邊祈求鑒定,結果有一些文字和數字浮在水晶表面。

    「把你看到的數字和剛剛的數值對照看看……能好好對照嗎?」

    ▶艾莉西雅 種族:人族♀

    【魔力值:8/13】【體力值:21/26】

    【肌力:3】【耐力:4】【敏捷:5】【靈巧:5】

    【綜合戰鬥力:21】

    我點頭說「一樣」後,菲爾德突然發動自己的【身體強化】,這次他要我《鑒定》。

    ▶菲爾德 種族:人族♂

    【魔力值:177/210】【體力值:354/370】

    【綜合戰鬥力:1378(身體強化中:1764)】

    ……是菲爾德太強,還是我太弱了呢?由于彼此差距太大,我無法判斷他到底有多強。我愕然的同時也念出數值後,他默默點頭。

    「嗯,差不多。每個人看到的數值多少有差異,不過這個水晶浮現的數值應該是我常去的冒險者公會訂定的『這座大陸常見的看法』,只要記得,之後要與其他人比較就會相對輕松。」

    我看著菲爾德的數值好一陣子後,文字消失,鑒定水晶的光芒也跟著消失。

    「要用這個幾次才能學會鑒定呢?」

    「我想想……我大概六十次左右吧?嗯,一般而言不會超過一百次。」

    「這個有在賣嗎?」

    「每個大概可用十次,一般價格約三枚銀幣。」

    「…………」

    價格不斐。不對,如果能因此知道對方力量,還算便宜呢。不過一枚銀幣可在一般的旅舍住個三天,還附早餐,因此一般常見的冒險者也不太用吧。

    「這麽一來,應該就有使用鑒定水晶的基礎了。話說你完全沒有戰鬥力和戰鬥技能呢!唉,如我所想,接著要去打獵啰!」

    「……咦?」

    我慌張地追上突然背起大劍跑進森林中的菲爾德。

    「蹲低點。別發出腳步聲。」

    先走一步的菲爾德突然在草叢中蹲低,我光是要追上他就很拼命了,他轉眼間變微弱的氣息更是令我一瞬間幾乎找不到他。

    「這是……」

    「小聲點。我也還不擅長隱匿,不過一直有在森林中狩獵的經驗,因此隱匿技能有等級1。你也別用身體強化喔?會被敏感的獵物察覺。我待會教你魔力的用法,首先你先感受森林中充滿的『魔素』。」

    「……嗯。」

    菲爾德口中的獵物大概就躲在附近吧?我也稍微調整混亂的呼吸,屏住氣息,同時爲了感受而將意識轉向附近的魔素。

    「透過魔素感受風的流動。用鼻子嗅出風中的氣味。用不著馬上學會,刻意意識和不這麽意識,學會的速度差異很大。」

    「……嗯。」

    盡管點頭回應,但我其實不太理解。雖然總算知道自己的魔力,不過只能隱約察覺周圍的魔素,仍無法判斷那是草木抑或動物的魔力。

    「去感覺自己的魔力與周圍魔素的不同之處。但是若僅是悄悄移動也會被動物發現。將周圍的魔素與自己魔力的性質融合。只要將流動和強度調整得一樣,氣息就會變弱。」

    「……我知道了。」

    他真的打算用一天就讓我學會基礎嗎?我察覺只是發呆的話將就這樣一事無成地結束,總之先集中精神感受周圍的魔素。用魔素的流動感受風。就是那個女人的知識說「大氣」中充滿魔素的意思吧?那麽比起透過魔素感受風,可說是大氣中流動的魔素就是風的流動吧?

    我集中意識,成功感受周圍流動的魔素後,雖然能發覺有某種東西在移動,卻依然不曉得是什麽。我一邊集中精神,一邊跟在菲爾德背後,拼命在森林中前進。

    「小男孩,停下來。看那裏。知道那是什麽嗎?」

    「…………」

    我想他應該意指前方的灌木叢,但我完全搞不清楚那裏有什麽東西。

    「樹叢只要沒有障礙物,枝葉就會往一旁伸展。若有陽光,則朝向陽光伸出枝葉。如此一來,你能看出不自然的枝葉嗎?」

    「……啊!」

    仔細一看,確實能看見不自然彎曲的樹枝,只要察覺這點,就能注意到森林中不自然的地方。

    「察覺了的話就看葉子的動向。有些地方與風的流動不同。」

    風一吹過,樹木的葉子便如波浪般從右往左搖晃。風停歇時,有些樹枝的移動方向微妙地不同。

    「獵物就在那裏。有感覺到嗎?鑒定時的感覺。」

    ……強人所難。不過只要意識那裏的「存在」,確實就能感受到生物。

    「是野兔。第一個獵物就是它了。」

    菲爾德猛然拿起手斧,往草叢中投擲。聽見微弱的叫聲。我追上直接走過去的他,看見有只被手斧准確砍中而當場死去的野兔倒在地面。

    「處理完後就去找下一個啰。」

    在那之後到中午前,他都沒顧慮我的理解程度和體力,持續在森林中狩獵,菲爾德將打到的獵物如何放血、剝皮、處理內髒等方法,透過實戰教導困惑的我。

    回到營地後,菲爾德稍微遠離因疲勞而倒坐在地的我,開始用削好的木串刺入切好的兔肉中。

    「喂,小男孩!要烤肉啰!」

    「……嗯。」

    比起疲勞,「從昨天開始就只吃肉」,營養不均衡令我皺起臉,站起身子。

    「【火花】。」

    菲爾德用生活魔法點燃枯葉,以此爲火源點燃細小的樹枝,接著點燃粗壯的樹枝。雖然他會魔術,可似乎並非本業,沒有像那個女人一樣學會六種生活魔法,只記得【火花】、【流水】、【燈火】等三種。

    我一邊將肉串插入營火旁的地面,一邊凝視至今未曾于近距離見過的生活魔法的魔力流動。那個女人的師父訓練【火花】的方法,便是一股勁地凝聚魔力並讓人一直看著火燃燒的樣子。每天花費好幾小時,到即使睡著也會出現在夢境中爲止。

    這與菲爾德提到的「感受魔素流動」一樣嗎?這個世界的物理現象與精靈的存在密切相關。信仰精靈的人說,火焰能夠燃燒是因爲在場有火焰精靈,實際上火焰只是將火屬性的魔素當作燃料而得以燃燒。

    先別提精靈到底在不在場,物理現象也與魔素有關。最初爲無屬性的魔素,觸碰到擁有屬性的生物和物質就會變成「屬性魔力」,接著成爲其屬性魔法的燃料吧?

    擁有屬性的人會將吸收的魔素變換成自己的屬性?所以說……大概,學會的生活魔法將直接成爲當事人擁有的「魔力屬性」嗎?……不對,那個女人基本上六種都會用。那個女人的師父也說過,學會六種生活魔法乃是魔術師的嗜好。也就是說,認爲生活魔法與「魔法屬性」有關的想法不對嗎?

    不過菲爾德用的魔術是《光魔術》與《火魔術》,與他使用的生活魔法幾乎一樣。難不成「魔力屬性」單純就像「契合度」那樣的東西,雖然不好學,卻並非無法使用也說不定。

    那個女人一開始最先記得的是【火花】,最費工也花最多時間學。而那個女人能用的是《火魔術》與《水魔術》,或許只是單純「印象最深的魔術」。不過……爲什麽能夠操控多種屬性的人不多呢?應該也有人對所有魔法皆感到興趣,即使契合度不佳而難以學習,仍憑著毅力嘗試多種屬性吧?

    難不成……擁有許多魔力,心髒就會産生該屬性的「魔石」。不過擁有多種類的屬性,或許就會出現連那個女人也不清楚的某種害處。

    「烤好啰,小男孩。快吃吧。」

    思考被打斷,我接下菲爾德遞給我的野兔串燒。老實說我太累了,完全沒有食欲,但不曉得下次何時可以好好吃飯,便勉強將肉咽下,並將燃燒的火焰中魔素的流動刻入眼底。

    「起床了,小男孩!要開始下一個訓練了!」

    當我填飽肚子而昏昏欲睡時,菲爾德把我叫醒。

    接著他似乎要教我武器的用法。當他問我想用何種武器,我回答「匕首」後,菲爾德稍作思考後了然地點頭。

    「是啊。若爲等級1的槍術和短劍術,相對能夠較快習得,所以這選擇不差。雖然我用的是劍術技能,不過每種劍的戰技也都不同,因此我不會用單手劍的戰技。據說即使同爲刀劍系統,分成劍術與短劍術,是因爲大劍與單手劍類型的劍法不同。不過,我只是不會用戰技,也懂基本的匕首和棍棒技巧喔。」

    也就是說,雖然他只學會劍術技能,耍棍棒也並非外行人的程度。

    由于可用的技術已經刻印于靈魂上,因此只要實力增長到一定水准的話,即使用的不是擅長的武器,戰鬥時也不會淪于外行人水准。具體而言,若劍術技能等級達到3,使用手感類似的武器也能夠使出等級1的水准。

    「什麽是戰技?」

    確實,「知識」中存在戰士類的人們使用的「必殺技」。不過那個女人明明有短劍術技能,卻沒有學會戰技。

    「那是透過身體強化的應用而學會使用,爲單音節的無屬性魔法。也有魔物能透過叫聲使用,但我不瞭解細節,不過基本上【身體強化】與【戰技】相當于屬性魔術的上級無屬性魔術。」

    「要怎麽學呢?」

    「唔~……最近冒險者公會似乎也有教導級別1的戰技。要花錢就是。若想懂更多,得向其他人學或者拜師學藝,不然沒辦法。」

    「是喔~……」

    與魔術一樣必須向他人學習嗎……真麻煩。在那之後,菲爾德矯正我匕首的握法、揮舞方法、刺法、防禦等。我藉此瞭解到的,就是那個女人的短劍術實在有夠隨便。反而令人感歎真虧她能夠學會短劍術技能。

    我學了好幾種基礎的招式,他一邊敲打我的手和腰部,一邊矯正動作。不過沒有時間學到完美,因此動作學得差不多的時候,就換成嚴格的實踐形式。

    雖然我用匕首,菲爾德用木棍,但結果我的匕首連木棍都無法弄斷,隨後練習護身倒法時,也好幾次被打飛。雖然菲爾德本人好心教我,不過這真的是七歲的孩子可以做的訓練嗎?

    一心一意持續訓練,我又因爲疲勞而動不了後,菲爾德用【流水】從我的頭上澆水下來,用【回複】強制讓我恢複體力。

    「原本鍛煉時用太多【回複】會無法培養體力,因此這麽做不太好,但沒時間了,就這樣吧。小男孩有很強的決心,我想你可以變得挺強的。之後只要學會短劍術技能的話,連身體強化也……是說你已經會用了吧?總之要注意別耗盡魔力了。」

    「耗盡魔力會怎麽樣?」

    「一般情況會失去意識。普通而言只要睡個一晚,魔力就會恢複,不過一旦魔力用盡而昏過去,將有半天不會醒過來。而且魔力低落到極限時會陷入饑餓狀態。一個不小心也有在昏厥時衰弱致死的危險,因此若非緊要關頭,別把魔力全部用光。」

    「……我知道了。」

確實那樣很危險。特別是我的情況,昏過去時有被野生動物殺掉的危險。只要稍微危及到生命危險,就應該多加注意。

    之後他教我【身體強化】的用法與注意之處。原本在學習近距離戰鬥技能至1等的過程,魔力就會自然流往全身,可藉此學會身體強化。

    還有,每個人的魔力操作熟練度多少不同,但隨便數到一百時魔力會消費1,因此他教我用身體記得自己能夠戰鬥到何種地步。由于我已經能夠做到身體強化的基礎了,因此只要好好記得短劍的招式,似乎就能相對較快學會技能。

    我認真訓練,以把菲爾德教導的一切一個都不留地學起來,而菲爾德也感受到了,沒有把我當作普通的小孩,而是一名獨立的人對待。或許……彼此都知道離別的時間已經越來越近了。

    「唉,這些都是基礎中的基礎,雖然很緊湊,但已經把最基本的都教給你了。我得走了,要保重啊,小男孩。」

    接近傍晚時,沒時間的菲爾德這麽說,拿起自己的行李。

    「……嗯。」

    突如其來的相遇與嚴格的修行。不過,他的話語與大手,帶有我成爲孤兒之後就再也沒感受過的「大人」的溫柔與溫暖。我內心「孩童」的部分感到有些寂寞而低下頭,接著菲爾德用力撫摸我布滿灰塵與汗水的頭。

    「再見啦。下次見面時要變得更強喔!」

    「……嗯。」

    道別後,菲爾德在天色變暗之前將寬闊的背轉向我,朝著城鎮的方向邁步而出。

    「…………」

    濫好人的溫柔又寬大的背影……他的背影,與我內心擁有最寬大背影的爸爸重疊,我目送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在夕陽中,大口吸氣,將內心的寂寞與空氣一起往體內咽下。

    一般人不會在意流浪兒。就算只是暫時的,對于教我生存之術的菲爾德只有感謝。我拿起菲爾德留下、用葉子包住的兔肉,在其他旅人接近前踩熄營火,藏身在森林之中。

    我確認挂在樹枝上的食物沒有被蟲子或小動物咬過,爬到樹上,坐在粗壯的樹枝上,豎耳傾聽附近小河流動的聲音。

    爲了不被人發現,我熄滅營火,但我已經不需要火種了。

    「……【火花】……」

    我把手往前伸出,詠唱生活魔法,雖然還不成熟,但可以叫出微弱的火花。接著我一邊凝聽流水聲,一邊詠唱【流水】,小口喝下指尖的水滴,警戒開始變暗的四周,一邊每幾分鍾陷入淺眠,一邊努力恢複體力與魔力。

    ***

    艾莉西雅過去居住的孤兒院的鎮上,某個「事件」蔚爲話題。

    這個國家,由伯爵家以上的大貴族作爲主人管理一定地區的領地,並將子爵以下的許多貴族家視爲從屬統合。其中托拉斯伯爵家治理的地區中,靠近北邊國境的荷拉斯男爵領的其中一個城鎮,發生兩起殺人事件。

    其中一名犧牲者是推測爲冒險者的女魔術師,由于行李被奪走,應該是竊盜引起的犯行。

    荷拉斯男爵領位于邊境,不過北方有座大批魔物棲息的森林,因此這一帶有許多冒險者來往,是塊熱鬧的土地。雖然較少人造訪這座小鎮,然而知道冒險者們流浪癖好的居民們,認爲反正只是冒險者之間的爭執,並不放在心上。

    不過,照顧孤兒的管理人老婆婆的事件,對于城鎮的居民們而言又不一樣了。老婆婆並非受到村人仰慕,然而她是用少額的捐款就願意接下照顧孤兒這燙手山芋的必要人物。因此即使老婆婆管教孤兒太過火了點,鎮上的成人也當作沒看到。

    由于老婆婆被殺害,治理這個城鎮的爵士來到現場調查,結果找到將孩童當成玩賞奴隸而中飽私囊的證據。說不定老婆婆被殺害的理由與販賣奴隸的組織有關,于是爵士打算調查孩童們被賣到何方,然而也無法掌握有幾名孤兒失蹤,結果事件當作懸案處理。

    收到爵士報告的荷拉斯男爵,請主人托拉斯伯爵介紹新的孤兒院管理人,在該人物到達之前先由男爵的傭人代爲照顧孤兒們,讓孤兒在鎮上當義工。

    其中有名負責清掃水溝的七歲少女,在那個場所撿起缺損一半的「魔石」,受到其光芒魅惑般雙眼發燦。

    「……嗯。我……想要成爲『主角(女主角)』。」

    這一天沒有其他旅人造訪營地,直接來到早晨。即使如此,到中午時也可能有商人之類的馬車爲了用午餐而來到這裏。若一般的大人看見流浪兒,便會加以戒備以防物品被偷;而若是狡猾的大人,只要在沒有衛兵的馬路上看見孩童身上有錢,或許會予以搶奪。菲爾德比較特別,目前還是別輕易信任大人比較好。
    即使如此,光是躲藏也無法前進。所以我爲了生存,又一邊摘下野生的黑莓,一邊踏實地訓練生活魔法。

    由于知道自己的魔力了,雖然依舊不靈巧,也能用【火花】與【流水】,但仍未達到實用的程度,也不會用其他生活魔法。如果要學習下一種方便的魔法,首推【燈火】,不過我反而考慮先學習【硬化】。

    【硬化】是將土壤結塊後變硬的魔法,一般而言會在建築時直到土牆乾掉爲止予以固定,也用于其他程序以縮短工期……似乎如此。

    我進入森林,用樹枝挖掘看似松軟的泥土,看著單手握住的泥土塊,不知如何是好。該怎麽做才能「結塊」?若緊握住手中的泥土,雖然看似結成一塊,但只用手指一碰就會輕易松動,因此這不叫做「結塊」。我重複好幾次握緊和松動的過程,接著乾掉而從褐色變成土黃色的泥土,即使緊緊握住也無法變成一塊。

    「……【流水】。」

    兼作練習詠唱,比起昨晚增加了少許的水量從指尖滴落,被乾掉的泥土吸收。如此一來又結塊了。不過這次摻了太多水而變成了泥球。乾掉的泥土是比松軟的砂子更細小的粉末。要將這種粉末結塊,必須要有水一般的某種物質將每粒土連結在一起。

    「……【硬化】……」

    我爲了用魔力將泥土顆粒結合而詠唱,結果手中的土塊直接成形變硬了。

    「……做到了?」

    這樣就學會【硬化】了?爲了測試硬度,我將其丟向附近的樹,結果泥土塊撞上去以後輕易碎裂,魔力也消逝,就這樣變回原本的土。

    雖然學會用了,但依然不完美。那個女人的師父讓她做的特訓中,同樣也徒手捏泥土塊。不過有何不同?那個女人所用的泥土有著灰色般的顔色。

    我暫且停下魔法的修行,爲了進食而回到小河。我將黑莓當作早餐吃下,接著用河水洗淨差不多感到不舒服、因汗水與灰燼而硬掉的頭發,並且用弄濕的布擦拭身體。

    洗淨灰燼後,與媽媽同樣的桃紅金發閃閃發光,引人注目,令人坐立不安。若不用灰燼,河邊的灰土是否能拿來代替呢……咦,這是?我盯著小河附近地面的灰色地層,用手指挖掘那個部分,結果「知識」告訴我那是何物。

    「黏土?」

    我一邊讓魔力流動,一邊試著詠唱【硬化】。不過黏土不太能夠硬化,感覺比一般泥土更難硬化。我哪裏沒有做好?土與黏土哪裏不同?我讓魔力流動是爲了填補縫隙啊……

    「啊,對了。」

    當我用手指把玩黏土時,注意到這土宛如沒有縫隙般細致。而那個女人的知識說明,黏土的顆粒比一般泥土更細小。

    「……【硬化】。」

    這次我讓魔力流動,想像的並非「連結顆粒」,而是「讓魔力滲透至顆粒的縫隙間」,讓顆粒彼此結合。

    黏土變得極硬,用手指一彈,發出宛如陶器般的聲音。我用力將黏土往樹幹一丟,結果黏土完好如初,而樹幹被打出傷痕。而且即使放開手,魔力也沒有散開,魔力與硬度依然保留如初。

    這就是【硬化】嗎……如果沒有那個女人「前世的知識」的話,我或許就學不會了。之後,我爲了確認這種硬度能夠持續多久,撿起那塊黏土。

    雖然也想學會其他生活魔法,不過在夜晚也能進行魔法的修行。我看向天空,趁著白天將那本手寫的藥草辭典從行囊中拿出來。這本書裏除了各式各樣的藥草,只要能夠當作藥材的物品,從菇類到礦物都有附上插圖,寫得非常仔細。

    不過現在的我就算擁有「知識」,也沒辦法將知識當作自己的靈活運用。必須調查每一個單字以記住文字。總之就算有插圖,也難以分別菇類,因此我找到看似能食用的野草,就會花時間從書中尋找,讀遍每個字,以判別是否安全。

    我暫時專注于采集與念書,忽地聞到從遠處微微飄來的營火氣味。

    ……已經中午了。看來是商人的馬車繞到此地用午餐吧。如果這個時間到不了這裏,馬車在傍晚前就到達不了其他城鎮。

    我返回放置行囊的小河附近的窪地,一路上撿拾枯樹枝,有意識地留意營地方向,可聞到燃燒木頭的營火強烈的氣味。菲爾德說感受周圍的魔力後,嗅出風的流動與氣味。我往後退一步後確認,感受氣味的強弱。我對照在周圍感受到的魔素與其氣味的流動,便覺得能夠稍微看見魔素的移動了。

    「……【流風】。」

    我配合其氣味與魔素的流動,讓自己的魔力流動後詠唱,原本只隱約聞到的氣味便消失了。雖然想說有在做感受風的魔力的練習,因此學習速度很快,不過比預期的更快學會了。原本打算旅人造訪時要躲到森林深處,不過我能夠使用【硬化】了,因此改變行程而開始采集黏土。

    接著好一陣子專心捏黏土,原本飄來的燃燒樹枝的焦味消失了。雖然把弄黏土出乎意料地有趣,但我可不是在玩。

    結束准備後,從行囊中拿出用葉子包住的兔肉與少許糧食,接著攜帶于森林中采集的枯樹枝與野草,小心翼翼地前往營地一看,已經沒有人的氣息了。

    「【硬化】。」

    我對准備好的扭曲黏土容器施加【硬化】讓它變硬,將用匕首割起的野草和切好的兔肉放入,從上方用【流水】注入水。

    「……嗚……」

    有點頭暈。今天已經使用太多魔力了,不過再用一次的話,應該不至于陷入饑餓狀態才對。

    「【火花】。」

    我把黏土的器皿放在新的營火旁後點火。火花四散,煙霧從枯葉袅袅上升。由于再用一次【火花】會很辛苦,因此我一邊吹氣,一邊一點一滴把乾枯葉往上疊,幸好順利生火了。

    我的魔力值爲13,今天這樣是第八次用生活魔法了。每用一次生活魔法似乎就會消費1點魔力,因此我剩下的魔力爲5。這樣大概是消耗底線了,我感受著體內剩余的魔力量,記住這股感覺。

    我把器皿放在營火一旁,還得花費一段時間才能把野草煮熟。不過用【硬化】結塊的黏土只能維持一小時硬化。我心想在那之前煮熟就好了,同時開始用匕首削起這段期間撿來的樹枝,做起湯匙。

    野草都煮熟了……乍看之下如此,我用歪曲成扁勺的湯匙舀起與兔肉一起煮爛的野草試吃。

    這樣……煮壞了。接近火源處的食材雖然有煮熟,但其他沒熟,而沒有去腥的山菜有強烈的苦味。由于放入腌過的肉,因此有煮出味道,不過苦味與奇妙的味道沒有相抵消,我用胃袋理解了用于料理的野草類必須嚴格挑選。

    縱使是保存食品,這次由于害怕直接吃掉放置在森林中一整天的糧食,因此爲了過火而首次實驗做菜。雖然就結果而言失敗了,但我有點知道下次該如何處理了,多少能當作經驗。

    雖然野草湯比那間孤兒院的老太婆煮的鹹湯更難吃,但沒有毒,我全吃完了。仔細一想,兩種湯都很難吃,所以半斤八兩。不過,只吃肉的飲食生活令人不安,我吃完這些野草,總算放心了點。

    就這樣,我結束對胃與舌頭不友善的進食後,用葉子包住新的灰,返回森林,開始做不會消耗魔力的匕首鍛煉。

    其實我應該想辦法找糧食,野草和黑莓還行,然而我沒有方法可以獲得肉。所以我練習匕首的招式,同時也一並練習「投擲匕首」。

    本來在尚未學會刻在記憶中的「技能」的狀態下,同時練習多項技巧的效率欠佳,然而我現在真的缺乏「生存」手段,只有一種也好,我想要底牌。

    首先爲了不忘記,我重複練習昨天學習的匕首招式。菲爾德雖然說過只要會用招式就能夠更快學會技能,但我無法那樣樂觀,因此便重複練習好幾次學得的招式,希望能夠盡早熟練。

    原本技能就無法輕易學會。若只練習個幾天,技能便會如同田中的雜草般冒出來的話,那麽就算是一般人,在成人之前就應該能學會大量的戰鬥技能才對。

    那麽,「技能等級1」爲何種程度呢?縱使那個女人再怎麽不熟練近距離戰鬥,一般常識中的「知識」也這樣告訴我。

    譬如說「劍術技能等級1」爲何種程度,大概是孩童在鎮上的劍術道場學劍好幾年,身體成長到十二、十三歲時左右終于能夠學會。

    接著若想到達等級2,需要累積實戰水准的修行,要有將生死關頭的戰鬥當作職業的能力。等級3爲曆經十年以上職務的職業軍人和騎士才能達到的等級,而一達到這等程度,任何人都能夠得意地自稱「戰士」。

    不過到這裏爲一般人工作上能夠達到的等級,想繼續提升則得犧牲私生活修行,且需要該領域的才能。

    一般而言,小于十歲的孩童不會獲得技能等級1,二十歲以前也無法到達等級3。所以依然年幼的我要獲得技能,並非一股勁地練習,而需要孩童做不到的完美且正確的招式鍛煉。

    我集中精神,緩慢但正確地反覆做被矯正的招式。

    孩童的集中力意外地高。一般孩童容易厭倦,因此不會一直練習,但我「理解」爲了生存這是必要的行爲,因此沒有中斷集中力。

    「……呼。」

    我反覆使出短劍技約兩小時後,身體感到疲勞和口渴,大口吐氣。

    應該在早上能夠使用【流水】的階段就補充水分的。思及今天尚能用的魔力殘量,腦海中從「知識」浮現必要的情報。

    就算消耗魔力,在充滿魔素的這個世界中,每一小時約恢複一成,睡眠狀態的話似乎可恢複約兩成。如此一來即使魔力見底,只要睡個五小時左右,魔力就可完全恢複。

    從上一次使用魔力後經過約一個時辰……兩小時,我的魔力值爲13,應該已經恢複2或3點左右的魔力。

    首先在河川洗手,倒掉水壺中染上皮革味的水,一邊注意魔力殘量一邊詠唱【流水】,逐漸將水流入水壺內。依我現在的修練情況,魔力1可叫出約一杯水。我再用了一次【流水】以嘗試是否能多做一點,結果有點暈眩。

    不過,這麽一來就能夠確認魔力是每小時恢複約一成了。獲得魔術技能後使用魔力的話,魔力似乎能夠逐漸增加,不過現在能用的魔力實在太少,連練習也做不了。

    就沒有能夠盡快恢複魔力的方法嗎?……之後再想辦法吧。

    我喝了水,恢複體力後,接著練習起投擲匕首。

    投擲匕首,分爲筆直投擲的直射,與讓匕首旋轉的旋射。瞄准較近的場所用直射,瞄准稍遠的距離時用旋射……似乎如此。就算用身體強化,投擲匕首到十公尺遠就是極限了。如果距離更遠,一般用弓的效率應該更好。

    首先嘗試瞄准兩公尺遠的樹幹。直射和旋射的握法都一樣。只是改變揮動手臂和丟出去的時機而已,因此我試著用直射將匕首筆直丟出去。

    咚。

    「…………」

    在談論命中或沒命中以前,匕首掉到地上了。雖然我用下手臂出力投擲,不過該怎麽做才能筆直射出去呢?唉,只能練習了,我反覆投擲好幾遍,終于理解了七歲孩童的肌力根本不夠。

    變更行程。我暫且放棄投擲匕首,改成丟石頭。我拘泥于投擲匕首,是匕首需要《短劍術》與《投擲》,因此可以同時鍛煉兩種技能。

    丟石頭需要的技能爲《投擲》技能的一種,就連我應該都會。當我思考怎麽丟時,浮現彈弓這種投石器的知識。只要有繩子、布和皮就能夠輕易制作的樣子。

    再度變更行程。由于身爲孩童也能使出較高的威力,因此我打算做彈弓。那個女人也從年幼時就用彈弓狩獵兔子,因此也知道做法。

    我在制作彈弓的階段,注意到沒有繩子。能把布割得細長後代替嗎?強度沒問題嗎?因爲也需要用手指拉扯的部分,用繩子比較好吧……我如此一想而翻找行囊,結果找出我切下的頭發。我原本打算拿去賣才留下來,不過若有三十公分左右的長度,編織後或許能夠代替繩子。

    首先我抽起幾根頭發,將根部綁在一起後嘗試編起辮子。歪七扭八的。用力一拉就松開了。接著反覆做好幾次,終于能夠編出漂亮的辮子後,已經到傍晚了。……去摘莓果吧。

    摘完黑莓後,天色已經開始暗下來了,我趕緊回到那顆樹附近。

    這時魔力多少也恢複一點了吧?早上采集的野草中,拿來晾在河邊石頭上的野草已經頗乾燥了,我將它們收集成一把後,用【火花】點了小火。

    由于那本書上提到這種草是除蟲草,因此便試著用用看。我不曉得這種用法是否正確,不過把那些草放在樹根附近,用石頭圍住。這種程度的小火幾乎不起眼,應該不會有事。

    我爬上樹木,目前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我在做彈弓後以摘來的莓果當晚餐。變暗的森林中,往營地的方向可見營火的照明,不過我這次當然不打算過去看,因此便隱藏氣息躲藏。……然而我還是有點在意,便將注意力朝向營地。這樣是否能做到菲爾德所說的,當作感受大氣的魔素以探知氣息的訓練呢?

    我凝目觀察營地的方向,集中精神以感受周圍的魔素。我一凝目以感受魔素後,覺得有東西存在。

    我變得能夠感受到小動物的氣息了嗎?或許小時候聽過的童話故事中的「妖精」或「精靈」確實存在也說不定。

    這種想法宛如打水般,浮出某個「知識」。

    一般人似乎認爲這個世界的魔素是從精靈身上産生的。如果是真的,這一帶或許真的有小小的精靈……不過,咦?精靈的種類與屬性數量一樣。若如我推測,魔素碰觸到屬性就會轉換的話,其轉換的源頭就是精靈嗎?若是如此,這座森林中充滿的魔素,是由哪種精靈産生的呢?

    因爲是森林,所以爲大地?還是水?現在是晚上,或許是暗之精靈産生的。一思及此,不可思議地,我開始感到森林中彷佛充滿暗之精靈的力量。今晚有月光,只要眼睛習慣,就能夠隱約看見物體的輪廓,不過是因爲我思考著這些事的緣故嗎?我注意到森林中感覺特別暗的地方。由于看見營火的亮光,看起來反而更暗了嗎?

    ……真的是這樣嗎?我一開始在意後,黑暗與其他部分看起來更不同了。如果這就是暗之精靈力──暗屬性的魔素的話,其他部分又如何呢?樹木的部分看起來格外不同,因爲那裏有水和土屬性的魔素嗎?

    如果暗是「黑色種類」的話,水或土又是什麽顔色呢?就印象而言水是「藍色種類」,土是「黃色種類」。若爲如此,光是「白色種類」,火是「紅色種類」,而風……是什麽顔色呢?是剩下不起眼的「綠色種類」嗎?

    我這麽思考,並將樹木周圍的魔素想像成「黃色」和「藍色」以凝目觀察,不可思議地,樹幹看起來就像摻雜黃色與藍色的斑點圖案,而遠處的營火亮光周圍看起來像紅色。

    「……好奇妙。」

    我感到搖晃樹葉的風帶有微微的綠色,強烈想像「色彩」後,至今一片黑暗的森林中一口氣染上色彩。或許只是我多慮了。現在說不定只是我的腦讓自己看見的錯覺。不過這如果是真的……

    我大口吸入四周可見的魔素,藉由吸入的魔素將自己的魔力調整成周圍的「顔色」後,感覺至今我本身突兀的存在倏地融入森林之中。

    隔天一早,太陽升起時我也清醒了。營地那裏應該還有人。朝著營地定睛一看,還能看到一點紅色。白天比夜晚更難以判別,不過昨晚用「顔色」認知到魔素屬性的情況依然持續。看來並非錯覺,我的大腦似乎真的將魔素「認知」成帶有色彩了。

    不過菲爾德和那個女人的師父都提到「感受」魔素。那麽「看見」或許比較超乎常理。現在我頂多感受到周圍幾公尺內的魔素,不過若用「看」的可觀察到稍遠的魔素。

    我有預感,這將成爲我的「武器」。若繼續鍛煉感受魔素的感覺,肉眼可見的魔素範圍或許會變大。就集中精神于現在的認知,鍛煉到能夠清楚看見顔色吧。

    我一邊意識將魔素「視爲顔色」且用感官予以「感受」,一邊開始采集每日必采收的野草與黑莓。糧食真的叫人不放心。肉乾和起司明天就會吃完了,差不多該前往城鎮了吧。

    我途中繞到小河的上遊清洗黑莓後吃掉,也洗了把臉。我好好漱口,並用削過的藥草莖部洗刷牙齒,這是雙親還在時不斷交代我要保持的習慣。

    最後用【流水】補充水壺內的水後,思考昨晚最後做到的事。由于我變得能夠看見魔素的顔色,意識周圍的顔色而當作屬性吸收,藉此調整魔力的顔色,以讓我本身的氣息融入森林。如果這種情況並非錯覺,那麽隱匿時就非常有用。

    「…………」

    我認知魔素帶有顔色而凝目觀察後,周圍景色染上一層微弱的顔色,連看不見的地方都變得「可見」了。我一邊回想起昨天的感覺,一邊透過呼吸吸取魔素,逐漸將我體內透明的無屬性魔力染成與四周同樣的「顔色」。

    四周分明充滿各種屬性的魔素,爲何我自己的魔素卻變成了無屬性呢?魔力消耗過度就會陷入饑餓狀態,是因爲這個世界的生物也把魔素當作一種營養素攝取。若是如此,表示身體只把魔素的屬性當作營養吸收嗎?

    我先停止考察,確認是否能夠隱匿,以及周圍的魔素,將大地的黃色、水的藍色、風的綠色和黑暗的黑色調成少一點,相對地吸收較多光的白色。

    無法變得完全相同。比起吸入屬性的比例,我對細微調整比例的魔力控制還不成熟吧。而且我一移動,周圍的魔素比例就會變動,因此必須時常做魔力的細微調整……在隱匿時得一直這麽做嗎?

    菲爾德也提到,隱匿行動中要感受周圍魔素的流動,並予以配合。魔素的流動……或許指配合魔素的密度,與無意識中配合屬性。

    非常麻煩……不過也只能做了。

    我一邊鍛煉魔力的顔色調合,一邊再度開始采集野草。我昨天采山菜得到教訓了,因此以能夠當作藥使用的藥草爲中心采集。

    一般家庭當作常備藥使用的藥草相對隨處可見。受傷時用這種藥草可抑制細菌繁殖,食用的話可治療輕微食物中毒的腹痛,似乎是一種擁有解毒效果的解毒藥。

    此時,附近的草叢中突然出現一條綠蛇。綠蛇不會襲擊比野鼠還大的獵物,這種蛇很安分。然而若遇到危險仍會襲擊,被咬的話會暫時麻痹,無法行動。

    在村子裏還好,我可不想在這種地方被麻痹。

    「…………」

    不過綠蛇沒有注意到身旁的我。因爲我讓魔力配合周圍魔素了,所以不知道我在這裏?根據那個女人的「知識」,蛇似乎能感受到生物的溫度。若爲如此,透過配合魔力,甚至連溫度感知也能夠蒙混過去嗎?不對,這個世界的蛇或許不是感受生物的溫度,而是魔力也說不定。無論如何,在這麽短的期間,隱匿能夠進步到不會被野生動物察覺的程度,老實說挺開心的。

    我配合周圍風的流動似地拔出匕首,直接用刀刃往綠蛇的頭部揮下。掙紮起來的綠蛇打算纏住手,我沒有慌張,而是慢慢地將匕首深深刺入,接著斬斷頭部,爲了當作糧食而擠壓身體放血。

    下午我鍛煉匕首技巧,與練習使用新做的彈弓。練習匕首,只是正確地重現短劍術的招式而已。偶爾會一面進行注意魔力殘量,反覆使出身體強化。基本上得花好一段時間才能學會近距離戰鬥技能等級1,是因爲不曉得如何使用作爲活動身體之基礎的身體強化和體術。所以只要鍛煉時加入身體強化的訓練,我預估能夠比其他孩童更快學會。

    練習彈弓時,我不斷用小河邊的小石子往樹幹投擲。一開始無法筆直射出石頭,但持續練習一小時後,變得多少能夠命中了。即使如此,最多只能夠准確命中三公尺內的目標,若想提升命中率,需要更進一步鍛煉。

    「……咦?」

    不過此時,我注意到奇妙的現象。練習彈弓時,若同時進行將魔力流至全身的訓練,似乎就會不經意地提高命中率。

    我在無意識中做了身體強化嗎……不過身體強化有這種效果嗎?就算調查知識,也找不到這類記錄。我再次將魔力流至全身,拿起彈弓,結果僅用我頭發做的繩子部分仍有微弱的魔力流動。

    即使被我切斷,頭發中仍殘留著一點我的魔力,已融合到對我的魔力産生反應似地開始流動了。我認知到那是自己的魔力,順著血流以流動魔力。我原本以爲身體強化是魔力順著血流徑自流動,或許我能夠憑著自己的意志流動魔力本身也說不定。

    若爲如此,就有可能是我無意識中將頭發當作身體的延伸活動,以稍微修正命中率。若我將彈弓認知成身體的延伸而將魔力流入的話,或許就能更加提升命中率。

    我認爲這個情況能夠當作新的「武器」使用,在天還亮時開始用剪下的頭發制作「新武器」。接著──

    「……或許能用。」

    在夕陽中,我試用新制作的武器,雖然前提是對手……勉勉強強大意了,但我認爲能夠用在戰鬥的方法增加了,接著前往有事得辦的鄰鎮吧。

    我在當天補充水分與整理行囊,將最基本的行李與一半的錢放入襲擊我的那個女人的包包內。隔天早上,天空開始變亮的同時,我也出發了。

    從這個營地到鄰鎮,依成人的腳程,大概爲早晨出發,傍晚可到達的距離。依然年幼的我,時間多個五成差不多吧?

    我一邊行走,一邊做感知魔素「顔色」的訓練,偶爾交替進行身體強化。我只能憑自己的感覺與太陽的角度判斷時間經過,因此要特別注意別使用過多魔力。

    即使如此,我想盡其所能。我也利用這段時間,練習至今仍未學會、剩下的生活魔法【燈火】與【黑暗】。

    【燈火】爲點亮蠟燭般微弱火光的魔法,【黑暗】能夠遮住光線,抵銷【燈火】的效果。我把這學習兩種魔法往後延的理由,是因爲與其他魔法不同,不曉得原理。

    若是水,只要想像收集空氣中的水分即可,學會認知屬性的「顔色」之後,我變得能夠有意識地聚集水屬性的魔素,叫出更多的水。若是如此,聚集光的白色魔素,是否就能夠使用魔法呢?

    「【燈火】。」

    詠唱後,我的手中發出微弱的光芒。光芒微弱到若不知道那裏有東西就不會注意到,一松懈的當下就消失了。

    只聚集光屬性不對嗎?若成功使出【燈火】的話,光芒應該可以持續三十分鍾左右。這麽一說,在孤兒院看過的【燈火】好像都附著于物體上。我截斷魔力。要讓光芒延續的話,便讓魔力一點一滴燃燒……如果就像火焰將氧氣當作燃料消費的話……

    「……【燈火】。」

    我嘗試對匕首前端施展【燈火】,結果發出非常刺眼的光芒。

    「黑、【黑暗】!」

    我慌張地聚集暗之魔素後,【燈火】的光芒與黑暗互相抵消般消失了。

    剛剛光芒那麽刺眼,是因爲我想像讓它燃燒嗎?感覺並非截斷的魔力擴散,而是剎那間燃燒殆盡。如果不練習就沒辦法好好使用。不過就算只有一下,我已經會用【黑暗】,這樣就滿意了。

    我躲入森林中,讓馬車和旅人錯身而過,然後去摘莓果,用小火烤熟最後的肉乾與起司後吃下肚。剩下的糧食就是森林中能采集到的黑莓與野草而已。我的彈弓技巧仍不足以狩獵兔子,雖然也能尋找蛇,但我想優先前往城鎮。

    來到傍晚,太陽開始西沈,當我開始煩惱是使出【燈火】繼續前進,或者躲在森林中等待早晨來臨時,突然注意到自己的變化。

    「……我在夜晚能看清楚了。」

    只不過兩天。不過我用這段期間加強「認知」魔素有屬性顔色的結果,變得隱約能夠判斷植物、地面、天空等各種屬性的顔色。

    更進一步集中意識的話,甚至能夠看見無屬性動物的位置。僅能夠看清楚半徑十五公尺左右的距離。不過只要看清這些,也能夠在夜晚行走了。

    我先走入森林中,尋找水屬性的「藍色」,摘下含有許多水屬性的黑莓。今天就先前進到體力見底爲止吧。由于我斷斷續續使用身體強化的緣故,疲勞感還不重。

    我稍微進食、休息,接著配合周圍的魔素顔色與強度後,消去自己的氣息,走在馬路上。在那之後我陸續休息了好幾次,走在夜晚的道路上,接著到了深夜,我終于看見初次見到的鄰鎮的大型圍牆映入眼簾。

    到了深夜,我終于抵達鄰鎮。被兩層樓高的石牆包圍的城鎮的大門已經關上。不過縱使大門敞開,因探索森林與特訓而髒兮兮的「流浪兒」也難以順利進入。爲什麽流浪兒難以進入城鎮呢?這種情況與這個國家各個身分的行動限制有關。

    根據「知識」,這塊大陸上的每個國家,大致將人分類成四種身分。

    首先爲支配階級的「貴族」。他們在國內能夠隨心所欲地四處移動,若有理由,甚至能夠前往其他國家。

    接著爲「平民」。身爲國民、領民而繳納稅金的人,戶籍登記在貴族的領地內……好比若設籍在此,可隨意前往男爵領各處;但若前往其他貴族領地,則必須繳納一枚銀幣的通行費當作稅金。

    下一個階級爲「自由民」,指沒有住家的人們。這些人不需繳納稅金,相對地前往各處皆有所限制,每次進入城鎮都必須繳納一枚銀幣當作通行費。

    位于最下層階級的爲「奴隸」。也就是指被賣掉的人們,一般而言說成農奴較容易理解吧。在主人底下耕田,因應收獲量拿到薪水。雖然在這範圍內允許擁有家庭,但沒有辭掉工作的自由。就像那個孤兒院的老太婆賣掉孤兒一樣,貴族和富豪也會買下非法奴隸當作情人放在身邊開後宮,不過這並非常見的情況,因此不予以列入。

    現在我的立場爲「自由民」,進入城鎮需要繳納一枚銀幣當稅金。況且沒有戶籍且並非居民的自由民,即使遭受犯罪行爲,也有被衛兵視而不見的危險,若流浪兒遇到不友善的門衛,也有可能被搶走身上的金錢而被當成奴隸對待。

    我刻意冒著這些危險也想要進入城鎮,不僅是想補充糧食,也想買我本身也能用的武器與「某項物品」。

    縱使爲毫無自由可言的自由民,只要隸屬于冒險者公會、商業公會、魔術師公會、煉金術師公會四種之一的話,基本上應級別也能獲得接近「平民」的待遇,不過連加入可簡易登錄的冒險者公會,也需要有等級1的戰鬥技能,因此現在的我無計可施。

    回到正題,不同于以前居住的鄉下小鎮,我難以走正門進入領主的男爵所居住的這個大城鎮。不過,那個女人的「知識」告訴我可進入城鎮的小伎倆。

    我在附近森林的樹上小睡一會兒,快天亮時探索牆壁外側,接著在天亮時終于發現我想找的目標。

    有兩道人影走在靠近外牆的森林中。……是孩童嗎?他們在森林中采集野草,靈巧地捕捉一條蛇後,又回到牆壁的另一側。那些孩童們窺探四周般走進牆壁附近的草叢中,接著身影消失了。

    我也一邊隱藏自己的氣息,一邊走向那裏。一調查草叢內,在石牆下方發現一個被木板覆蓋藏住,約孩童身高可通過的洞口……果然如此。那個女人知道在擁有貧民街的大城鎮,那裏的居民都有外出的手段。

    我撒了一把灰在頭上,以蓋住顯眼的桃紅金頭發的豔麗光澤,接著用布纏在脖子上以遮住一半的臉,隱藏氣息後悄悄潛入城鎮。

    「…………」

    我穿過孩童只要蹲下就能通過的洞口,悄悄拿起出口的木板,窺探外面的樣子。這一帶果然是貧民街,我確認附近沒有其他人的氣息,便走出洞口,把木板蓋回去恢複原狀,消除通行的痕迹。

    那麽……哪裏有流浪兒也能買東西的店呢?不在一般街上,大概在貧民街內或者接近貧民街的低收入層的附近吧。我確認灰燼確實蓋住自己的頭發的光澤,一邊將氣息配合周圍的魔素,一邊開始探索周遭一帶。

    這一帶似乎爲老舊的住宅區。我從腐朽、毀壞的門或窗戶試著窺探建築物,聞到食物腐敗般的惡臭。雖然幾乎沒有人的氣息,不過有人居住的迹象。現在感受不到人的氣息。雖然不曉得是否到夜晚才會回來,比起這些事,城鎮中不像森林般充滿帶有屬性的魔素,因此難以隱藏氣息。

    有許多無機物,缺乏大自然。雖然並非完全沒有,不過感覺光屬性、暗屬性與無屬性占了大部分,不只屬性,若強度無法配合,就無法順利隱藏住氣息。

    這麽一來必須做與森林不同的訓練……。我有點疲累地環顧四周,發現一口井,考慮著稍微打點水來。我不想在疲累時用魔法。那口井沒有乾枯,確實有水,不過看起來有些混濁,因此我只用來打濕布後擦拭汗水。接著,我感到接近我的微弱氣息。

    「喂!誰允許你用那井水了!」

    從稍遠處傳來的那個聲音……小孩子?我慢慢轉頭一看,那裏有個身穿骯髒連身衣,約十歲左右的男孩,以及和我差不多年紀的女孩。

    ……啊,是我在牆壁外頭看見的孩子們。由于頭發和眼睛顔色很像,大概是兄妹吧?那個男孩盡全力喊出的威脅聲,令我想起搶走食物、把工作推給我們的年長孤兒,不禁瞪向他,而男孩與女孩露出有些害怕的表情。

    「這、這裏是我們的地盤!想用井水的話就付錢!」

    「……」

    城鎮的井並非私人財産吧?雖然沒有義務配合流浪兒的論調,但我轉念一想,每個地方都有基本的潛規則,便用手指彈了一枚銅幣到男孩的腳下,想就這樣離開,不過男孩又再次大喊。

    「有錢的話就多拿一點出來!」

    「哥、哥哥!」

    我乾脆地拿出錢來,看來讓男孩變貪心了吧?雖然他身旁的妹妹打算阻止而拉住男孩的袖子,不過他甩開後走向我。

    啪唰!

    「嗚哇!?」

    我沒有等他接近,一邊讓魔力流向全身,一邊撞擊他的腳將他推倒,跨坐在動搖的男孩身上,冰冷地低頭往下看,並抽出匕首舉高。

    「不、不要啊啊!」

    女孩奔跑過來,想撞開舉起匕首的我。我立刻滾向一旁避開她,擺起防禦的架式並拿好匕首。不過女孩只是抱著哥哥哭泣而已,並沒有展現攻擊我的意志。男孩也已經失去戰鬥的意願,被我用刀刃指著、差點被殺,讓他癱坐在地,鐵青著臉發抖。

    我架著匕首直接靠近他們,男孩縱使害怕地渾身顫抖,也守護般地緊抱住抓住自己的妹妹。

    「……哪裏有流浪兒也能買東西的店?」

    「……在、在那裏……兩個街區外……」

    「是嗎?謝謝。」

    真難搞……總之我問到想知道的訊息,也不想殺害喪失戰鬥意志的他們或扯上關系,打算直接離開時,從背後傳來成人的聲音。

    「這些小鬼!你們在這種地方做什麽!我說過要用這口井就得付錢吧!」

    我有點在意而轉頭一看,發覺有個紅著臉的骯髒男人,舉高酒瓶威脅癱坐在地的兄妹。啊,原來如此,這個男人就用這口井從流浪兒身上搶走錢吧?

    「我、我們才沒用!」

    「吵死了,鬼才知道!把錢都給我交出來!」

    「不要啊啊!」

    男人一拉開妹妹,男孩就交出手中的硬幣。

    「啧,銅幣嗎?真寒酸。」

    「別、別這樣,大叔!那些錢要給修莉買面包──」

    「那就去偷還是去搶,給我賺更多錢來!」

    男人對男孩他們舉起酒瓶。被那種東西打到,如果打到的地方不妙,孩童就會輕易死去。

    「…………」

    這個瞬間──我的腦中浮現舉起杆面棍毆打孤兒們的老太婆的臉。

    咻!

    「呀!?」

    被石頭擦過頭,醉醺醺的男人發出慘叫聲抱住頭。

    男孩與女孩驚訝的表情映入眼簾。不過最驚訝的是分明下定決心不扯上關系,卻立刻拿起彈弓投擲石頭的我自己。

    「……這、這這、這死小鬼!!」

   男人注意到是我丟擲石頭,霎時怒氣沖天。

   鏗鏘!

    男人把陶器的空瓶敲向井,變成凶惡的武器。男人喝醉了。縱使對方是個醉漢,只不過鍛煉了幾天的孩童正面對上成人是贏不了的。

    「啊,等等!」

    所以我立刻轉身逃跑。

    醉漢追上逃跑的我。雖然心想那對兄妹能趁機逃跑就好了,不過現在是我的狀況更危急。火冒三丈的男人固執地追著我。我從腰帶拿出某個物品,在建築物的轉角等待。

    這種情況是突然出手攻擊的我不對嗎?不過我無法坐以待斃。接著追上來的醉漢來到建築物轉角的那瞬間,我用盡全力揮下那玩意兒。

    咚!

    「……啊……」

    醉醺醺的男人腦袋吃到一擊,整個人搖搖晃晃,趴倒在地。

    順利做到了……我用的是以自己的頭發編制而成、約一公尺長的繩子,在繩子前端綁上用布包住的沈重物品的新武器。我沒有用石頭,而是放入約十枚銅幣當作镖。一般的銅比鐵還重。而且錢幣有銳角,透過離心力與魔力強化後的那道沖擊,並非以「平面」,而是成爲有銳角的「點」予以打擊。

    我立刻拔出匕首,跨坐在男人身體上,用刀刃深深刺入男人的延腦,給予最後一擊。讓他活著也只是留下後患。拔起匕首時,用領口的布蓋住以避免血往外噴出。爲了讓現場看起來像搶劫,我翻了男人身上的行李。

    骯髒的錢包內有三枚小銀幣與五枚銅幣。我確認過後,把放入錢幣的男人錢包丟給沒有逃跑,反而前來看情況後鐵青著臉發抖的男孩。

    「用這些處理屍體。貧民街的居民應該知道怎麽做吧?」

    「…………」

    我這麽一說,收下錢包的男孩沈默地頻頻點頭。

    貧民街居民的性命輕如鴻毛。若沒有加入幫派又更爲嚴重。身爲流浪兒的那對兄妹……還有「我」都一樣。

    所以我自己爲了「生存」,無論對手是誰,只要面對「敵人」就不打算手下留情。

    我什麽也沒說,用冰冷的視線看了一眼膽怯的兄妹後轉過身,立刻離開現場,往打聽來的商店方向邁出腳步。

    我試著前往從男孩口中問到的「流浪兒也能交易的店」。老太婆的私房錢與那個女人持有的金錢共有十五枚銀幣與八枚小銀幣。銅幣也能當作沈重的武器使用,因此排除,其中一半與其他行囊放在營地,手中僅有七枚銀幣與八枚小銀幣。

    那間商店位于貧民街與低收入區域的中間位置。雖然來到這裏的路上沒什麽危險,不過偶爾會感受到不友善的視線,因此我一直戒備著。

    進入店裏,右邊架上陳列一些食品,左邊架上放置雜貨,後方有個眼神凶惡的老人家銳利瞪著走進店裏的孩童,也就是我。

    「好個眼神凶惡、詭異的小鬼。」

    「…………」

    眼神凶惡是彼此彼此吧?話說回來,是因爲我隱藏氣息,抑或聞到「血的味道」了?雖然他沒有把我這種小鬼掃地出門,但似乎在戒備我。

    「我想要能用來投擲的短刀。」

    「只有那個架上的玩意兒。如果想要其他種就去找鐵匠。」

    他用下巴示意的架子上,陳列著菜刀和解剖生物的鐵刀。雖然也有小型刀刃,不過現在的我用來投擲會稍重。

    「有鑒定水晶嗎?」

    現在的我來到城鎮的主要目的,就是買到調查能力值的鑒定水晶。

    雖然得使用好幾十次才能學會鑒定技能,然而更重要的是掌握自己當下的能力並加以檢證,因此我判斷就算得花一筆不小的金錢,也是必要的花費。

    「每個要四枚銀幣。」

    「比市價還高呢。」

    菲爾德說市價爲三枚銀幣。

    「這裏就是那種店。不願意就去正經的商店買。」

    原來如此。這裏是那種店呢。

    「那麽有廢棄品嗎?」

    我這麽一問,店長便皺起臉來。果然有。新的鑒定水晶是透明的,使用後逐漸變混濁。一般水晶能夠使用十次左右,不過冒險途中死去的冒險者用到一半的鑒定水晶又如何呢?先別說正經的冒險者,日雇型、臨時工般的冒險者的話,如果撿到那種東西也不會拿來用,而是收集起來販賣吧?

    那個女人的記憶之中,也曾經收集撿來的鑒定水晶拿去賣。由于不曉得那種廢棄品是否還能用,因此一般商店不會收購。所以我認爲想學會鑒定的人或許就會在這種店一次買齊,看來被我猜中了。

    「那裏有個隨便放的箱子。一起買要八枚銀幣。單買的話每個一枚小銀幣。」

    「我可以挑嗎?」

    「你有錢嗎?」

    「有喔。」

    我從懷中掏出一枚銀幣讓店長看。雖然他沒有因此信任我,不過說了「隨便你」,允許我隨意挑選廢棄品。

    若爲廢棄品的鑒定水晶,也混入了只剩下一點魔力而完全不能用的缺陷品,而裏面應該有還能使用三次以上的好貨。箱子裏放有約一百個廢棄水晶。用八枚銀幣全買下若能用個五十次,那就中大獎了,不過若運氣不好,也有全買到缺陷品的可能,因此我不打算孤注一擲。

    「……」

    一般而言,從水晶微弱的剩余魔力無法判斷是否能用。所以才會低價銷售,但我不怎麽猶豫地從裏面挑出二十個廢棄水晶,放在店長的櫃台上。

    「我也想買耐用的背包,有賣嗎?把這些放進去。」

    「就算買到缺陷品也別抱怨喔。水晶全部共兩枚銀幣。如果買皮革背包,要八枚小銀幣。」

    「我不會抱怨的。東西和價格這樣就好。我還要買小型銅水壺,和這種攜帶糧食與鹽,還有磨刀石和……這個也給我。」

    「鐵串嗎……」

    有三根略粗的鐵串放在一旁,我也買了。那是被炒鱿魚的廚師偷竊職場上的物品拿來賣的嗎?雖然沾滿煤灰,整個變黑了,說不定那是鋼制品。

    若非廚師或每天紮營的人,應該不會用到那種東西,不過如果因爲有人買走而吃驚,那麽爲什麽要拿出來賣呢?我還買了一小袋鹽、一塊鹿肉乾、一小袋蔬菜乾,這樣四枚小銀幣。小的銅水壺要七枚小銀幣,稍貴。鐵串和磨刀石要兩枚小銀幣。

    「給你,總共四枚銀幣與一枚小銀幣。」

    「只是個小鬼還懂得算數嗎?」

    由于拿到金錢,我也透過「知識」開始練習計算。目前只會加法和減法,更多數字就得在地面書寫後才能計算。我在腦海中計算過後掏出結帳金額,對此店長一邊用秤重器確認銀幣重量,一邊嘀咕。

    「這裏可以收購什麽東西?」

    「任何物品都能收購,不過可別像這一帶的小鬼帶來隨處可見的藥草啊。你就乖乖在外面狩獵兔子。若有好好處理過,可以用一枚小銀幣收購。」

    「知道了。」

    我把購買的物品塞進背包,打算離開商店時,店長不耐煩地叫住我。

    「喂,『小灰頭』。如果想要好用的武器,就去這條路走到底的矮人鐵匠那裏。那是個老頑固,不過只要跟他說是雜貨店的老爺子介紹來的,並且付錢的話,就會做給你喔。」

    「……好。」

    小灰頭……在說我嗎?而且被這位老爺爺用老頑固形容的矮人,到底有多麽頑固呢?

    「……什麽事?」

    我走到店外,看到那對兄妹在等我。還有事找我嗎?我銳利地瞪向他們,結果哥哥露出有些害怕的表情。

    「那、那個有好好丟掉了!」

    「嗯。」

    是這回事嗎?

    「還、還有……我不會和其他人說的。」

    「嗯。」

    「還、還有!」

    還有其他事嗎?男孩的眼神四處遊移,妹妹拉了拉哥哥的袖子。

    「我、我叫做吉爾!給我記好了!」

    「嗯?」

    「我是修莉!」

    妹妹從支支吾吾的哥哥背後這樣對我說。爲什麽唐突做起自我介紹?難不成想知道我的名字嗎?雖然我不曉得他們爲何想接近如此威脅過自己的人,不過我想若這對兄妹沒有奇妙的打算,只告訴他們名字也無妨。

    「我是艾……」

    不對,別告知本名比較好。那間孤兒院或許有孩童記得我的名字,而說到那個「女性向遊戲」,若自稱親戚的貴族牽扯進來也很麻煩。

    「我是艾莉雅。」

    雖然隨便取了個名字,不過若與「艾莉西雅」差異太大,就無法認知爲自己,因此別改變太多比較好。我如此自報名號後,哥哥吉爾嘀咕「好像女生的名字……」,妹妹修莉則躲在哥哥背後,紅透了臉並頻頻點頭。

    「……?」

    爲什麽臉紅了?盯著我瞧的修莉雙眼不知爲何閃閃發亮,我莫名覺得不自在。……唉,無所謂。畢竟我們不會有太多交集。

    在那之後,我確認了這一帶有哪些商店,在販賣面包的攤販購買了一小塊黑麥面包。雖然很小塊,卻很重。不過這樣一來就能撐一陣子了。

    由于靠近貧民街嗎?被人知道只是個孩童的我身上卻有錢,感覺許多人不友善地盯著自己。與那個醉漢不同,我贏不了從一開始就打算襲擊我的成人。如果身上有錢,比起森林,城鎮裏更加危險。雖然鎮上才能買到許多所需的物資,在我有力量爲止,平時待在森林中鍛煉或許比較好。

    「…………」

    「「……」」

    即使處于這種情況,那對兄妹依然跟在我身後有段距離的地方。

    難不成他們想要流浪兒的同伴嗎?如果能夠信任、戰鬥的話,我多少願意考慮,不過現在的我光顧好自己就竭盡全力了,因此只能讓他們放棄。我刻意隱藏氣息,甩開他們,直接從通往鎮外的隱藏洞口離開後,終于松了口氣。

    雖然也可以把這一帶當作臨時的據點,不過比這個城鎮更北邊的地方可能有魔物出沒,還是回到街道附近、較少危險的生物且有水域的營地比較好。

    不過返回之前,先把事情處理完畢吧。我暫且放下背包,從裏面拿出一個鑒定水晶廢棄品。從使用過的水晶只能感受到一些微弱的魔力。然而我的「眼睛」能夠辨識從水晶散發出的魔力「顔色」。

    二十個散發多種屬性、「顔色較濃」的鑒定水晶,大概還能夠再鑒定個三、四次吧。雖然對店長不好意思,但我不是那種分明能夠判斷好貨卻買到缺陷品的蠢蛋,所以就挑選了。

    作爲技能學會爲止得使用好幾十次。如果可行,希望手邊的水晶可以讓我學會鑒定。我重新看著水晶一邊念出「鑒定」,結果水晶裏面呈現我現在的能力值。

    ▶艾莉雅(艾莉西雅) 種族:人族♀

    【魔力值:37/45】△32UP 【體力值:23/32】△6UP

    【肌力:3】【耐力:3】【敏捷:5】【靈巧:5】

    《生活魔法╳6》NEW 《魔力控制等級1》NEW

    《隱匿等級1》NEW 《夜視等級1》NEW 《探測等級1》NEW

    【綜合戰鬥力:23】△2UP

    ……真令人驚訝。雖然戰鬥技能連一個都沒學會,卻一口氣增加好幾個原本沒有的技能。恐怕學會用「顔色」辨識魔素的屬性,因此才解鎖《隱匿》、《夜視》、《探測》等魔力類型技能吧?如果學會短劍術的技能的話,就好像盜賊或殺手見習生……

    體力值一直偏低,並非受到傷害,而是現在生活的疲勞沒有消除的緣故嗎?魔力值提升許多,想必是學會生活魔法和魔力類型技能的緣故。我推測,大概是技能「刻印」在靈魂上,因此打好「基礎」而能夠累積一定的魔力。

    不過魔力值增加是件好事。若魔力值爲45,每小時應該能夠恢複4點。若有這麽多,就能夠更加鍛煉魔力類型技能了。

    到了中午,我吃了一點肉乾與用匕首切下的黑麥面包後,背著所有行囊,一邊練習身體強化,一邊開始移動。行囊雖然很重,但總算在與前來時相同的時間內回到營地了。

    我……一點一滴在成長。

    我開始流浪兒生活的生存戰爭後經過兩周。順道一提,這塊大陸把一個星期稱作「精靈周」,分成光、暗、土、水、火、風、無七天,光之日爲休息日。在開工日的暗之日抱怨「黑暗降臨于世」是常見的冷笑話。原本休息日爲司掌安息的暗之日,不過聖教會似乎強硬把光之日改成休息日的樣子。

    經過兩周,我已經習慣森林中的生活,但純粹是因爲這個國家位于大陸南方,氣候溫暖,所以才能勉強度日,若是酷暑或寒冬,我有可能已經死在路邊了。

    由于我殺了老太婆和那個醉漢,因此這兩周都在警戒,但並未追查到我這裏。

    我一如往常持續進行鍛煉與做魔力控制的基本修行。這段期間,我也前往一次城鎮,補充森林生活缺乏的物品。我也看見當時遇到的那對兄妹,而或許因爲當時把醉漢的錢包交給他們,有錢吃飯了,所以他們的臉色好了一些。

    總之那兩個人和我就像「生人以上,熟人未滿」的關系,哥哥吉爾不知爲何將我視爲對手,而妹妹修莉一看到我就面帶笑容對我揮手。

    而我發現的,那種將魔力當作自己的延伸而活動頭發的現象,曆經嘗試的結果,得知當我揮動時,能夠使其移動幾公分左右。這個世界果然沒那麽好混。即使如此,我練習個一百次左右後,命中率似乎增加兩成,威力也稍微提升了。

    比起這些,問題是原本是用頭發編成一長串的辮子,使用好幾十次的話就會松開。原因大概是我的靈巧程度太低了,不過或許是因爲我重新編織了頭發好幾次的緣故,靈巧度不知不覺間增加了1點。

    ▶艾莉雅(艾莉西雅) 種族:人族♀•級別0

    【魔力值:43/52】△7UP 【體力值:28/36】△4UP

    【肌力:3(4)】【耐力:4(5)】【敏捷:5(6)】【靈巧:6】△1UP

    《無屬性魔法等級1》NEW

    《生活魔法╳6》《魔力控制等級1》

    《隱匿等級1》《夜視等級1》《探測等級1》

    【綜合戰鬥力:24(身體強化中:26)】△1UP

    我尚未學會短劍術技能,相對地學會無屬性魔法等級1了。依然沒學會鑒定技能,不過由于常用,精准度似乎也提升了。

    擁有技能等級的無屬性魔法爲【身體強化】與【戰技】,大概是因爲我先學會了原本應該與近距離戰鬥類型技能一起學會的【身體強化】的緣故?

    從戰鬥力增加的數值思考,身體強化等級1約強化一成左右吧。

    ……這麽說,菲爾德的身體強化爲等級5……也就是近距離戰鬥技能能夠使出一般人極限的等級5。難怪他這麽強。

    我認爲只學會魔力類型,是因爲我的身體依然嬌小,無法順利使出身體類型技能的緣故。雖然說懂得身體強化,因此能夠更快學會近距離戰鬥技能,不過縱使能在半年間學會原本得花費兩、三年才能記得的技能,現在的我卻沒有余力等這麽久。

    只正確地重現招式仍不夠嗎?或許有一些訣竅。

    魔力增加了,是由于魔力的訓練與學會無屬性魔法的身體強化的緣故吧?不過體力值增加,不僅是因爲習慣森林的生活,還有腳關節疼痛的緣故。

    我一開始認爲突然感受到的這種腳的疼痛,是過度鍛煉與疲勞造成的肌肉酸痛,不過我體內的「知識」告訴自己那是「成長痛」。

    人的身體急遽成長時,似乎就會引起這種現象。不過那是在十歲以後,身體長大後才有的現象才對。那麽爲什麽七歲的我會出現這種現象?我陷入不安,調查「知識」後,關于魔力的某個情報浮現腦海。

    雖然平民較少發生,不過從小鍛煉魔力的貴族子弟,身體似乎成長得較快。貴族成長較快,老化較慢。一部分貴族自诩,這是因爲貴族乃被神明選上、擁有尊貴的血脈、爲統治階級……不過那個女人的師父認爲,單純只是魔力越多才有這種現象。

    我現在的魔力確實比這一帶的成人更多。不過即便爲「知識」中的貴族,七歲左右就快速成長的例子並不多。與其說是技能數量和戰鬥訓練帶來的影響,不如說一般七歲孩童不會如此逼迫自己訓練,應該吧。

    也就是說,整理現在的狀態,就是由于我的魔力成長到與成人並駕齊驅,身體急遽成長而造成關節痛。這並非休養身體就能痊愈,所以也沒理由暫停訓練。即使如此,效率依然欠佳,因此現在我把練習的重點放在「魔法」上。

    在這之前,我要學習哪種魔法比較好呢?

    思考選擇何種之前,首先應當重視「魔法使」的系統。

    第一種是我一直在考察,用自己的魔力幹涉周圍魔素,施展屬性魔術的「魔術師」。這是最常見的「魔法使」,無論在何種情況都能施展魔術,因此很方便。

    不過缺點在于,根據施術者的精神力,威力和效果都不一樣。而根據熟練度也會有所不同,但都必須長時間集中精神,因此施展魔術的期間有容易陷入毫無防備之狀態的危險。

    第二種是將自己的魔力當作「代價」,對周圍的精靈「許願」,以讓精靈施展力量的「精靈術師」。優點是只要與精靈的親和性越高,就能夠抑制魔力的消耗,比起人類操控的魔術更容易施展強大的威力。相對地,若精靈不開心的話,威力就會下降,或者在石板路上無法用土屬性,在洞窟內無法用風屬性。在森林中用火,就會被水之精靈厭惡。

    第三種是用魔法陣呼喚締結契約的精靈或魔物的「召喚術師」。雖然類似精靈術師,倘若簽訂契約,只要不是過于特殊的情況,召喚出的對象就會聽從術者的指示戰鬥。

    召喚時需要集中精神,不過優點爲一旦成功召喚,術者也能作爲戰士和魔術師戰鬥,但必須讓契約對象中意自己或服從自己。而召喚時要消耗魔力,因此一般而言是高階魔術師爲了護身而學習,沒有初學者一開始就這麽做。

    因此若我想學習魔法,從一開始就只有「魔術師」一種選項。

    魔術分成六種屬性,可使用適合自己的屬性魔術……這是一般的見解,我認爲所謂個人屬性,搞不好是被至今的經驗、喜好、生活環境等因素所影響的個人喜好。而藉由使用好幾次那種屬性,體內就會長出産生該屬性魔力的「魔石」吧?

    不過連我這種孩童也能想到的道理,過去魔術師會沒有注意到嗎?就算注意到而沒有學習多種屬性,或許問題在于學習的時間。

    假設練習十次就可學會擅長的──中意的屬性,學會不擅長的屬性得做一百次好了。若爲擁有永恒生命的長耳種族還可以,人族若想要窮極魔術,每個屬性得花上好幾十年才對。所以舍棄不擅長的屬性,加強擅長的屬性更有效率。

    而即使是擅長魔術的長耳族,居住于森林中的森林長耳族也無法用火屬性。這是由于無意識下忌諱燃燒森林的「火」的緣故吧?

    還有……或許會像「加護(外挂)」那樣有著某些隱情也說不定。總而言之,練習多種魔術的效率太差,假設背後有隱情,我只要學會一、兩種屬性魔術就好。

    那麽,首先並非多方嘗試自己擅長何種魔術,而應該在興趣和喜好定型之前,考量我的戰鬥方式,基于效率選擇。

    單純考量戰鬥的話,火魔術是最適合的。火對大部分的生物有效,火只要越燒越旺,可預期造成延燒傷害。若提到缺點,就是延燒傷害可能會影響到自己,以及火焰沒有物理重量,因此施放的火魔術速度較慢。

    譬如說擊出【火箭(fire arrow)】的咒文,只有孩童用力投擲石頭般的速度而已,熟練的戰士能夠輕易躲開。而雖然土魔術的【飛礫(stone bullet)】具有物理性的破壞力,速度與成人使用的彈弓相當,不過堅硬的铠甲能夠輕易防禦低魔力的【飛礫】。

    若用水魔術制作冰之箭矢,縱使能兼顧速度與威力,但有許多對生物效果的咒文,因此水魔術的物理性破壞力較低。而風魔術雖然難以用肉眼辨識,不會被對手發現,速度也快,不過對生物效果和對物理效果皆比其他魔術還低。

    光魔術可恢複體力或治療傷口。也有能夠解毒之類的便利咒文,但攻擊方法非常少。暗魔術較多幻術類或支援類的咒文,只要熟練的話,也能學會空間類的咒文而使出空間轉移,不過若不到宮廷魔術師的級別就無法用這種咒文。而與光魔術一樣,暗魔術也幾乎沒有直接的攻擊方法。

    每種魔術都各有優缺點。這麽一想,火魔術有強化攻擊的力量,水魔術能堵塞傷口進行簡單的治療,因此兩者皆懂的那個女人,作爲一般的魔術師或許擁有理想的能力。

    說起來,我到底想對魔術追求什麽?作爲生存的手段,我想要「武器」,縱使魔力多少增加了,也與一般成人的程度相差無幾,這樣的我倚靠得消耗許多魔力的攻擊魔術實在危險。

    而且想要攻擊力,只要鍛煉短劍術與投擲就好了,我應該學習可輔助這些技巧的魔術系統。

    ──咻!

    投擲出的鐵串刺向地面。在這兩周,我用那種鐵串練習投擲。

    我花了整整兩天用磨刀石研磨沾滿燒焦煤炭、烏黑一片的生鏽鐵串,如我所料是鋼制品。直接拿來用不怎麽方便,我把尖端部分磨成如刀刃一般的形狀。雖然花了不少時間才能用,幸好是真正的鋼。我原本還擔心這麽費時,如果只是一般鍛造金屬該怎麽辦。

    不過我雖然能將鐵串刺進泥土,卻無法刺進樹幹。這樣子或許會令人覺得完全沒用吧,不過變得能夠筆直投擲,已經算進步神速了。

    若要輔助近距離戰鬥與投擲,用《光魔術》與《暗魔術》就好。只要學會這兩種魔術,近戰後能夠自行治療傷口,也能夠恢複我少少的體力。

    好不容易學會隱匿技能了,與暗魔術的幻惑類技能契合度應該不錯。

    我沒有要正面擊敗敵人,而是出奇不意,設置陷阱,行不通就逃之夭夭。堂堂正正的戰鬥,交給騎士大人或菲爾德這種肌肉怪物就好。

    那麽趕緊做魔術的修行……雖然很想這麽做,那個女人爲了調查魔術的屬性,應該做了整套訓練,然而卻完全不記得暗魔術的事。

    不對,因爲沒興趣,可能從一開始就沒有認真聽師父的講課……

    相對地,她擁有豐富的光魔術的知識。爲什麽她的知識又如此偏差呢?看來是因爲「女性向遊戲」中的「我」能用光魔法,因而拼命學習的樣子。

    而說到她爲何興致高昂卻沒有學會,好像是因爲輕易學會火魔術與水魔術,在這個過程感到開心就厭倦了。……我現在倒很清楚,魔術師的專注力有多麽重要了。

    那麽,來訓練光魔術吧。魔術咒文基本上到了技能等級2……以魔術來說就是「第二階級」以上的魔術,得像那個女人一樣拜師學藝,或者加入魔術師公會後購買想要的魔術,請人教導。

    有個例外是貴族能就讀魔術學園,在那裏學會魔術的基礎。那麽連屬性也不曉得的一般人該如何學習初步的魔術?唯有等級1的第一階級魔術,魔術師公會爲了增加魔術師而出書販賣,因此可以買書學習。

    屬性魔法的修行,從記住正確的咒文,正確地詠唱開始。

    與此並行,若不學會咒文的涵義,沒有理解其涵義對世界帶來何種影響,就無法發動咒文……那個女人的師父這麽說。

    首先,「咒文」爲精靈用來幹涉世界的語言「精靈語」,古代長耳族爲了讓人類也能夠使用而予以簡化……唉,講明白點就是劣化版。就算讓人類也能用,原本就是思維不同的語言,因此人類得花好幾個月才能理解……有些資質較差的人似乎得花好幾年。那個女人雖然只隱約記得自己用的咒文涵義,不過唯有光魔術咒文的涵義牢記在心(雖然沒有理解)。

    第一階級的光魔術有【回複】與【治愈】兩種,我稍微複習。

    【回複】是讓體力恢複,也能強硬地讓身體的傷自然痊愈。所以若由缺乏知識的人使用,骨頭會在彎曲的情況下接合,或者留下嚴重的疤痕。

    【治愈】並非自然治愈,比較接近再生。雖然可完全治療傷口,也不會留下疤痕,不過範圍狹窄,也很費時,若勉強治愈重傷則會消耗當事人的體力,也有陷入瀕死的情況。

    若爲一般的傷口,用【回複】已足矣,因此實際上也有人就像菲爾德一樣沒有學會【治愈】。

    【回複】的咒文是──

    『裏奇瓦魯斯托裏劄希伊卡。』

    其意義爲「讓對象痊愈」……咒文挺長的。翻成人類的語言明明很簡短,那麽長的咒文帶有何種涵義呢?由于把精靈語轉化成人類可用的單字,太勉強才變成這樣嗎?

    【治愈】的咒文是──

    『裏奇咻瓦魯波魯迪安歐斯托裏斯汀。』

    其涵義爲「讓身體恢複原狀」……兩種都微妙地難記。那個女人的「知識」指出,有時發音出現一點差異,魔術就不會發動的樣子。詠唱時基于音韻似乎較容易發動,不過我認爲那個女人的師父一直挂在嘴邊的說法才是正確的最終答案。

    『確實理解咒文的涵義,詠唱正確的咒文。』

    總之我嘗試再次詠唱。該慶幸森林生活讓身體不缺小傷口嗎……

    「……裏奇瓦魯斯托裏劄希卡……」

    ……有點不同?果然沒有成功發動魔術,用鑒定水晶查看,魔力也沒有減少。通常在最後詠唱「回複(heal)」,不過「heal」不是精靈語而是共通語,並非咒文的一部分而是「發動字詞」。也就是說功能是進一步加強想像而詠唱,省略也無所謂。然而,先別論身體強化,幾乎所有人不出聲就無法發動無屬性魔術中的戰技,因此還不習慣的時候,或許最好加上。

    不知是否因爲發音不好抑或涵義的理解不足,最初的詠唱失敗了。在那之後,我一邊逐漸改變發音,一邊嘗試好幾次,但【回複】的魔術依然沒有發動的徵兆。

    「…………」

    我嘗試尋找那個女人的「知識」。那個女人的師父用的【回複】與菲爾德用的【回複】雖然是同一種魔術,不過回想起來,發音給人的印象有點不同。

    菲爾德說過,他花了半年左右才學會魔術。他在這段期間做的似乎只有反覆練習咒文的詠唱。那麽,他爲什麽學會用魔術了?果然得透過反覆練習發音以學會正確的發音嗎?雖然記憶模糊,但我回憶起菲爾德用的【回複】與那個女人的師父用的【回複】以互相比較。

    ……感覺……有一點差異。實際上,比起那個女人記得的咒文,師父詠唱的咒文似乎有部分比較短。

    「……難不成──」

    ……把咒文縮短了?即使如此也能發動?

    我試著成立一個假設。我所用的人類種族的共通語,也會因地區而産生差異,或者在生活中簡化語言。雖然並非正式的文章,說話的人與聆聽的人雙方皆瞭解正確意思的話,縮短的語言也能傳達意思才對。

    所以詠唱咒文才需要「確實理解涵義」。

    古代精靈傳授的咒文應該是「正確的文章」。後人想盡辦法縮短……一定因爲太長了。

    正確來說,是咒文太長很麻煩所以縮短了。在這個過程中,「正確的文章」或許如同古文一樣不再被使用,但這情況並非只有壞事。畢竟連現在共通語的單字甚至都有人記錯。變得難以理解正確的涵義的另一面,就是隨著正確理解意義的人越少,涵義也變得越來越不清楚,以「會話」而言得到了失敗的結果;但如果能夠確實理解涵義的話,現代語言比起古文應有更多表現的可能才對。

    魔術就是像這樣進化與退化的。難以學習、容易記錯的反面,一旦能夠理解了,應該比原初的魔術好用才對。

    到目前爲止是「知識」帶來的前提,接下來則是我的假設。

    咒文原本應該是「文章」。那麽是如何變化的?

    譬如說,假設有句共用語「對那個人身上的所有傷口施展治療,使其痊愈」──這句話……

    「對那個人身上的傷口施展治療,使其痊愈」──變成如此……

    「對那個人的傷口施展治療,使其痊愈」──再變成如此……

    「讓那個人的傷口痊愈」──從這句話開始意思變得難懂……

    「讓那個人痊愈」──最後變成這樣。

    ……我自己都覺得這個論點很極端,不過確實有類似的現象。

   根據狀況與發音,意義勉強可溝通。不過原本連涵義都不曉得的話,哪怕只要有一點腔調,都會變成意義不明的「發音」。

    ──如此這般,我試著成立假設,感覺如何呢?當然要牢記咒文的話,也有像菲爾德那樣不斷反覆練習而用感覺記住涵義與效果的方法。不過我對那種方法感到不安。因爲不曉得自己到底在說什麽話語,也不曉得對方是否聽懂了。

    我爲了生存,需要力量。我是女生,而且是個孩子。和通常的……與菲爾德那般天生就擁有體格優勢的男性做同樣的事,總有一天會在重要的場面輸掉吧。

    不擇手段。我要變強。爲此,即使稍微繞遠路,我也想藉由自己的力量獲得真正的強大。

    接下來,我要開始正式分析咒文。

    假設【回複】咒文的句子爲──「裏奇瓦魯斯托裏劄希伊卡」,應該可以分割成好幾個單字。其中單字本身也有被縮短的部分。我認爲也有前後的單字混在一起的情況。

    雖然只要知道其他咒文,就能找出類似之處進行研究,不過那個女人只知道光、火與水至第二階級爲止的咒文。如果她全都牢記在心,我還真想誇獎她,不過她並不記得不常使用的咒文,因此我才不想白贊美。

    那麽就嘗試改變咒文的學習方法吧。首先尋找咒文中四散的「單字」。話雖如此,胡亂詠唱也不曉得是否正確,因此我便找尋確實存在的單字──「痊愈」。咒文的「劣化版精靈語」,光是詠唱並沒有效果。當然得確實理解涵義後詠唱,也必須讓言詞中帶有魔力。

    嘗試後發現沒那麽困難。初學者的魔術師或許會感到困難,但重點在于讓體內的魔力活性化的話,行爲本身就可含有魔力。

    我的身體強化狀態就接近這種情況。雖然終究必須達到不做身體強化也能夠讓魔力活性化,但我進行身體強化和戰鬥訓練,同時尋找咒文的單字。

    我從【回複】的咒文中抓出類似單字的部分,一面想著「痊愈」試著詠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S.D.K 發表於 2023-7-2 04:26 AM

本帖最後由 C.S.D.K 於 2023-8-19 02:15 AM 編輯

    我如此「發聲」時,從手中散發些許光屬性的魔力。

    ……我想錯了。【回復】的咒文中沒有【痊癒】這個單字。

    我誤以爲【回復】就是治療魔術。幾乎所有魔術師都會這麽回答吧?不過不對。我回想起【回復】的效果,是體力恢復的同時,堵住傷口,逐漸痊癒。沒錯……這是回複咒文。只是體力恢復的過程中,傷口順道自然癒合罷了。

    「裏奇魯」與「希伊卡」──雖然微弱,但這些單字會消耗魔力。雖然仍有類似的單字,不過藉由組合這兩個單字,終於發動類似魔術的效果了。

    雖然原本猜想這兩個單字符合「痊癒」。不過不正確。有其他不同的涵義。若【回復】的魔術擁回復效果,就是「體力」?還是「生命力」?如果有意指這些話的語言……或許是「恢復」。「恢復」「體力」?……詠唱的感覺或許像是「裏奇魯(恢復)」「希伊卡(體力)」。

    在那之後我逐漸改變發音,屢次改變成涵義類似的字詞。由於頗消耗魔力,因此無法做使用魔力的身體鍛煉,但我現在專注於魔術的鍛練上。

    接著兩天後──

    「裏奇魯•瓦魯斯托裏劄•希伊卡……【回復】。」

    我詠唱這個咒文後,手中發出微弱的光芒,前幾天指頭受傷的小傷口消失了。

    「……成功了!」

    涵義還不完全,魔術的效果也很微弱,但確實發動【回復】,而用鑒定水晶查看,我的能力值也追加《光魔術等級1》了。

    ▶艾莉雅(艾莉西雅) 種族:人族♀•※級別1△1UP

    【魔力值:24/65】△13UP 【體力值:32/37】△1UP
    【肌力:4(5)】【耐力:5(6)】【敏捷:7(8)】【靈巧:6】

    《光魔術等級1》NEW《無屬性魔法等級1》

    《生活魔法╳6》《魔力控制等級1》

    《隱匿等級1》《夜視等級1》《探測等級1》

    【綜合戰鬥力:26(身體強化中:28)】△2UP

    ***    在薩斯大陸上亦屬大國的克雷迪爾王國,於一百五十年前並吞北方的丹多魯公國,接著於一百二十年前併吞南方的梅蕗羅茲公國。然而其併吞過程並不和平,乃於政治和經濟方面持續施壓,最後藉由軍事力威嚇,克雷迪爾王國藉此「侵略」了兩國。

    這兩個公國──丹多魯與梅蕗羅茲的王家沒有被擊潰或被殺害,各自以統治北方與南方「邊境伯爵」的形式存活至今。

    之所以留下兩個王家,是因爲政治問題。克雷迪爾王國雖然在各領域遙遙領先其他兩國,但缺乏竭盡全力侵略後治理的軍事力,爲了抑制當地百姓與貴族世家的不滿,需要丹多魯與梅蕗羅茲舊王家的力量與「名字」。

    「怎麽辦……這裏是『銀戀』的世界。」

]    舊王家之一,丹多魯邊境伯爵家的麽女,丹多魯邊境伯爵正室的女兒,八歲的第一千金,發了好幾天高燒,清醒之後已經今非昔比,取回「前世」的記憶了。

    活到八歲爲止的記憶與自我都還存在。基於這種情況混入前世的自己,經曆混亂狀態後終於理解了事態。

    克拉拉•丹多魯邊境伯爵千金,八歲。到了十三歲將進入魔術學園就讀,於畢業舞會上被未婚夫的王太子毀婚,被流放至國外,最糟的情況將被「處刑」,乃是「女性向遊戲的反派千金」。

    原本爲女高中生的克拉拉,理解了自己就是那個「克拉拉」,她瞞著女僕,將記憶中的遊戲知識寫在筆記本上,爲了回避最糟的結局而煩惱了好幾周的結果,得到了一個答案。

    「……或許只能殺掉女主角了。」

    我花費十天,終於學會【回復】,獲得《光魔術等級1》。

    雖然感覺十分漫長,不過一般來說十天已經驚異地快速,不像孩童從零開始學習的速度。

    不過努力有回報,級別也從零變成「級別1」了。級別等級是取屬性魔術和戰鬥技能的最高等級直接成爲級別的數字。如此一來,就達成能夠加入冒險者公會的最低門檻,但我不打算立刻加入。因爲若沒有至少學會相當於1等的近距離戰鬥技能,像我這種孩童很有可能會被其他冒險者利用。

    雖然有持續做近距離戰鬥訓練,但仍沒有學會技能。該繼續做近距離戰鬥的練習,抑或調查【回復】的單字,提升魔術的精確度呢……?也想再學另一個【治癒】,不過物資差不多見底了,因此我想久違地前往城鎮。

    原本預計下次前往城鎮之前收集一些能賣錢的物品,不過我忙著做魔術的修行,手邊沒東西。雜貨店的老爺爺提到可以收購野兔,不過獵到的野兔都被我吃了,而且我的解剖技巧還很笨拙,毛皮的狀態也無法販賣。

   「……沒辦法。」

  我帶著這三周的森林生活發現的特殊野草。拿家庭中的常備藥、隨處可見的解毒藥草,和相對容易發現的除蟲草去也換不到多少錢。雖然有收入,不過裝滿整個麻袋卻只換到幾枚銅幣的話,帶過去還更費工。

    我熟讀了那個女人從師父那裏偷來的手寫藥草書。一開始如果不像查字典般從知識中找出單字就無法閱讀,現在變得能夠讀懂了,雖然速度還很慢。

    我基於這些知識,發現了「魔香果」。這是在魔素較少的地區生長的灌木所結成的果實,果肉大小約兩、三公厘,有苦味,不適合食用,不過這種果實有囤積魔素的習性,以在嚴苛的環境中生長。

   用種子的部位,可制作恢複魔力的「魔力藥水」。藥草筆記也寫著煉金術的基礎知識,我本身也打算學習煉金術,但現在無能爲力。

    我運氣好才能找到這種魔香果。有一棵這種樹生長在山崖處,我采集了一點果實,不過現在比起放在身上,賣掉比較好。這種果實只有種子能用,因此適合長期保存,但若果實還在,可視爲新鮮的商品,高價賣出。

    出發前,我先用過餐。上次買的蔬菜乾與肉乾幾乎吃完了,我把最後剩下的粉狀蔬菜乾與肉乾煮成湯,只加鹽調味,吃進胃裏。

    容器和鍋子是用生活魔法的【硬化】結塊的黏土容器的燒陶。雖然沒有好到能拿出來賣,但這幾周已經能做出感覺不錯的成品了。縱使煮的湯頭並不美味,但吃點熱食進入胃裏,感覺多少就湧上了一點活力,況且我原本便很適應粗糙的夥食。

   接著在據點上遊的小河脫下衣服,洗淨身體。我不太喜歡自己外表看起來像流浪兒。交易物品時會被看不起,且沒受到領主保護的流浪兒容易被搶劫。所以我也偶爾會洗衣服,不過差不多應該買新衣服了吧?

    身上這件已經算相對像樣的舊衣服,不過森林的生活讓許多處的線頭鬆脫了。加上魔力增加而讓身體急遽成長,原本長到膝蓋的連身衣已經短到大腿的一半。雖然我不在乎被看見,不過若被發現身爲女生,或許會引來許多麻煩事。即便我不太懂,不過「知識」是這麽說的,那就應該多小心。

    好,出發吧。太陽開始落下時,我背著背包離開營地。依我現在的立場,最不想遇到巡邏街道的士兵。看見我是孩童而想予以保護就麻煩了;若是壞士兵,我沒有自信能夠順利逃跑。不過若在晚上,就算只有等級1的夜視技能,我認爲總有辦法應付。

    雖然這個技能是因爲能夠看見魔素顔色而學會的,但這三周的森林生活也確實提升精准度了。士兵很棘手,不過他們也會排除危險的狼等生物,因此對我而言,夜晚更加安全。

    我用身體強化無聲地走在馬路上。我鍛煉自己配合周圍的魔素以隱藏氣息的同時,也做消除聲音移動的訓練。嘗試過後才曉得,爲了不發出聲音,不僅要悄然無聲地靜靜移動,肌力也很重要。只要運用腳和全身的肌肉緩和沖擊,聲音自然會變小。接著只要順著周圍的魔素流動行動的話,氣息會更加融入四周。

    我沒有用身體強化以加快腳步,而是一邊抵消沖擊般減輕聲音,一邊用比平時還慢的速度走在通往城鎮的道路上。

   「……呼。」

    從那個營地到城鎮,一般搭馬車得花四分之一日,徒步的話則是早晨出發,夜晚到達。

   我第一次是早上出發,隔天接近清晨的深夜中到達,不過這次由於魔力量增加了,變得能夠持續做身體強化,因此我夜晚出發,在和第一次差不多的時間到達。

    即使如此仍非常疲勞,爲了使魔力與體力恢複,我在附近的森林睡到早上。雖然只要用【回復】立刻就能夠行動了,不過若如菲爾德所言,用魔法恢復會難以培養體力的話,在修行中盡可能避免這麽做比較好吧。

    我在樹上假寐,早上八點鍾聽見敲三聲的鍾聲而清醒,一如往常從那個地方進入城鎮的貧民街。我配合周圍魔素隱藏氣息,用腳跟不落地的方式走路以消除腳步聲。

    多虧學會《隱匿技能》與《探測技能》,越來越少貧民街的居民注意到我了。不過就算我擁有「知識」,實務的經驗並不多,因此最好不要大意。

    「…………」

    感覺有……某種氣息。那是什麽……不太清楚。不是菲爾德那般滿溢而出般易察覺的氣息。正確來說和氣息有點不一樣……該說不協調感比較好嗎?

    並非有某種事物存在,而是一直都在的事物消失那般的不協調感。

   ……是我多想了嗎?我一邊這麽想,一邊稍微加快腳步穿過貧民街。我有不好的感覺,買完東西後趕緊離開城鎮吧。

    「你又來啦……『小灰頭』。」

   「…………」

    我走進雜貨店的門,老爺爺店長用銳利的視線看向我。

   「又來買保存糧食嗎?」

   「對,有沒有……可以長期存放,營養價值又高的東西?」

  「營養價值?明明只是個小鬼頭,卻知道奇妙的字眼呢。我才不曉得那玩意兒,想填飽肚子的話,這裏有堅果。」

    店長一邊嫌麻煩似地皺起臉,一邊從後方拿出一個小麻袋。

    「這一袋裝滿各類堅果。五枚銅幣。」

    「……有點焦耶?」

   爲了保存已經過火了,但焦掉和碎掉的堅果莫名多。

    「我說過這裏就是這種店。想要好東西的話就去正經的商店。」

    大概是把攤販無法賣的商品收集起來的剩余物品。外表和味道都不好。所以與其丟棄在正經的地方賣不得的商品,乾脆用拍賣價販賣。而只要壓低價格,像我這種人也願意買。

   「……給我贈品。」

    「你再多買點東西,我就給贈品。要其他的嗎?」

    「你可以收購這些嗎?」

   我從包包裏拿出帶來的魔香果的果實,接著老爺爺店長稍微張大眼後,用更銳利的眼神盯著我瞧。

   「……你從哪找到的?」

   「我在森林深處采集到的。因爲沒有顯眼的標的,我說明不過來。」

   「……是嗎?」

    我的哪句話讓他接受了?店長理解這不是竊盜品,宛如瞪視般地看著魔香果之後,露出像是沈思的態度。

   「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當然知道。」

   「……東西還不錯,但數量太少。而且似乎放了一段時間,品質變差了。考量找到買家的時間……我可無法用定價收購喔?」

   「沒問題。這裏就是這種店啊。」

   我這麽說,老爺爺店長露出淡淡的微笑。

   「總共六個。那麽我用三枚銀幣買下。不願意就去其他地方。」

    「這樣就好。」

    聽見老爺爺的話,我乖巧地點頭。恐怕約市價的一半吧?我推測,身爲孩童的我就算把東西帶去正經的商店,也很有可能被看不起。而且雖然這名老爺爺眼神凶惡又態度冷淡,但我覺得他面對孩童買賣時很誠實。

   我另外還買了豆類和肉乾,以及一點稍貴的鹽和冰糖。蔬菜乾在攤販買好像比較便宜,我在思考怎麽辦時,背後的門被打開,小小的身影飛奔進來。

    「小鬼們,進來時安靜點!」

    老爺爺一怒吼,飛奔進來的兩道身影便縮起身子。小孩子?我這麽想而轉頭一看,在認清對方之前,就聽見女生的聲音。

   「啊!是艾莉雅!」

   原來是那對兄妹。妹妹修莉嚷著我的名字,把剛剛被責罵一事忘得一乾二淨,抱住了我。哥哥吉爾的眼神輪流看過我、修莉和老爺爺店長,接著從老爺爺銳利的視線下逃走似地盯著我。

    「啊,艾莉雅,你上哪去了?」

    「在外面啊?」

    我和他們不是同伴,也並非朋友。我一邊推開修莉,一邊簡單開口回答,而吉爾膽怯似地閉上嘴後,倏地回想起般從布袋裏拿出某個東西。

    「我也可以去外面。今天就是來賣在外面獵到的兔肉。」

    「……自己吃不是比較好嗎?」

    雖然他在城鎮外獵到兔子,不過可能是花了不少工夫,兔子表面有許多傷口,甚至也沒放血。我隨意地看向店長,結果老爺爺看著兔子,嫌麻煩似地歎了口氣。

    「艾莉雅,你長高了?」

    看著我與吉爾交談的修莉插嘴。魔力增加,出現「成長痛」之後才注意到自己長高,而相遇時幾乎同樣身高的修莉視線變得比我稍低一點。

    「話說回來,你們剛剛怎麽那麽慌張?」

    因爲說明也很麻煩,我轉移話題,而回想起剛剛情況的吉爾便咬住話題。

    「對了!有個奇怪的大叔!他一直盯著我和修莉看之後還歎氣。我覺得很惡心就逃走了。」

    「是喔……」

    奇怪的大叔?是菲爾德嗎?我正想著不怎麽有禮貌的事時,聽見這些話的老爺爺店長開口說道。

    「最近這一帶似乎有個陌生的男人出沒。聽說他的身高和穿著似乎像盜賊。小鬼們,小心點,別被拐走了。」

    「……嗯。」

    盜賊嗎……真麻煩。對于現在的我而言,比差勁的戰士還要棘手好幾倍。盜賊並非只是一般的竊賊或流氓,擁有搶奪的技術(技能)。大概也懂得許多戰鬥方法吧。那些人被稱作「盜賊公會」,類似黑幫的犯罪集團所管理,雖然不會做出動搖國家的大壞事,但終究只是爲了錢而行動的一夥人,因此無法預測他們的行動。

    我前來時感受到的「氣息」或許就是那個男人。如果那並非錯覺,當時真的有人的話,那麽對方的功夫高強到現在的我無法觸及一根寒毛的程度。

    ……趕緊離開城鎮吧。

    雖然東西只買了一半,但不應該冒著危險行動,因此我離開商店時,直接前往圍住城鎮的牆壁洞穴。對于又從後面跟上我的兄妹發動隱匿並移動後,到達出口之前,我注意到前來時感受到的「氣息」。

    正確來說那不是氣息。只是太過稀少,反而給人不協調感,考慮到對方是「功夫高強的盜賊」,我思及對方是否有《隱匿技能》。

   我靜靜地轉動視線,注意到不自然的魔素「顔色」。如果只用肉眼是看不出來的。即使只感受魔素,也與周圍融在一起,令人難以察覺。不過,當我看見那個看似「人形」的魔素顔色,視線停在那裏後,人形的魔素倏地膨脹。

    (身體強化!?)

    如果我沒有直接感受過菲爾德的身體強化,就不會曉得。不對,能這麽想也真的只是偶然。我一這麽想的剎那,幾乎無意識地往旁邊一躍,下一瞬間有把鐵制短刀刺入我剛剛站的地面。

    「哦……」

   對方解開隱匿了嗎?有一名男人展現人類的氣息現身,對于躲開投擲小刀的我露出猙獰的狂野笑容。

   「看來能稍微玩玩了。」

    在無人的貧民街一角,有一名男人對我刀刃相向。年齡約三十歲前半。中等身材、中等身高、褐發褐眼,男人給人融入市井後便會跟丟的印象,當他露出狂野的笑容並同時散發出「殺氣」的瞬間,我全力使出身體強化逃跑了。

    男人的隱匿技能遙遙領先我。我們之間的差距之大,恐怕戰鬥層面完全比不上他。所以我放棄戰鬥和躲藏,直接使出全力逃跑。

   成人男性無法進入通往城鎮外面的洞穴。我心想只要進入那裏就能夠成功逃跑,便專心一志地奔馳而出,接著聽見風切聲,有把尖銳的短刀掠過我的鼻尖。

    「我說別逃啦。」

    「…………」

    男人不斷滲出的殺氣,令我背後冷汗直流。他在玩弄我……。我與男人的實力差距大到他能夠這樣對待我。這個男人不是一般的盜賊。雖然沒機會用鑒定水晶,然而他和菲爾德的類型不同,水准也比不上,卻給人相似的壓迫感。

    我能從這個男人手中逃跑嗎?即使如此,比起選擇「戰鬥」這種選項要好得多了。男人馬上就追上了如此決定、瞬間奔馳而出的我。不過那是因爲男人認爲我是個孩童,小看我而大意了。若非如此,他應該已經用短刀命中我背後,結束一切才對。

   咻!

   「喔!?」

   我一邊逃跑,一邊往背後投擲鐵串,這讓男人叫出聲。

    雖然練習過了,然而我連投擲技能都尚未習得,還無法將鐵串深深刺入生物體內。不過我認爲這個男人還懷著玩耍的想法,不會追擊到讓自己負傷的地步。

   锵!男人用武器俐落地彈開鐵串。由于這個舉動,他一瞬間從我身上分神,我趁機聚集周圍的光之魔素,硬讓自己的魔力染成光的顔色。

    「【燈火】!」

   讓魔素一鼓作氣燃燒,剎那間釋放強烈的光芒。

    「喔喔!?」


    男人發出訝異的叫聲。我不會放過好不容易制造出的機會。一瞬間,我宛如彎過銳角般奔跑而出,接著男人呢喃

    「……【幻聽(noise)】。」

    「!」

   魔術?那瞬間,從朝向我的方向聽見男人踏向大地的腳步聲,我立刻往旁邊一躍。

   我的視野因光芒而模糊,但男人的視力應該被奪走了。雖然我不清楚剛剛那是什麽魔術,不過當我依靠現場魔素的顔色與感覺而打算脫離時,突然有人從背後抓住我的頭。

    「抓到了。」

    「!?」

   原本應該在前方的男人跑到後方了。而且他應該暫時看不到,卻正確掌握我的位置。爲什麽?我沒有深入思考疑問,條件反射般地從腰部抽出匕首,接著響起重重的「鏗鏘」聲,手中的匕首被彈飛出去。

    「呼!」

   我把動搖的情緒與呼氣共同沈到內心深處,忍耐頭皮的疼痛,勉強改變姿勢,並用手肘撞擊抓住我的男人手腕。我勉勉強強從男人稍微松開的手中脫出,在地面滾動以拉開距離,當場以四肢趴地的模樣擡頭看著男人。

    「「…………」」

    這就是實戰嗎……男人因視力尚未恢複而眯起眼,也一邊對手中沾上的灰燼皺起臉來,臉上同時浮現威嚇般的凶惡笑容。

    如果沒有隱藏髮色而沾上的灰燼,我就無法從那種狀態中逃跑。由于對手尚未拿出真本事,我還有餘力掙扎,不過相差太多的實力與男人散發的威壓感令我渾身顫抖。即使從他手中逃脫,狀況也沒有好轉。男人大概不會放我走。他並非戰鬥就能贏過的對手。不過──

    「呼嗚!!」

   爲了消除打從心底冒出的恐懼,我一邊吸收周圍的魔素,一邊再度用光渲染自己體內的魔素,且一面默想著恢復體力,並如貓般呼出氣息。

   沒有機會用【回復】。但是學會《光魔術等級1》的我光是默想也無法獲得效果,不過集中精神後,不知是否爲錯覺,真的恢復一點體力了

    已經逃不了了。我的想法從逃跑切換至戰鬥後,頭腦某處「喀擦」地響起齒輪對上般的感覺。

    與這個男人戰鬥一定也沒有勝算吧?可是我不想放棄生存。在死路中尋找活路。我要讓他瞧瞧捨身戰鬥、死命掙扎是什麽樣子。

   我從腰部抽出鐵串,用牙咬住。我的力量不夠。速度也不快。只憑腳的肌力也跑不快,如此理解的我,使出最強大的身體強化,沒有用腳,而是用強化的雙手抵住地面,爲了把自己當作一支「箭」釋放,全身如弓般繃緊。

    對于並非錯覺、倏然改變的氛圍,男人臉色稍微變了。我要讓你後悔用玩耍的感覺襲擊我。就算我贏不了,也絕對要留下讓你後悔的傷痕。只要男人因爲那道傷口而輸給其他人的話,就是我贏了。

    (好了……去死!!)

   我賭上性命,使出渾身的一擊,就在此時─

   「嗚哇!?慢著慢著,等一下啦!!」

    男人慌張地叫出聲,丟下手中的短劍,舉高雙手。他有什麽企圖?我打算直接攻擊男人時,男人發出更洪亮的聲音。

   「慢著慢著,是我不好,我道歉!我只是來貧民街找能幫我工作的小孩子罷了!!」

    ……啊?他說什麽?

   「唉呀,真抱歉!!我還是第一次被小孩子看穿隱匿,而且你逃跑的樣子太精采了,忍不住就追上去了!」

   「…………」

    男人宛如想彰顯自己毫無戰意似地坐在地面,雙手交握,而我一邊對自己用【回復】,一邊斜眼瞪著他。又是這種情況!又是這種大人!菲爾德也好,這個男人也罷,難不成我身上飄出會被這類男人追趕的「氣味」嗎!?

   如果這個男人所言爲真,他似乎是來找能夠幫忙工作的孩童。雖然懷疑孩童能做什麽工作,不過像進入狹窄的場所或讓成人掉以輕心,似乎頗有用處。而且說到爲何像這種強大的男人要做這種事,若試用後能夠勝任的話,似乎便可確保將來能夠一直交付工作的人才。

    「哦哦,明明只是個小孩子,卻會用【回復】嗎?你在哪裏學的?」

    「先別管這種事。那麽……盜賊想讓孩童做什麽?」

    「我不是盜賊!別看我這樣,我可是隸屬于冒險者公會,了不起的斥候(scout)喔。別把我和那種不知自制的家夥一起看待。來,你看這個。」

    「……我知道了。」

    男人彷佛要把冒險者身分證明的公會識別證(tag)壓到我臉上似地展現給我看。

    級別4……比我預估的更是個練家子。雖然也有加入冒險者公會的盜賊,不過包含戰鬥力在內,具有這等實力的盜賊應該不常見。

    一般人容易混淆盜賊與斥候,實際上兩者雖然類似,卻截然不同。

    比起戰鬥,盜賊把焦點放在不易發現的物品上,是鍛煉隱匿、探測與開鎖等技能的罪犯。結果只是恣肆妄爲的一幫人,最下層成員的技術不怎麽樣,唯有耍小聰明的技巧驚人地高超。

   斥候同樣擅長隱匿和探測類型的技能,不過比起不易發現的物品,更重視可找到的物品。破解遺迹和迷宮等處的陷阱。收集情報,把有益的情報交給雇主。原本「冒險者」就是專門探索遺迹或搜尋情報的傭兵,因此現在仍有許多戰鬥力高強的斥候隸屬於公會。

    「怎麽樣,瞭解了?」

        從自豪地談論自己工作的男人身上,散發出與菲爾德類似的「令人傷腦筋的大人」氣息。所以這個男人的氣息才令我憶起菲爾德嗎……

    「那麽,叔叔。」

    「………」

    「……維洛。所以你想讓我做什麽?是冒險者公會的工作嗎?」   我並沒有完全信任他,不過依維洛的實力,比起欺騙孩童拐去賣,探索遺迹能賺更多錢吧?就算這麽說,我也沒有完全信任他,只是警戒往下降了一級。

  「不是公會的工作。原本是從公會那裏接下工作而認識的委托人,現在和對方締結私人契約,繼續從他那裏接工作。」

    「如果是壞事我可不做。不過……我能做嗎?」

    「不是壞事啦。嗯,要你協助警備工作。而且如果是你,不會有問題的……呵呵。」

    我的問題讓他憶起什麽了嗎?維洛一邊笑著,一邊敲了自己的膝蓋。

    「這一帶都只找到普通的小鬼,就算是貧民街的小鬼,也得訓練一陣子才有用處啊~在我失望透頂時,結果遇到你這種大獎。你的五感還不賴,雖然還不靈光,但也會用魔術。而且最重要的是最後那道殺氣!那可不是普通小鬼能發出的殺氣。我原本以爲自己對上的是被逼到絕境的魔狼耶。」

    維洛這麽形容我拚死拚活的氣勢。殺氣……我自己也不太明白,但實際上我也已經殺害過三個人了,就算有殺氣也不足以爲奇,不過我爲什麽能夠懂得釋放殺氣呢?由於進行把意志融入咒文的訓練,因此殺意與魔力一同滲出了嗎?

    雖然想進行各種考察,但我現在專注聽著維洛的話。

    「如果我拒絕會怎麽樣?」

    「唔?我什麽也不會做喔。讓沒有幹勁的人幹活只是浪費時間。」

    我擔憂拒絕的後果而面露緊張,維洛泰然自若地這麽說。

   「……是什麽工作?協助警備要做什麽?

   「哦。雖然的確有工作要交給你,不過最初打算讓你跑腿當作測試,以確認是否可勝任。是否能夠理解交代你的工作,是否不會做出蠢事,最重要的就是你是否身懷可身涉危險的『膽量』。」

    「哼~……」

    我或許比一般孩童還要具備膽量。

    「你雖然還有些不可靠,不過知道贏不過對手後只貫徹逃跑,這點值得稱贊。膽量無話可說。那麽就稍微提前計畫,由我來見證吧。」

    維洛盯著我的眼神相當銳利……啊,這眼神和菲爾德宣言要鍛煉我時一樣。看來他似乎看上我了,但我原本就有預感,事情會變得有點麻煩。

   不過我的答案早就決定好了。

    「嗯……我接受。」

    「哦哦,那就好。唉呀,這可得救了。如果再不帶人過去,委托人就要不開心啦。」

   維洛安心下來,像個老頭子敲打自己肩膀。雖然我還不信任他,不過待在維洛身邊對我自己也有利。

    維洛是身爲冒險者的斥候,等同于我本身的高級版本。我要待在他身邊親眼見識隱匿和戰鬥技術,銘記于心。我認爲這是現在的我變強的捷徑。

   「來,趕緊去公會吧。」

    事情決定後,原本盤腿坐在地上的維洛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就站起身。

   「公會……是冒險者公會嗎?爲什麽?」

   有東西要調查嗎?我思考在那裏也無事可做的自己該做什麽時,不知爲何,維洛露出訝異的表情。

   「還問爲什麽,當然要讓你登錄成爲冒險者啊。」

    「……啊?我可沒有戰鬥技能喔?」

   雖然我確實學會光魔術了,光憑這點就跑去冒險者公會登錄,感覺會引來更大的麻煩。如此主張後,維洛這次滿臉驚訝。

    「你才說這什麽話?十歲左右就能用身體強化,還有這種戰鬥力,怎麽可能沒有戰鬥技能啊?」

    「…………咦?」

    我咽下霎時無法理解的話語含意後,慌張地拿出鑒定水晶調查自己。接著……至今一直沒有學會的《短劍術》技能和沒看過的技能一起出現在能力值上。

    ▶艾莉雅(艾莉西雅) 種族:人族♀•級別1

    【魔力值:33/70】△5UP 【體力值:29/52】△15UP

    【肌力:4(5)】△1UP【耐力:5(6)】△1UP【敏捷:7(8)】△2UP【靈巧:6】

    《短劍術等級1》NEW《體術等級1》NEW

   《光魔術等級1》《無屬性魔法等級1》

   《生活魔法╳6》《魔力控制等級1》

    《威壓等級1》NEW《隱匿等級1》《夜視等級1》《探測等級1》

   【綜合戰鬥力:36(身體強化中:38)】△10UP

    爲什麽我獲得至今沒有學會的戰鬥類型技能了?

    而且除了一路練習而來的《短劍術》,也同時學會《體術》技能。而且也獲得《威壓》……難道是那個時候?

   《威壓》是我朝著維洛釋放「殺氣」時獲得的嗎?若是這樣,其他技能也是當時獲得的,那也令人接受了。

    雖然有一直練習短劍術,不過獲得體術技能,是因爲一直練習菲爾德教導的護身倒法和身體的移動方法吧?因此一鼓作氣開花結果……或許是曆經賭上性命的實戰,令靈魂受到強烈的沖擊吧?

   「來,別發呆,要去公會啰。」

   「……嗯。 」

    維洛輕拍我肩膀,先往前邁步,我一邊慌張地追在他身後,一邊繼續簡單考察。

    技能無法輕易獲得。我的知識雖然有偏差,但也與成人相當,比起一般孩童有更容易獲得技能的基礎,這我能理解;但即使按照原先計畫獲得短劍術技能,連體術也學會倒是出乎意料。不過根據那個女人的「知識」,似乎有種說法是「能用劍斬倒一人,就有初段的功夫」。那是那個女人前世的說法,我不曉得所謂的劍道初段與等級1是否相同,不過我能獲得技能,或許是因爲經曆過生死關頭的戰鬥。

    唉,雖然看來維洛壓根沒有認真起來,不過被盜賊捉住等同于死亡,因此我拼命得很。

    但是,唯有《威壓》的情況不太一樣。與維洛的戰鬥確實是契機,然而一般孩童……不對,連一般成人都無法輕易學會威壓。

   生死交關的戰鬥。想殺掉敵人的明確意志。以及……經驗嗎?一般平民才不會釋放殺氣。竟然有孩童懂得釋放殺氣,學會威壓,看在一般人眼中應該是個頗奇怪的人吧?

    ……在我變得更強之前,最好不要讓別人知道這個秘密比較好。

   我跟在維洛身後通過貧民街,來到一般道路上。

    「…………」   我多少清潔過身體,不過戰鬥過後有點弄髒了。

    清潔身體的理由之一爲「不想被輕視」,但最主要的理由是不想引人注目。殺了老太婆後已經過了超過三周,我不認爲仍會有人追查,即使如此應該還有人記得在隔壁鎮發生的事件。

    我身上的衣服有點破爛,但終究只是一般的連身衣,頭發有撒上灰燼,比起原本的「帶桃色的金發(pink blonde)」應該更不起眼。……然而我感覺到有好幾名路人看著我的「視線」。

    他們認爲我是貧民街的居民嗎?我現在和成人一起行動,因此沒有人對我搭話,但若我獨自行動的話,有可能被卷入一些麻煩。我一邊思考著這些事,一邊看向維洛這名大人,結果與有些皺起臉轉過頭的他四目相交。

   「……什麽?」

    「啊~……我在想,如果你想遮起臉,要不要用更好的東西卷住?我買給你。」

    「……好啊。」

    原來如此,我卷在脖子上打算遮住臉的破布太顯眼了嗎?這只是爲了用來遮住臉,把無法穿的破衣服用匕首割破、纏在脖子上罷了。雖然洗過了,但外表的確很破爛。

    「哦哦,是嗎?那……哦,那裏正好有間店。」

   不知爲何松了口氣的維洛環顧四周後走向發現的攤販,我也跟在他身後移動,而注視我的視線也一直跟著我。

    「歡迎光臨!」

   狀似店長的阿姨發出洪亮的聲音招呼我們。這間攤販似乎在賣布料,也販賣簡單的衣服,或許是兼作布料的展示品吧。

   「有沒有像圍巾那樣能纏在脖子上的布?遮住臉用的。」

   「這個季節沒有保暖的圍巾,不過有薄的披肩。」

   「是嗎……我也不太懂,你來挑吧。」

   「嗯。」

   雖然我不太清楚狀況,他要買給我的話,那就不用客氣。不過由於這個國家位於大陸的南方,保暖的衣物基本上只有薄衣料。因此我想選觸感佳且較長的披肩,但我拿下捲在臉上的破布後,不知爲何聽見些微的喧鬧聲。

    「唉呀……」

   店長發出驚訝的聲音。我心想怎麽了,環顧四周,看見有個十歲左右的女生和修莉一樣紅著臉盯著我瞧。那種視線令人不自在,總之我把新買的黑布纏繞在臉上後,聽見四周傳來些微的歎氣聲。

    我無法理解,看向維洛,結果他似乎頭痛,單手按住額頭後重重歎了口氣。

    「……要走囉。」

    「嗯。」

   我不太懂,但維洛似乎以前往公會爲優先。我又跟在邁出腳步的他身後,結果聽見他的喃喃自語:「這不是更引人注目了嗎……」

    「這裏就是冒險者公會!」

    不知爲何,維洛自暴自棄的聲音大力回響。

    維洛快步進入室內,我雖然有點畏怯,也跟著進去。縱使有知識,在第一次來到的場所不曉得會發生什麽事。我有些戒備地走進去,裏面有幾名冒險者看向我,但因爲我和維洛在一起的關系嗎,那些人並沒有要對我出手的樣子。

    我環顧公會內部,看見貼了好幾張紙的告示板,與幾個有接待員在的櫃台。

    冒險者公會是傭兵公會衍生而出,專職探索的傭兵支援組織。贊助商爲商業公會,因此獲得魔物的素材和遺迹等物品時,也優先販賣給商業公會。成立當時,曾有國家委托開拓未開發地等調查之緣由,縱使現在的狀態偏向魔石礦工,能夠應付迷宮的攻略和高等魔物等情況的高級別冒險者仍可獲得優渥的報酬。

    「拜托你登錄一名新人。」

    維洛對一名櫃台的接待員這麽說,櫃台另一側原本在整理文件的二十多歲女性擡起頭,看見跟在維洛身後的我之後,細長的眼睛稍微張大。

    「那個美少……咳,那個孩子嗎?看起來還真小,有戰鬥技能嗎?」

    「哦,她有短劍術的技能。」

    維洛的話令我稍稍點頭,接待員的女性看著這樣的我,不知爲何露出療愈般的微笑後,用銳利的眼神回看維洛。

    「那就來考試吧,現在方便嗎?」

    「是沒問題……是說你的態度也差太多了吧?」

    「考試?」

    我喃喃自語,兩人同時看過來。

    「對,爲了確認你是否真的擁有相當於級別1的戰鬥技能,要你使出戰技。能做到吧?」

    雖然他輕松地詢問,但我靜靜搖頭。

    「……我不會用喔?」

    「什麽!?」

    看來維洛似乎忘記我到方才爲止都沒有技能。

    「你那麽懂得戰鬥,也會用身體強化,卻不會用戰技啊?……傷腦筋。」

    「如果願意,要不要付錢參加短劍術等級1的戰技講課呢?需要花費五枚銀幣。」

    「那也可以……這樣的話,借我一個場地,我來教她也可以吧?」

    「您想這麽做嗎?那麽,地下室訓練場的使用費是每小時一枚銀幣,這價錢可以嗎?」

    「這樣比較快……對了,你會用【回復】的咒文吧?」

    憶起這件事的維洛壓低聲音詢問我。接著聽見這句話的接待員女性一臉驚訝,也同樣壓低聲音。

    「這個年齡就能用光魔術嗎……那麽也可以用【回復】來接受考試喔。這一帶的冒險者多少都有負傷。……不對,請稍等。」

    女性突然想到什麽事似地走向其他職員身邊,談了某些話後立刻回來。

    「不好意思。年幼的魔術師──特別是光屬性的場合,一個不小心有可能被素行不良的冒險者使喚消耗。如果加入隊伍受到保護的話還無所謂,若打算單獨活動的話,暫時不要公開情報比較好。」

    「我的隊伍現在暫停活動了……」

    「那麽就等待可信任的冒險者回來……」

    「維洛,我想學【戰技】。」

    我又開口,兩人也同時看向我。

    「場地費我可以出。」

    「不用,這點小錢是必要的花費,我出就好。這麽做確實比較不麻煩。」

    「那麽如果決定好了,可以讓我看您的識別證嗎?還有請在這張紙上填入登錄人的年齡和名字。」

    「年齡……十歲。」

    「十歲嗎?實際上感覺更年幼。」

    「一、兩歲的誤差還好吧?名字……我說,你叫什麽名字?」

    看在維洛眼中,現在的我大概像八、九歲吧?而且事到如今他才發現沒問我名字,從文件上擡起臉轉頭看我。

    「……艾莉雅。」

    「哦,是嗎?」

    接待員的女性看著我們倆的對話,用銳利的視線看向維洛並低喃。

    「竟然連名字也不知道……你沒有綁架那孩子吧?」

    「……別這麽沒禮貌。你要看清別人的長相再判斷。」

    被這麽一說,女性便直盯著維洛的臉。

    「……你沒有綁架那孩子吧?」

    「才沒有!」

    「──【突擊(thrust)】──!」

    我將匕首突刺而出、使出【戰技】的沖擊,劈開了一公尺前方的圓木。

    所謂【戰技】是單音節的無屬性魔法,把武器當作媒介發動,是近距離戰鬥職業必殺技般的技能。使用時會消耗魔力,能夠使出比起普通攻擊威力強好幾倍的攻擊。

    不過就算能夠輕易使用,相對地也有使用上的限制。等級越高消耗的魔力越多,使用起來也變困難。而施展後會有一段冷卻時間,肌肉內也會累積熱一般的魔素。在這種熱度冷卻之前勉強使用戰技,肌肉容易受傷,疼痛的肌肉雖然可用【回復】治療,但無法立刻抑制疼痛,若勉強不斷施展【回復】,手會好幾天無法擡高。

    短劍術技能級別1的戰技爲【突擊】。以單手將匕首突刺而出,將其沖擊加倍往前方釋放。根據個人技量,射程可達到刀刃尖端約一公尺前方,補足威力低、攻擊範圍小的短劍弱點,是相當好用的戰技。

    我原本以爲沒有基本知識就難以學會戰技,不過維洛教導我招式,示範給我看後,甚至不到預計的一小時我就學會了。

    【突擊】只不過是把無屬性的魔力以刀刃的形式釋放而出的「魔法」。我意識著並非魔術,而是魔法這件事,重現維洛展現的魔素流動,想像著並非射出魔力,而是刀刃伸長般的印象。雖然不靈巧,但學會所有生活魔法的經驗有派上用場。若不曉得如何操控魔力的話,得花更多時間吧。

    啪啪啪……

    「做得好,艾莉雅。很出色的戰技。歡迎成爲冒險者公會級別1的冒險者。」

    兼任考官的女性接待員拍手歡迎,把早已完成的識別證交給我。原本考試結束後得再等一會兒,不過由於我會用光魔術,因此似乎判斷沒有問題而事先做好了。女性接待員露出溫柔的微笑把識別證交給我後,用截然不同的態度狠瞪我背後的男人。

    「維洛先生,訓練場的場地費與登錄費,總計兩枚銀幣,快點付清。」

    「對我和對艾莉雅的態度也差太多了吧!」

    「對於年輕又可愛的孩子以及大叔,態度不同也理所當然吧?」

    「可惡,我無法反駁!」

    ……這樣好嗎?唉,我就當作他們感情融洽吧。

    「艾莉雅,去下一個地方囉。」

    「嗯。」

    我跟在大力踏步以表達不滿的維洛後面,也離開冒險者公會。我轉頭用眼角余光看去,接待員的女性注意到我,對我揮了揮手。

    這麽說來,根據那個女人的「知識」,新人冒險者一定會遇到被素行不良的冒險者找碴的事件,這似乎是種慣例,不過多虧有維洛在,這種事似乎暫時不會發生了。

    總之我一邊行走,一邊憶起維洛提到的「工作」。他的計畫是在短期內把我當作幫手使喚,若有能力勝任工作的話,維洛將親自訓練戰鬥能力,更進一步明白能予以信任的話,便會正式介紹給委托人承接工作。

    就像我尚未完全信任維洛一樣,他也依然沒有完全摸透我,委托人是誰,要做什麽工作,這些他依舊沒有告訴我。

    不過……那名委托人是否有可能是貴族呢?

    雖然我不認爲貴族會讓流浪兒這種孩童工作,但就算是貴族,我現在已經稍微長高了,不會馬上被認出就是從孤兒院消失的孩童。

    而且,我原本警戒貴族的想法有一點變化了。現在我爲了生存,打算變強,但看到菲爾德與維洛後,了解到強者也挺引人注目的。如果變強,或許有機會與貴族接觸。屆時要直接逃之夭夭,抑或容許我多少隱藏身分,將大幅改變日後的人生。

    所以,我認爲能夠藉由維洛這位保護者與貴族接觸,是個好機會。而且雖然只是推測,即使委托人是貴族,打算讓流浪兒工作的貴族應該並非多偉大的貴族。而且我重新想過,若最後獲得可單獨逃到國外的實力的話,就算被找到也無所謂了。

    而爲了「變強」,我認爲幫忙維洛的工作是最快的捷徑。

    「那麽爲了讓你勝任工作,我要把你鍛煉到最基本的程度。」

    「……我知道了。」

    那瞬間,我的腦海中浮現和菲爾德進行的不應該讓孩童做的修行光景。

    不過,維洛似乎會出修行中的生活費,不僅如此,每天還可以拿到一枚小銀幣的酬勞。以一般平民而言酬勞不高,不過看在貧民街的流浪兒眼中,已經算不錯的待遇,不該抱怨了。

    「還有……艾莉雅。讓我看一下你的匕首。」

    「嗯?」

    把武器交給其他人令人不安,不過拒絕維洛這種高手也沒有意義。維洛接過我遞出的匕首,稍微皺起臉來,露出五味雜陳的表情。

    「……這是你拿到的?」

    「嗯?對……」

    我的回答令維洛輕歎口氣,他直接把匕首還給我。

    「這玩意兒只能用在解剖動物,或當作預備的武器用。反正不管怎麽用,馬上就會沾上血肉,變得不鋒利了。」

    「那我戰鬥時該怎麽做?」

    「我來這個城鎮最主要的理由,就是有事找這個城鎮的鐵匠。我買把適合的武器給你吧。這把匕首對小鬼太重了,握起來也有點大吧。」

    「……嗯。」

    原本就是高大男人菲爾德用的匕首,握柄也很大。對此我也有自覺,因此既然他要買武器給我的話,就感激地收下吧。

    「還有……給我穿上這個。」

    「嗯?」

    維洛給了我一條短褲。他大概在攤販買了看到的短褲,雖然尺寸有點不合,倒並非不能穿。不過爲什麽我需要穿這個?我搞不懂意思,歪著頭擡起臉看向維洛,結果維洛皺著臉粗暴地搔著我的頭。

    「你在戰鬥時,衣服整個飄起來了啦!」

    維洛說著我不太懂的話,邁步往前走,我追上他。雖然不太明白,或許這個話題別多問比較好。

    「說起來,維洛戰鬥時用了魔術?」

    維洛在戰鬥途中詠唱類似魔術的咒文後,原本應該在前方的維洛便跑到我後面,應該是他的魔術。我詢問這個現象後,維洛也像回想起來似地一邊走在前方,一邊越過肩膀轉頭看我。

    「啊,那個嗎?我用了《暗魔術》。只有等級1,也只懂一個咒文,那種魔術是讓『聲音』發生在任意場所的魔術。」

    「……暗魔術。」

    原來是幻惑類型的暗魔術嗎?只能在任意場所發出聲音,乍聽之下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過維洛和我這種斥候職業用的話,能在各種場面派上用場。

    「教我暗魔術。」

    好不容易遇到有人懂知識中沒有的暗魔術,我不打算放過。我這麽說道,維洛便停下腳步,低頭看我,感覺有些陷入沈思中。

    「魔術嗎……我不曉得你是否有暗屬性的適性,可不保證你能學會喔?我也不知道怎麽教,所以只教你咒文……這樣可以嗎?」

    「這就夠了。」

    說起來我沒有向任何人學習魔術過。只要知道咒文與涵義,再花點時間一點一滴分析就好。

    我們一邊聊著這些,一邊走在街道上,接著維洛走向靠近貧民街的低收入戶住宅區。記得這裏是……那個雜貨店老爺爺的店就在這裏吧?這麽說,老爺爺對我提過老頑固矮人鐵匠。那麽,接下來或許就要去找那位矮人鐵匠吧?

    接著在低收入戶居住地區走了一陣子後,聽見遠處傳來敲擊金屬般的聲音。那裏就是目的地嗎?維洛熟稔地走進巷子內,前進一會兒後,來到一處稍大的石造工作室。

    「賈爾巴斯,在嗎?」

    維洛發出怒吼般的聲音後,過了一陣子,工作室深處傳來銅鑼敲響般的大嗓門。

    「在別人家門口不要這麽吵!!」

    震動鼓膜般的聲音令人不禁摀住耳朵,接著有個矮人老人家從裏面走出來。他的身高矮,身形卻比菲爾德更粗壯,蓄著純白的胡子。是……老人家吧?雖然我的知識這麽說明,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矮人,所以不太清楚。

    「什麽,是維洛小子啊?有帶酒來嗎?」

    「差不多別叫我『小子』了。你之前拜托我的物品已經收集到了,所以帶過來。來,這是噴火蜥蜴的魔石。是上等貨喔?」

    「哦,終於找到了嗎?沒有那玩意兒,火爐的熱度就上不去。我趕緊拿來用!」

    「記得付錢啊!我可費了不少工夫。」

    「別斤斤計較。給我之前做給你的短劍。我來打磨到新品程度。」

    「……真沒辦法。」

    雖然不太懂他們的對話,關係似乎很融洽。而且我想知道如何打磨武器而興致沖沖地盯著看,結果矮人賈爾巴斯終於注意到我。

    「維洛,那是你孩子嗎?……不對,長相很端正,所以不是。徒弟嗎?」

    「這話也太傷人了吧……唉,和徒弟差不多。我想讓她帶把匕首,有適合的嗎?」

    「這裏才沒有這種小鬼能用的武器!……雖然想這麽說,就從那個箱子隨便挑一把吧。帳算在維洛頭上。」

    「……明明連魔石的錢都不付給我,卻還多一筆帳?」

    賈爾巴斯沒有理會維洛的喃喃自語,把一部分魔石丟入火爐內,接著火爐內的火焰顔色顯而易見地改變,散發出強烈的熱氣。在彷佛能燒盡皮膚的熱氣中,賈爾巴斯拿起酒瓶喝了口酒,接著吹向火爐,火焰如舞蹈般晃動。

    那一定不是一般的酒。由于噴火蜥蜴的魔石與那種酒的緣故嗎?我彷佛被其火焰寄宿的魔素──過于鮮豔的「色彩」魅惑般地喃喃自語。

    「……好漂亮……」

    「…………」

    賈爾巴斯聽見我的呢喃,從火爐中擡起頭,直盯著我瞧。

    「你看得見這種火的『顔色』嗎?」

    「沒有一絲雜質的……『紅色』。」

    我無意識地這麽回答後,賈爾巴斯一邊直盯著我的臉,一邊撫摸白胡子,並緩緩點頭。

    「那個頭發……你就是雜貨店的頑固老爺子說的『小灰頭』嗎?」

    「…………」

    他們彼此都說對方「頑固」嗎?

    「喂,小灰頭。你的武器是匕首嗎?」

    「嗯。」

    「好,知道了。喂,維洛!!別看那些顧客交易時留下的垃圾武器,快回答我!!你到明天還有時間嗎!?」

    賈爾巴斯的聲音,讓從放在鍛造場一角的箱子中認真挑選短劍的維洛驚訝地轉頭看過來。

    「是你要我挑垃圾武器的吧!?唉,到明天是沒差啦……怎麽了?」

    維洛回答後,對此點了點頭的賈爾巴斯走向深處,過一陣子回來後,拿著一把劍身細的純黑匕首遞給我。

    「這是我以前做的匕首。小灰頭,我要重新打造成適合你用的尺寸。」

    「賈爾巴斯!那不是魔鋼制的匕首嗎?」

    維洛看著賈爾巴斯手中的匕首後叫出聲來。魔鋼……?頭腦思考的瞬間,那個女人的「知識」湧出片段的情報。魔鋼爲將魔鐵精煉過後的金屬。魔鐵是在長久充斥著高密度魔素地區的鐵黑化的礦物,非常硬,也非常貴。……情報真少。那個女人對于武器頂多只關心價格,這也理所當然。

    「沒錯。這是我年輕時打造的『拙作』。」

    賈爾巴斯一邊皺起臉,一邊將自己打造的那把純黑匕首評爲「拙作」。

    「當時我原本以爲自己多少有點本事,所以得意忘形,堅信用好材料可以打造更好的武器,結果做出來的就是這玩意兒。」

    賈爾巴斯用苦澀的表情看著黑匕首,輕輕搖頭。

    「這武器的長處只有銳利,『威力』不夠。我過于拘泥外表,完全沒想過要拿來砍什麽。不過,由于劍身細,所以很輕,魔鋼很堅固,因其特性也可彈開一些血肉。這武器正好適合你這種小孩子用。」

    「…………」

    刀刃約三十公分左右,寬度約三、四公分。是單鋒直刀,越往前越薄。確實,這把黑刃匕首盡管使用了魔鋼這種堅硬的材料制作,卻也給人一股不適合用來切割堅硬的物體或強韌的肌肉之感。然而對於目前肌力不足,只能攻擊對手弱點的我而言,的確是恰到好處的武器。

    「正好適合小孩子的『魔鋼武器』是什麽說法啦……比起這個,你把自己的作品給小孩子還真稀奇。」

    「誰說免費的!喂,小灰頭!這個拙作賣你一枚金幣!在我死前給我付清!來,動手了。小灰頭也來幫忙!去後院的井挑水!」

    賈爾巴斯單方面滔滔不絕說完後便大步走向火爐。賈爾巴斯說死前……我想矮人的壽命大約有三百年的說。我啞口無言地想著這些事時,維洛靜悄悄地接近,悄聲說了。

    「魔鋼制的匕首至少要五枚金幣。而且那是賈爾巴斯早期的作品,就算那家夥不滿意成品,應該也值超過二十枚金幣。唉,雖然我不知道那個頑固老頭看上你哪裏,就心懷感激地收下吧。」

    「……嗯。」

    我爲了反抗命運而離開孤兒院。世上並非只有那個孤兒院的老太婆和打算取代我的女人,貧民街也有好幾名殘酷的成人,看到我這種孩童身上有點錢就盯上我。即使如此,也有像菲爾德、雜貨店的老爺爺、維洛和賈爾巴斯這種人願意施舍東西給一無所有的流浪兒。

    基本上我不允許自己對他人卸下心防。就像那個城鎮的居民對孤兒被虐待視而不見,也有成人會犧牲孩童以守護自己的生活。

    所以我要變強。這是爲了擊退他人的惡意。

    所以……我要重視這次的邂逅,變強後盡可能報恩。

    在那之後,我到後院的井打水,搬運放入火爐內的木炭,在空閑時間接受維洛指導斥候所用的體術。途中維洛大概膩了,跑去酒館,但我留下來一邊幫忙賈爾巴斯,一邊練習短劍與暗魔術。

    到了夜晚,維洛帶著酒館買的酒和食物回來了。我也用盡體力,不知不覺間睡著,一到早上,我在鍛造場的地板醒來後,賈爾巴斯把改造後的黑匕首遞給我。

    「小灰頭,這是你的武器。」

    原本是成人可單手握住的輕型匕首,不過握柄處重新打造,改成孩童用雙手也能握住的尺寸。

    「握柄不合手的話,再帶瓶酒過來一趟。下次記得帶錢來喔!嘎哈哈哈!!」

    「嗯。我絕對會再來的……」

    雖然黑色匕首比菲爾德的匕首還要長一點,由于刀刃輕薄,重量驚人地輕。盡管對於現在的我有點大把,但手感很好。維洛的銀色短劍也修過了,他收下後,我們離開了嘴巴壞、頑固……且有點疼愛孩童的矮人鐵匠鍛造店。

    離去之際,賈爾巴斯說:「如果有機會造訪王都,就去我弟弟經營的防具店看看。雖然他是個怪人,如果說是我介紹的,應該願意幫你挑選裝備吧?」

    老頑固的下一個是怪人嗎……。雖然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前往王都,不過怪矮人會做出什麽樣的防具呢?

    「那麽,艾莉雅。准備離開這個城鎮囉。邊移動邊買好各種物資。」

    「嗯。」

    我們走到大街上,開始做起離開這座城鎮的准備。不過要去哪裏呢?這座城鎮的北方似乎有魔物出沒,要在那裏把魔物當作修行對象嗎?

    雖然我從孤兒院逃跑後都在森林中生活,但還沒真正旅行過。記得半天左右就能到達北部魔物的出沒地帶。

    「那麽先前往托拉斯伯爵領吧。先記好,我們不搭馬車。」

    「不往北方走嗎?」

    我一這麽問,維洛便一邊摸著比昨天還長的胡渣,抿嘴一笑。

    「你原本以爲要像個冒險者在遺跡狩獵魔物嗎?我基本上也能單獨狩獵魔物,而你至少也能對付哥布林程度的魔物吧?不過,現在的你要前往魔物棲息地還太早了。隨便死掉的話會增添我的麻煩吧?在那之前,我要先教你基本的斥候技術。」

    「……了解。」

    也對。即便這個國家境內,森林深處仍會出現魔物。不過都是哥布林和狗頭人等弱小的魔物,再強頂多是魔狼或大哥布林之流。

    哥布林是約人類孩童身高、低智商的醜陋魔物,大致分類的話,哥布林也是一種「亞人」;不過爲了與矮人或長耳族等擁有知性的亞人區分,也被稱作「獸亞人」。唉,雖然這種稱呼惹得獸人們不悅,結果最後被定義爲「魔物」了。

    根據維洛的說法,哥布林的戰鬥力約30到50左右。戰鬥力與擁有武器的一般人相當。即使被視爲最弱小的哥布林,戰鬥力也比學會短劍術技能的我還高,因此我有點消沈,維洛看到這樣的我,便告訴我戰鬥力的意義。

    「戰鬥技能等級1對戰鬥力的影響不大。等級2以後才會出現明顯的差距。不過可別太相信鑒定看到的『綜合戰鬥力』喔。你的戰鬥力很低,是因爲小孩子的能力值較低。老實說,你的戰鬥力比這一帶路上的成人還高,戰鬥對你較爲有利。戰鬥時雖然看重技能,但最重要的就是操控技能的『經驗』,以及運用技能的『智慧』。把戰鬥力當作一種基準就好。」

    「我明白了。」

    戰鬥力只是基准。不過若戰鬥力有十倍的差距,還是逃之夭夭比較好吧?

    鎮上大人的戰鬥力約40左右。爲了當作基準,我拜托維洛讓我鑒定。

    ▶維洛 種族:人族♂•級別4

    【魔力值:170/190】【體力值:278/310】

    【綜合戰鬥力:900(身體強化中:1094)】

    他果然很強。光戰鬥力就是我的二十倍,我立刻做出逃跑的判斷雖然沒有錯,但戰鬥力差距大到這種地步,連逃跑都很困難吧?

    離開城鎮時,我第一次通過大門。過去都是非法入侵,但示出冒險者公會的識別證後,大門守衛只隨意確認讓就乾脆地讓我通過了。

    不過持有等級1的識別證,只能在登錄的這座城鎮自由進出。記得到托拉斯伯爵領爲止得通過好幾個貴族領。我身爲自由民,每進入一次大城鎮就必須繳納一枚銀幣的巨額費用,不過維洛似乎不打算前往城鎮。

    「只是通過貴族領的話,用我的識別證就可以把你視爲我的同伴,允許通過才對。不然級別不同的隊伍就無法聯手遠征了。雖然沒辦法進入有外牆的城鎮,但基本上只走主要幹道,睡覺時預計住在山路上的小鎮或村莊。唉,幾乎都是野宿啦,但你應該沒問題吧?」

    「當然。」

    聽他說首先往南部走時,我還在戒備是否會通過那間孤兒院所在的城鎮,不過那個城鎮位置比起南方,更偏向東南,似乎沒有位於主幹道上。

    在這個荷拉斯男爵領中,進入時需要繳納銀幣、有外牆的城鎮只有兩處,分別是方才待過的城鎮,與另一個接近其他貴族領的驛站而已;依我們的腳程,那個驛站爲早上出發,傍晚可到達的距離。不過根據維洛的說法,我們不去那裏,直接前往下一個貴族領。

    不過這種強行軍般的旅行,糧食方面不會有問題嗎?雖然也可以在森林中狩獵動物,但老是這麽做的話,行程會延遲,也會怠慢修行。

    「別擔心糧食。」

    維洛這麽說,輕敲著自己的背包。外表有點舊,但看似耐用且高價的皮革背包。不過大小和我的背包沒差多少。

    「裏面裝滿糧食嗎?」

    「啊,你不曉得嗎?這是施加了空間魔術的背包,裏面能裝入比實際外表多出五倍的物品,也能減少重量。這可貴得不得了喔。」

    「空間魔術……」

    我喃喃自語的瞬間,從「知識」中浮現那個女人的師父的課程。

    空間魔術是一種暗魔術。透過幹涉空間以改變物體的重量,似乎也能夠像維洛持有的背包擴張內部的容量。然而這種魔術可沒有嘴巴說的簡單。以前憶起的【空間轉移】也是這樣,若要達到實用等級,是相當上位的魔術。空間擴張至少也要等級4以上。能讓人類移動的空間轉移,則需要等級6。

    我也請維洛教我暗魔術【幻聽(noise)】的咒文,不過目前依然沒有發動魔術的徵兆。哪裏沒做好呢……。我想,恐怕是沒有做到關於「黑暗」的想像吧。

    空間魔術。幻惑魔術。我有預感,從常識而言與黑暗沒有關系的魔術,正是之所以爲「暗魔術」的關鍵。

    如維洛最初所說,接近傍晚時雖然看見了驿站的外牆,但我們沿著外牆往外繞,直接進入下一個子爵領。這個子爵領比之前所在的荷拉斯男爵領還小,但途中繞到的大村莊,比那間孤兒院所在的小鎮還要豐饒。

    就這樣,我們離開原本的城鎮後經過三天,走出經過的村莊後,維洛要我打倒途中出現的三只哥布林;我依言將之一一打倒後,在一旁看著維洛一邊撫摸胡渣,一邊露出驚訝中帶有狂野的笑容。

    「有這等戰力就沒問題了。艾莉雅,那個村莊的村長說這一帶有山賊出沒。今晚要去討伐那群山賊,當作你的修行啰。」

    「…………」

    又突然來場實戰訓練嗎……這個男人果然一點也不疼愛小孩子。

    討伐山賊。對我而言很突然,不過維洛一開始就計畫討伐山賊或強盜,或者襲擊哥布林之類的巢穴,以「用來」當作我的修行。太過分了。

    山賊與盜賊有點不同。雖然兩者出現的場所也不同,但最主要的差異在于,山賊並不像盜賊那般受到盜賊公會等組織的管理。

    盜賊指的是像貧民街的孤兒般沒有其他出人頭地的方法、不忌諱做壞事的人們。維洛這類冒險者公會的斥候之所以會雇用貧民街的孤兒,也有不讓盜賊公會的成員增加的意義在。

    不過山賊大多是由連填飽肚子都有困難的村人組成。在農村……特別是貧窮的農村,爲了把孩童當成勞動力,都會大量生育。然而出于貧窮,次男和三男以下沒有可繼承的田地,若能在村子或附近城鎮找到工作還算好,但賺不了錢的村人不是在鎮上淪爲盜賊被逮,就是在鎮外成爲山賊。然而這個克雷迪爾王國已經是相對容易生活的國家了。雖然稅率並不低,但氣候溫暖,森林資源豐富,因此一般成人若沒有特別原因,並不會無飯可吃。

    也就是說,大部分當山賊的人,都是以掠奪他人爲樂,肆意妄爲的人們。而且盜賊公會的盜賊們爲了不把事情鬧大,有避開殺害一般人的傾向;山賊卻會毫不猶豫出手殺害旅人。那些人不會襲擊有護衛保護的貴族,只盯上弱小的人,爲了不被領主發現自身存在而殺害他人滅口。

    那些人沒有把商人當作人質以要求贖金的膽量。或許是原本不過是個村人的緣故吧,「因爲膽小」而擔心被發現幹壞事才殺人。

    「所以說,一發現山賊的話,比起逮捕那些人,要優先討伐。就算捉起來,帶到有士兵在的城鎮也很麻煩。即使把人交出去,沒有懸賞金的山賊獎金也很微薄,反正下場就是在礦山等處強制勞動到死爲止,所以不需要手下留情。懂嗎?」

    「……嗯。」

    從附近村莊出發後前進了幾天,在森林中,維洛一邊用營火的火焰烤熟野鳥肉,一邊這麽說,我聽了靜靜點頭。

    山賊沒有人權。因爲那種人在領主法律管不到的地方爲非作歹,他們不需要受到法律保護。這麽一想,盜賊公會的存在還更令人接受。他們爲了胡作非爲,而成立公會這種龐大的勢力,遵守惡人般的規則以明哲保身。

    正因如此,「山賊」這種存在,正好適合「用來」當作我的修行。

    「……差不多該走了。」

    「了解。」

    聽見維洛的話,我站起身,用生活魔法【流水】澆水,踩熄營火。在辦事前不應該消耗魔力,但只消耗1點,幾分鍾就恢複了。

    遙遠的天空依然微微亮著,但遠離馬路的森林中,已經被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包圍。維洛將氣息變弱,走在黑暗中,我也隱藏氣息跟在他背後。

    即使處在什麽也瞧不見的黑暗中,我也有夜視技能,而維洛當然也有。

    爲了讓我能跟在他身後,維洛依然抑制著隱匿的程度;但如果他帶著沒有夜視技能和探測技能的貧民街孩童,他打算如何行動呢?

    菲爾德也是這樣,不過維洛同樣不認爲自己能做到是特別的。一般在相處時總會注意到「小孩子才做不到那種事」,但由於我自然地在森林中升起營火、在黑暗中也能行走自如,因此他也越來越不自重了。

    雖然他抑制了使用隱匿的程度,但恐怕只是無意識下抑制成自己的冒險者隊伍的同伴能注意到的程度,並不是在顧慮孩童(我)。

    即使如此,他仍記得這是我的修行,因此告訴我各種不同的要點。

    「山賊和盜賊公會的那幫人不同,沒有特別的技術。這批人中有人多少有點小聰明,藏起了通往據點的道路,但爲了搬運戰利品,並沒有完全藏好。」

    「嗯。」

    在稍微遠離了街道的地方,有一條如獸道般,不過以野獸要通過而言算是寬廣的道路。

    「你看這裏。幾天前或許下了雨,有地面乾了以後留下的腳印。你知道有幾種腳印嗎?」

    「……我不懂那麽多。」

    「你有夜視技能吧?試著用身體強化的要訣對視覺施加強化。應該能從魔素的流動看出形狀。由于種族的極限,人族頂多只能學會等級1的夜視,不過這種程度的話,只要專注就能看見了。」

    原來如此……一般就是這樣使用《夜視技能》嗎?能夠像我這樣用魔素的「顔色」判斷,果然是異類。原本夜視技能不只用來強化視力,而是作爲「反射」捕捉氣息和魔素的流動,配合強化後的視覺,以在腦中呈現實際的景象吧?

    我也繼續訓練用魔素的流動探測氣息。我將其與魔素顔色配合,以在黑暗中保有視覺。人族夜視技能的極限爲等級1。而且由于基本的身體能力差異,獸人和矮人更優秀吧。根據「知識」,居住于地底的岩矮人似乎天生就有夜視技能。不過,如果是用異于普通方法學會技能的我,只要能夠學會一般方法,或許能夠更加提升技能。

    總之我嘗試用身體強化的要訣將魔力流入眼中,結果感覺到微弱的凹凸不平。不過,這樣下去依然不明白,因此我嘗試仿造夜視,在腦內視覺化,成功看見類似腳印的形狀。

    「……約五、六人?」

    「人數還要更多,但不到十人。這兩種腳印很像,但這個腳印重一點。因爲體重較重,或搬運行李……腳印有點淩亂,大概是被使喚的後者。這種技巧也能用在探索遺迹時鎖定魔物的數量。用足距和行走方式『想像』對方的模樣。」

    「我知道了。」

    「……停下來。」

    維洛忽地舉起手要我停下腳步。

    「你看那裏。遠離道路的場所有個不自然的地方。你知道那是什麽嗎?」

    我凝目觀察,確實看見有個場所的枝葉伸展方向不自然。甚至連樹上也有折斷的樹枝,我「想像」那個設置的情況……

    「……是陷阱嗎?」

    「正確答案。與其說爲了對付入侵者,更像對付野獸的熊陷阱。像你的身體那麽嬌小,被夾住的話就算用【回複】也無法治好,要小心。」

    「了解。」

    「能看見的陷阱,以防萬一還是先加以解除。你要仔細看好不發出聲音的方法。」

    我們一邊解除陷阱,一邊前進,在樹叢的另一側看到微弱的「火」與「光」的魔素。

    我沈默地指著那個方向,維洛也朝著那個方向凝目觀察後小力點頭,只用手指指示我「前進」。

    我們往那裏前進後,看見一個空曠的場所。我原本想像山賊都盤據在洞窟一帶,不過維洛只用嘴型告訴我「廢村」。

    我不曉得他們是那個村子原本的居民抑或擅自住進來,我悄悄窺探那座小村子,看見荒廢的田地與好幾間破爛的住家,而在中心部屋況相對良好的家屋一帶,山賊們就坐在那裏圍著營火喝酒。

    「……人有點多。」

    確認場所後,維洛說道,他的話也令我點頭同意。腳印不到十個人。考慮到留守人數,推測比十個人多一點,不過光看見的山賊已經超過十五個人了。

    中央的營火附近約十個人。遠離那一帶、在有屋檐的場所,也有好幾名把風的男人在喝酒。他們附近有輛濺上汩汩血迹的馬車,或許就是戰利品。我們確信對手並非一般村人或旅人,確實爲山賊。

    「逐漸減少敵人人數。如果害怕,可以待在這裏喔?」

    「不會。」

    我搖頭後,維洛揚起嘴角一笑。……不對啊,你都把我帶來這種場所了,現在才把人當作小孩子看待也令人傷腦筋,說起來你真的記得我只是個小孩子嗎?

    完全隱藏氣息的維洛循著大氣魔素的流動敏捷地移動。即使我知道他就在眼前,然而我光是憑著魔素的顔色追蹤「人的形狀」就竭盡全力了。

    這就是「隱匿技能等級4」嗎……。我也爲了把他的動作烙印在眼底而跟在後頭。

    與隱匿等級1的我不同,拿出真本事的維洛速度快得出奇。他沒發出一絲聲音,悄悄靠近搖搖晃晃、步伐蹒跚走出人群的一名男人,用手繞過對方頸部,以彷佛能聽見「喀啦」幻聽聲的動作折斷脖子,把那人帶到廢屋後方,讓他躺下。

    「我先從把風的開始處理。你就看著那群人。如果他們去找把風的,就來告訴我。」

    維洛「砰」地拍了拍用力點頭的我的頭頂,走出好幾十公尺外以後,已經完全看不見他身影了。

    維洛可以輕松撂倒約四、五人左右的看守吧?如果是普通的孩童,獨自被留在有山賊的地方大概會感到不安,但我爲了完成自己的工作,拿出鑒定水晶,開始調查山賊們。剩下的廢棄水晶已經不多了,但如今還沒獲得鑒定技能。這也需要某種訣竅嗎?待會詢問維洛吧。

    那群山賊的戰鬥力約40到70左右。有一個人戰鬥力較高,其他人與普通村人沒有兩樣。不過仔細一想,那些山賊原本身爲村人,與盜賊、冒險者不同,擁有的技能不多。農民沒有魔術和探測技能,而劍術或弓術頂多理解至等級1的水准。

    過一陣子後,圍在營火邊的人輪中,又有一個男人走向這裏。

    有點不妙。我不知道他是想上廁所,還是來找剛剛那個男人,但如果屍體被發現而吵鬧起來的話,維洛就得一口氣對上所有人。

    我得通知維洛,或想辦法解決這個男人……決斷逼近眼前。

    「…………」

    我將情感沈進心底深處,靜靜眯起眼。用披肩粗魯地擦拭頭上的灰燼,整理好不自然的行囊藏在草叢內,做好心理准備後走了出去。

    「叔叔。」

    「唔?什麽?小孩子?」

    男人大概三十多歲,腰間挂著一把手斧,渾身骯髒,明顯喝醉了,絲毫沒有警覺地走近突然出現在這種場所的可疑孩童。

    「你是男生?女生?搞不太清楚啊。如果是女生,可以賣到不錯的價錢。」

    「……這樣啊。叔叔,你看一下這個。」

    「唔?什麽?」

    男人毫無警覺地靠近以窺探我伸出的左手,接著我對藏在右手,用自己頭發做的繩子綁住的銅幣注入魔力後猛力揮下。

    「咚!」的重重一聲悶響,被銅幣繩镖敲擊腦袋的男人眼冒金星般地往後倒下。我立即拔出黑色匕首,跨坐在他身上,我的體重令男人找回些許意識。

    意識朦胧的男人看見拿著匕首的我,眼神因恐懼而動搖。在他的喉嚨發出恐懼的叫聲之前,我用黑色匕首的前端朝著男人下巴下面刺了進去。

    「……嘎……」

    「…………」

    男人膽怯的眼中,倒映著與殺害那個女人時同樣面無表情的我。他緩慢伸出顫抖的手,我將匕首扭轉之後拔出來,男人冒出大量鮮血後,手落到地上。

    「……呼。」

    我有點緊張地吐了口氣後,用男人的衣服擦拭匕首上的血。

    這樣就沒問題了吧?在維洛收拾完那些看守的人之前,如果又有人來,我再處理就好。在生死交關之際,我沒有余力躊躇不決,因此會毫不猶豫地奪走他人性命。

    話說回來,這把匕首實在太銳利了。我只是稍微擦拭血而已,漆黑的刀刃就取回原本的光澤,我重新理解了這真的是把好匕首。

    過了一陣子,我看向看守,照明消失,人型的魔素也看不見了。

    他似乎解決完那些看守了。到這裏是彷佛殺手般的戰鬥方法,不過他對上營火旁的那六個人時,看起來會像「冒險者的斥候」的戰鬥嗎?

    我不打算加入那種集團戰。如果對方大意還好,正面對上多名對手依然危險,且不成氣候的掩護只會扯維洛的後腿。

    我從有段距離的場所把風,打算若有人逃跑的話就掌握其位置,而能夠打倒的話便出手解決。

    「……六個人?」

    奇怪。記得……營火旁有九個人,維洛和我各打倒一個人,應該剩下七個人。另一個人在哪裏?我慌張地環顧四周,此時耳邊聽見黑暗中傳來的聲音。

    「你在那裏做什麽?」

    轉頭一看,有個身穿骯髒硬皮革盔甲(hard leather)的男人警戒地拔劍。

    「…………」

    維洛還沒有開始戰鬥。如果此時引起騷動向他求助的話,維洛會在綁手綁腳的狀態中面臨戰鬥。

    沒辦法……我爲了爭取時間直到維洛戰鬥結束,拔出黑色匕首。

    「我還在疑惑聽到什麽聲音……是你殺了那家夥嗎,死小鬼?」

    男人發現同伴屍體躺在黑暗中,拔起劍,瞪視拿起匕首的我。

    殺人的聲音被他聽見了嗎?無論如何,已經不可能扮演普通小孩子讓對方大意了,我也舉起黑色匕首對准男人。

    排除維洛和當作鍛煉殺害的哥布林,這是我第一次實戰。即使如此,經曆過菲爾德和維洛的殺氣後,男人釋放的殺氣雖然令我緊張,卻沒有感到令人退縮般的恐懼。

    硬皮革盔甲和單手劍(long sword)。裝備老舊,不過是一般「戰士」的裝備。年齡約三十到三十五歲之間。雖然唯有一名山賊的戰鬥力接近100,比其他人更強,但那如果就是這個男人,我推測他不是村人,亦非山賊,而是逃兵或前冒險者。導致我父母過世的魔物大發生中,也聽說過有幾名只與人類交手過的士兵從和魔物的戰鬥中逃跑了。

    「…………」

    如果他是逃兵,倘若這個男人沒有逃跑,爸爸或許就不會死了。我知道這麽想只是事後諸葛,但忍不住用冰冷的視線看著他,而男人整張臉皺了起來。

    「……詭異的小鬼。果然就是你殺的嗎?」

    出現在這種森林深處,被劍指著也毫不膽怯的孩童,連我自己也覺得詭異,但我不打算在這裏退縮。就算這個男人是逃兵,我們之間也沒有恩怨。不過,冰冷的殺氣代替怒氣釋放而出,我的《威壓》使男人屏住氣息。

    比起乘著憤怒沖過去,讓對方有所戒備比較好辦事。擁有約100的戰鬥力,那就是級別2的戰士了。這種戰鬥力,恐怕劍術技能爲等級2,防禦與體術技能爲等級1左右吧?魔力值約50,這個年齡只有這種魔力值,我判斷他應該不會用魔術。

    我拉開距離,背對他跑出去,山賊頭目也追了過來。

    考察山賊頭目的心理,他警戒著殺害同伴且身爲孩童卻釋放殺氣與威壓的我。不過,由於我只是個孩童,他也無法做呼叫同伴這種不知羞恥的行爲;由於是個孩童,所以害怕拿劍的自己而逃跑了。雖然他有所戒備,然而身爲山賊頭目的自尊心,是否多少妨礙了他過於戒備孩童的想法?

    所以山賊頭目才毫不猶豫地追上往營火火光照不到的暗處逃跑的我。

    我不需要打贏這個男人。只要在維洛趕來之前爭取時間,就是我的勝利。對我而言,在這個場合引起騷動,演變成牽扯進其他山賊的混戰,是最令人困擾的。

    雖然成人與孩童有速度的差距,不過放下行囊、一身輕便的我,與身穿盔甲、拔出武器的山賊頭目的速度不相上下吧?雖然山賊頭目如我所料地逐漸追上,但進入月光照射不到的森林後,他的速度明顯慢下來,被一點樹根絆倒,身體失去平衡。

    「可惡……【燈火】!」

    山賊頭目詠唱生活魔法,比蠟燭還亮的微弱照明在劍前端點亮。

    「【黑暗】。」

    我從有段距離的地方射出魔素抵消後,森林再度被黑暗包圍。

    「可惡!」

    追加敵人情報。山賊頭目沒有夜視技能。

    「【燈火】!」

    「【黑暗】。」

    在那之後,我用【黑暗】不斷抵消山賊頭目詠唱的【燈火】。暗屬性的魔素只要飛往明亮的範圍內就會徑自抵消,因此消除亮光本身並不難。

    山賊頭目的魔力值約50左右。相對地,我的魔力值約70。不僅如此,山賊頭目拔出劍對准我之後,一直在用身體強化。開始戰鬥後約十幾分鍾。身體強化大概每一百秒消耗1點魔力,因此山賊頭目的魔力值在這段期間也不斷減少。

    我除了戰鬥以外,根本不會用到身體強化,因此在看不見終點的魔力消耗戰中,山賊頭目終于放棄使出【燈火】。

    「這個混帳小鬼!給我堂堂正正戰鬥!!」

    高大的成人面對孩童胡言亂語。而且追加敵人情報。進入森林之後,他甚至沒有掌握我的位置,我認爲山賊頭目也沒有探測技能。

    即使如此,他能夠察覺氣息吧?我一有動作,發出微弱的腳步聲,他就朝我揮劍。

    「【斬擊(slash)】!」

    劍術技能等級1的戰技,【斬擊】筆直斬過我一旁的黑暗。劍術等級2果然不可小觑。面對第一次朝著自己襲來的【戰技】,我的掌心微微滲出汗水。

    彼此都沒有決定性的一擊。若沒有好機會,我就無法施加攻擊。山賊頭目也一樣,若我不攻擊他,他就無法使出攻勢。不過我與山賊頭目有決定性的不同。那就是攻擊的主導權掌握在「我」的手中。

    居于下風的山賊頭目連解除身體強化都做不到。而我的目的是爭取時間,因此能夠不著急地保留魔力。不過,在快到維洛結束戰鬥的時間之前,山賊頭目用了太多【燈火】,魔力似乎到達極限,他解除身體強化,腳步有些踉跄。

    「可惡……」

    山賊頭目終于領悟到自己處于不利,扭曲著臉,往村子的方向跑去。明明不用身體強化也比我強,但過度警戒我而用盡魔力;分明用不著逃跑,卻逃之夭夭。

    判斷力太差。有自尊心卻缺乏「覺悟」。

    不過,默默放過他的話,我的「修行」就沒有意義了。

    我從樹叢間飛奔而出後,對于些微聲音有所反應的山賊頭目朝背後揮劍。但他的劍太慢了。他不只無法使出身體強化,原本應爲職業戰士的山賊頭目,出於戰鬥職業的常識,在沒有身體強化狀態下戰鬥,身體感到膽怯嗎?等級2的劍依然快速,但就算是體術等級只有1的我,處在黑暗中也並非無法躲開。

    「咕啊!?」

    我的匕首淺淺割過男人的腳。縱使匕首銳利,憑我的肌力無法深深砍斷成人的肌肉,但這不是什麽問題。

    「混帳小鬼!!」

    就算你憤怒地大叫想威嚇我,我也不怕你──相對地,在黑暗中被砍的恐懼,令男人的劍連劍術技能也無法補正般,越發使勁揮劍。

    「混帳!!」

    在那之後,我好幾次趁隙砍向山賊頭目的腳。雖然也是爲了不讓他逃出森林,不過依我的身高,若不用力一躍就無法構到成人的上半身。我也想嘗試用自己的戰技,但需要大力揮舞的戰技,在這種場合別輕易使出才是上上之策。

    山賊頭目比我更強。所以每當我給他一擊,就立刻拉開距離。所以我絕對不會讓他逃離這股黑暗。他的負傷沒有是一道致命傷。被砍到的面積大,下半身已經鮮血淋漓,但還沒傷到他重要的器官。

    不過此時,我擔心的事態終于發生了。

    「……哈、哈哈!終于看見你了,小鬼!!」

    早晨來臨,落下的微弱晨光,讓我清理灰燼後帶著桃色的金發發出亮光。

    「已經結束了,這個混帳小鬼!!」

    「…………」

    時間到了。「修行」已經結束了。

    「喝啊!……什麽……?」

    山賊頭目終于發現我而打算朝這裏揮劍,但他當場身體不支,膝蓋著地。劍從他手中滑落,我用冰冷的視線看著困惑的山賊頭目蒼白的臉。

    「已經早上囉?你以爲在那之後經過多久了?」

    我的目的是讓他「失血過多致死」。因此刻意不追擊,只給予他增加出血量的傷口。我對自己施展【回復】,恢複熬夜而減少的體力,一腳踢飛從山賊頭目手中掉落的單手劍,謹慎地架起匕首靠近他。

    「你還有能夠戰鬥的手段嗎?」

    「…………」

    「是嗎?那麽,永別了。」

    我正面承受他一半膽怯、一半瞪視的眼神,冷酷地用匕首橫砍過山賊頭目的頸部。這時就不需要謹慎地試探了。直到從傷口汩汩流出的血澆熄他那染上絕望的生命之火爲止,我一直架著匕首,看著他到最後一刻。

    ***

    在已然徹底變得明亮的晨光中,我拖著戰利品的單手劍回到廢村,在廣場中央堆積如山的山賊屍體旁,毫髮無傷的維洛喝著水壺中的水果酒,輕輕地舉起單手。

    「嗨,還真慢。遇到強敵了?」

    「大概是山賊頭目吧?這是戰利品。」

    我覺得你可以多擔心我一點喔?維洛接下我拿給他的單手劍,眯起眼查看。

    「這是貴族下訂的廉價品。劍柄有荷拉斯男爵的圖案……真虧你能打贏。唉,你和死掉的山賊過去沒有關系吧?」

    「是啊……」

    「比起這個,來點火吧。雖然我在屍體灑上油了,不過火絨盒中的火熄了,用菸的火也點不燃。」

    「了解……你還是戒菸吧?」

    我們確認點燃的火沒有延燒至其他地方後,享受地吸著菸的維洛與啃著乾面包的我直接離開廢村。

    「呼啊……熬夜真讓人受不了。到達下個城鎮後,找間不錯的旅店吧。山賊身上也有不少錢,我幫你出一半,剩下的自己付。」

    「謝謝……」

    接著我們繼續旅行,三天後,到達了這一帶的大都市托拉斯伯爵領。

    到達這個地區最大的都市托拉斯伯爵領的城鎮後,經過兩天。雖然在這個城鎮沒有行程,但看來我累積了不少疲勞,到達後馬上發燒,睡了一天。

    用孩童的身體旅行,又熬夜戰鬥,當然會變成這樣……。隨著體力恢複,燒退了,我試著使用鑒定水晶,發現能力值有一點改變了。

    ▶艾莉雅(艾莉西雅) 種族:人族♀•級別1

    【魔力值:47/77】△7UP 【體力值:52/55】△3UP

    【肌力:4(5)】【耐力:5(6)】【敏捷:7(8)】【靈巧:6】

    《短劍術等級1》《體術等級1》

    《光魔術等級1》《無屬性魔法等級1》

    《生活魔法╳6》《魔力控制等級1》

    《威壓等級1》《隱匿等級1》《夜視等級1》《探測等級1》

    《簡易鑒定》NEW

    【綜合戰鬥力:39(身體強化中:41)】△3UP

    我終于學會《鑒定》技能了。因此魔力也增加了,戰鬥力也稍微提升。

    只是我有一個地方沒有料到,與過去使用水晶的鑒定不同,技能的《鑒定》消耗約5點魔力。我才剛起床就消耗了魔力,原因在此。

    雖然只要留意這件事就不需要放在心上,但我現在在意的,就是起床後發現身體變乾淨了,身上的衣服也被換成平民女孩穿著的薄睡衣。

    「…………」

    房間內的銅鏡,倒映出宛如城鎮上隨處可見的女孩。不過眼神果然凶惡無比。彷佛是初次使用般的柔軟床鋪和乾淨床單。看來這間旅舍是高級別的冒險者維洛會住宿的,水准還不錯的旅舍。

    維洛大概付錢請女員工照顧我,有個女員工來到清醒的我身邊,給我她弟弟以前穿過、狀況良好的舊衣服。我之前穿的連身衣已經非常破爛,清洗後就弄破了。她說「很抱歉弄破衣服,可以幫我跟你爸爸說聲對不起嗎?」,難不成設定我和維洛是親子嗎?

    我一整天沒吃東西而感到饑餓,在一樓餐廳吃了蔬菜湯和面包,久違地嘗到「像個人在吃的東西」,從外面回來的維洛看到我,邊拜托女服務生端出熱茶,坐到了我那桌的對側座位上。

    「嗨,好一點了嗎?」

    「早啊,把拔。」

    「就說我才三十五歲了吧?」

    就說你已經比我爸爸還年長了。

    「如果身體已經恢複,馬上要出門啰。能走嗎?」

    「沒問題。」

    多少有倦怠感,但移動不成問題。從維洛的表情與語氣來看,這也兼具是否能把我介紹給委托人、把工作交付給我的考試吧?

    「話說回來……還真顯眼。」

    「唔?」

    我把剩下的面包塞進胃裏後,維洛指著我的桃色金頭發。

    啊,原來如此……雖然至今一直用灰燼遮住光澤,但這次不是單純過水擦身體,而是久違地洗澡,我帶著桃色的金發比以前發出更亮的光澤。

    「能要到爐子的灰燼嗎?」

    「好,我待會去要要看。不過……我想頭發的光澤也有魔力增加帶來的影響。遲早會沒辦法用灰燼蓋過喔。」

    「……是嗎?」

    在頭發上撒灰燼,是爲了不讓自己顯眼到被牽扯進危險。現在和維洛在一起,所以沒有危險,但之後獨立的話,得找別的東西代替灰。

    「那麽就學一下這個吧。如果你具有屬性的話,將來或許能用『幻惑』蒙混過去喔。」

    揶揄稍微陷入沈思的我似地,維洛遞給我一張紙。

    「……暗魔術的咒文?」

    紙上除了寫著以前教我的【幻聽】,還寫著另一個等級1的咒文【重過】。

    暗魔術等級1的【重過】,似乎是改變物體重量的魔術。

    咒文爲「摩巴沙歐伊亞尼迪雷克雷斯」……果然微妙地難記啊。一般而言咒文的字句涵義就是「改變其物體的重量吧」。

    根據維洛的說法,這種咒文也和光魔術的【治愈】一樣沒什麽人用,使用後,似乎能讓雙手抱住的物體重量改變約一成左右,能持續幾分鍾……效果的確微妙。另一種也是像【幻聽】一樣只能發出聲音的咒文,我現在知道爲什麽用暗魔術的人那麽少了。

    不過我知道這些咒文後,覺得一路上思考的暗魔術的疑問有點消除了。盡管只是推測……但我覺得暗屬性的魔素和真正的黑暗不一樣。

    「謝謝。」

    「別客氣。還有這些也拿好。你會用金屬長串,但那些東西不適合投擲,這樣很難學會遠距離技能喔。」

    我打開維洛從桌上滑過來的布包後,裏面有好幾把投擲小刀,刀刃長約十公分,寬約兩公分,握柄長約七公分左右。

    我用來投擲的三根鐵串,已經在戰鬥中用過好幾次,手邊只剩下一根。我也想說該補充了,而維洛似乎仔細觀察過我用的武器。由于這種類型的投擲武器分類在能夠用于暗殺的「暗器」,因此一般商店沒有販賣。我再次對前往專賣店買給我的維洛道謝,而他說這是必要支出,輕輕地擺手要我別在意。

    那些山賊的根據地藏了好幾枚金幣,我分到其中一部分的三枚金幣,當作報酬收下。離開旅舍時,我請人幫忙把一枚銀幣轉交給照顧我的女員工,當作衣服的謝禮。若爲便宜的旅舍可能被嫁禍偷竊,但若爲一晚兩枚銀幣的旅舍的話,就不會有這回事吧。……我仔細收好其中一枚金幣,打算以後拿來還給賈爾巴斯。

    「那就趕個路吧。」

    「了解……」

    ……離開旅舍後,有好幾道視線盯著我不放。我看了幾眼確認後,也看到年輕男人。因爲我的發色很稀奇嗎?還是說取回頭發光澤讓我看起來像女生?

    不過,割斷頭發後也經過一個月左右,頭發也伸長了幾公分,或許這讓我變得不太像男生了。只經過一個月留得有點長,不過或許與身體的成長一樣,頭發也留長得比較快。

    總之我走進巷子,撒了把灰後,總算沒那麽多人在看我了。這座伯爵領的城鎮給人富裕的印象,然而我走進巷子內,還是感覺到不好的視線。

    光越強烈的場所,黑暗也越深沈。即使是邊境,托拉斯伯爵領也都這情況了,若我想前往遠方的話,必須變得更強大。

    「……我說,差不多可以告訴我目的地了?」

    從正門離開城鎮,往東方開始前進後,我說了這句話,而維洛稍微煩惱一陣子後,意外地輕易告訴了我。

    「差不多跟你說也沒關系了。我們的目的地,是位于此處東邊的丹多魯邊境伯爵領。在那裏的避暑勝地,某位貴族微服前來靜養。我們的工作,就是負責那一帶的部分警備。」

    「……貴族。」

    果然和貴族有關系嗎……而且微服出門靜養,表示那位貴族可能擁有一定的地位。對我而言確實危險,不過爲了獲得力量,必須一定程度容許讓自己與貴族有所接觸才行。

    話說回來,真虧他肯把這麽重要的事情跟來路不明的流浪兒說。我不認爲維洛是壞人,不過維洛也已經肯相信我這種流浪兒了嗎?

    「不過,爲什麽需要我這種小孩子呢?」

    「這一點是委托人的請托。雖然多少能夠預測啦……因爲那位前來靜養的貴族大概是『小孩子』……我覺得。」

    「……是喔~」

    他依然還沒告訴我委托人的名字,但說到那名貴族是個孩童,表示並非找尋我的血親,我有點放下心來。現在的我若被血親發現,就會強制被接去當貴族。而就像那個女人「知識」中的「主角(女主角)」一樣,把許多男人玩弄于掌心上,這樣或許會被當作讓許多人陷入不幸的人。

    我很清楚在沒有力量的狀態下與貴族接觸太危險了。不過我覺得這次的委托是我非得跨越不可的牆壁。如果從那裏逃走,我將過著一輩子不斷逃跑的人生吧?

    我要獲得能夠超越命運的力量。

    在那之後,我和維洛一起走過好幾個貴族領,朝東方前進。由于帶著孩童旅行,也碰上強盜和哥布林襲擊,不過維洛都將其當作我修行的「糧食」了。

    雖然我本身依舊只有級別1,戰鬥力也沒什麽變化,不過在「經驗」方面,我確實有所成長了。

    而在一周後──

    「這裏就是丹多魯……」

    緩坡的丘陵連接著的平地延伸而出,涼爽的風吹拂的這個丹多魯邊境伯爵領,是我身爲「我自己」第一次接到工作的場所。

    而在這塊土地……我將與人生息息相關、被稱作「反派千金」的少女們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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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S.D.K 發表於 2023-7-9 02:13 AM

本帖最後由 koeistation2 於 2023-8-10 07:16 PM 編輯

    「殿下已經順利離開王都了嗎?」

    薩斯大陸南方的大國,克雷迪爾王國王都中城堡的一個房間,身爲房間主人的男人這麽一問,年輕的管家靜靜開口回話。

    「說到第一公主殿下,並沒有特別的身體不適,已經于今日離開王都。若旅途一切順利,將如預定的兩周後進入丹多魯邊境伯爵領內。」

    「是嗎?愛蕾娜殿下待在城內時的任性總令人困擾,不過一到達那裏,之後交給其祖父丹多魯那家夥安撫即可。」

    這間房間的主人,即克雷迪爾王國宰相──貝爾特•馮•梅蕗羅茲邊境伯,一邊憶起學生時代的舊識丹多魯邊境伯的長相,一邊深深靠在椅子上。

    這個克雷迪爾王國原本是三個國家,北方的丹多魯與南方的梅蕗羅茲兩個舊王家,在當地以邊境伯爵的形式留下。原本邊境伯爵的職責爲統治當地,然而國家合並當初,由于政治問題,爲了抑制舊丹多魯公國與舊梅蕗羅茲公國的貴族和百姓的不滿,傳統上兩家的當家便一直擔任國家要職。

    丹多魯負責軍事層面,由丹多魯宗主一族就任曆代總騎士團長的元帥一職。

    梅蕗羅茲負責內政層面,由梅蕗羅茲宗主一族出身的人就任曆代的宰相一職。

    合並後經過一百年以上,已經凝聚爲一個國家,舊國家間的貴族不滿早已淡化,不過事到如今已難以改變傳統,現在由兩個邊境伯爵家占著兩個要職的位置。

    他們談到的第一公主愛蕾娜,母親爲丹多魯千金出身的第二王妃。

    當時公爵家並沒有年齡相當的千金,原本這位丹多魯的千金,家世背景和美貌皆與第一王妃相襯,但是當時身爲王太子的青年選擇擔任正妃的女性,甚至不在婚約者候選人的名單上,是魔術學園同學的子爵千金。

    成爲正妃的那位子爵千金,與現任國王之間平安生下下一任王太子的男嬰,而成爲第二王妃的千金,則在隔年生下愛蕾娜。

    目前國王的孩子只有王太子、第一公主以及剛出生的第二王子,即使考量國王依然年輕,但這些成員以國家來看實在太少了。

    因此一部分上級貴族家背地裏欲積極地將側室送至國王身邊,而王太子和愛蕾娜也好幾度被想要部分利益和權勢的人盯上性命,不過皆被隨侍于身邊待命警備的暗部騎士們,不爲人知地予以排除了。

    現在梅蕗羅茲的領地由貝爾特的長男以領主代理的身分治理,不過如今也身兼多職的貝爾特用銳利的眼神瞪向歐茲,彷佛在說「你還想給我更多工作嗎」。

    由于貝爾特身爲魔力充沛的貴族,外表看似剛過四十歲不久,但實際年齡已經超過五十五歲了。

    雖然貝爾特想要過著像已經將王位讓給現任國王的前王那般,號稱樂活隱居,與王太後的妻子四處旅遊;或者像丹多魯宗主般將元帥的地位讓給兒子後,在領地與孫子享盡天倫之樂的生活,不過身邊的人並不允許他這麽做。

    (孫子……嗎?)

    縱使貝爾特的喃喃自語沒有發出聲音,已從他表情察覺的歐茲便拋出這個話題。

    「不過也有報告指出,有人在離丹多魯不遠的荷拉斯男爵領發現大小姐……」

    歐茲的這句話,讓沈浸在思緒中的貝爾特的單邊眉毛微微一挑。

    貝爾特有兩個兒子與一個女兒。貝爾特非常疼愛排行最小,且是家中第一個女兒的那名孩子,女兒甚至是現任國王過去的未婚妻候選人之一。

    不過女兒竟然與騎士見習生私底下墜入愛河。貝爾特不想讓女兒過得辛苦,並不認同他們的戀情,而煩惱的女兒和那名騎士見習生約十年前私奔了。

    根據傳聞,女兒與騎士見習生的青年漂流到北方,判斷這個消息爲真時,女兒與在當地擔任士兵的青年,已經被卷入襲擊城鎮的魔物大發生而死亡了。

    不過兩人之間留下一名珍貴的獨生女。

    原本以爲,擁有舊梅蕗羅茲王家的家紋「月之薔薇(梅蕗羅茲)」──別名「艾莉西雅」的那名孩子已被卷入魔物的襲擊中死亡,不過報告提到在荷拉斯男爵領的小鎮孤兒院中,發現了那名女孩。可是──

    「……我聽部下提過。可是,那女孩的發色與女兒不同,是接近紅發的暗沈金發,眼睛顔色也是近黑的藍色。看過她的人說,長相也不像女兒。」

    「不過,那是否遺傳自那位大小姐生父的騎士見習生?」

    「……家族的女方,所有人都與『月之薔薇』同樣爲帶桃色的金發。不只女兒如此,我的姊姊和阿姨兩人也皆如此。那麽爲何只有發現的那個女孩不一樣?」

    舊梅蕗羅茲王家的直系女性,所有人都擁有帶桃色的金發。奇妙的是,離開梅蕗羅茲家,再也不是直系後,經過幾代,這個特徵似乎就會消失。

    不過貝爾特的女兒雖然私奔遠離,但仍在籍于梅蕗羅茲家。因此在外面生下的艾莉西雅也是梅蕗羅茲家直系的「千金」。發現的那名少女自稱「艾莉西雅」,也提到自己身亡的母親原本是南方貴族的女兒。只憑這番證詞並不足以判斷她就是貝爾特的孫子,然而只因爲發色不同就判斷爲不同人,的確也言之過早。

    「關于那個女孩,暗部的人將以管理人的身分前往那間孤兒院,花費幾年判斷她的證詞是否有矛盾。而知道她的話確實爲真之後……」

    「將由梅蕗羅茲家收養她嗎?」

    「……不對,在成人之前由其他家族收養。我想想……就分家的梅蕗希斯子爵吧。雖然資質一般,不過人格可以信任。」

    「管理梅蕗羅茲直轄地的那名大人的確適合。那麽,貝爾特大人打算怎麽做呢?」

    從出生時便認識的歐茲的話,令貝爾特皺起臉來。歐茲同樣也對貝爾特的性格一清二楚。

    「……記得隱居的霍斯知道我女兒的長相吧?」

    「是的,雖然我們姊弟並沒有見過面,不過作爲宅邸的管家工作的祖父肯定知道。」

    「那麽,就讓霍斯以孤兒院管理人的名義前往當地。讓他先過去一趟,確認那女孩的長相後讓他來丹多魯。我要在那裏直接聽取報告。」

    ***

    我與維洛順利抵達丹多魯邊境伯爵領。丹多魯邊境伯爵是在克雷迪爾王國北部擁有領地,將四十個貴族家當作從屬的大貴族。邊境伯名義上雖爲伯爵,但爵位的階級與侯爵相當。特別在克雷迪爾這兩名邊境伯的情況下,似乎有超越公爵家的財力與政治勢力。再怎麽說,那位大貴族並非委托人,委托似乎來自提供度假勝地的貴族。

    邊境伯爵居住的城鎮爲人口十萬以上的大都市,不過我們僅前往該地的冒險者公會報告而已,也沒有過夜。我一邊用眼角余光看著從石造街景與遠處可見、有如要塞般巨大的城堡,一邊朝著南方的度假勝地前進……我有點想看那座城堡。

    從丹多魯的首都徒步一整天後,從森林的縫隙間看見湖泊,我們沿著巨大湖泊周圍前進,結果看見一座伫立于湖畔的小城堡。當然,與丹多魯城相比只是座小城堡,但已經滿大了。那裏應該就是目的地,但維洛沒有前往那裏,他敲了位于一旁的三層樓白色宅邸的門。

    「我是接下委托的『虹色之劍』的維洛。幫我通知一下管家卡斯托洛。」

    虹色之劍……?我推測那是維洛被冒險者稱呼的綽號,或是他所屬的冒險者隊伍的名字?

    「虹色之劍……!我知道了,馬上確認,請您稍候。」

    一名看門守衛帶著有點驚訝的表情前往宅邸。從守衛的態度來看,感覺並非對于維洛個人,而是對「與虹色之劍有關的維洛」感到驚訝。

    在那之後經過一陣子,有位又高又瘦、長相凶惡、約三十歲左右的管家與守衛從宅邸的方向走來。

    「嗨,卡斯托洛,過得好嗎?」

    「維洛,怎麽那麽慢?」

    那個男人也不在意維洛隨興的問候,視線看向站在維洛背後的我。

    「就是這家夥嗎?比想像中還小……有用處嗎?」

    「我已經教她基本的知識了。而且,可別把這家夥當作常見的小孩比較好喔。」

    維洛露出奸笑,對此管家卡斯托洛微微皺起臉。

    「你竟然會說到這種地步……。維洛,你去賽拉大人那裏露個臉。小朋友,你跟我走。」

    卡斯托洛這麽說後,朝著宅邸邁出腳步,我看向維洛,他聳了聳肩,露出苦笑。

    「雖然那家夥長相凶惡、態度冷淡,但只是固執己見罷了,放心吧。總之先在這裏分頭。他會告訴你工作。」

    「……我知道了。」

    這些話哪裏有令人安心的要素了?此時和維洛分頭後,我將變得獨自一人。不過他應該也有這個場所的警備工作才對,還能再見面吧?

    總之我追著先離開的卡斯托洛往宅邸深處前進。從對方的背影和步伐,也能感覺他相當有實力。

    ▶卡斯托洛 種族:人族♂

    【魔力值:123/130】【體力值:244/260】

    【綜合戰鬥力:355】

    不過並沒有維洛那麽強。雖然外表像個管家,大概爲級別3左右的斥候也說不定。如果他用身體強化,戰鬥力或許會超越400吧?

    「!」

    我追上卡斯托洛的瞬間,沒有任何事前動作,卡斯托洛朝我射出某種東西,對他有所警戒的我跳開一閃,原本我所在的地面位置插著一把細長的匕首。

    我只看了那把匕首一眼,壓低身體,並將手伸向腰部的匕首,結果卡斯托洛身上散發出的微弱殺氣消失了。

    「哦……維洛的玩笑話看來不假。」

    「……你想幹嘛?」

    要測試我嗎?但是就算他並不認真,如果我只是一般孩童,腳可是會被射穿的。

    「如果你因此受傷,那就是解雇你的理由。不過如賽拉大人所說,若有一名孩童負責監視,應該有派上用場的機會吧?因爲維洛帶你來,我才雇用你,但我有句話先說在前頭。」

    緩緩轉過頭的卡斯托洛低頭瞪視我。

    「我不信任你這種貧民。」

    ……這家夥想說什麽?

    我的手放在腰間的匕首握把上,視線對上卡斯托洛彷佛要射穿人般的視線,結果對方也看不慣我的態度嗎?他微微揚起一邊的眉毛後這麽說。

    「貧民出身的人習慣待在『沒有任何東西的環境』,淨是缺乏正直地活下去的氣概之人。所以才會輕而易舉地染上犯罪,即使有工作,也會因爲一點私欲而背叛他人。要如何信任這種人?」

    「…………」

    我對這番話沒有反應,也沒有移開視線,卡斯托洛小聲地「啧」了一聲後,轉身背對我。

    「我只給你那把刺針短劍和工作。你的崗位在這裏。」

    「……知道了。」

    我從地面拔出卡斯托洛射出的細長匕首……叫做刺針短劍?接著追上他。

    貧民窟當中,有人像吉爾和修莉兄妹那樣無依無靠,無可奈何只能在那裏生活。以及同樣從那兩人身上搶奪金錢後用來買酒、無可救藥的成人們。

    貧民窟有接受沒辦法用一般方法活下去的人們的一面。真實並非只有一個,沒有從多方面看待就無法理解。我不曉得他過去曾經發生什麽事,不過我連貧民窟的居民都稱不上,只是個流浪兒,因此他期待我有何反應也傷腦筋。

    卡斯托洛帶我來到城堡後方往西前進的森林中。我心想來這種地方做什麽,接著卡斯托洛指向森林深處。

    「從這裏過去,是不屬于任何貴族領地的森林地帶。由于是度假勝地,因此森林警備隊的士兵會定期巡邏,但偶爾會有孤狼等野獸闖入。你的工作就是看守這一帶。維洛都誇下海口了,至少能夠趕跑一只狼吧?」

    這任務還真隨便。雖然孩童也能做看守的工作,不過交給普通孩童的話,幾天就會逃跑了吧?

    「……期間呢?」

    「至少一個月。那間看守小屋應該有糧食,你隨便拿去吃。」

    「……了解。」

書,與兩瓶治愈藥水,但應該不會用到吧?

    「……【流水】。」

    總之我用生活魔法洗淨沾滿灰塵的手和臉,滋潤喉嚨後,重新背起放下的行囊。

    「總之得先確保據點與糧食……」

    這間小屋不適合當作據點。相當于毫無防禦力,待在那裏等于昭告天下自己的所在之地。而且充滿黴味。

    接著我在四周繞了一下,確認除了湖泊以外沒有水域,便決定將距離小屋約五十公尺的樹上當作臨時據點。我用體術技能爬上樹木,藏好行李,然後在附近的森林中晃了一下,找到目標物後,我拔出腰部的匕首。

    「──【突擊】──!」

    我釋放單音節的無屬性魔法,短劍的【戰技】後,高三公尺左右的小樹便發出叽叽叽的聲音倒下。

    兼具鍛煉,我試著使用戰技,魔力消耗約10點。雖然沒那麽多,不過若同時使用身體強化,可就無法連續釋放了。在魔力增加爲止,每次戰鬥最好頂多使用兩次。不過我也砍倒約三棵小樹,帶回樹枝,把直徑五公分左右的小樹當作木棒,用藤蔓綁住後,使用身體強化帶到樹木上。我把三根木棒放在樹枝上,用藤蔓綁在一起,完成簡易的床。

    慢慢增加木棒的話,再過一陣子會更輕松。以防萬一,我把砍下的樹枝綁在一起,藏住我的床,一邊燃燒除蟲草,一邊以黑麥面包和水果腹,接著前往尋找糧食。

    這一帶生長著許多大樹,沒有找到生長黑莓的灌木,相對地我找到了黑殼的堅果,以及長在藤蔓上的深紫色果實。

    我也練習投擲,偶爾看到綠蛇,就會嘗試投擲小刀;但現在仍未獲得投擲技能的我無法命中小型目標。

    之後卡斯托洛也沒有來查看情況,便到了夜晚。別說他了,我也沒有看見巡邏的士兵。我用夜視與隱匿在變暗的森林中返回據點,用濕布擦拭身體,在樹上吃飯。基本上這是看守的任務,我想在夜晚不要點火比較好,只吃下堅果類與水果後,籲了口氣,可能是出于旅途的疲勞,我立刻進入夢鄉。

    隔天一早,晨光升起之前,變化的空氣氛圍讓我睜開眼睛。

    我基本上不會熟睡。雖然無法說好好休息過了,即使如此,由于身邊沒有對我而言最危險的「其他人」,因此清醒時頭腦很清爽。太陽升起後,別說狼了,也沒有任何人前來的迹象。說起來沒有安排輪班的看守,只讓孩童一個人做也太奇怪了,然而如果沒有把侵入的狼趕跑,把我帶來的維洛評價也會降低吧?

    早上也只吃了堅果與水果,就在森林中四處走動。雖然也有巡邏的意義,不過對于技能等級只有1的我而言,所有行動都是修行。現在正是增加可用技能的時期吧?說得貪心點,我希望自己至少有一種技能提升到等級2,不過大概不可能。

    一般的平民鮮少在二十歲之前將技能等級提升到2。我認爲與其說是技能的熟練度,應該是體格方面造成的限制。現在的我由于魔力急遽增加,因此比實際年齡成長更快,然而體格方面與十歲以下的孩童無異。這種成長在魔力增加趨于穩定後,就會恢複成一般情況。那麽一來,應該最優先做提升魔力的修行吧?

    這天,我投擲的小刀成功命中野兔了。由于夜晚不能用火,我趁著天還亮,在森林深處烤野兔。這時我重新注意到,過于鋒利的匕首不適合用來割獸皮。

    返回後,我采集了不同的野草。如果記憶沒錯,把這種野草與酒精混合,便可以當作強心劑。不過若用量過多,似乎也會變成毒藥,引起心髒病發作。可以用在什麽地方呢?我思索著,差不多該摸索用毒了。

    時間有點早,我回到樹上的據點,將烤熟的剩余兔肉放進嘴裏,開始考察暗魔術。

    我尚未學會暗魔術。比起咒文的涵義和發音,或許是因爲尚未能夠明確想像「黑暗」吧?

    光如同太陽般擁有明確的能量。不過黑暗只是光照射不到的「陰影」。那裏並不存在任何東西。所以我認爲實際的黑暗與暗屬性魔素並不一樣。

    即使如此,在黑暗之中喚出暗之精靈,黑暗的魔素就會是暗屬性……難不成,所謂暗屬性是指從黑暗中産生的魔素本身也說不定。

    並不是由于有光而形成陰影,暗屬性指的會是遮住光的物理能量體嗎?若是如此……把黑暗當作粒子操控,或許能夠將其包圍的思念──聲音和想像予以射出。不對,暗粒子本身就是投影而出的「幻術」嗎?

    由于光屬性單純只是種能量,因此可能將其轉換成生命力。而暗屬性與其他屬性一樣沒有形狀。維洛的擴張背包中一片黑暗,看不見任何東西。我認爲正因爲沒有形狀,才能藉由想像增加包包的容量。不過,難不成……或許空間擴張甚至不需要拘泥于包包這種形狀嗎?

    「…………?」

    此時,我注意到視線範圍一隅的魔素「顔色」動了。我最多可辨識形狀分明的景色到三十公尺遠,不過若只是單純的魔素流動,可以看見其雙倍的距離。

    那不是風的流動。狼真的出現了?抑或巡邏的士兵終于現身了?

    「……不對。」

    移動的物體約五、六個。那些物體逐漸接近這裏,當我意識著那些東西,形狀逐漸變得明朗。

    「……哥布林?不過……」

    有一個個體特別高大。哥布林是身高與孩童相仿的低等魔物。不過卻擁有一般成人的戰鬥力,約40,我也能打倒……不過那個個體是?

    我不吝啬地消耗魔力鑒定後,從「知識」中浮出相符合的真面目。

    ▶??哥布林

    【魔力值:66/68】【體力值:332/340】

    【綜合戰鬥力:101(身體強化中:116)】

    「……大哥布林?」

   大哥布林是哥布林的上位種,記得是級別2的魔物。是離散的魔物嗎?我不知爲什麽它們會來到這種地方,但現在的我處理不來。不過麻煩的是,那些哥布林爲了找尋獵物而緩緩走近我待在的樹木附近。

    我隱藏氣息,等待那些哥布林通過只離自己五公尺遠的下方,接著注意到有個微弱燈光往看守小屋移動。不是……士兵?從剪影看起來是女仆?她獨自一人?拿著小型提燈和小籃子的嬌小女性,在黑暗中踩著搖晃的腳步走了過來。如果此時我出聲叫喚,我和她都會被發現。但若放著不管,這樣下去她極有可能被那些哥布林發現。

    「…………」

    真沒辦法……我在內心歎了口氣,靜靜地將心靈沈下深處。

    我沒有拿起黑色匕首,而是選擇貫穿力強大的刺針短劍,循著魔素的流動般沒有發出一絲聲音,踹了樹枝,帶著雙手緊緊握住的短劍直接落在大哥布林的正上方。

    喀叽!!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短劍無法貫穿它的頭蓋骨,如滑動般一邊割過它的臉部一邊刺向頸部。大哥布林發出淒慘的叫聲,噴出的鮮血將我染成一片紅黑色。

    總之你給我去死吧。

   「有沒有人看到米娜?」
    夕陽落下的時分,在城堡一旁的宅邸中,有位對其他女仆下達指示的淡小麥色皮膚的侍女,注意到一名少女不見了。

    湖畔城堡是丹多魯擁有的迎賓館之一,爲了迎接前來靜養的第一公主,由王家暫時包下。雖說是城堡,建築物本身並不大,士兵、下人以及一般女仆皆住在城堡旁的這間宅邸內。雖然王宮也派遣了侍女過來,但不可能一口氣派出好幾十名侍女,因此丹多魯和其親戚的貴族家便派出幾十名女仆支援。

    這位名爲米娜的少女才剛成年,就是貴族家派遣而來的女仆之一,已證實她是作爲禮儀見習生前來工作的商家女兒。雖然她工作勤奮,卻有點異于常人,有著會把午餐拿去喂野貓等無法預測的一面,因此那名侍女一直注意著米娜。

    那名女性身爲在王宮工作、跟隨王家的上級侍女,她的視線一環顧現場,在宅邸內待命的其中一名女仆便膽怯地舉起手。

    「那、那個……賽拉小姐。米娜大概帶著食物去找新來的孩子了……」

    「孩子?誰帶來的孩子?」

    「聽說是前天冒險者帶來的……雖然我沒有見過。」

    「……維洛嗎?」

    賽拉以前曾拜托可信任的人們介紹機靈的孩童給自己。

    不過,某位爵士帶來的九歲孩童似乎是親戚的小孩,雖然挺聰明的,但是不想做下人在做的工作,因此幾天就撐不住,辭職了。

    某個商家帶來的十歲孩童,雖然聰穎且願意做任何工作,不過他的父母或許灌輸了一些話,因此那孩子很明顯在策畫機會與上位貴族家接觸,介紹人注意到這個情況,便低頭道歉,把他帶走了。

    賽拉之所以指定「孩童」,除了想要孩童觀點的監視員,另一個想法是希望趁現在確保將來能用的人才。若只想要監視員,賽拉帶來的兒子就能勝任了。雖然希望那名孩童將來能夠成爲兒子能夠信賴的同事,原本的計劃還放遠到王太子成爲國王的時代,但要找到十歲以下「有能力的孩童」,比想像的更爲困難。

    賽拉是直屬于梅蕗羅茲邊境伯的「暗部的騎士」。暗部的騎士總共有四百二十七名,幾乎沒有人待在王都,而是四散于國家各地。雖然還雇用了梅蕗羅茲手下的一族、分家、其他尚有軍隊和可信任的幫手所認識的斥候等以補充人力,不過要將整個國家……不僅如此,甚至連其他國家的情報也予以統整的話,雖然不到煩惱的地步,但人手不夠。

    原本賽拉還不到三十歲就因婚姻而退到後勤,卻必須回到現場負責指揮,暗部的騎士……特別如賽拉這種可直接擊退敵人進行「戰鬥」的人並不多。

    而約兩天前,期限將屆時,冒險者維洛帶了一名孩童前來。

    冒險者隊伍「虹色之劍」是這個國家中少數達到級別5的隊伍,雖然好幾名成員來來去去,不過從一百年前梅蕗羅茲家就與虹色之劍交情甚笃;雖然現在虹色之劍爲休止狀態,不過維洛接下個人委托,肩負起周圍一部分的警備任務。

    賽拉委托他時,心血來潮地以輕松的態度請他介紹能幹的孩童,不過他前來問候時一句話也沒說,因此賽拉也忘到現在。

    介紹過來的孩童由前冒險者斥候的卡斯托洛管理。他也是維洛介紹來的,雖然這個男人固執己見、不好相處,不過個性認真,能夠把後勤工作交給他。

    卡斯托洛這種個性,把那個孩童分配到哪裏了?已經兩天了,若無法勝任應該會有報告,但他沒有聯絡。而說到令人擔憂的事,情報指出幾天前相連的領地邊境曾進行哥布林的討伐,途中有幾只哥布林逃跑了。

    如果那孩童被分配到的崗位,在這個城堡的占地內就不會出事,不過……

    「現在立刻把卡斯托洛叫來。」

    ***

    『咕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本應該刺進頭蓋骨的刺針短劍被彈開,割過臉部後刺進頸部,大哥布林發出痛苦的叫聲。

    ……襲擊失敗。我霎時這樣判斷,立刻用力一踢,遠離開始掙紮的大哥布林,鎖定一只仍未掌握狀況、啞然失聲的哥布林,從腰帶拔出銅幣繩镖,斜向用力揮下。

    叩咚!

    『……嘎啊……』

    增加到十五枚的銅幣堆,讓被命中頭頂的哥布林瞬間被奪走意識。多虧練習過,只要將魔力流進用我的頭發編成的繩子,便幾乎可以確實命中靜止不動的目標。我用刺針短劍刺入正在倒下的哥布林咽喉,給予致命一擊,接著滾動拉開與其他哥布林的距離。

    『嘎啊啊啊!』

    大哥布林原本忍痛似地按住臉,從指縫間露出充滿憤怒與憎恨的眼神看向我,而剩下三只哥布林終于注意到有敵人,也急忙舉起生鏽的短劍。

    「…………」

    話說回來,頭蓋骨也太厚了吧……雖然也是因爲我沒有力氣,卻沒料到從正上方施加全身重量的襲擊也無法殺了它。而且這股沖擊讓我的手也仍然麻痹。縱使不到影響行動的地步,但令人不悅。如果面對的是人類,光頸部那道傷就是致命傷了,魔物的生命力實在強大。

    ▶大哥布林 級別2

    【魔力值:63/68】【體力值:214/340】

    【綜合戰鬥力:96(身體強化中:111)】▽5DOWN

    不過體力減少許多。劃過它臉部時也刺瞎左眼,因此戰鬥力也降低了。不過仔細一看,刺針短劍的劍鋒扭曲了。原以爲是鋼制品,結果是鑄鐵嗎……怎麽辦?我現在並沒有手段能夠一邊應付那些哥布林,一邊殺掉大哥布林。

    『嘎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咕叽!』『嘎嘎!』『嘎嘎!』

    單手按住臉部的大哥布林一指著我,那些手下的哥布林便一邊叫著一邊向我襲來。不過大哥布林這種行動讓我內心看到一絲勝算。如果一齊襲擊而來,那我唯一的方法就是逃到耗盡體力爲止。然而大哥布林不親自動手,一定有原因。

    腦中的知識湧出好幾種可能性,我用直覺選擇其中最有可能的理由,背對他們後開始逃跑,而大哥布林發出憤怒的叫聲,只讓哥布林追擊我。……大概是正確答案吧?

    都受到了我的手會麻痹,且讓短劍前端彎曲程度的沖擊,腦袋不可能平安無事。大哥布林一定是引起了腦震蕩。證據就是它想要追趕我而踏出的腳步正微微晃動。但我不能只注意大哥布林。因爲就算是追趕我、被稱爲最低等的哥布林,戰鬥力也與我相當。

    我曾經與哥布林戰鬥好幾次。在馬路上襲擊而來的三只哥布林,維洛以修行爲名義,要我一一單獨殺掉。雖然數量一樣,不過這次得同時面對三只。

    哥布林的戰鬥力與鎮上的成人幾乎相同,可維洛也說過,戰鬥力終究只是種基准。魔力越高,戰鬥力越高。然而那終究只是增加使出戰技的次數,更容易延長身體強化的時間,提升戰鬥的續航力,因此非魔法職業,攻擊力就不會上升。說到哥布林,雖然愚蠢但狡猾又殘忍,會毫不猶豫地朝著弱點襲來,卻也可以反過來利用這一點。

    『咕嘎?』

    我一邊逃跑,一邊擲出前端有點彎曲的短劍,最前方的哥布林大動作避開了。時間約一秒。我看到它的視線確實被短劍吸引過去,便將小刀往它毫無防備的咽喉擲出。

    『嘎!』

    雖然沒有刺中咽喉而是肩膀,我利用那瞬間往前踏,揮下銅幣繩镖。

    叩咚!發出沈重聲音的銅幣直擊哥布林的側腦。有點打歪了。我確認哥布林沒有失去意識,開始采取下一個行動。我看著在我給那只個體最後一擊前就逼迫而來的哥布林,露出是否該拾起短劍的猶豫動作,結果那只哥布林露出奸笑,丟棄生鏽的短劍後,撿起外表氣派的那把短劍,朝著我襲來。

    唰啪!!

    『……咕嘎。』
    它用與揮動普通短劍同樣的方式揮舞刺針短劍,打中我的肩膀,而我揮出的黑色匕首則砍斷哥布林的脖子,傷口噴出血沫。

    雖說哥布林爲夜行性,卻沒有夜視技能。只能與野生動物捕捉到同樣程度的光線,沒注意到那把短劍側面沒有開鋒。

    實驗結束。雖然我認爲也有些哥布林擁有夜視,但從情況看來,這只並沒有。

    由于如我所料減少數量,我隱藏氣息,躲在樹叢的陰暗處,偷偷接近因突然跟丟我而困惑的第三只哥布林的背後,從斜後方避開骨頭,將匕首刺進心髒。

    『……咕、咕嘎……?』

    此時終于從傷害中恢複的第一只哥布林,看見同伴死亡,便四處環顧這一帶想找到我,但它不可能找到用隱匿躲起來的我。不過我不打算大意接近它,拿出幾把投擲小刀,鎖定後瞄准。

    『嘎啊!?』

    射出的小刀又刺入哥布林的肩膀。想只用一擊奪走對方的戰鬥力,我該瞄准何處?想只用一擊奪走性命,我該刺向何處?沒有其他修行勝過實戰。戰鬥越有生命危險,效果就越高。

    下一把小刀刺進手臂,哥布林手中的生鏽匕首掉到黑暗的地面。接著朝著終于逃跑的哥布林背部投擲小刀,劃出比想像中更漂亮的軌迹,刺入哥布林的延腦。難道……我學會了?

    雖然令人在意,現在可沒時間悠哉驗證。我急忙回收射出的小刀,終于能動的大哥布林追了上來。

    ……血已經止住了?就是這樣,生命力強大的魔物才難以應付。

    『咕嘎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由于部下被殺掉了嗎?抑或發現給它傷害的我了?大哥布林發出憤怒的吼叫,而我用冰冷的目光盯著它看。

    你在生什麽氣?你才是敵人吧?敵人與敵人彼此互相殘殺,哪裏不對了?

    宛如聽見我的心聲似地,大哥布林再度發出憤怒的叫聲。

    (好……)

    令人厭煩的麻痹也幾乎恢複了,我一邊確認感覺般移動手指,一邊考察大哥布林。

    若是人類,脖子的傷口分明爲致命傷,但它已經停止流血了。不過負傷嚴重,體力值減少一半,由于左眼被擊潰,綜合戰鬥力依然低落。即使如此,戰鬥力仍高于我一倍。一般情況下,這不是正面作戰能夠贏過的對手,然而比自己強大的對手負傷且不習慣用單眼,沒有其他更好的機會了吧?

    大哥布林發現使用了隱匿的我。那麽它有《夜視》或《探測》技能吧……由于之前它沒發現我躲在樹上,恐怕是前者。

    也可能聞到我身上被濺到的血味,但大哥布林也全身是血,我認爲這種可能性不高……不過這樣一來,若它擁有夜視,隱匿等級爲1的我被發現的話,再怎麽說也可直接找到我嗎。

    這家夥的武器……是手斧?應該是樵夫用的斧頭,但高大的大哥布林拿在手上,看起來就像手斧。由于大哥布林爲級別2的魔物,因此假設它擁有的技能爲等級2的《斧戰術》。

    若爲高級別,有些種族的魔物也擁有《威壓》,它都那麽大吵大鬧了卻沒有散發威壓,表示應該不具有吧?如果有其他技能,頂多就是防禦與體術而已吧?雖然也有能用屬性魔術的哥布林種,但如果能夠用魔術,戰鬥力應該更高才對。

    盡管它有夜視,然而憑著不習慣的單眼,無法投擲斧頭和石頭吧?相對地,如果對方進行投擲,我也能趁機攻擊。總之,魔術和遠距離攻擊的警戒就以最低水准進行,但依然要保持警戒。

    「…………呼。」


    我慢慢吸氣,彷佛要將些許害怕趕跑似地吐氣。我要和這家夥在此一決勝負。我認爲逃跑比較明智,是正確的選擇……不過,我要把你當作變強的糧食。

    『咕嘎……!』

    感受到我戰鬥、殺戮的覺悟了嗎?大哥布林著急地警戒我,右手拿起生鏽的手斧,慢慢走近,而我也一邊舉起黑色匕首,一邊往右移動到這家夥被擊潰的左眼死角。已經不需要用隱匿了。雖然幾乎沒有差異,但若意識著隱匿,因此分心的話,運動能力就會稍微降低……如果活下來,再來修行吧。

    我注意步伐,一邊全力使出身體強化,一邊如卡斯托洛做的一樣,沒有事前動作就從死角投擲小刀。

    『咕嘎!』

    大哥布林注意到有東西朝自己射來,立刻舉起左手接下小刀。這家夥和山賊頭目不同,判斷力很好。原本就不是能夠大意的對手,我將警戒提升一級。

    『嘎啊啊!!』

    大哥布林用力往前踏,揮下手斧,我爲了閃避攻擊而往右邊的死角躲避。原本因此失去平衡的我,直接就會被斬殺了吧?但大哥布林還不習慣單眼,並沒有追上逃到死角的我。

    『嘎啊!』

    即使如此,它也往看不見的死角胡亂揮下斧頭。只要吃到一擊,我就死定了。我將畏怯的心靈沈到更深處,冷靜繞到死角,繼續閃躲。

    只要在剎那間大意就會通往死亡,一進一退的攻防。必須在這家夥習慣用單眼前分出勝負。不過我得依靠【戰技】才能打倒這家夥。然而,若用那一擊無法打倒它的話,就算對方只不過輕輕反擊,用了戰技後而止住行動的我,很容易就會遭受致命傷吧。雖然擊潰它剩下的眼睛就有勝算,不過大哥布林應該也有所警覺,瞄准的小刀確實被彈開了。

    有沒有其他方法……不對……有個法子。可是如果失敗,我會更加陷入困境。但總比起胡亂沖過去或讓體力繼續減少還來得好多了。

    是生是死。來,分出勝負吧。

    『咕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轉身打算朝著背後森林的黑暗中逃跑,大哥布林確實注意到我的身影而追了上來。

    我的策略就是讓這家夥用《夜視》。不同于我能夠看到「顔色」的夜視,一般的夜視,是將充斥在大氣中的魔素,透過風和生物的移動而引起的魔素「反射」在腦中呈現影像而「看見」的技能。維洛說人類只能學會等級1的夜視,是因爲比起亞人和魔物,基礎感知能力較低。這家夥是魔物,平時已經慣于使用夜視了吧?正因如此,我的策略能夠見效。

    一如預想進入需要夜視的黑暗森林中,我立刻一邊使出隱匿,一邊集中精神用魔術。

    「──嗵•普雷──」

    我使用了在暗魔術的【幻聽】中發現,意思爲「那個場所」的字詞。接著只能倚靠想像與魔力控制,以及可看見魔素「顔色」的我本身的感覺。

    我吸入充斥在周圍的暗之魔素,把自己的魔素染成暗色。將這份魔力以魔力控制釋放至指定的場所,我的魔力一口氣減少,腳步踉跄。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見一瞬間停止動作的我,追上的大哥布林看到勝算,高高舉起斧頭。

    恐怕那是斧戰術的戰技【粉碎(break)】吧?與魔力一同揮下的斧頭釋放出沖擊波,粉碎我站著的空間。如果是等級2的戰技,我這種孩童正面吃到攻擊,應該會如字面上的意義粉身碎骨吧。可是啊──

    喀滋!

    『嘎……!?』

    一旁突然有刀刃砍來,承受攻擊的大哥布林混亂地揮動手臂,打飛一旁的我。

    「…………」

    被打飛的我一邊忍住疼痛,一邊站起身,從裂開的嘴內將累積的鮮血吐在地上。這段期間,大哥布林沒有襲擊我。它無法襲擊我。

    因爲有根鐵串深深刺入大哥布林的臉……剩下的那只右眼上,這家夥的視力完全被奪走了。

    『咕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哥布林的視線整個被黑暗遮蔽,在黑夜中咆哮。

    你砍的「我」,是用暗魔素制作的我的「人偶」。雖然在明亮的場所馬上會露餡,但越習慣夜視,第一次看到就越容易上當。暗之魔素是粒子,而且無形。因此憑著魔力與想像的話,便可能實踐許多現象……我建立了這種假設,幸好順利進行了。

    不過這是「魔術」也是「魔法」,因此我剩余的魔力消耗到幾乎見底。我感到有點接近魔力枯竭的饑餓感,用舌頭舔過濺到臉上的大哥布林的血,嘗到血的味道,我稍微興奮起來。

    「那麽……」

    『咕嘎……』

    我一呢喃,聽到聲音的大哥布林身體一顫,發出被逼到絕境的野獸般的呻吟。我已經沒有魔力能夠使出戰技和身體強化了。我也沒有力量能夠一擊打倒你。不過你只是看不見而已,依然還有戰鬥的能力吧?

    你就爲了活下去,拚死拚活掙紮吧。

    我會陪著你,直到最後一刻……直到你斷氣爲止。

    ***

    「米娜!!」

    「……啊,賽拉小姐!」

    賽拉在黑暗中找到米娜後,後者放下心似地癱坐在地。

    經賽拉在宅邸詢問卡斯托洛後,聽說那孩子被丟在領地邊境的森林當看守。卡斯托洛是貧民出身,由于過去自己犯下罪行的沈重壓力,讓他非常厭惡同爲貧民出身的人。雖然不知道他過去曾經發生過什麽事,但卡斯托洛因此厭惡、不會原諒背叛同伴的人。正因如此,他才有能夠信任的這一面,卻沒料到他固執到甚至用同樣態度對待年幼的孩童。

    而且哥布林可能來到由那孩子負責看守的森林中,這個情報並沒有傳到卡斯托洛耳內。想到異于常人的米娜把餐點帶到那種場所,一個不小心會出現兩名犧牲者,知道這點的卡斯托洛也臉色發青。

    此時爲了趕緊確認兩人的安危,賽拉與卡斯托洛急忙去尋找他們。

    「冷靜一點,米娜,發生什麽事了?」

    「其、其實……從森林中傳來多只魔物的叫聲,聽見好幾次,我……害怕得逃出來了,不過小朋友還在那裏……不過……不過!」

    從她的證言看來,哥布林確實出現了,賽拉與卡斯托洛對看一眼。

    「我知道了。卡斯托洛,把她送回去後,帶著維洛回來。我去找那孩子。」

    「由我去找!」

    卡斯托洛原本也沒打算讓孩童死去,只不過想把討厭的貧民孩童趕出去罷了。他臉上的情緒是後悔嗎……不過賽拉對卡斯托洛搖頭。

    「之後再決定你的處分。現在聽從我的指示。」

    「……遵命。」

    他有自覺自己的行爲接近違反命令嗎?這次乖乖退下了。把米娜交給卡斯托洛,賽拉溶入黑暗後起步奔馳,雙手拿起用左右袖口隱藏住的秘銀制細匕首。

    如果是維洛帶來的孩子,或許能夠打倒一只哥布林。不過也經常有自滿的年輕人,對數量上贏不了的敵人出手後被擊敗。如果數量多到贏不了,只要逃跑即可。然而……如果遇到無法逃跑的狀況,又會變得怎麽樣呢?

    米娜聽見多只魔物的聲音。那麽應該已經非常接近了,發出叫聲,也可能在戰鬥。和誰戰鬥?那麽靠近的米娜,又爲何能夠逃跑?而且如果是那孩子在戰鬥的話,他爲什麽不逃跑?

    (難不成……)

    卡斯托洛說,那孩子的外表看起來像貧民窟的人。不過,別說在貧民窟長大的孩子了,即使是身爲暗部的一族而自小鍛煉的賽拉和她兒子,也沒那麽簡單爲了拯救某個人而對上贏不了的對手。


    如果是這樣,那孩子或許已經死了。想到最糟的情況,就是讓把孩子帶來的維洛確認那孩子的屍體,賽拉心情沈了下來。

    在森林中聞到血味,無聲奔馳的賽拉改變方向。

    馬上就發現血迹了。不過那裏只有一只哥布林的屍體,沒有其他魔物,也沒看見孩童的身影。

    賽拉使出等級4的《探測》技能追蹤血迹。接著在森林另一頭的黑暗中看見某個東西──

    (……有什麽在。)

    從黑暗的另一側散發而出的銳利殺氣,令賽拉不禁止步。

    這不是哥布林散發的殺氣。至少是級別2……甚至相當于級別3的魔物。雖然對付級別3以上的魔物,裝備有點不夠,即使如此,賽拉仍毫不畏懼地拿起匕首,往那個方向踏出腳步。

    「……這是──」

    眼前是三只斷氣後倒地的歌布林。以及明顯是大哥布林的魔物屍體,它的全身布滿無數道傷口,宛如訴說曆經劇烈的戰鬥。

    然後……在哥布林與應爲大哥布林的屍體前,有名釋放如冰一般冰冷的殺氣,全身染血的孩童,架著匕首,宛如負傷的野獸般伫立著。

    「你是……」

    賽拉對染血的孩童出聲後,原本警戒、如冰一般的殺氣稍微緩和下來。即使如此,不像孩童的銳利並沒有消失,他依然架著匕首,繼續保持戒備。

    賽拉看到他的樣子,當下領悟。這孩子並不信任其他人……「成人」。

    「……那個孩子平安無事喔。」

    再度出聲後,對方終于判斷自己不是敵人嗎?剩下的殺氣融入夜晚似地消失,那孩子終于正面看向賽拉。果然這孩子是爲了將魔物從米娜那裏引開,才魯莽地戰鬥,而且即使像這樣渾身是傷,也打倒級別2魔物的哥布林了。

    即使這孩子不信任人類,身爲「人類」尚未扭曲。

    (……好像。)

    從正面直盯著賽拉的孩子的眼神,其色彩與強烈的意志都與賽拉的上司邊境伯閣下非常相似。這孩子到底是什麽人?不像孩童擁有的膽量與殺氣以及戰鬥能力,賽拉甚至覺得超越從懂事時便一路鍛煉而來的兒子。

    爲了找到這個答案,賽拉不禁往前踏了一步,接著宛如想從賽拉身邊逃跑而拉開距離的那孩子身體搖晃,失去意識後倒下了。

    「!」

    賽拉一口氣拉近好幾公尺的距離,在孩子的頭撞到地面之前抱住他。

    「…………」

    清醒後,我身在未知的房間裏。記得……與大哥布林戰鬥到死爲止……然後怎麽了?從途中開始沒有記憶了,不過感覺最後看到像是女仆的人。

    ……唉,算了。不知爲何夢到很久沒見到的媽媽,心情還不錯。

    身體有點倦怠,但並沒有留下嚴重的傷口,我安心了。應該說完全沒有任何傷口。以前的傷痕先不論,但這一個月的傷痕消失無蹤。

    有人細心地對我施展【治愈】了嗎?

    首先我確認自己的狀態。那件沾滿鮮血的衣服被脫掉了,我被換上常見的連身衣當作睡衣。雖然身體乾淨,但不是洗過澡、完全清潔過身體的那種乾淨。明明細小的灰塵都被去除了,依然留有一點淤泥般的大片髒汙,或許有人用某種魔術的方法幫我洗淨過。

    我身邊沒放著武器。留在那個地方了嗎……。至少想回收賈爾巴斯的黑色匕首與菲爾德的匕首,但我撿回一條命,只能說已經很幸運了。

    比起這些,有件事令人在意。魔力的質……不對。雖然這點也包含在內,但感覺魔力的流動本身變得更爲順暢,我對自己用了《鑒定》,結果能力值呈現無比驚人的情報。

    ▶艾莉雅(艾莉西雅) 種族:人族♀•級別1

    【魔力值:107/112】△35UP 【體力值:48/60】△5UP

    【肌力:4(5)】【耐力:5(6)】【敏捷:7(8)】【靈巧:6】

    《短劍術等級1》《體術等級1》《投擲等級1》NEW

    《光魔術等級1》《暗魔法等級1》NEW《無屬性魔法等級1》

    《生活魔法╳6》《魔力控制等級2》△1UP

    《威壓等級2》△1UP《隱匿等級1》《夜視等級1》《探測等級1》

    《簡易鑒定》

    【綜合戰鬥力:58(身體強化中:63)】△19UP

    ……什麽情況?我原本就料到已經學會《投擲》技能了。

    不過……什麽是《暗魔法等級1》?不是《暗魔術》?因此魔力控制才變成等級2。雖然依舊爲級別1,不過魔力增加不少,戰鬥力也提升了。

    不知爲何連《威壓》都升級了,完全搞不懂。

    魔力的質會提升……看過能力值後,總算理解了。雖然只是推測,我身體中長出暗屬性的「魔石」了。原以爲如果不使用該屬性的魔術好幾次,應該就不會長出魔石,經曆這種事就會形成嗎……我嘗試用了【黑暗】,明明沒有染色,我的體內卻滿溢出暗屬性的魔素。

    「……唉,算了。」

    反正不是壞事。由于長出魔石或魔力控制變強的關系吧,魔力的流動變得更流暢,身體的感覺也比以前更好。

    (……嗯?)

    此時,我的《探測》察覺有某個人接近這裏的氣息。步伐隨性的震動……以及無意識間消除體重般的這種走路方式……

    碰咚!

    「嗨,醒了嗎?」

    「……果然是維洛嗎?」

    如果我還在睡,那你打算怎麽辦?不對,他可是維洛,進房之前,已經注意到我清醒了吧?所以才散發氣息走過來,當作打招呼。

    維洛徑自走進房間,徑自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帶著傻眼且揶揄般的視線看向我。

    「聽說你打倒大哥布林了?也太亂來了吧?以你的戰鬥力同時對上大哥布林與四只哥布林,一般人早就死了。」

    「我下次會做得更好。」

    我沒有沮喪也沒有反省地這麽說,維洛的表情又更呆滯了。

    「……那是什麽?」

    維洛手中的提籃飄出好聞的味道,我一問,他便憶起似地打開蓋子。

    「艾莉雅,你可又睡了一整天。我想你餓了,我吃早餐時也拿了你的份。快吃吧。」

    「……肉……」

    現在是早上,我原以爲只是過了昨晚來到白天,看來已經過了整整一天。不過,維洛帶來的「早餐」是燙過的香腸與厚切火腿,以及烤帶骨羊肉,從一早就是肉份量滿點的菜單。雖然這很符合男性冒險者的風格,不過整整一天沒有任何東西進到胃裏的話,想要稍微好入口一點的食物……

    「……我吃。」

    由于魔力曾經接近枯竭過嗎?身體非常想要食物。而且由于不曉得下次何時可以吃到食物,只要不是毒,我就吃。然而油脂的味道讓胃似乎快湧出某種東西來,因此我像個小動物般一邊小口咬著火腿,一邊詢問維洛必要的情報。

    看來那只大哥布林和手下真的是「落單的魔物」,在其他地區討伐巢穴後沒殺死的幾只哥布林失散到這裏。收到聯絡的丹多魯昨天似乎派出騎士團,賭上丹多魯騎士團的威信,討伐這一帶的魔物了。

    「……那麽,我的工作怎麽樣了?」

    雖然打倒大哥布林了,但如果優先執行看守任務,應該警告我發現的女仆,比起她的安全,選擇優先向上報告才對。但是我沒有那麽做。而且之後還昏過去,變成一整天離開崗位的狀態,因此我不認爲那討厭貧民孩童的卡斯托洛願意留下我。我帶著這些意思詢問後,維洛把咬碎的羊肉和果實酒(一大早就開喝)一起流到胃裏後,思考般地盤起手臂。

    「那件事喔,有新的工作要交給你喔?」

    「新的工作?」

    「哦……來得正好,你就詢問當事人吧。賽拉嗎?進來吧。」

    維洛往背後出聲時,正好有人敲了房門,從門後走入一名有著淡小麥色皮膚的大美人,是女仆嗎?

    雖然維洛似乎發現了,但我並沒有察覺她走近的氣息。

    ▶美女女仆 種族:人族♀

    【魔力值:178/220】【體力值:245/260】

    【綜合戰鬥力:929(身體強化中:1126)】

    ……她不是普通的女仆。戰鬥力幾乎和維洛一樣,是個不可小觑的練家子。

    這種皮膚的顔色……是庫魯蘇人?這個單字自然浮現在腦海,相關知識冒了出來。

    就像亞人種的獸人分爲「犬種」與「貓種」,人類也有不同種族的人種。

    矮人分爲擅長木工和工藝的「山矮人」與擅長鍛造的「岩矮人」,而長耳族分成「森林長耳族」和「暗長耳族」。

    而說到人族,這個大陸上有兩種人種,小麥色皮膚的「庫魯蘇人」是這個大陸的原住民,雖然不太擅長屬性魔術,但高敏捷且高靈巧,是擅長戰鬥的人種。

    另一種被稱爲「梅魯賽尼亞人」,是我和維洛這種白皮膚的人族,是似乎在約千年前從北大陸移居而來的人們的後代,這個克雷迪爾王國中約七成爲梅魯賽尼亞人,約兩成爲亞人,庫魯蘇人只占了一成。

    這名似乎是庫魯蘇人的女仆賽拉,用非常冰冷的視線看著維洛帶來的「早餐」,將手中金屬托盤的圓頂鐵蓋拿開。

    「你拿什麽東西給大病初愈的孩子吃?我說你,吃這個吧。這是加了牛奶的小麥粥。」

    她這麽說,用力將微微飄出甜味的小麥粥遞給我。雖然她意外強硬,我被迫接下碗,但這比肉好多了,老實說只要有東西吃,我都不挑。

    「你可以一邊吃,一邊聽我說。首先我把在現場回收的武器還給你。」

    賽拉見我開始吃後,滿意地看著,把維洛擠開似地坐到椅子上,把我的武器放在床邊。……情報追加。維洛不擅長應付強勢的年輕女人。

    「這把魔鋼匕首是好東西。其他還有一些金錢,我先保管起來了,你再確認一下。」

    「……繩镖呢?」

    除了黑色匕首,其他都是可替代品,丟失了也沒轍,不過除了投擲小刀和備用匕首以外,雖然還看到變形的銅幣,卻沒看到用我的頭發編織的繩子。

    「那個東西非常破爛,我判斷無法再使用了,因此擅自處理掉了。沒有問題吧?」

    「……嗯。」

    不能用就沒辦法了。然而,記得行囊中剩下的發量並沒有多到可以再編一條新繩子……得想個別種武器來代替。

    我一邊想著這些事,一邊吃完小麥粥,接著收拾好餐具的賽拉重新看向我。

    「那麽進入正題吧。我想給你新的工作。我聽說你雖然只有級別1,好歹是個冒險者,因此我沒有要透過維洛,而是直接對你提出委托。」

    「委托?」

    賽拉對如此回應的我點頭後,說出委托的內容。

    「要不要在我手下以女仆見習生的身份工作,接受『護衛女仆』的鍛煉呢?」

    「……護衛女仆?」

    沒聽過的話令我不禁呢喃,說出這個詞彙的賽拉則緩緩點頭。女仆……我果然被發現是女生了嗎?維洛聽見這番話也沒特別的反應,看來他也早就注意到了吧?

    「在說明之前……你叫什麽名字?現在幾歲呢?」

    「我叫做艾莉雅……七歲。」

    「什麽!?」

    我一說出年紀,對性別沒特別反應的維洛這次大叫出聲。

    「艾莉雅,你只有七歲嗎?」

    賽拉用冰冷的視線瞄向不知爲何大吃一驚的維洛。

    「你在驚訝個什麽?七歲的話,和我開始當女仆見習生時同樣年紀,一般而言這年紀也都開始幫忙父母做事了吧?維洛……你親自把她帶來,卻不曉得幾歲,這是怎麽回事呢?」

    「不對啦,如果她只有七歲,就不會讓她一個人去殺掉哥布林,或帶去擊退山賊了啊……由于膽量不錯,我還以爲是個小個子的十歲小孩……」

    原來如此……難怪他不太把我當作孩童看待。

    「如果是貧民窟的孤兒,營養不足有時也會這樣吧?明明從這孩子的魔力值,就能夠理解她成長較快。」

    「確實如此……」

    「已經決定好了嗎?」

    我出聲插入兩個大人的對話,賽拉將視線轉回我身上。

    「話才說到一半呢。如果你指是否接下工作,想拒絕的話,我也不會勉強你。畢竟這裏不需要半桶水的人。」

    賽拉冷冷道出有些煽動的話,露出淺笑後繼續說。

    「勉強打贏大哥布林的強度,就讓你滿足了嗎?」

    「…………」

    我接受維洛的邀請,深知與貴族牽扯的危險後也想接下這裏的工作,是爲了獲得連這種危險也能夠跨越的「強大」。說到護衛女仆,的確會更接近貴族和要人吧?不過我覺得,眼前賽拉的強大,和接受她鍛煉而獲得的強大,更接近我追求的目標。

    「我接受。」

    「很好。那麽我先做個自我介紹。我是賽拉•雷頓。負責管理這間宅邸與隔壁城堡的女仆,以及負責台面下的警備。那麽,請你自我介紹。」

    「我是艾莉雅……無依無靠,只是個冒險者。」

    賽拉察覺到我自我介紹的涵義後,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我很期待你。或許你總有一天和我一樣能夠達成『戰鬥侍女』的職責。」

    那天起,我便以「女仆見習生」的身分在這間宅邸工作。雖然又得與保護者維洛分開,但不管怎麽說那個男人太放任了,身爲保護者毫無意義。

    原本女仆的工作崗位在隔壁的城堡,不過似乎不能把沒接受過指導,連如何工作都不清楚的流浪兒送到貴族面前。一般女仆見習生都會跟著其他女仆,從打雜的工作開始做起,但因爲我是「護衛女仆見習生」,便聽從直屬上司賽拉的指示行動。

    賽拉•雷頓。從她的舉止和立場來看,我心想她大概是個貴族,不知道是不是寫在臉上了,她馬上察覺我的想法。

    「我只是統治連領地都稱不上的地方都市的區區准男爵之妻喔。」

    「…………」

    區區的准男爵之妻應該不會擁有超過1000的戰鬥力吧……

    這就是「戰鬥侍女」嗎……她稱自己爲戰鬥侍女。賽拉的同事一般主要的工作爲護衛和諜報,而擔任要人護衛的護衛侍女和護衛女仆,工作是把自己當作盾牌,從攻擊和毒物中保護要人,但能夠追擊襲擊者從而解決對方的戰鬥高手並不多。

    我不認爲自己能做到這種工作,不過賽拉似乎認爲我總有一天能夠勝任。在達成那種事之前,我現在連普通的女仆業務都搞不清楚了。

    「我繼續說明。若是一般女仆,基本上稱呼貴族出身的人都會加上『大人』,對于職場主管則加上『先生小姐』,對于一般同事則和出身無關,不用加上敬稱。不過在客人面前,就算叫的人是我,叫名字時可以不用加敬稱。」

    「了解。」

    「這種時候,請回答『是』或者『遵命』。」

    「……是。」

    「還有……米娜。米娜在嗎?」

    「來了──」

    我們走在宅邸走廊的途中,賽拉一叫喚那個名字,便從某間房間傳出悠哉的聲音,有名十多歲的女生出現,看到和賽拉在一起的我,稍微睜大了眼。

    「賽拉小姐,難道她……是那孩子嗎?」

    「沒錯。米娜,你今天的工作先不用做了,把這孩子洗乾淨,選件適合她尺寸的制服,教她穿法和這間宅邸的規矩。這孩子的房間就在你房間附近的那間空房,請帶她過去。」

    「是──我知道了──」

    「艾莉雅,你從明天早上開始工作。在那之前請記得基本的常識。明天太陽升起的同時,請穿著工作制服來到後院。」

    名爲米娜的女生似乎就是我在那座森林看見的女仆,被告知自己得救是因爲我,因此樂意教導我不少事。

    「像賽拉小姐這樣的侍女可以用熱水洗澡,不過我們這種一般女仆,只能用剩下的熱水清潔身體。就算累壞了,如果不每天清潔身體,可會被賽拉小姐責罵的,要注意這點喔。」

    「嗯。」

    我不太懂侍女與女仆的區別,女仆做的似乎是所謂家政婦的工作,與服侍貴人的侍女職責從根本上就不一樣。

    兜頭淋下溫度和人類的體溫相去無幾的溫水,米娜用類似肥皂的東西把我整個洗過一遍。清潔後,稍微留長的帶有桃色的金發恢複原本的光澤,貼到臉頰上。

    「好了,變乾淨了。接著來挑女仆裝吧。」

    賽拉穿著的侍女服是純黑的連身長裙,整個遮住頸部到手腕,露出肌膚的部分不多。不過,米娜和我穿的女仆裝,是在白色襯衫上穿上連身長裙,再套上圍裙和袖口。我原本還想,怎麽會有像我這種孩童能穿的女仆裝……不過似乎補充了女仆的人力,爲了那些人而准備了應有的服裝,從十歲孩童到大尺寸的女仆裝都很齊全。

    「艾莉雅妹妹,不可以直接穿鞋子。要先穿這邊的襪子喔。」

    「……嗯。」

    過去我一直打赤腳或穿皮革涼鞋,人生第一次穿上鞋子,不過這樣還挺麻煩的。十歲兒的女仆裝對現在的我而言有點大件。雖然米娜說很可愛,但她的意思就像讓寵物穿上衣服的那種可愛吧?

    接著我們在宅邸內四處參觀,米娜粗略教了我哪種物品放在何種地方、女仆們做什麽樣的工作等事。從早到晚員工餐廳都會供餐,似乎可以在自己工作的空檔前去取用提供的濃湯類和面包。

    「我是平民的商家出身的,不過女仆中也有人與貴族有關系,你要注意點喲。因爲如果平民比她們先清潔身體或用餐,也有人會不高興。」

    「是喔……」

    看來帶著武器比較好。

    接著米娜教了我一點用字遣詞和儀態舉止。基本上不可以跑步,不大聲說話。走路時擡頭挺胸,筆直地看著前方,頭不要隨意晃來晃去。女仆不可以直接對貴族開口說話。如果有事得透過侍女傳達,但若貴族和客人主動開口搭話,要優先應對。

    說到我實際的感受,雖然放眼淨是第一次接觸的事物,不過因爲有「知識」提供的情報,覺得自己還能應付過來。舉例來說,盡管過去吃飯時只曾用手抓或用湯匙,但因爲有「知識」,對于刀叉的用法也不會感到困惑。

    到了夜晚,太陽完全落下後,女仆的工作就結束了。雖然也有女仆錯開時段,工作得較晚,不過只憑提燈的亮光,工作無法有所進展,因此這是必然的結果。

    「那麽晚安啰,艾莉雅妹妹。明天起要加油喔。」

    「嗯。謝謝你,米娜。」

    我的房間在米娜隔壁。四乘三公尺大小的房間內,附有床、衣櫃、寫字用的小桌子和椅子。

    如果提出申請,似乎可以拿到蠟燭,但我不需要。我脫下女仆裝,換上樸素的睡衣,卷起房間內的毛毯做出人的形狀,拿著黑色匕首,在房間角落抱著膝蓋,一邊隱藏氣息,一邊靜靜就寢,這一天就結束了。

    隔天,早晨來臨前的空氣讓我清醒過來。

    「……【燈火】。」

    爲了穿上還不習慣的女仆裝,我用生活魔法點亮燈光。我脫掉睡衣,穿上白色襯衫。雖然我也是第一次扣扣子,習慣之後或許比綁腰帶還要快?

    雖然穿上白色襯衫,不過領口和袖口容易弄髒,因此是可以取下的設計。胸口部分松垮垮的,還有空間。米娜的說法似乎是「爲了不被摩擦到」,不過如果像米娜那麽雄偉,就需要專用的胸擋。接著套上襪子和布鞋,穿上長到腳踝的黑色連身裙,再套上圍裙後,外表就像個女仆了。

    ……不過武器要藏在哪裏?投擲小刀就算了,但我的身體還很嬌小,袖口藏不進去。藏在胸口也沒有地方挂住,藏在圍裙裏又太顯眼了。

    「……只能放這裏了。」

    我用匕首割下以前穿的涼鞋的皮繩,將黑色匕首與投擲小刀綁在「那裏」,接著把必然無法穿上、昨天剛配給的松垮垮「燈籠褲」丟到床的角落。

    我換好女仆裝,從二樓窗戶偷偷爬出去後一邊用隱匿,一邊走向森林中隱藏的臨時據點。雖然行李不多,但金錢和藥草書很重要。其他東西依然放在那裏就好,我只回收了藥草書和藥水類,以防萬一,用除蟲草熏過之後,走向賽拉指定的後院。

    我抵達的宅邸後院位于從宅邸看不見的位置,有人來的話馬上可以察覺,因此是適合鍛煉的好地方。

    「…………」

    我明明在指定的「太陽升起的同時」來到後院,賽拉卻還沒有來。我原本想說是否太早到了,但我想起賽拉用隱匿的話,我是不會注意到的。我心想莫非這也是鍛煉的一部分而用《探測》仔細探索附近後,發現森林中有個微弱的「氣息」。

    「……嘿。你發現了啊?」

    我視線一看向那裏便聽見聲音,可看見在森林中比我個子還小的人影。

    「看來似乎挺有本事的。你就是傳說中的『新人』?」

    「……誰?」

    淡小麥色的皮膚和黑發……這孩子也是庫魯蘇人嗎?那個男孩的五官十分端正,灰綠色的眼神閃爍著好奇心,仔細端詳過我全身上下。他沒有回答問題,而是浮現惡作劇般的笑容走近我。

    「別因爲被大人認同就得意忘形喔?我也能夠打倒哥布林這種程度的魔物,世上也還有很多你未曾見過的攻擊喔。」

    「……譬如說?」

    「我想想喔……」

    他是這裏員工的小孩嗎?提到攻擊時,男孩身上感受不到殺氣。那名男孩一邊嘻嘻笑著,一邊散步般地朝著我走來,倏地從我的視野中消失。

    「像這樣的──」

    啪唰!

    預料之外的行動和預料之外的攻擊。若他盯上我性命那還可以對付,不過一瞬間趴在地上的攻擊是我未曾意料的攻勢,我的裙子因此幾乎整個往上飛起來。

    「!?」

    男孩的眼睛驚訝地睜大。恐怕看到我藏在裙下,挂在大腿內側與小腿肚上的投擲小刀與黑色匕首了吧?

    男孩一狼狽地停下動作,我便利用那剎那使出身體強化,一瞬間往前踏後踢往男孩的下颚,爬上往後仰躺的男孩身上,從小腿肚上抽出黑色匕首,抵住他的咽喉。

    「……對不起,請原諒我。我原本沒有那個意思。我會確實負起責任……」

    「…………」

    如果不是敵人的話,我也不打算殺掉你啦……

    我瞪視般地直盯著他,不知道爲何僵住的男孩從小麥色皮膚到耳朵整個變紅,彷佛想遮住我的視線般用雙手捂住臉。

    「……你們在做什麽?」

    我壓倒庫魯蘇人的男孩並以匕首抵住他的咽喉時,突然聽見賽拉的聲音。她還是一樣沒有傳來腳步聲和氣息。即使如此,從她聲音的大小,我察覺到她就在幾公尺外的距離,而我依然架著匕首,視線沒有從男孩身上移開,接著男孩發出求救般的聲音:「媽媽!」

    「…………」

    他是賽拉的兒子啊……幸好我沒有失手殺了他。現在的我若與賽拉敵對,確實只有死路一條吧。我爲了表示沒有和賽拉敵對的意思,放下匕首,並悄悄拉開與男孩之間的距離,結果賽拉不是朝著兒子,而是朝著我問。

    「發生什麽事了?」

    「裙子被掀起來了。」

    「……是嗎?」

    賽拉看著臉依然紅透的兒子,稍微感到意外地蹙起眉後,輕歎了口氣,從正面看著我,低下頭來。

    「如果對女性做出不禮貌的行爲,那就沒辦法了。身爲母親,我替他道歉。」

    「沒有問題。」

    「那麽這個話題就到此爲止吧……。賽歐,快點站起來,要開始鍛煉了。」

    「……媽媽。」

    賽拉對兒子好嚴格啊……賽拉的兒子仍有些鬧別扭似地一邊看著母親,一邊站起身,看到我後又紅著臉移開視線。

    「看來『自我介紹』已經結束了。這是我的兒子賽歐,這是女仆見習生艾莉雅。賽歐繼續做平時的訓練,而艾莉雅,爲了讓你進行監視任務,以避免讓預計在十天後到達的『護衛對象』做出意料外的行動,我會把你教到至少能在貴族前工作的程度。」

    孩童的監視任務……看來那似乎就是我的工作。

    「……教育?禮儀嗎?」

    「雖然也有這部分,不過這等例行業務結束後的夜晚再做。早晨則和賽歐一起做關于體術的修行。」

    「魔術呢?」

    從賽拉的魔力值來看,她應該懂得某些魔術。即使治好我傷口的不是賽拉,若可行的話,我想學光魔術的知識。我這麽說後,賽拉審視我般地眯起眼。

    「由于沒有時間,我沒想過要這麽做……你知道自己的屬性嗎?」

    「光與……暗。」

    「有兩種屬性呢。暗魔術是向維洛學的吧?光魔術的話我能夠用到等級2,有空的話就教你吧。」

    「果然……是賽拉小姐對我施展【治愈】的吧?」

    「沒錯。如果能用光魔術的話,請務必學會【治愈】。我們這種工作性質容易受傷,不過護衛女仆必須來到貴族面前,因此看得到的地方有傷的話會很顯眼。工作中也有換衣服的時候吧?請盡可能消除身上的傷口。」

    「……是。」

    「我也有學風魔術喔!」

    賽歐突然走近我後插嘴。原來如此……裙子被掀起來的當下,我來不及有所反應,大概是因爲他並用了生活魔法的【流風】吧?不過……

    「我不用風魔術。」

    「……是喔。」

    「不過,我想做對付風魔術的訓練。」

    「嗯!交給我,艾莉雅!」

    ……被踢倒、被用匕首指著後就卸下心房了?世界上奇怪的男孩還真多。

    「艾莉雅,從你的步伐來看,可以知道你有靠著自己的想法鍛煉過,不過要矯正。具體來說,『護衛女仆』所用的獨特體術是穿著裙子也能戰鬥的步伐。我來示範一下。」

    賽拉這麽說,她的身體沒發出一絲聲音便往一旁滑行。

    「……看不懂。」

    「當然沒那麽簡單。我讓你看腳,要看仔細點。」

    賽拉把原本長到腳踝的裙子拉到膝蓋,讓我看了同樣的動作。滑步、交叉、加速和減速……那是非常高難度且複雜的步伐。如果能夠學會,也能夠運用在隱匿和戰鬥上。由于「知識」裏沒有這種動作,因此我專注地看,想烙印在眼底。

    「原本若是孩童,應該要像賽歐那樣,從基礎開始教導我們的動作,不過艾莉雅已經有點底子,也有實戰經驗,因爲沒時間了,所以我不會把手把腳教你。你就用眼睛看著學吧。某種意義上,我會和維洛用同樣的態度對待你,沒問題吧?」

    「我想……沒問題。」

    「很好。」

    ……每個認識的大人都對孩童好嚴格啊。不過我只有知識,透過實戰學習也和往常一樣。我憶起對方的交代而說話禮貌了點,對此賽拉浮現淡淡的笑容。

    「那麽就分配武器給你。一般女仆嚴禁攜帶武器,但我們這種與士兵相當的人,允許做基本的武裝。即使如此,外面來的人進入宅邸時,都會要求他們卸下武裝,但你有『虹色之劍』的維洛與我當保證人,所以允許佩帶。」

    賽拉這麽說,把用布包住的物品交給我。

    「如果你用這些武器做出不可饒恕的行爲,我和維洛將會處分你,請務必注意。」

    「……是。」

    那樣我的小命確實就不保了。

    「還有……剛剛的黑色匕首原本藏在哪裏?」

    「在小腿肚用皮帶綁著……」

    「這點情況我就允許吧。請留意不要被其他人發現了。」

    「「…………」」

    說到小腿肚的下個字之前,知道我在大腿也藏有投擲小刀的賽歐看起來有話想說,但我以眼神阻止他,不讓他說出來。能用的武器多多益善。雖然我不打算節外生枝,若有生命危險,將毫不猶豫地使用。尤其我穿著這種輕飄飄的衣服,戰鬥的話會以投擲爲主吧?

    配給的武器有兩把細匕首和四把投擲用的小刀。細匕首只要裝在黑色匕首的對側就好。不過裝兩把太重了,一把留起來當備用。

    至于投擲小刀……我的腳沒有粗到能把這些匕首全綁在大腿上。由于這種小刀比從維洛手中收到的小刀還細,能各藏一把在袖子下吧?只能改天做個或買個專用的鞘了。

    在那之後,賽拉教我步伐、運用細匕首的戰鬥術,以及穿著女仆裝也能夠戰鬥,投擲和針對關節攻擊的體術。並且爲了活用體術,也讓我和體格接近的賽歐進行格鬥的模擬戰鬥。

    「啊,艾莉雅?不可以用踢的喔!?」

    「我知道。」

    不知爲何,賽歐似乎很在意我的裙子。賽拉也說過,爲了活用腿部被遮住的狀況,把踢技當作底牌比較好。

    賽歐比我小一歲,今年六歲。以六歲的年紀而言個子挺高的,大概和我同樣因爲魔力的緣故而成長較快吧?

    我與人戰鬥的技術不夠。實際上開始修行後只經過大約兩個月左右,技術不夠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正面交手時對上正式訓練的賽歐,結果我好幾次輸得一塌糊塗。

    「早上的訓練差不多就到這裏。我要消除汗水與塵埃,你們倆都過來。」

    「……?」

    她要做什麽?我一邊想著,一邊走近賽拉,結果她開始念念有詞,光之魔素開始聚集到她手中。

    「──【淨化(clean)】──」

    承受那道光後,我身體的汗臭味消失了,女仆裝的一些塵埃也不見了。

    「這是……」

    「等級2的光魔術【淨化】。原本是用來消滅瘴氣之類的魔術,不過也能夠像這樣消除身體上的細微髒汙和味道。大片髒汙就沒辦法了……怎麽了嗎?」

    「我想學……」

    「務必拜托了。職場上很少人能用,我很期待擁有光屬性的你學會。」

    光魔術等級2有【淨化】與【解毒(treat)】。雖然我第一次看到,【淨化】是消除肉眼可見的汙穢,而【解毒】是消除體內微弱的異物,對我而言是非常有效用的魔術。

    不過賽拉說,兩種咒文都需要施術者理解其「髒汙」,面對瘴氣也須實際上理解這就是瘴氣。

    解毒也一樣,不曉得是哪種毒就無法解開,由于用起來不方便,因此只有治療師與冒險者才會學。再說也具備輕微解毒效果的藥草,想熟練的話又需要專業知識,或許這就是高等級的光魔術師較少的理由。

    「然後艾莉雅,從今天起,早上都要喝下這種藥。」

    鍛煉的最後,賽拉給我裝著藥水的陶器瓶。

    「……這是啥?」

    「要問『這是什麽呢』。還有,這是『毒藥』喔。」

    似乎是種特別調配的微弱毒藥,雖然喝下不會感到痛苦,不過一整天下來,體力值都會維持減少一成的情況。爲什麽給我這種東西……不過繼續嘗毒,似乎可能獲得《毒耐性》的技能。護衛女仆也必須幫主人試毒,如果不想死的話,就要乖乖喝下,她是這麽表示的。……這個人果然對部下很嚴格。

    晨間鍛煉後用早餐,結果我和賽歐一起吃。

    以前除了我們也有其他孩童在當見習生,不過似乎已經辭職了。我不清楚是否因爲這樣,但有些女仆用懷疑的視線看著我。可事到如今我才不會在意這種事。如果至少有大哥布林程度的殺氣,我就會放在心上啦……我一邊這麽想,一邊看向她們,不知爲何她們移開視線了。

    「……艾莉雅,你眼神很凶惡喔?」

    「我知道。」

    用完早餐後,賽歐似乎還有管家見習生的工作,我們就此分頭。道別時他還紅著臉說「我會負起責任的」,是說我的工作和他有關系嗎?

    早上我跟著米娜幫忙回收和清洗床單。打掃和清潔也有訣竅,關于這些地方,那個女人在師父身邊似乎也挺隨便的,「知識」派不上用場。

    即使如此,我就慢慢地且仔細完成學到的事。這和武術的修行一樣。首先仔細學好,速度和威力之後再提升就好。

    午餐和早晨的餐點幾乎一樣。米娜的說法是,濃湯是用大鍋子一口氣煮好,在吃完之前似乎不會端出不同的餐點,不過每天吃蛇和兔子的我並不在意。下午不是跟著米娜,而是和直屬上司的賽拉在這一帶四處走走看看,學習宅邸中和城堡四周警備方面的注意事項。

    「「…………」」

    途中我再次遇到卡斯托洛。他看著我,欲言又止,結果對賽拉點頭致意後直接離開了。

    「別看他這樣,其實對你心懷歉意喔。」

    「是喔……」

    老實說,在遇到那個男人之前,我根本忘了他。

    接著到了傍晚,又是用餐時間。魔力增加後,身體又開始成長了吧,我的肚子挺餓的,便默默吃飯。

    夜晚我跟著賽拉學習禮儀和儀態。矯正步伐和姿勢,也被調整鞠躬的角度。由于我擁有「知識」,因此是有底子的狀態,不過學習上還是很辛苦。

    賽拉細心教導面對貴族的禮節和用字遣詞,縱使聽見每四小時響一次的六道鍾聲後,也在黑暗中學習寫字,以及背下北部地方的貴族名字和領地。

    到了深夜,我有自己想做的事。

    那就是掌握我的《暗魔法》。不是暗魔術,而不小心學會了暗魔法的我,不知是否多虧如此,學會了過去無法用的【幻聽】魔術。

    等級1魔術的消耗魔力約10左右,我用暗魔法嘗試重現類似的現象,不過魔力消耗20以上。魔法和魔術不同,應用範圍較爲廣泛,但用起來太麻煩了。魔法廢除後變成魔術,果真是有原因的。

    譬如說,比起從買齊材料後開始做單人份的濃湯,只要不介意口味,在攤販可以享用到便宜又美味的濃湯。即使如此,只要省下肉的分量和辛香料,應該也有簡單又便宜的食譜吧?

    不需要兼顧強大的「威力」與「效果」。魔術是追求泛用性,施展完整的現象;不過黑暗的幻惑魔法不需要做出完美的現象,只要像我對上大哥布林時,在短暫的瞬間騙過對方就夠了。

    「……要『欺騙』什麽呢?」

    有魔術可以欺瞞眼與耳。除了視覺和聽覺,其他還有什麽?嗅覺?味覺?

    「觸覺嗎……」

    我一邊喃喃自語,一邊鍛煉毒耐性保持清醒,一點一滴吃下乾燥後有強心作用的藥草。

    我應該要讓隱約想到的「什麽」成形,在抵達睡意的極限爲止,便在森林的臨時據點繼續做暗魔法的修行,爲日漸接近、即將與「貴族」邂逅的那一天做准備。

    「唉……」

    夜已深沈。丹多魯城的客廳中,有名年幼的女孩一邊喝著香氣四溢的紅茶,一邊歎氣。

    「怎麽了?克拉拉,你在歎氣?」

    「……兄長大人。」

    聽見男孩的搭話,擁有前世記憶的克拉拉•丹多魯露出笑容搖頭。

    「愛蕾娜大人就快來了,我只是很期待罷了。」

    「畢竟殿下與克拉拉感情很好呢。我也很久沒見到堂妹了。」

    「是的,兄長大人。」

    克拉拉五味雜陳地看著露出開朗的笑容,這一世的兄長。

    根據前世的記憶……自己是女性向遊戲中被稱作「反派千金」的角色,眼前大自己一歲的哥哥也是「攻略角色」的其中一人。

    洛克威爾•丹多魯。他與克拉拉同樣有紅發、灰眼,是個十分俊俏的美少年。

    性格誠實又高尚。而且開朗的性格,不僅止于克拉拉,更受到丹多魯家所有人的喜愛。但是他與「主角(女主角)」相遇後首次墜入愛河,洛克威爾眼中因此容不下其他人,即使女主角與王太子結爲連理後,也憨直地一直祈願她的幸褔,最後甚至憑著些微的證據便制裁了妹妹克拉拉。

    不知道其他貴族的做法,不過若是丹多魯邊境伯爵家的嫡子──親哥哥的告發的話,就不得不視爲正式的證據。而被制裁的情況下,遊戲中的克拉拉被送往北方其他國家寒冷的修道院,再也無法回到外面的世界,直到生涯落幕。

    她當然不想這樣。前世過著平凡的人生,年紀輕輕就死掉,好不容易轉生了,想追求平凡的幸福哪裏不對了?遊戲中的克拉拉「像個遊戲角色」有著討人厭的性格,不過現在的克拉拉與洛克威爾相處融洽,即使女主角與王太子結爲連理,也可能不會告發克拉拉。不過,如果克拉拉成爲王太子正式的首席未婚妻的話,只要克拉拉不退出舞台,女主角就無法與王太子結合。

    她不想與女主角敵對。雖然也有搞好關系的選項,但即便克拉拉什麽也沒做,如果嫉妒女主角的千金們做了什麽的情況下,就會被冠上「這是爲了王太子未婚妻的克拉拉大人」的大義名分,很有可能在不知不覺間被視爲主謀。

    雖然也考慮過辭退未婚妻候選人的身分,不過由于姑姑沒能成爲正妃,其兄長──即克拉拉的父親總騎士團長與妻子,便相當推崇女兒克拉拉成爲下一任正妃。

    而克拉拉最害怕的,就是甚至可以扭曲這個如此溫柔的兄長之信念的主角(女主角)的「魅力」。

    只要女主角選擇其他攻略角色就好。就算選擇兄長,或許也不至于把克拉拉送到其他國家。

    不過這裏不是能夠重複好幾次的「遊戲」,是只有一次機會的「現實」。

    (不可以失敗……)

    遊戲中的女主角雖爲子爵千金,但唯有與王太子結爲連理的情況下,會闡明她是梅蕗羅茲的後代。根據祖父的說法,雖然是未確認情報,然而似乎發現行蹤不明的梅蕗羅茲的千金了。

    其真相到底如何,克拉拉也機密性地讓丹多魯的間諜前往調查,不過根據間諜的說法,這個國家的暗部組織由梅蕗羅茲家一手掌握,若繼續深入調查,必須有對上克雷迪爾王國的暗部所有人的覺悟。

    而且最重要的是,梅蕗羅茲家宗主與丹多魯宗主的祖父從學生時代就是朋友關系,因此用丹多魯的人對梅蕗羅茲家的千金搶先下手,是不可能的。

    有沒有其他人可以幫忙?克拉拉在遊戲開始的時間點,亦即進入魔術學園就讀之前,必須找到與丹多魯家無關、能夠幫忙排除女主角的幫手。

    遊戲中共有三名反派千金。一名是王太子未婚妻的克拉拉,另一位是首席宮廷魔術師的伯爵千金,最後一位是現在正朝向這裏而來的第一公主愛蕾娜。

    不過,即使愛蕾娜被分類成反派千金,也只是嫉妒與兄長的王太子扯上關系的女主角,對她出口抱怨而已,經過事件,好感度增加,最後認同女主角而成爲了她的同伴,實際上只有克拉拉與伯爵千金兩人是主要的反派千金。

    這麽一來,克拉拉開始認真考慮是否要讓愛蕾娜除去女主角了。

    ***

    「很好。你已經能走出最基本的步伐了。但這不過是最基本的階段。別疏于鍛煉了。」

    「是。」

    早上鍛煉的時間,賽拉終于算我合格了。開始護衛女仆見習生修行的第九天,我在監視對象快到達之前,終于學會步伐的基礎,話雖如此,仍是若不集中精神只能走幾步的狀態,因此還難以用在戰鬥上。

    不過賽拉也說,就算只能走幾步,她記得組織內也只有幾人不到十歲就能走出這種步伐。

    「順道一提,我也是在七歲時會的。」

    「我也只有六歲,已經會啰!」

    「……賽歐也快七歲了吧。」

    我和賽歐只在早上會一起繼續鍛煉。小一歲的賽歐擁有比我更高超的技巧,我原本以爲這樣很普通,不過看來賽歐就算有才能,至今似乎容易厭倦,和我一起鍛煉之後才變得能夠認真練習,因此賽拉偷偷對我道謝……我什麽都沒做啊?

    其他學會的,還有另一個暗魔術等級1的咒文【重過】。【重過】是可增減抱住物體的重量約一成左右的魔術,咒文是「魔拜撒歐伊亞尼迪雷克雷斯」──意思是改變其物的重量。

    這次也一樣,從尋找咒文的單字開始,非常辛苦,不過因爲學會暗魔法,我也察覺一點發動的徵兆,因此幾天就成功學會了。

    展開縮短後的咒文時,找到「任意(伊亞尼)」與「方向(迪雷克雷斯)」兩個單字,得知這個咒文不是「改變物體的重量」的魔術,而是「讓物體移動」的魔術。

    我因此知道咒文中沒有「重量」的單字,于是成功發動【重過】的咒文。……到底是誰隨便意譯的!

    看了也知道這種魔術不好用,不過我憑著用暗魔法的感覺注意到就算物體離開手中也殘留著一點效果,因此專注使用,便能夠提升遠距離武器的飛行距離與命中率。

    用暗魔法的「觸覺」的幻惑也稍微有點樣子了。雖然現在只有一點效果,不過如果第一次遇到這種魔法,也可以讓人分心個一剎那吧?

    ▶艾莉雅(艾莉西雅) 種族:人族♀•級別1

    【魔力值:111/115】△3UP 【體力值:55/64】△4UP

    【肌力:4(5)】【耐力:5(6)】【敏捷:7(8)】【靈巧:6】

    《短劍術等級1》《體術等級1》《投擲等級1》

    《光魔術等級1》《暗魔法等級1》《無屬性魔法等級1》

    《生活魔法╳6》《魔力控制等級2》

    《威壓等級2》《隱匿等級1》《夜視等級1》《探測等級1》

    《簡易鑒定》

    【綜合戰鬥力:62(身體強化中:66)】△4UP

    雖然能力值改變不多,但由于細微技術層面的成長,只要身體成長的話,《體術》與《隱匿》感覺就會提升。

    由于身邊的人都是怪物,我原以爲自己成長得很慢,不過十歲以下有等級2的技能就很了不起了。實際上我的戰鬥力比賽歐還高,然而在對打時都贏不了賽歐,因此我重新感受到基礎的技術也很重要。

    不過我還沒有學會光魔術的【治愈】。賽拉也把她曉得的咒文涵義盡可能告訴我,但詠唱時明明有發動的徵兆,卻沒有發揮效果。

    雖然找到「再生(裏提斯)」與「真正•模樣(奧斯特裏斯汀)」的單字,或許還有缺少的部分。

    應該有個訣竅。但我就是不曉得那個「訣竅」。

    雖然我也想仔細做魔術的考察與研究,不過「客人」馬上就要來了,包含見習生在內的我,女仆們都變得非常忙碌。

    就算只有基本的禮儀和儀態,我也已經學會了,因此我不是在宅邸工作,而讓我在城堡工作了。不過就如賽拉所說,真的只有最基本的禮儀和儀態,因此只要貴族沒有直接叫住我,基本上我只要沈默地站著就好,工作時也都做背後的打雜工作。

    不過賽歐說,在這個城堡內,有個管理所有管家,同時也是賽拉同事的可怕上級管家。我曾經遠遠地見過他,那名黑發管家約四十歲,從外表就感到那螫人的氛圍,甚至讓人覺得接近到能夠鑒定的距離會有危險。

    「…………」

    由于晚上我也自主鍛煉到很晚,因此靜下來就會想睡。

    我現在獨自在衣物室縫松掉的布。雖然從「知識」曉得縫紉的方法,但實際上我是第一次縫衣服,就算米娜有教我,也花了不少時間。

    「……!」

    一瞬間感到睡意,針刺進手指了。似乎刺得有點深,指尖滲出血滴了。我煩惱要用【回複】止血或爲了修行而嘗試用【治愈】時,血滴了下來,把線染成紅色。

    「唉……」

    大意了。由于不曉得會發生什麽事,因此大意不得。我無奈地剪斷線染上血髒掉的部分,打算待會丟棄而收到口袋時,注意到線動了起來。

    「……這是──」

    和我的頭發一樣,用血也能讓魔力融入線裏面嗎?

    接著,終于來到監視對象的貴族孩童到達的日子。

    管家和侍女左右並排成一列,恭迎在幾匹馬護衛下到達的馬車。我也待在女仆隊列最後方同樣低頭致意,一邊對眼睛使出身體強化,一邊用眼角余光觀察情況。

    騎士伸手打開馬車車門,在管家護送下,有名漂亮的紅發女孩走下來。

    年齡約十歲左右,如果因魔力而成長的話,和我大概沒差幾歲。這孩子就是監視對象……我想到這裏,從她後面,有名穿著更豪華洋裝的美麗金發女孩走下來。

    毋須任何理由,我知道她就是「監視對象」。

    被上級管家護送的金發女孩往前走,紅發女孩跟在她後面。原以爲金發女孩會直接走進城裏,她卻突然在低下頭的我面前停下腳步,優雅地環顧四周後,如風鈴般的聲音與風一同輕盈地飄過來。

    「你的頭發真漂亮。可以把這個孩子給我嗎?」

    「差不多要到了,愛蕾娜大人。」

    「我待在鎮上就好了……」

    時間稍微回溯,有輛馬車正前往丹多魯家擁有的迎賓館之一的湖畔城堡途中。從乘客的服裝和儀態來看,是貴族千金……而且是相當高位的兩名貴族少女在談話。

    紅發女孩是丹多魯邊境伯爵直系的千金克拉拉,即使年幼也已擁有知性的眼神與沈靜的氛圍,可看出總有一天會盛開出大朵花兒的美貌雛形。

    那名克拉拉尊敬接待的對象,是美貌與克拉拉不分上下的美麗金發女孩,不過她的臉上寫著不滿,對于朋友也是堂妹的第一公主愛蕾娜的這種態度,克拉拉也只能微微露出苦笑。

    第一公主愛蕾娜戀慕兄長的王太子艾爾文,由于行爲太過頭,爲了暫且拉開距離冷靜頭腦,因此便讓她來到第二王妃母親老家的丹多魯「靜養」。

    不過愛蕾娜雖然任性,但並不愚蠢。愛蕾娜只有和兄長有關的事才會渾然忘我,其他時間都展現凜然的王族風範。雖然由于母親那如同拷問般的英才教育,因此她的身體不太健康,但其教育讓愛蕾娜養成了不像七歲的理性精神。

   這樣的愛蕾娜露出不像公主的表情,表示出些許不滿,是因爲在場的人只有堂姊兼朋友的克拉拉而已。雖然見不到兄長令人心生不滿,不過愛蕾娜也曉得自己讓父王和正妃擔心了。

    克拉拉看著這樣的愛蕾娜,欲言又止,小聲歎氣。

    (該從哪裏說起呢……)

   她想讓反派千金之一的愛蕾娜排除「主角(女主角)」。克拉拉之所以會說想久違地只有堂姊妹單獨聊聊,便與愛蕾娜單獨坐上從丹多魯城出發的馬車,也有這份盤算。

    女性向遊戲的愛蕾娜嫉妒王太子感興趣的女主角,對她出言諷刺,也會動手惡作劇,不過隨著故事進展,女主角和王太子墜入愛河後,就會認同女主角,成爲她的同伴。目前的階段,愛蕾娜雖然還不是尚未與王太子墜入愛河的女主角的同伴,不過要她對並未與王太子接觸的女主角展露敵意很困難。

    如果隨口說個謊言,聰穎的愛蕾娜會立刻感到不對勁吧?所以提及這個話題時必須格外慎重。

    (不過還有時間。只要在這段靜養的期間,讓她對女主角産生惡意……)

   思考這種事時,愛蕾娜宛如聽見克拉拉的心聲似地看著她。

    「克拉拉?你今天好安靜喔。在想什麽呢?」

   「……沒有,沒什麽喔。」

   陷入沈默好一陣子,唯有馬車駛向目的地。以前兩人就像真正的姊妹一樣感情融洽,不過克拉拉想起前世之後,開始漸行漸遠。

    在這種尴尬的氣氛中,看著窗外的愛蕾娜,對逐漸看見的湖泊出聲。

    「克拉拉,就是那座城堡嗎?」

    「是的,那座城堡就是恭迎愛蕾娜大人駕到的迎賓館。」

    看到城堡後想起自己立場的克拉拉,從窗戶探向四周。雖然她們是堂姊妹,也是自幼的玩伴,不過她也有作爲邊境伯爵千金款待第一公主的職責。

    越接近城堡,從正門通往玄關的路上,丹多魯家與宰相安排的傭人並列成兩排。雖然王宮和丹多魯家也派出人手支援,不過仍必須倚靠其他貴族家派遣女仆和下人等人支援。這些貴族的相關人士中,也有許多人希望在丹多魯家或王宮工作,那些人有時會露出積極……用不好的說法就是懷抱野心的表情。

    (……咦?)

    雖然庫魯蘇人小麥色皮膚的男孩站在隊伍一角,並不起眼,不過克拉拉仍看見他了。她記得那張臉。賽歐•雷頓……雖然還年幼,但那個男孩是女主角進入魔術學園就讀時,以管家身分跟隨的一名「攻略角色」。

   他的真實身分是暗中保護梅蕗羅茲千金女主角的暗部騎士,一開始沒有認真保護不具有任何力量的女主角,不過被踏實努力的女主角身影感化,經過好幾個事件後,他爲了心愛的女主角覺醒了。

  不過最令克拉拉吃驚的人不是他。在管家實習生的男孩對面,女仆行列中的最角落,在遊戲中看過好幾次的「帶桃色的金發」令人屏住氣息。

    (難道是……女主角!?不對,不可能。女主角現在應該仍待在孤兒院,那名女仆雖然是個孩子,卻也十歲左右了,一定是哪裏弄錯了……)

    「克拉拉……?你在意哪個人嗎?」

    「沒、沒有,沒什麽。」

    「是嗎~」

    愛蕾娜靈敏地注意到克拉拉的異狀,懷疑地眯起眼,透過窗簾縫隙環顧克拉拉看到的光景,微微拉起嘴角。

    「來,似乎到啰。克拉拉,請你帶路吧。」

    「……遵命,愛蕾娜大人。」

    接著愛蕾娜從馬車走下來,透過觀察力從克拉拉看著的方向找出一位女孩,開口說想要她。

   ***

   原本應該由我暗中監視的金發女孩說「想要我」。

    就我來說,多少能夠理解女生對同年齡的人有興趣,不過擁有貴族常識的賽拉等人似乎認爲貴族不會想要無法工作的人,賽拉與那名上級管家繼續說服金發女孩。

    「那名女孩還在學習,預計在此處做打雜的工作。雖然並非完全不適任,但她的程度還無法隨侍在殿下身邊。」

    「教育結束,判斷擁有勝任這份工作的適性的話,也能夠前往王宮擔任女仆見習生吧。在那之前,請重新考慮是否真的需要她。」

    「就算是平民的孩童,當上見習生的話,也十歲了吧?我也沒有突然要年幼的女仆做侍女的工作喔。不過啊,我非常中意那孩子的外表。至少可以把她放在身邊,擔任侍女的傳話角色吧?」

    在城內的一間客廳內,我站在房間角落,等待自己的立場被決定。

    雖然房內的侍女和管家聽見他們的談話,臉色絲毫沒有改變,不過同樣站在房間角落的,那些家世良好且想和女孩們攀上關系的女仆,用宛如食人魔般的眼神盯著我瞧。

    事到如今被毫無戰鬥經驗的大小姐瞪視,我也沒有任何感覺,比起這個,用「殿下」稱呼,表示那個女孩是王族吧?我還不具備逃往國外的能力,饒了我吧。

    接著經過多次一來一往的對話,上級管家放棄似地深深歎了口氣。

    「這名女仆只是個禮儀談吐都還做不好的孩童。若您瞭解這一點的話,只在城堡的這段期間,就讓她加入在房內待命的傭人吧。只能退讓到這一步了。」

    「當然,那樣無所謂。即使如此,這不是我的心血來潮,如果真的看中她了,等她受完教育後,請讓她正式以侍女見習生的身分來到城內吧。這也是我能做到的退讓喔。」

    「遵命。」

    「……艾莉雅,過來這裏問候。」

    無關乎我的意志,我的立場似乎就這麽決定了。我早已做好心理准備,若最後遇到生命危險的話,就算成爲嫌疑犯也要逃走,不過我判斷現在做監視任務較輕松,便跟隨賽拉上前。

    不只是賽拉和上級管家,現在的我連保護少女的一名騎士都比不上。我下定決心總有一天要追上那些人,來到金發女孩面前,按照教導的低頭致意。

    「我是女仆見習生艾莉雅。請多多指教。」

    「艾莉雅……是嗎?請叫我愛蕾娜吧。」

    ▶愛蕾娜 種族:人族♀

   【魔力值:120/120】【體力值:33/35】

    【綜合戰鬥力:50】

    我學會光魔術與暗魔法後,第一次看見竟然擁有同等以上魔力值的孩童。

    從體力值來看,她似乎沒有近距離戰鬥技能,因此恐怕擁有多種魔術類技能吧?雖然她就像「知識」中的貴族一樣態度高傲,但聲音沒有像講的話那般嚴厲。不過在她身後的紅發女孩沒有走近我,而是以瞪視般的銳利視線看了過來。

    ***

    「艾莉雅,你的監視任務終究只是輔佐我們的工作,這點沒有變,不過接下來也要擔任聯絡員。沒問題吧?」

    「是。」

    「那麽,由于你要待在房內,我來說明追加情報。愛蕾娜大人是這個國家的王族之一,另一位是丹多魯家的千金克拉拉大人。那兩位大人就是監視對象,不過警備的順序是優先保護愛蕾娜大人,請別弄錯了。」

    「是。」

    「而由于兩位大人進城了,已經收到報告,對象之一或者不中意兩位大人派系的監視員已現身查探動向。雖然那些人應該不會直接出手,不過萬一有人用盡手段接近目標,屆時待在附近的你,就算只有殿下也要保護到底。」

    「是。」

    「還有,由于殿下允許你直接稱呼她名字,因此不要叫她殿下,請叫她愛蕾娜大人。對于克拉拉大人請叫她大小姐。」

    「……是。」

    從賽拉那兒一一確認冗長的變更事項後,我微微點頭,和賽拉一起回到開始在庭園散步的監視對象身邊。

    話雖如此,我也沒有特別要做的工作。如果沒發生這種事,我大概就一邊拔草或打雜,一邊用「孩童的觀點」看著她們不會突然消失即可,不過在房間待命後,只要站在其他女仆們背後就是我的新工作。

    「艾莉雅,過來這裏。」

    「……是,愛蕾娜大人。」

    不過愛蕾娜不讓我這麽做。我不曉得她看上我哪個地方了,但竟然把連服侍都做不到,真的沒有任何工作能力的我放在身邊。

    我一接近,丹多魯的大小姐便害怕地拉開距離;因爲我說出愛蕾娜的名字,不允許直接稱呼其名的女仆們用憎惡的視線看著我,注意到的愛蕾娜愉悅地拉起嘴角……她的個性還真不錯。

    「艾莉雅,你的個性還真不錯。你不會在意其他人的想法吧?」

    「……不敢當。」

    看來我與愛蕾娜很像。當然個性並不同,不過若遇到貴族腥風血雨的爭執,她也能冷靜沈著地面對吧?

   她的言行舉止也不像個孩童。以成人的角度來看,會覺得這種孩童很奇怪吧,但我挺中意她那樣的。

    女仆們只要辦完事情就會離開房間。侍女們只要沒事也不會刻意接近。

    只要我在,有時丹多魯的大小姐也會離開現場,因此幾天後,變得就只有我經常待在愛蕾娜的身邊。

    「說真的……母親大人的內心也太脆弱了。當上正妃的那位大人縱使心地善良,但不過是沒受過王妃教育的子爵千金,若沒有第二王妃的母親大人在,這個國家的政治可無法順利運行喔?而且啊,明明只要在國內外打好勢力不就好了……你不這麽認爲嗎?」

    當愛蕾娜身邊只有我陪伴時,愛蕾娜就會用只有我能聽見的聲音抱怨。……她真的和我同樣是個孩童嗎?

   我聽說愛蕾娜母親對她實施異常的英才教育。我認爲她也用被灌輸的「知識」,爲了生存而拚死拚活掙紮。

    「我無法判斷。」

    「艾莉雅真的好冷淡喔。不過這樣很適合你。明天要上街購物,你也要一起來。」

    「了解。」

    只有我們倆談話時,愛蕾娜並不會責怪我粗魯的語氣。頭腦聰穎的她,也會配合我的語氣說話。不過我們不是「朋友」。她對于女仆不改主人的立場,我也不會過度接近她。我應該不會服侍她吧?但是我並不討厭現在感受到的這種氣氛。

    在緩慢流逝的時間當中,坐在陽台白色桌子旁享用香氣四溢的茶的愛蕾娜,有時會用與澄澈湖泊般同樣顔色的藍色眼睛看著我。

    與我同樣被灌輸了「知識」,她至今一路上看見了什麽,又感受到什麽了呢?而現在,她的眼中倒映著何種景色呢?我也站在她的斜後方,看向同樣的景色。我們倆暫時沈默了一陣子,接著愛蕾娜倏地開口。

   「艾莉雅……你看見什麽了?」

   愛蕾娜一邊看著景色,一邊這麽問。對此我的視線沒有移開湖泊,緩緩地開口回答道:

    「一定是……同樣的景色。」

   愛蕾娜入城後經過一周,她離開城堡,前往丹多魯城的城鎮上購物。即使如此,她並非以正式的立場前來靜養,因此台面上的護衛只有三名騎士,另外帶著三名侍女、一名管家,四名女仆前往城鎮。我也在那四名女仆中,不過賽拉與上級管家並不在那些侍女與管家之中。

   理由是他們倆若一同離開城堡,業務會停滯,但主要的原因是知道啰嗦的兩人在身邊,愛蕾娜會有所不滿,因此上級管家似乎便提議潛入鎮上暗中護衛。若有他的實力,直接遇到襲擊也沒問題吧?不只這樣,幾名賽拉的同伴也暗中擔任警備,因此只要沒什麽狀況,就沒有我出場的余地才對。

    原本非同行不可的丹多魯大小姐,似乎因爲(聽說我要同行)身體不舒服而休息。

    「不愧是僅次于王都的大都會。有許多店販賣平民也買得起的衣服呢。艾莉雅,我也買件衣服給你吧?」

    我聽見愛蕾娜這番話,靜靜搖頭後,她看著我,笑著眯起眼。

    「是啊。艾莉雅比較適合用自己的力量獲取想要的東西呢。」

    我們到達目的地之一的高級服飾店。一名騎士繞到商店後方,一名騎士站在入口旁,一名同行進入室內。這間店今天被包下了,沒有其他客人。或許已經被調查過好幾次了,不過除了店長以外只有三名女店員,我的探測也沒有感受到其他氣息。

    「今天歡迎您大駕光臨。請慢慢參觀小店。」

    「我會的。」

    與店長簡短交談後,愛蕾娜開始看起布料和成品的絲巾。

    大概有人聽見愛蕾娜說買個東西給我了吧?明明沒有乘坐同一輛馬車的女仆們用貪婪的眼神看著愛蕾娜。不過陪她一起購物是侍女們的工作,因此包含我在內的四名女仆只能待在遠處看著……

    「……有個女仆跑去哪裏了?」

   「我不清楚。」

    我注意到有名女仆不在崗位,這麽一問,敵視我的貴族相關人士的女仆便不悅地別過臉。即使態度不佳,她們應該也不能擅自離去才對。我有不好的預感,急忙使出探測,結果爲了量尺寸而進入包廂的愛蕾娜氣息消失了。

    我急忙前往那個包廂的門前,被一名騎士擋下了。

    「就算你被允許隨侍在旁,也不可以擅自進入。」

    「我感受不到愛蕾娜大人的氣息,請緊急確認裏面的情況。而且我有聞到怪味。」

    「你懂什麽……」

   「我知道了。」

    或許從賽拉那兒聽說我的能力了吧?在包廂外待機的一名侍女立刻行動敲門,確認沒有回應後打開門。

    「殿下!」

    那名侍女率先進入裏面,些許藥味撲鼻而來。室內沒有看到愛蕾娜,因爲被下藥了嗎?一起陪伴進入的兩名侍女沒有外傷,失去意識倒下了。

   「殿下在哪裏!」

  「沒看見一起進來的女店員!」

    「這裏的地板有個洞穴!」

    我從聽見管家的聲音而往那裏走去的騎士背後窺探,看到地板有個孩童或清瘦的女性可以通過的洞穴。

    「在地下!」

   「樓梯在哪裏!?」

    「我先過去。」

    我一邊穿過開始找起樓梯的他們之間,一邊這麽說道,將裙角如傘般折起,直接跳往地板的洞穴內。

    落下幾公尺後,用身體強化的腳底著地。

    我立刻用夜視確認周圍,在道路深處看見混亂的魔素而往前走,在那裏的並不是愛蕾娜,而是不見蹤影的貴族相關人士的女仆。

    「你在這裏做什麽?愛蕾娜大人在哪裏?」

    「……我、我才不知道!我……那個店員說只要透露一點情報的話,就會給我報酬……不過我不知道會變成這種情況……」

    「愛蕾娜大人呢?」

    「噫!」

    我輕輕放出威壓後,她恢複神智,膽怯地指向地下室一角牆上的洞穴。

    「……」

   女店員是主嫌嗎……。我用被分配到的木炭,在灰泥牆壁上留下給騎士們的必要情報後,便進入那個小洞穴,追趕被綁架的愛蕾娜。

    你要平安無事……愛蕾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S.D.K 發表於 2023-7-15 05:13 AM

本帖最後由 koeistation2 於 2023-8-10 07:19 PM 編輯

      我追趕被綁走的愛蕾娜,在小小的牆洞中前進。

    即使那名女仆泄漏情報,事前應該沒有時間挖出這種洞穴,綁架犯恐怕能用土魔術吧。

    即使賽拉的同伴有看守著,卻沒有調查到地底下嗎……說起來原本就因爲人手不足才雇用我這種孩童。這次待在愛蕾娜身邊的賽拉同伴只有那名聽進了我的話的侍女,聽說她的專長並非隱匿和探測,而是爲了擔任肉盾而擁有幾種騎士的技能。並不是組織的所有人都像賽拉那般擁有高超的斥候技能,大部分人都像收集情報的間諜吧?

    不過現在重要的是愛蕾娜。即使聯絡上待在外面的上級管家,也得經過十幾分鍾才能追上來吧?在那之前,必須由我一人發現愛蕾娜,阻止對方行動。

    如果要抱著一名孩童通過像這種只能由孩童或清瘦女性通過的微妙場所,對方就是斥候或盜賊,或者是……

    「……殺手(assassin)嗎?」

    能用魔術的殺手,是我能預料到的最棘手的對象,即使如此依然得追上去。不過那並非因爲我接下「工作」了。

    走過約三棟住宅寬的地底後,洞穴的方向唐突往上。我一邊用隱匿,一邊用身體強化徒手輕巧地爬上洞穴,我尋找氣息,並窺探洞穴外面,看見一名渾身骯髒的男人正慌張地准備逃跑。

    犯人不只一個,還有同伴嗎?雖然他也有可能只是一般的小偷,但我已經決定要攻擊他了。

    「……【觸診(feel)】……」

    我詠唱魔術後,男人便驚訝地轉頭看向入口,霎時飛奔而出的我射出隱藏在袖口的兩把小刀。

    「呀!?」

    我一腳踢向背後被兩把小刀射中而失去平衡的男人的腳,讓他倒地,接著踏上趴在地面的男人背部,用一邊膝蓋固定他,以黑色匕首抵住他的後頸。

    「逃走的女人和小孩子在哪裏?」

    「……你、你是什麽人!我什麽也不知道……呀啊!」

    我用匕首割開裝傻男人的頸部到背部,再度用匕首抵住頸部。

    「沒時間了,我不會對你用能以【回複】治好的拷問。」

    我一邊用威壓,一邊滑動匕首割傷頸部,男人的臉一瞬間變得鐵青。

    「我、我只是收下錢後當把風的而已!放過我吧!」

    「我沒問你這種事。」

    「呀啊啊啊!」

    這次我把匕首刺進他背後,開出一個洞,無法忍受疼痛的男人開口了。

    「那個女人抱著小孩子往右──不對,往左走掉了!那裏有輛馬車!」

    太過流暢的說法令我加重匕首力道,男人領悟到我是認真的,慌張地改變說法。

    「有其他同伴嗎?敢說謊,我就回頭把你宰了。」

    「沒、沒有同伴!聽說前往城鎮外就有同伴接應!我沒說謊!」

    「聽到了。」

    咚!

    「嘎……」

    我對雙手施展身體強化,用匕首的劍柄毆打男人的頭,讓他失去意識。繼續問下去也沒用。而且讓他活著的話,追上來的賽拉同伴也能問出更多情報吧?

    我回收擲出的小刀,走到外面,是條沒有人煙的小巷子。

    男人雖然說往左,一開始卻說右邊。以防萬一,我幾乎把臉接近地面,對眼睛施展身體強化後,往右邊方向確實留有腳印,不過往左邊找到把腳印消除般的些許痕迹,於是我往這個方向追去。

    雖然第一次用在實戰,已確認可以發動【觸診】。這是我用暗魔法構成,透過暗魔術指定位置,只發動暗魔法效果,並用魔術與魔法的幻惑魔法。

    效果只有對施展對象的生物的「任意位置」給予「被摸到」的感覺,非常單純,實際上根本沒碰到,因此連一片樹葉也無法移動,不過我也盡可能縮減結構,結果消耗的魔力抑制在只需5點的程度。

    由于魔法必須在腦中組織結構,因此還難以瞬間施展出來。不過這種狀況就能有效活用,魔力消耗也不高,只要習慣的話,就能活用在許多場面吧?

    「……往這裏嗎?」

    我偶爾停下確認腳印,同時繼續追蹤。只有一道腳印。雖然那人走路時妥善注意不留下腳印,不過卻留下了一點重新抱好行李般的摩擦腳印。雖然我不曉得是手中的愛蕾娜太重了,還是她有意掙紮,不過即使考量到犯人是女性,對方的肌力似乎不高。

    我一邊追蹤,一邊如維洛所教導的想像敵人模樣。雖然假設敵人是殺手,但爲什麽那家夥沒有殺掉愛蕾娜呢?

    賽拉預測敵人是敵對派系送出來的人。若事實果真如此,綁架犯的目的就是把愛蕾娜活著帶回去,利用在政治上吧?如果是這樣,就不需要殺手了。由于肌力不高,對方不是以戰鬥爲主,也不是盜賊類的斥候吧?

    那樣的話就不會奪走性命。雖然也能這樣假設,考量到有個萬一隨時可以殺掉,我便停住天真的思考。我的勝利目標,第一是愛蕾娜還活著,接著就是奪回她,打倒敵人並非目的。調查敵人的真面目也不是我的工作,這方面的優先順序若搞錯了,事情將覆水難收。

    就算敵人不是戰鬥類的斥候,恐怕也是勝過大哥布林的強敵吧。我詢問自己……爲什麽甘願冒這種危險也要一個人追過去呢?

    從何時開始的呢……我注意到和愛蕾娜在一起時,內心的重擔就會變輕。

    愛蕾娜是「光芒」。在這個扭曲且殘酷的世界中,她是微微照亮孤獨走在黑暗中的道路,出現在我面前的唯一一個「同類」。

    不是因爲工作。我……只是不希望愛蕾娜死掉。

    我在小巷子內奔馳,在稍微開闊的場所看見一輛私人的旅行商人用的馬車。

    「找到了。」

    我確認車外有個清瘦的身影,而馬車內有頭金色頭發晃動後,一邊跑步,一邊翻過裙子,拔出綁在腳上的幾把小刀。

    ***

    從愛蕾娜懂事起,母親已經開始進行英才教育了。她未曾感受過母親的溫暖,年幼的愛蕾娜僅爲了追尋這種溫暖而持續接受嚴格的教育。結果雖然獲得四種魔術屬性和連成人也比不過的知性,代價卻是僅僅四歲就學會的屬性與強大的魔力侵蝕身體,她失去了同年齡孩童那般可四處活動的身體。

    雖然貴族之間不太曉得,不過獲得越多屬性、獲得強大力量的代價,就是術者的壽命。愛蕾娜的情況,若能成長成大人身體的話,即使難以生下小孩,也能普通生活吧?不過這點對於獲得王位過於致命,母親突然就對愛蕾娜失去興趣,離開她了。

    沒有獲得母親的溫暖,也失去健康的身體,支持這樣的愛蕾娜的就是正妃生下的王太子,自己的兄長。溫柔的兄長性格沈穩,也能夠對他人的痛苦感同身受。愛蕾娜景仰他,甚至執著到令人認爲除了兄長以外沒有其他人可依靠的地步……這是愛蕾娜刻意展現的樣子。

    如果自己一直遵循母親的教導,國家遲早會分裂成王家派與貴族派。雖然自己的確有一部分被王太子的兄長的溫柔所拯救,個人也對他抱著手足的好感,然而兄長的「溫柔」並非能夠統合被一分爲二的國家的「強大」。

    依然年幼的愛蕾娜,難以勸阻貴族派的言論。正因如此,愛蕾娜才扮演出「對王太子的執著」,必須對內對外表示自己屬于王家派。

    知道這個事實的,現狀只有身爲國王的父親,身爲先王與皇太後的祖父母,以及包含奶娘在內的一些側侍;如果是王太子「弱小」到被判斷不足以成爲次任國王的情況下,爲了在王太子的孩子成人爲止對其施展「教育」,以國王代理的身分完成「女王」的職責,愛蕾娜繼續接受了女王的教育,這件事連母親的第二王妃也不知情。

    爲了從正妃的孩子手中奪走王位而實施教育的第二王妃的成果,便是使愛蕾娜獲得擁有思及國家安甯的「知性」,甚至背叛了自己母親。

    這次前來丹多魯的靜養,並不是讓太過火的愛蕾娜冷靜,而是國王顧慮年僅七歲就在調整王國內勢力平衡的愛蕾娜,建議她「休養」。

    休養的地點之所以選擇了丹多魯,是因爲堂姊克拉拉人在此處。克拉拉從三歲到六歲爲止的三年間都在王都生活,這段期間曾作爲愛蕾娜的玩伴登城。

    克拉拉不像其他孩童那般諂媚,也不粗魯,擁有身爲丹多魯千金的氣質,愛蕾娜將大一歲的克拉拉當作真正的姊姊仰慕。正因如此,才尋求她的慰藉而造訪此地,但睽違兩年不見的克拉拉樣子有點奇怪。

    該說是感到有點「不一樣」嗎?對于氣質同樣沈穩,甚至知道愛蕾娜不曉得的知識的克拉拉,愛蕾娜原本一開始終於因遇到聊得來的對象而感到喜悅,然而在談話途中卻産生與「其他人」對話般的錯覺。

    她看著愛蕾娜的眼神,從以前單純的善意變成帶著警戒的視線。克拉拉在這兩年間發生了「什麽」。而她隱瞞著這件事。

    爲了找出那件事……正確來說是想要回到以前那樣的關系,強硬地把克拉拉用看著愛蕾娜般同樣警戒的眼神看著的女僕帶到身邊。沒有根據。弄錯也無所謂。那頭桃色金發就和上上代王妃的肖像畫所繪制的一樣發色,愛蕾娜在比現在更幼小的年紀時,曾經偷偷憧憬過比起金發,更想要桃色的頭髮。

    那名桃色頭發的女孩叫做艾莉雅。沒有詢問年齡,平民的話大概十歲左右,身高與因魔力成長的現在的愛蕾娜差不多。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神……看在已經習慣漂亮又華麗的人的愛蕾娜眼中,五官也相當可愛,但其翡翠色的眼中,寄宿著對抗某種事物般的強大意志。

    她的內在也與普通孩童不一樣。冷靜且冷淡到不像孩童,同時細心觀察人,在愛蕾娜想要某個東西時,會立刻注意到而走過來。

    這就是有所共鳴嗎?艾莉雅那亦可稱之孤高的存在方式,帶給持續與孤獨戰鬥的愛蕾娜自己絕不孤單的安心感。

    只有一次,其他女僕落下東西時,艾莉雅在瞬間宛如保護愛蕾娜般擺好架式,因此愛蕾娜開始認爲,莫非她就是曾聽聞過的暗部護衛女僕也說不定。

    而說到克拉拉,她在意的看來就是艾莉雅沒錯,然而在確認克拉拉的反應之前,克拉拉或許對那種髮色有心理陰影,主動拉開距離了。不過,這樣也無所謂。現在比起克拉拉,愛蕾娜期望的是,與這個世界唯有一人,和自己擁有同樣視野的艾莉雅在一起。

    所以自己也久違地産生外出的想法。不過,縱使擁有知性,愛蕾娜依然是個孩童,那種無法控制的情感成爲陷阱,襲向愛蕾娜。

    應成爲王家派的愛蕾娜,現在仍是貴族派的希望,同時對于想建立起統合新貴族派之象徵的貴族家而言,只要活著就只是個絆腳石。

    被下藥了嗎?在量尺寸包廂內的侍女們紛紛倒下,愛蕾娜也被奪走身體的自主能力。犯人應該就是量尺寸的店員,那個女人背起無法自由行動的愛蕾娜,移開家具,鑽入地板的洞穴中,快速把自己帶到外面。

    愛蕾娜預計造訪之場所的情報是從哪裏泄漏出的?應該沒有雇用貴族派的傭人,不過察覺是被帶走的途中看見的貴族相關人士的女僕外泄了情報。爲了不忘記其長相,愛蕾娜一邊瞪著對上視線的女僕,一邊從心髒的魔石産生光之魔素,嘗試中和布滿全身的毒物。

    「哎呀,已經能動了?不愧是被譽爲優秀的公主大人。」

    「……你不殺我嗎?」

    就算多少中和了毒性,身體依舊無法動彈。雖然愛蕾娜在這個年紀就能使用等級2的光魔術了,不過若不曉得是何種毒,就無法用【解毒】完全排除毒素。

    即使如此,既然已經被發現多少能夠動了,比起保持沈默,收集情報更爲妥當。

    「這是委托人的希望喔。說起來如果是殺人的委托,就算是公會介紹的,我也不接。」

    意外多話的女店員,一邊用印象薄弱的長相嘻嘻笑著,一邊朝著自己拋媚眼。不殺人。透過公會接工作的只有兩種人。那就是冒險者,或者──

    「……盜賊?」

    「沒錯。我們不是對國家和領主搖尾巴的家犬斥候,也不是除了殺人以外一無是處的野蠻殺手,而是到達技術和藝術領域,引以自豪的盜賊大人喔!」

    哪種貴族會對盜賊公會提出委托啊?和與魔物戰鬥的冒險者斥候以及精通對人戰鬥的殺手不同,找上擅長入侵與竊盜的盜賊的話,是爲了委托綁架吧?

    「雖然我喜歡和聰明又可愛的女孩子聊天,不過離開城鎮前你可要乖乖的喔。我現在就來下追加的毒,你可以掙紮喲?我會讓你無比痛苦。」

    「……唔!」

    從她的動作來看,就算掙紮也沒用吧?不過這樣下去,被帶到某個貴族手中,恐怕有極高的可能會被強迫簽下某種契約,或者榨乾所有情報後被殺掉吧。

    舌頭微微麻痹,不曉得是否能夠發動魔術。即使如此,愛蕾娜一狠狠瞪著女盜賊,見狀而露出開心表情的女人伸手在碰到愛蕾娜之前──

    咚!

    「!!」

    有把小刀穿過兩人之間,刺中馬車,另一把小刀被女盜賊用短劍彈開了。愛蕾娜與女盜賊的眼睛一起看向射出小刀的方向,愛蕾娜的碧眼中,倒映出穿著稍大女仆裝的桃金色頭發女孩。

    「……艾莉雅!!」

    ***

    爲了阻止女店員和她伸出去的手而射出小刀,雖然來個出其不意,卻也無法傷害到她,不過愛蕾娜叫了我的名字,表示她平安無事。

    「嘿……竟然追過來了,我原本以爲還得花更久呢,難不成你是從那個洞穴追上來的嗎?」

    「…………」

    我沒有回答,架起黑色匕首後,女店員沒有生氣,甚至還拍著手笑了出來,開心得很。

    「女仆妹妹真不錯呢!沒想到這種工作,可以見到兩個不是普通可愛,而是超級可愛的小女生!就是這樣,貴族委托的工作才有趣啊!」

    我一邊觀察如此奇妙的女人,一邊收集必要的情報。年齡約二十多歲。暗紅色的頭發和茶色眼睛。雖然我覺得她的五官很端正,整體而言卻給人薄弱的印象,感覺一移開視線就會忘記長相。身高並不高,體格如預料般的清瘦。恐怕是不演了吧,只要她一動,從服飾店的制服上面也能看出強健的肌肉。

    從這些特徵來看,果然是斥候或盜賊吧?這次的綁架也是,是在那間店設下陷阱嗎?還是說在各地配置印象薄弱的人,以輕易取代呢?

    雖然看似像女人獨自犯案,可考量到這些情況,就能察覺到背後的組織關系。如果是這樣,就不能讓這女人逃跑。若一個不小心讓她離開城鎮,依我的腳程是追不上的。這個女人是什麽人?以單純爲了錢綁架而言,感覺未免太囂張了。

    「這個女人是盜賊公會的人!她會用毒,你要小心!」

    愛蕾娜暴露她的真面目後,那個女盜賊苦笑看著愛蕾娜,以演戲般的動作聳了聳肩。……原來如此。是愛蕾娜敵對的派系所委托,專門綁架的盜賊嗎?

    ▶女盜賊 種族:人族♀

    【魔力值:174/180】【體力值:155/170】

    【綜合戰鬥力:388(身體強化中:440)】

    雖然比起殺手好對付,但是擁有高于卡斯托洛的戰鬥力。戰鬥力確實很高,魔力值看來卻不高。記得根據維洛的說法,盜賊雖然有強大的隱匿技術和體術技能,卻鮮少人特化在戰鬥上。假設這個女盜賊也一樣,從這種身體強化的提升幅度來看……推測近距離戰鬥相當于2等吧。

    若爲2等的短劍術,根據戰鬥方法,連我也可以應付。不過,若2等的近距離作戰的戰鬥力是這樣,大概……最好預想挖洞的土魔術有3等的程度比較保險。

    級別3的盜賊……一般情況下,那不是我能戰鬥的對象,但我也不能就這樣退縮。雖然愛蕾娜似乎沒事,卻動彈不得。說話也有點奇怪,看來是被毒藥奪走行動力,也無法用魔術的狀況吧。

    「只要你放開愛蕾娜大人,我就放過你。」

    「你打算交易嗎?果然只是個小孩子……雖然我很想這麽說,但我沒打算陪你爭取時間。雖然我的座右銘是工作中不殺生……但忍不住的話,就對不起啦!」

    「!」

    女盜賊的左手微微震動,那瞬間我感覺到殺氣般的氣息,便往後仰閃避,看見細匕首掠過我眼前。她與卡斯托洛一樣沒有事前動作。雖然我也練習過了,但能順利使出的只有對上大哥布林在內的寥寥數次而已。

    不過我沒有考察的時間,感受到女盜賊土色的魔素膨脹,我往後一躍的同時,女盜賊也釋放出魔術。

    「──【飛礫(stone bullet)】──」

    我聽見那個發動字詞的瞬間,周圍土色的魔素展開,我從地面躍起後,好幾顆小石頭朝著我飛來。

    「嗚!」

    我使出身體強化與體術,扭動身體後躲開石頭,接著身體往下趴似地單手撐住地面。

    「好厲害,我沒想到你能躲開!」

    「……」

    我從額頭滴下一絲血迹,沿著臉頰流下。……我沒有完全躲開。至少有顆石頭劃過額頭,肩膀也被命中一次。雖然體力也減少了,但我還不使用【回複】。

    這就是攻擊魔術嗎……我實際上是第一次看見,但如果正面被擊中一次,可能就無法戰鬥了。雖然可以用投擲牽制,爭取詠唱魔術的時間,不過或許也能夠一邊戰鬥一邊詠唱。學習戰鬥中魔術出招的同時,也要記得敵人用魔術的模式。

    「太棒了,太棒了,女仆妹妹。鮮紅的鮮血流到漂亮的稚嫩臉龐……就是因爲這樣我才不適合殺人哪。比起殺人更對痛苦的臉龐感到興奮,特別對上你這種可愛的孩子時……一不小心就想施虐呀。」

    「…………」

    ……原來如此,是個變態。雖然聽說盜賊不會殺害一般人,也有單純不適合殺人的人。不過就算知道這些也完全沒有任何令人安心的要素,實際上愛蕾娜已經臉色發青,甚至發不出聲音了。

    「來,我們開始吧。」

    女人拔出短劍,在地面滑行似地往右移動。我架起匕首,也配合她,沒發出聲音往同一個方向步行而出。或許兼具了變態興趣,女盜賊沒有用魔術,似乎希望近距離戰鬥。

    這樣比用3等的魔術來得好多了,不過也有可能如方才那般牽制直接攻擊後使出魔術,因此不能大意。

    即使她在單純的近距離戰鬥中只有級別2的戰鬥力,那種戰鬥力亦不容小觑,因爲只要使出底牌,用一擊就能夠成功幹掉我。

    「「!」」

    喀叽!

    緩緩接近的我們同時一躍,朝著彼此揮出刀刃,火花四濺。

    不過由於技能等級與體格差異,我被彈開似地後退幾步,女盜賊沒有放過這個機會,砍了過來。看見她的動作,我也射出左手的投擲小刀,但女盜賊似乎也料到了,改變短劍的軌迹彈開小刀。

    「──【土煙(dust)】──」

    她一邊行動一邊詠唱咒文了嗎?女盜賊施展魔術,叫出塵埃吹向我。

    糟糕。我是透過顔色看見魔素的,若視野被奪走,探測能力就會遽減。我慌張地拉開距離,魔術範圍卻擴大了。我判斷除了承受攻擊毫無他法,便遮住臉般地閉上眼,下個瞬間,腹部感受到沖擊,我被打飛好幾公尺遠。

    「艾莉雅!」

    我聽見愛蕾娜的尖叫。但是我被踢中腹部,沒辦法馬上動彈。

    「……咳咳!」

    我一邊在地面滾動,一邊因爲疼痛而不禁咳出來,結果不帶聲音接近的腳步聲稍微變大了點。

    「太棒了,太棒了!這次我會好好地在你身上留下傷痕的!」

    接著,那個聲音告訴我女盜賊的位置與距離。

    咻!!

    「什麽!?」

    女盜賊驚訝地叫出聲。我也和女盜賊同樣停止在戰鬥中詠唱的【回複】,將魔力滲入手中的絲線後拉過來,這次睜大眼,將「線」前端的「利刃」朝著女盜賊射出。

    「這是什麽!?」

    無法理解我的「攻擊」的女盜賊慌張地拉開距離。不過這種不上不下的距離躲不開我的攻擊。我再次拉扯線,投擲出第二把利刃,劃出巨大的弧形,注意力被這邊拉走的女盜賊手臂被我射出的小刀刺中。

    「嗚!」

    我快速拉回線,把利刃藏在袖子內,女盜賊如同一開始拉開距離,這次露出警戒與我對峙。不過女盜賊沒有像一開始露出看不起我似的笑容。

    「……剛剛那是什麽?你的魔術?」

    「天曉得?」

    我剛剛用的武器,是代替銅幣繩镖所做的新武器。把染上我的血的好幾條棉線纏繞在一起,滲入魔力後,就與頭髮同樣能憑我的意志做一定程度的操控。

    前端的利刃,是把用于銅幣繩镖時變形的幾枚銅幣,拜托懂鍛造的城內粗工打造成一塊銅,我再耐性地敲打、研磨,磨制成爲利刃。我睡眠不足多半是因爲這個緣故,但多虧如此打造出的武器,雖然透過離心力高速移動的利刃看不清楚、威力又低,卻可給予不可輕忽的沈重傷害,正好拿來牽制敵人。

    「……還真有一套呢。」

    最初的一擊淺淺劃過女盜賊的臉。當她流血時,長相也改變了,女盜賊拿下紅色假髮,剪短的整齊深色銀髮閃著光輝。

    她果然用盜賊的技術化妝了嗎?我不曉得那是魔術還是技能,然而五官明明幾乎沒變,透過化妝與改變行爲舉止竟然就能成爲另一個人,盜賊的技術也不可小覷。

    不管怎樣,對手終于認真起來了。一般而言最好讓對方大意,不過比起我無法計算的對手來得好對付。我計算著讓她認真起來,說出所有情報,並通往勝利的道路。

    我這麽想而重新握住匕首,女盜賊微微眯起眼來。

    「雖然我原本就認爲你不是個普通小孩……你是什麽人?」

    透露情報沒有意義。不過爲了讓女盜賊的注意力朝著我,我刻意隨口附和。

    「我……只是個孤兒,只是個冒險者。」

    我稍微看了一直盯著我的愛蕾娜一眼,靜靜拿好黑色匕首。

    「我是爲了保護她,只爲了殺害敵人的『戰鬥女僕』。」

    我的話令女盜賊看著我的視線産生一點變化。

    聽說經常隨侍在主人身邊,把自己當作盾牌保護主人的是「護衛侍女」。而爲了主人追趕敵人,甚至冷酷地予以殲滅,如賽拉這種人則叫做「戰鬥侍女」。

    從女盜賊的反應來看,護衛貴族和要人的女僕及侍女是令人厭惡的象徵吧?

    我還沒有像賽拉那般強大。不過爲了奪回愛蕾娜,我刻意自稱「戰鬥女僕」,而不是護衛女僕。

    「是喔……戰鬥女僕嗎?」

    咚!!

    「呀!?」

    女盜賊視線仍看著我,卻突然將匕首射向馬車,匕首射穿木板,裏面傳出愛蕾娜的慘叫聲,我能看見那個地方有魔素擴散。

    「公主大人真是頑皮。就算抑制魔力和聲音,我也能聽見咒文的音韻喔?敢再做這種事,我就用魔術──」

    咻!!

    「唔!」

    我將用線綁住的利刃利用離心力垂直投擲而出,那瞬間分心的女人將身子往後仰,後退躲開攻擊。

    「別分心。你的對手是『我』吧?」

    「……這小鬼。」

    女盜賊的注意力回到我身上,我對看著這裏的愛蕾娜輕輕搖頭,要她「別輕舉妄動」。

    「說得也是……沒時間了,就玩到這裏吧!」

    女盜賊這麽說,脫下服飾店的制服,露出貼身的皮革裝。

    寬松的衣服確實不好行動。我還不習慣女仆裝時也感覺行動有所阻礙,不過這種服裝也有優點。

    女盜賊丟下剛剛用的短劍,新拔出的兩把短劍閃著不自然的光澤。恐怕那是「毒」吧?毒也有種類,我想這個女盜賊用的毒,就算只是輕輕擦過皮膚也很不妙吧。

    咻!

    「又是那種攻擊嗎!」

    察覺氣息的女盜賊閃躲攻擊。我爲了不讓用毒的女盜賊接近,便用線之刃牽制她。女盜賊雖然不曉得那是何種攻擊,不過察覺那是飛行武器,僅靠氣息就躲開了。

    現在我的底牌就是這種線之刃與幻惑魔法。原本希望其中之一的線之刃在敵人面前第一次出招時能給予一定的傷害,但是沒那麽有效,只能用來牽制她。

    不過,即使我防備著毒而拉開距離,這個女盜賊還有魔術。雖然現在仍然憑著離心力的速度沒有被看透,不過一旦被發現這武器的真面目,她應該馬上就會用魔術處理了吧?

    即使如此我也只能掌握時機。爲了制造機會,我只能用手邊的武器一直猛攻。

    「──【落穴(snare)】──」

    「!」

    女盜賊爲了逃離線之刃,施展魔術。我的腳下突然冒出洞穴,我失去平衡的同時滾向一旁試圖避開這個魔術時,女盜賊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射出一把短劍。

    我來不及站起來,跪在地上用匕首彈開短劍。不過投擲的同時沖過來的女盜賊,緊接著舉高手後使出強力的短劍「突擊」。

    「──【二段突擊(double edge)】──!!」

    那是短劍等級2的戰技【二段突擊】。雖然攻擊距離沒有改變,但可提升瞬間爆發力與速度,可使出兩次連續的突刺攻擊。

    失去平衡的我躲不開這記攻擊。不過──

    「什麽!?」

    膝蓋著地、蹲低身體的我整個人往一旁滑行,女盜賊的戰技只劃開我的裙子。一般而言躲不開。不過我預測比起用咒文這種費時的手法,因沒時間而焦慮的女盜賊或許會使出一擊威力較強的戰技。所以我用攤開的長裙遮住腳,用從賽拉身上學到的步伐成功回避攻擊。

    說是預測,有一半依賴直覺。不過,我不會放過女盜賊戰技落空的這個機會。

    我用單膝穩穩撐住地面,支撐身體,扭動上半身般將匕首往背後揮動,察覺我下一步行動的女盜賊表情些微扭曲。

    「──【突擊】──!」

    我會用戰技,只有給予最後一擊或遇到明確的機會時而已。既然敵人特地給了我這個好機會,我也沒有不用戰技的理由。

    「啧!」

    不過原本認爲會命中的【突擊】,女盜賊卻將身體往橫向折斷般地閃避了。

    從知識當中浮現「軟體」這種技術,不過這種奇妙的閃避完全在意料之外。即使如此她也沒有完全躲開,我的戰技淺淺劃過女盜賊的側腹,女盜賊直接往一旁倒下,朝我踢出重重一腳。

    立場完全顛倒,施放完戰技的我無法動彈,透過一瞬間的判斷,我擡起腰刻意被踢以拉開距離,同時利用這股力量彈跳後站起來。

    不過,此時女盜賊也已經站起身子後開始詠唱咒文。從那股魔素的量,我判斷她打算施展大型魔術,便翻過裙子拔出小刀後打算投擲,不過女盜賊的魔術早一步完成了。

    「──【岩肌(rock skin)】──」

    投擲小刀發出「锵」的清脆聲響,被女盜賊的皮革服彈開了。不是攻擊魔術,用了防禦魔術嗎?爲了弄清楚,我投擲線之刃,結果女盜賊奸笑著徒手打掉銅刃。

    「嘿……在線頭綁上利刃呀……擺錘?雖然你的武器挺有意思的,這種小伎倆已經沒用啰!」

    「…………」

    剛剛那是魔術的效果嗎……女盜賊的外貌沒有變化,不過她全身上下都覆蓋著土屬性的魔素。我推測,從效果來看應該是魔術類的铠甲吧?

    「已經結束啰。真是的……沒想到級別1程度的小孩子對付起來這麽棘手呢。都讓我使出底牌了,至少要叫得悅耳點喔。我會讓你疼痛無比的!」

    女盜賊臉上浮現扭曲的笑容,再度開始魔術的詠唱。雖然我想阻止她而投擲線之刃,但女盜賊不躲也不閃,利刃被女人的臉彈開了。我不曉得她要使出何種魔術,但我爲了不被鎖定起步奔跑,與此同時,女盜賊的魔術完成了。

    「──【飛礫】──」

    「!」

    好幾顆小石頭從地面上彈起後朝我射來。我交叉雙手護住頭部,跳躍閃避,不過依然被好幾顆小石頭直接砸中,我滾落在地。

    「嗚……」

    「明明是個小孩,還挺會忍耐的……呵呵。」

    體力值仍有殘量,不過身體的傷與體力是不同的。就算體力沒了,只是失去意識後無法動彈罷了,不會馬上死亡,但相對地就算體力滿點,只要心髒被貫穿,人就會死。

    石礫是打擊類的攻擊,因此只要防禦好要害,就不會受到嚴重的傷害。話雖如此,要閃躲那種數量的攻擊並不容易,只要有一道攻擊命中要害的話,接下來就沒命了吧。已經不是爭取時間的問題了。我的攻擊完全沒用,而敵人只要用短劍和魔術就能夠輕易殺掉我。

    「你已經無計可施了吧?以小孩子而言還挺能戰鬥的,不過放過你感覺會留下後患,我要在此確實殺了你。」

    「…………」

    我還有另一張「底牌」。不過,使出那底牌的條件還不齊全。爲了順利使出,我沒有放棄,繼續分析敵人的戰鬥力。

    雖然「知識」中沒有多少魔術類鎧甲的情報,不過收集後找出了兩類──累積一定傷害就可消滅,或者在一段時間內給予一擊的攻擊傷害便能削弱一定程度的防禦。土魔術恐怕是前者。她說這是底牌,那麽就是等級3的魔術,應該有無可動搖的自信。所以我相信她會因此大意,便忍耐全身的痛苦,不斷削弱魔術鎧甲。

    「啊哈哈,沒用的!!」

    投擲小刀和被叫做擺錘的線之刃,都被女盜賊的皮膚彈開了。

    女盜賊沒有防禦,直直朝著我沖來。原本打算如果武器沒效就用體術撐過去,不過受到傷害的我身體無法一如往常行動,女盜賊的短劍劃過我的肩膀。

    「嗚……啊啊啊啊啊啊!」

    那道不深的傷口傳出劇痛襲向我。我因那種疼痛不禁大叫,女盜賊的表情恍惚地扭曲了。

    「啊啊……你終于慘叫了。不過安心吧。這種毒不會讓你馬上死掉……可是非常『痛』吧?」

    「……嗚!」

    傷口本身明明不深,刺痛卻讓我發出呻吟。

    劇烈的疼痛讓肌肉痙攣,也無法順利呼吸。若是普通的小孩子,大概只會哭喊著失去意識吧,但我不能在這裏倒下。

    ……還差一點……

    女盜賊低頭嘲笑我,同時將無法順利動彈的我一腳踢飛。

    我在地面打滾,瞪著女人般地緊咬著嘴唇以避免發出慘叫,結果女盜賊顫抖地浮現恍惚的表情,一腳踏上仰躺的我。

    「太棒了,女仆妹妹。我想讓你更痛……我想讓你叫得更大聲。明明得快點殺掉你,明明沒時間了……啊啊,我明明還想虐待你啊!」

    「…………」

    「啊啊,那個表情太棒了!再讓我多聽一點!」

    女盜賊叫喊著舉起手臂,將有毒的短劍深深刺入我的腹部。

    「啊啊啊啊啊啊!!」

    「沒錯,再哭大聲點,叫大聲點!再多讓我看見苦痛而扭曲的臉!很痛吧?很難受吧?啊哈哈哈哈!」

    「!!」

    好痛、好難受……但是我不可以在這裏失去意識。因爲終于……准備好了。

    所以……我要奉還給你。

    「……【幻痛(pain)】……」

    我一發動暗魔法,女盜賊霎時愣住了,下個瞬間,臉部嚴重扭曲的女盜賊發出屠宰場的豬一般的慘叫。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由于是不常戰鬥的魔術師類型盜賊,大概沒多少疼痛的抗性吧?不在意他人眼光,至今一直保持優勢的女盜賊,現在一邊在地面打滾,一邊發出瘋狂的慘叫聲。

    幻惑類的魔術只能重現自己知道的感覺。

    譬如說【幻聽】能夠産生自己曉得的聲音,【觸診】能夠重現自己皮膚感受到的感覺。

    我所用的【幻痛】,是將我所知的「疼痛」融入暗之魔力中射出去,讓對方産生「疼痛」的「錯覺」的暗魔法。

    不過爲了施展這招,我必須知道離死亡只差臨門一腳基准的「疼痛」。即使給予疼痛,對肉體也不會造成傷害。明明魔術結構也與【觸診】幾乎沒有兩樣,重現疼痛需要消耗20以上的魔力,因此也無法連發。

    即使如此,依然可期待達到讓對手停止動作幾秒的效果,而並非出于自己的疼痛,連哪裏痛也不曉得的劇痛可讓女盜賊的精神陷入混亂,甚至帶來被疼痛欺騙,進而引起神經痙攣的效果。

    锵啷……

    「……唔。」

    貫穿腹部的短劍落地,我也同樣一邊忍耐疼痛,一邊對顫抖的腳使力,要自己站起來。我的精神沒有強大到多耐痛。即使感受著同樣的痛楚,終于看見的光明讓我的精神亢奮,帶給我忍受疼痛的活力。

    「噫噫、嘎啊、不、不要……別過來……我已經不行……了……」

    她逐漸從混亂中恢複,女盜賊一邊發出非常虛弱的聲音,一邊爬著試圖遠離我。不過痙攣的身體沒有力氣,她的動作比腹部被刺後拖著身體前進的我還慢。

    在女盜賊的神經習慣疼痛的「錯覺」之前,要在此時分出勝負。女盜賊的身體現在仍被魔術的铠甲覆蓋,刀刃和打擊的傷害對她無效。不過──

    「噫!」

    我用線纏繞住打算逃離的女盜賊的頸部和下颚。我繞了好幾圈,直到線固定爲止,我用膝蓋抵住她脖子,用渾身的力量拉線,腹部被刺的傷口噴出鮮血。

    「呀……呀、不要……救命。」

    「不行,你得死在這裏。」

    我也使出最後的力氣,用身體強化和膝蓋,透過杠杆的力量拉線。

    「啊喀啊喀喀啊啊喀喀啊啊啊啊啊!!」

    「──!!」

    就算能用軟體技能也有限度。女盜賊即使痙攣,也用頸部的力量抵抗使出渾身力量的我。我用等級2的魔力控制,使出最強大的身體強化用力拉線,結果抵抗的女盜賊頸部開始彎曲,越來越彎曲後,她的脖子──

    啪叽……!

    她發出被濕抹布包住的枯樹枝折斷的聲音,同時整個人朝向後方倒下。

    「「……」」

    女盜賊因恐懼而痙攣的臉孔帶著錯愕直盯著我,上下顛倒的眼中閃耀的生命之光,倒映著無表情的我,就這樣靜靜沈入黑暗之中。

    頸部被折斷的女盜賊倒地,我看見她全身的魔術铠甲分解,便用匕首割斷咽喉,給她最後一擊。

    「咳咳!」

    我有點被嗆到,咳出零星血滴。腹部被刺時傷及內髒了嗎?還是說毒傳遍全身了?我膝蓋著地,失去平衡往後倒下,接著聽見慘叫聲。

    「艾莉雅!!」

    我稍微移動眼睛往那裏看過去,毒效看起來已經減弱了,卻不太能好好行動的愛蕾娜爬著靠近我。……愛蕾娜平安無事。外表沒有受傷。我一邊想說任務結束而吐氣,同時爲了掙紮到最後一刻而使用【回複】,恐怕來到瀕死邊緣的體力恢複了一點。

    我想了想使用的魔術和戰技,剩下的魔力還有一半。我再度用了【回複】,剩下30到40左右。那與我「生命的殘量」是同等意義。

    「艾莉雅,你的傷好嚴重……」

    來到我身邊的愛蕾娜看見我的傷口,臉色大變。

    「……還好吧?」

    「比起我,要擔心你自己啊!那麽胡來的戰鬥……傷口這麽深,用【回複】治不好。我馬上用【治愈】……」

    「那就……不用了。比起那個……你會……用【解毒】嗎?」

    「我會用……但是沒辦法!如果不曉得毒藥的種類,就無法消除異物!」

    愛蕾娜知道我中毒了,鐵青著臉搖頭。

    「……奇利格草……岩蛇的毒腺……薩科雅魯之果……時雨樹之花……」

    「……咦?」

    「應該……用了……這些之中的毒。」

    我爲了學習文字的讀寫,將那個女人從師父手中偷來的「手寫的藥草書」反覆讀過好幾次。我打算總有一天也要學習煉金術,因此連細微的解說都讀到幾乎背起來了。

    根據書上說明,引發這種疼痛的毒,連同在這個國家周圍能獲得的毒藥材料共有這四種。雖然也有其他種毒,不過我認爲要塗在短劍上保持隨時能用的狀態,就不會用到不好找的稀有材料。應該是用剛才的材料之一,或者用了多種調配。我推測應該混著其他材料以提升效果,不過只要消除根本的毒,剩下的等時間經過後就會分解才對。

    「我知道奇、奇利格草與薩科雅魯之果。不過沒看過岩蛇的毒腺和時雨樹什麽的!」

    「……那就想像……沙朱亞的種子與薰衣草的花……用魔術。那是……抗毒材料……」

    「艾莉雅……你爲什麽有這些知識……」

    「快點……」

    「我、我知道了。不過就算解毒,你的傷口……」

    「找一下……腰包……」

    「你的腰包?這個嗎……」

    愛蕾娜從我腰間的皮包中拿出兩罐陶器裝的藥水。

    「漂亮的……瓶子是便宜貨……舊瓶子是……強力藥水……」

    「用這個就好了吧?」

    這也是那個女人從魔術師父那裏偷來的物品。如果可以還給對方,我想拿去還,但死掉就還不了了。愛蕾娜立刻不靈巧地開封,拔起用蠟凝固的蓋子,直接把藥水倒在我的傷口上,我感到刺痛,不禁發出呻吟。

    「只有這種藥水治不好!果然一開始就用【治愈】……」

    「愛蕾娜用……【解毒】。【治愈】……由我施展。」

    治愈藥水的效果不是「再生」,更接近「回複」,原本我就沒打算用藥水治好。雖然我還沒成功施展過【治愈】的魔術,即使如此,按照現在的狀態,只能讓艾蓮娜解毒,由我自行用【治愈】,否則沒有其他方法活下去。

    「──【解毒】──」

    「……【治愈】……」

    愛蕾娜詠唱咒文對我用【解毒】。我也用疼痛點醒快要失去的意識,詠唱咒文後用【治愈】,但只發出微微光芒後,立刻就消失了。

    愛蕾娜不安地看著我。不過我搖了搖頭,要她繼續用【解毒】的魔術。

    【解毒】並不是能馬上顯現效果的魔術。理解異物後消除需要集中力,特別像現在這種無法特定哪種毒的情況更加費時。

    我從以前失敗後,就思考爲何【治愈】沒有發動……以及爲何用的人不多。【治愈】咒文的涵義,一般而言以「讓身體恢複原狀」的涵義爲人所知。不過,嘗試展開這種咒文後,發現裏面藏著「再生」和「真正的模樣」等單字。

    恐怕是我的知識不夠。生物學上的知識不夠。

    這是假設,不過【治愈】有分難度。就算愛蕾娜能用,我想恐怕只能再生可見的部位。看不見的部位……譬如說內髒這種治療體內的情況,或許需要專業知識吧?

    所以我才不能用。一般傷口用【回複】就可處理好了,茫然地想治療看不見的部分只會失敗。我想沒有像賽拉那樣理解人的要害就不能用。那個女人也在前世的學校學習人體的結構,但是不可能知道內髒正確的位置。

    考慮到魔力殘量,已經不能失敗了。不過現在的我擁有彌補那些知識的方法。

    「──【觸診】──」

    這種魔術原本的用法,並不是射出魔素後「給予被摸到的感覺」,而是讓被魔素命中的對象「獲得被摸的感觸」。可透過反射掌握感受的內髒位置,鎖定受傷的部位。受傷的是……胃與肝髒的部位。

    「──【治愈】──」

    詠唱後,我的指尖發出微弱光芒,終于發動魔術,內髒開始重生至無傷的狀態。

    腦海浮現出起胃與肝髒的「知識」中的功能,找到正確位置施展【治愈】後,疼痛開始緩和,我一邊聽著呼喊我名字的愛蕾娜的聲音,意識沈入黑暗之中。

    ***

    下次清醒時,我又睡在兼具醫務室的房間床上了。

    在那之後似乎已經過了三天,雖然傷口已經整個治好,不過因爲傷及內髒,要再休養一陣子,這是又帶著肉來探病的維洛說的。

    賽拉同時稱贊與斥責我。那個女人被稱作「綁架高手」,是專對貴族下手的盜賊,在這一帶赫赫有名。雖然幸好能發現,加以阻止,不過比起對上很有可能一敗塗地的對象,一邊留下記號,一邊等待上級管家到達爲止繼續追蹤才是正確做法。

    即使如此,我還是見習生,因而由即使變更警備人力也允許公主出門購物,卻沒注意到地下存在的上級管家負起責任,我沒有被責罵,也拿到報酬獎金。

    由于這次考量到愛蕾娜的情緒,沒有讓老練的斥候護衛隨侍在側,某方面也是不可抗力,但似乎不是這種問題。實際上,從愛蕾娜被綁架的瞬間似乎已經展開包圍網,就算那個女盜賊再怎麽習慣綁架貴族,上級管家也有奪回公主的打算。

    所以這次的事件中我之所以拿到獎金,不是因爲拼命奪回愛蕾娜,而是在事態鬧大之前使其平息,讓台面上警備的丹多魯邊境伯回避責任問題,這是維洛私底下告訴我的。

    不過看在賽拉眼中,讓身體虛弱的愛蕾娜負擔減到最輕一事,給我高度讚賞。但是賽歐則是哭著罵我怎麽亂來受傷。可是我還活著,愛蕾娜與賽拉都幫我消除傷痕了,我覺得以工作而言沒什麽問題……

    自那天以來,我和愛蕾娜就沒有見面。

    就算是微服出巡,愛蕾娜是這個國家的公主,而我不過是流浪兒往上爬的女僕見習生,因此她沒必要顧慮我,我也沒有理由不得不與她會面。

    愛蕾娜還會待在這裏兩周。我心想幾天後體力恢複就回去工作,不過工作的監視對象愛蕾娜已經變乖巧了,因此上頭要我利用剩下的期間好好休養。

    雖然說不在乎她是騙人的,但我也無可奈何,只能不去想,轉而修行或專心修複損害的武器,此時賽拉給我一張便簽,命令我看完後馬上燒掉。

    「…………」

    愛蕾娜回王都的前一個晚上,我爲了前往指定的場所,穿著女仆裝貼在城牆上。

    指定時間是時鍾塔響第一鍾的午夜零點。在鍾聲響起的同時,我也用擺錘的線纏住陽台扶手,邊用魔力強化線,邊跳下陽台,而穿著睡衣坐在陽台桌子旁的女孩用有點驚訝的表情露出微笑。

    「我來了……愛蕾娜大人。」

    「時間剛剛好呢。歡迎你來,艾莉雅。」

    那張便簽是愛蕾娜給我的邀請函。她指定今晚零點不被任何人發現,從外面來見她,雖然我在外面感到賽拉同伴們的氣息,但我順利通過了。

    愛蕾娜的房內沒有其他人的氣息。或許賽拉躲藏著也說不定,不過在意起來便沒完沒了,我就不去想了。

    「艾莉雅,首先謝謝你救了我。多虧有你,我才能避免弄壞身體,一路過到假期的最後。」

    「沒問題。這是工作。」

    「你就是這種人呢。」

    不知爲何愛蕾娜輕輕笑了出來,她站起來,與站在扶手邊的我同樣碰著扶手,如同我們彼此的立場,面對面站在彼此的手碰不到的距離。

    「……艾莉雅,你是什麽人?」

    愛蕾娜認真的眼神倒映著我,她眼中的我緩緩搖頭。

    「我只是個孤兒,只是個冒險者,只是區區艾莉雅。」

    「是啊……」

    她在期待什麽答案呢,看起來有點落寞。

    「艾莉雅……你要不要來我底下工作?」

    「我不打算侍奉任何人。」

    「只擔任護衛也不行?」

    「我只是個冒險者。」

    那瞬間有道風吹過,愛蕾娜的金發與我留長的桃色頭發被吹起。

    「艾莉雅,我們不是『朋友』。」

    「嗯。」

    「我是公主,你只是個冒險者,我們絕對無法站在同一個位置上。」

    「我知道。」

    「那麽……」

    愛蕾娜的聲音稍微變大,找尋言語般地沈默。總是凜然又成熟的她消失了,變得與年紀相符,愛蕾娜的眼中波光粼粼。在那張嘴說出與她立場不同的話語前,我代替她開口了。

    「我們是同類。」

    「同類……」

    我們擁有不符合年幼的異常知識,持續面對命運與孤獨。不過,我們絕對不是孤身一人。即使道路錯開,我們的思念經常陪伴在彼此身邊,朝著同一個方向前進。

    她了解我的意思了嗎?下一秒,愛蕾娜恢複統治這個國家的「公主」表情,澄澈的碧色瞳孔筆直地看著我。

    「那麽,與我同類的同志艾莉雅啊。我身爲公主在此發誓,僅限一次,無論你將身處何種立場,我將用自己手中的所有力量,成爲你的『同伴』。」

    「那麽我也發誓,如同志愛蕾娜的冀望,僅限一次,無論對方是誰……即使那人是『王者』,我將賭上性命,必定『殺掉』對方。」

    我們不是對著誰,彼此都對著自己發誓。

    愛蕾娜的意思是,僅限一次,即使我反叛了國王而將遭受處刑,她也會出手幫助我。所以我也如她所願,發誓即便用上我這條命,無論是這個國家的國王還是魔王,也絕對會殺掉對方。

    我們……並不孤單。

    「只有一件事……請告訴我你真正的名字。」

    「……如果我可以直接叫你名字的話。」

    我的回答,讓愛蕾娜說了「那當然」以後輕笑出聲。

    「艾莉西雅。」

    我真正的名字隨風飄逝,愛蕾娜則將之刻在心底似地點了點頭。

    「……再見了,艾莉雅。以及只屬于我的艾莉西雅。」

    「再見了……愛蕾娜。」

    愛蕾娜轉過身,完全沒有回頭,直接回到房間,而沈默地看著她走進去的我也從陽台跳下離開,無聲地消失了。

    ***

    隔天一早,愛蕾娜帶著公主風範乘上馬車,我身爲一名女仆見習生,在女仆隊伍中的後方目送她離開。我與愛蕾娜有機會重逢嗎?不過我們是同類,就算分隔兩地,我們心中也立下了「誓言」。

    接著被維洛帶到此處的我,工作就這樣結束了,在那之後不知爲何,我不是被賽拉,而是被上級管家叫了出去。

    「艾莉雅,有新的任務給你。」

    「…………」

    愛蕾娜回到王都後,跟著維洛來做的「工作」應該結束了,不過被上級管家叫出去後,不知爲何給了我新的工作。

    ▶上級管家 種族:人族♂

    【魔力值:185/190】【體力值:332/350】

    【綜合戰鬥力:1216(身體強化中:1550)】

    雖然他如同一開始的印象那般強大,不過這個男人恐怕就是維洛提過,無法用戰鬥力衡量的典型人物吧。由于只鍛煉斥候類型,魔力值並不高,因此戰鬥力低于菲爾德,不過感受到的強大並不亞于菲爾德。

    上級管家注意到我用了《鑒定》嗎?他看著我的眼睛微微眯起。

    「公主殿下說要讓你自由。不過,我無法讓知道我們存在的你直接離開。因此,立場上要讓你與維洛同樣以一介冒險者的身分成爲我們的『幫手』。」

    「……知道了。」

    擅自被決定令人有些不滿。不過如果拒絕的話,這個男人即使被公主處刑,也不會放我走吧?然而,以自由冒險者的立場與客戶有所聯系的話,我認爲這樣還不賴。問題在于……與貴族牽扯的情況將會增加吧。

    即使如此,我不打算從貴族身邊逃跑,而選擇了挺身面對。爲了實現「誓言」的那一天,爲了獲得能夠獨自面對的力量,我不能憑好惡選擇工作。

    「給我的委托是什麽?」

    「你的任務,是以女仆的身分潛入某個貴族家,解決現在發生的問題。期間是抵達當地起一個月。並非重要度高的任務。這個任務是爲了讓我判斷是否能像賽拉那般信任你,因此即使失敗,也只是一個貴族家的女兒死掉罷了,對國家而言並非多重要的案件。」

    雖然有個貴族千金會死,卻不重要嗎……

    「了解……老大?」

    「我不是組織的老大。如果確認你能夠信任的話,也許有機會見面吧?叫我葛雷蔔。」

    「了解,葛雷蔔先生。那麽,地點在哪?」

    我也不想加入組織,對老大沒興趣,不過和葛雷蔔說話的壓力太強大了,非常疲累,因此我想早點結束話題。

    就算我不打算深入貴族的問題,也沒有要在工作中摸魚。接著詢問赴任地點後,讓我拿出了一點幹勁面對被迫接下的這個委托。

    赴任地點在北部的賽雷斯男爵領。那個女人拜師學藝的魔術師父就在那裏。

    賽雷斯男爵領發生的問題,是半年前開始出現的「怪客」。

    怪客並非指怪物那種存在,推測恐怕是「人」。那個怪客似乎很執著于男爵家的千金,每晚都會出現在大小姐的房間附近,躲過看守的監視,留下「染血的手印」的樣子。……真的是人類嗎?

    在晚上讓女仆陪伴也沒有效果,大小姐似乎非常害怕。男爵害怕出嫁前的大小姐傳出奇怪的謠言,因此無法委托騎士或冒險者,走投無路的男爵私底下向主人的丹多魯邊境伯爵求助,這份工作便間接推給了我。

    雖然委托內容是「解決問題」,不過葛雷蔔似乎認爲解決不了也無可奈何。賽拉和葛雷蔔的組織所管轄的工作好像不一樣,說起來他們連是什麽組織都沒告訴我……雖然我多少察覺了。

    由于愛蕾娜回到王都,聚集于此處的傭人和幫手們便開始撤離工作,但我用不著幫忙撤離,得馬上動身出發。

    我幾乎沒時間做准備。我前往森林的臨時據點,把藏在那裏的錢幣、乾燥的毒草和藥草類裝入袋中,並在出發前掌握自己的能力。

    ▶艾莉雅(艾莉西雅) 種族:人族♀•級別2△1UP

    【魔力值:130/135】△20UP 【體力值:67/80】△16UP

    【肌力:5(6)】△1UP【耐力:6(7)】△1UP【敏捷:7(8)】【靈巧:7】△1UP

    《短劍術等級1》《體術等級2》△1UP《投擲等級1》《操線等級1》NEW

    《光魔術等級1》《暗魔法等級2》△1UP《無屬性魔法等級2》△1UP

    《生活魔法╳6》《魔力控制等級2》

    《威壓等級2》《隱匿等級1》《夜視等級1》《探測等級1》《毒耐性等級1》NEW

    《簡易鑒定》

    【綜合戰鬥力:98(身體強化中:111)】△36UP

    綜合戰鬥力上升非常多,終于到達級別2了。雖然魔力值提升,獲得幾個新的技能,不過戰鬥力會提升果然是能力值增加的緣故。尤其靈巧值會直接影響戰鬥技能,即使只上升1點,也會讓戰鬥力産生很大的差異。

    能力值增加,是因爲《體術》等級提升至2了嗎?就算因爲魔力成長了,我沒料到在十歲前,近距離戰鬥技能可升到等級2。

    連《暗魔法》也升到等級2了,與其說這是我並非針對魔術,而是持續分析魔法結構的結果,或許可能是當時使出的【幻痛】是相當于等級2的魔法吧?

    新學會的技能有《操線》與《毒耐性》。《毒耐性》我從以前就在鍛煉了,會開花結果的直接原因,是因爲與女盜賊戰鬥時直接中毒的緣故吧?

    《操線》大概是擺錘的緣故。乍看之下做點事就輕易學會了,不過仔細一想,我這幾個月一直不斷用魔力控制銅幣繩镖,與其說「輕易」,感覺更像「終于」學會。

    出發前沒有特別要做的事。維洛說做著這份工作的話,反正遲早會再見面。雖然我也想學習冒險者的行動,不過他已經教我基本的知識,我得自己想辦法。我應該同樣也有機會再見到賽拉。不過賽歐聽見我要先離開,特地前來見我。

    「艾莉雅,我到了十二歲也會前往王都。在那之後我會去接你。我有事想跟你說。」

    「現在不能說嗎?」

    「嗯,至少身爲男生,我要比艾莉雅長得更高之後再說!」

    什麽事?到了十二歲後會發生什麽事嗎?我不太懂賽歐的想法,不過那間孤兒院每當有人被賣掉之前,也會因爲不想與感情融洽的其他孤兒分開而哭泣,因此孩童也有這種情況吧?我看著紅著臉跑走的賽歐背影,也感到像是與弟弟分開般的些許寂寞。

    我快速整理好行囊,只帶著一個小皮箱離開這座度過一個月的宅邸。

    如果要說有什麽問題,大概就是衣物類吧?我穿的舊衣服在大哥布林之戰中已經變得破破爛爛,因此沒有任何衣服。無可奈何地想說借賽歐的衣服穿也好,結果賽拉允許我穿走女仆裝。那裏不見得有我合身的工作服,而且只要不穿圍裙,把裏面的襯衫換成便宜貨的話,看起來也頗像一般的衣服。

    旅行的話穿著男裝比較輕松,不過因爲魔力又讓身體成長了,已經不是「矮小的十歲孩童」,看起來完全像個「十歲的女生」,而且頭發快速成生長到惡心的地步,已經及肩,若不遮掩頭發,外表已經不像男孩了。

    因爲麻煩,我原本想剪掉頭發,不過賽拉吩咐說僞裝成女仆的話,讓頭發留長比較方便,且不知爲何賽歐要我約好別剪頭發,因此我就直接出發了。

    我在原色的襯衫上套上長到腳踝的黑色連身裙,穿上綁帶短靴。武器類藏在裙子底下與袖子下,外表看起來應該不像有武裝。

    小皮箱是米娜給我的餞別禮。我把女仆裝與替換的襯衫放進去後就滿了,空間不大,雖然老舊,卻很牢固,假使遇到最惡劣的情況,可當作盾牌使用吧?

    從丹多魯的邊境前往賽雷斯男爵領,走路需花費三周,坐馬車需要兩周左右。基本上雖然被交代盡快前往,不過三天前曾聯絡對方表示我將在一個月後到達,所以還有時間。

    一般旅人的話會警戒魔物,只選擇搭乘有護衛的共乘馬車,不過到賽雷斯男爵領爲止的市價爲五枚銀幣,路途上的合作旅舍另外付錢,而且強制住宿。我身爲女仆見習生的報酬是十五枚銀幣,外加拿到涉入危險的報酬五枚金幣,然而這次的工作在結束前都拿不到報酬,因此我不想花費不必要的支出。

    離開湖畔城堡,行走半天後就到達丹多魯的都市了。如果在傍晚到達的話,一般人都會在鎮上住一晚,但我不打算在旅舍過夜,只在街上的攤販補充少量的攜帶糧食與鹽,直接離開城鎮。

    途中,我終于能夠近距離看見丹多魯那座要塞般的巨大城堡。在第三天左右就沒看見人的丹多魯的千金,就在那座城裏吧?那個女孩與只有知識的我和愛蕾娜不同,行爲舉止宛如真正的成人,並不自然。

    她的眼中確實含有對愛蕾娜和我的戒心。而且宛如被害人般膽怯的言行舉止令愛蕾娜煩躁,當她不見蹤影時,因奇妙的氣氛煩惱的侍女們,內心似乎松了口氣。

    以後要提防她。搞不好……她會成爲愛蕾娜的「敵人」也說不定。

    雖然北門的士兵想阻止購物完畢後,也不管已經傍晚便打算離開城鎮的我這個孩童,不過我展示冒險者公會的識別證後,他們就放棄,讓我通過了。

    我只不過是個級別1的冒險者,進入城鎮時要繳一枚銀幣,離開時會被調查。

    不過唯獨這次,由于持有上級管家交給我的給賽雷斯男爵的介紹信,到目的地爲止享有准貴族的待遇,通行費免費。話是如此,今後最好不要太過依賴這種東西。若有人曉得我替貴族做事,容易被卷入不必要的麻煩,說到底賽拉和賽歐還好,但我沒辦法完全相信那個組織。

    總有一天……或許會迎來和那個上級管家戰鬥的日子。在那之前,只有一點也好,我要變得更強。

    「……呼。」

    終于來到城鎮外面,我不禁籲了口氣。我不太喜歡人多的場所。即使看起來像一般衣服,不過這件女仆裝的材質很好,看起來不太像平民,因此引來街上許多人的側目。其中應該也有人單純擔心孩童,不過也有把孩童當作獵物的成人,所以大意不得。

    雖然我在城鎮外圍也與好幾名旅人和馬車擦肩而過,但繼續步行約一小時左右以後,便完全變暗,看不見人影了;取而代之則聽見微弱的野獸叫聲。我繼續再走一小時後,天色完全暗下來,于是我隱藏氣息,乘著黑夜奔跑而出。

    果真因爲身體長大了吧,我覺得跑得比以前更快。體力也增加了,因此小跑步的話,可以連續奔跑幾小時左右,但我憶起這趟旅程用不著趕路,便在不流汗的程度下輕輕跑一下而已。雖然一如往常只選在晚上移動比較輕松,不過第一次走這條路,只在夜晚移動,恐怕有走錯路的可能。

    就算只打算小跑步一下,多少也流了汗。我確認周圍沒有危險,用【流水】沾濕布後擦拭全身的汗水。由于可替換的衣服不多,我不太想流汗。這麽一想,便希望能盡早學會【淨化】。愛蕾娜也能夠使用等級2的光魔術,因此我應該能夠學會。

    我在森林中攀上樹木,把粗壯的樹枝當作今晚的床。或許由于最近吃得比較好,我的腰圍感覺有點沈重。縱使不到令人在意的程度,不過多了一點柔軟的肉,因此我今晚只吃黑麥面包與喝水後就睡了。

    隔天早上,我也在太陽升起的前一刻清醒。以防萬一,我試著聞了聞身體的味道,判斷還不需要換衣服,又只用濕布擦拭身體而已。

    這一帶再過去,已經不是丹多魯邊境伯爵領,而是不屬于任何貴族領的一般森林。

    雖然騎士和士兵會巡邏至這一帶,不過在進入下個貴族領之前可說是法外地帶。盡管在森林中前進比較安全,但高級的裙子裂開就麻煩了。而且這裏或許是魔物出現的場所。哥布林還好應付,不過若要對付沒遇過的魔物,還是在寬敞的場所比較好。

    「……有人。」

    在道路上前進,晨光升起過了一陣子後,聽見前方傳來類似戰鬥的聲音。不過我在意的不是這個。我在道路正中央停下腳步後,接著從森林中出現拔出劍、匆忙走出的三名骯髒的男人。

    「喂,那個女的──」

    咻!!

    我用藏在左右袖子底下的投擲小刀射穿遠處男人的咽喉,在話說完前,他已經被輕易奪走性命倒地了。

    ……還有兩個人。

    「喂、喂!?」

    看著突然倒下的男人,剩下的兩人發出困惑的聲音。

    戰鬥力都是60左右。從狀況與裝備考慮,他們都是山賊吧?當然也有可能弄錯,不過在這種遠離城鎮的道路上埋伏似地隱藏身形,看到小女孩就拔起武器逼近時,我就判斷他們是敵人了。

    「他、他死了!」

    「什麽,是這個小鬼殺的嗎?」

    「等、等等,那家夥很怪!」

    一個男人甩開同伴阻止他的手,沖了過來。不過──

    (……太慢了。)

    動作好遲鈍。他沒有戰鬥類技能吧?現在我雖然用身體強化讓體感時間延長兩成左右,在使出技能前,連步伐都踏不好的這個男人,看在我眼中動作非常「慢」。

    「──【觸診】──」

    「呀!?」

    男人原本充滿憤怒朝著我襲來,卻突然松開短劍,壓住單眼。沒有疼痛和傷害,只是突然「眼球被摸了」讓男人混亂而停下腳步,那瞬間我沖了出去,用黑色匕首輕碰般割開男人頸部。

    還有一人。我在傷口噴出鮮血之前從一旁跑過,逼近最後一個男人。

    「這小鬼是什、什麽人啊!?」

    轉眼間兩名同伴被殺,最後一個男人混亂地大叫,丟下生鏽的手斧,難看地朝著前方有人戰鬥的方向逃出。

    「…………」

    我原本想朝著他的背影投擲小刀,途中停止了。依我的投擲技能,最多只能在五公尺內命中瞄准的地方,距離再長的話,即使命中,傷害也會降低。

    我從最初殺掉的男人身上回收投擲小刀,用男人的衣服擦拭血後,翻遍男人的行李,確認他沒有攜帶表明身分的物品後,再追上逃跑男人的蹤迹。

    一般而言,此時不會追逐已經逃走的山賊蹤迹。因爲即便一開始情勢有利,對方逃走後如果去找同伴,有時也會形式逆轉。

    由不得大意。由不得輕忽。能下手時就確實殺掉。不過,男人逃跑的前方,他的同伴正與「某人」戰鬥。雖然與我無關,但對那些人而言,感覺就像我把敵人趕跑後丟給他們處理吧?若那些人很強則無所謂,但我可不想在他們輸了後,導致怨恨我的所有敵人都跑來追我。

    ……沒辦法。爲了以防之後引起問題,我追上逃跑的男人。

    ***

    這個春天,有三名少年成爲了冒險者。三人都是服侍男爵家的隨從家系的孩子,他們都不是長男,放棄成爲下一代隨從,在被趕出家門前離開了故鄉。

    即使繼續待在家鄉,頂多成爲男爵家的士兵吧?爲此自小接受戰鬥訓練,在十四歲左右成年前,獲得戰鬥技能的他們長高了,結果選擇踏上冒險者的道路。不過,北部最大都會的丹多魯沒有新人冒險者的工作。就算有也淨是些打雜工作,少年們認爲那樣無法活用自己的力量,爲了狩獵魔物,朝著魔物棲息的地帶──位於國境的貴族領旅行。

    年輕的他們即使接受過戰鬥訓練,也沒有殺人的經驗。就算這樣,他們以爲能夠輕易擊退襲擊而來的山賊。不過,現實沒有他們所想的那麽簡單。

    受糧食困擾,原本是村人的山賊的戰鬥力不過60。雖然少年們擁有將近100的戰鬥力,不過對上人數三倍,又因務農培養出體力的山賊們的猛攻,少年們逐漸被逼到絕境。

    在戰鬥過程中,敵人人數又增加了。負責把風的那名山賊原本相當混亂,轉頭看向他的山賊頭子看著朝這裏走來的人影,浮現猥亵的笑容,而少年們中唯一能用《鑒定》的那名少年,看到她的模樣與戰鬥力後很失望。

    那名人物身穿貴族隨從般的高級連身裙,是名年幼的少女。

    外表看起來約十歲左右,不過從那洗煉的行爲舉止來看,年紀或許更大。不過引起他們和山賊頭子興趣的是她身上的「氣質」。

    可稱作美少女的五官帶著怠惰的氛圍,莫名「有股氣場」的那名少女,只看一眼就讓他們覺得在不久的將來一定會變成美女。

    山賊頭子笑了,因爲覺得賣掉她可以賺一大筆錢。而少年們感到失望,不僅因爲少女無法當作戰力,甚至會妨礙他們戰鬥。

    少女的戰鬥力與少年們同樣約100左右,恐怕是個魔術師吧?敢獨自一人走在路上旅行,或許對自己的身手有自信,但不過有錢而隨便學學的低級別魔術師在戰鬥中派不上用場的情況很常見。況且她從外表就是個連蟲子也不敢殺的楚楚可憐少女,因此原本期待有人可以幫助他們的少年們非常失望。

    那些少年和山賊都用自己的基準思考,徑自期待,徑自失望。不過年幼少女採取的行動,破壞了他們所有人的常識。

    一開始沒有任何人理解發生了什麽事。少女只是輕輕揮個手,逃跑的男人頸動脈就噴出血倒下了。

    所有人不禁停止行動,其中唯有少女一人朝著這裏繼續走過來,她又揮動了手,割斷在她附近的山賊脖子,其眼睛被刀刃刺中,整個人倒地,接著所有人終于理解了這是少女施展的「攻擊」。

    「殺、殺了那個小鬼!!」

    山賊頭子怒吼,其他山賊紛紛行動。不過,只有少部分人與山賊頭子同樣憤怒,大部分人都嚇破膽了。山賊終究只是失去生存之處的前農民。缺乏正經活下去的韌性而選擇輕鬆道路的那些家夥沒有一起行動,畏懼著邊行走邊毫無感情殺人,不曉得是何方神聖的少女。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山賊一邊大喊一邊沖過去,用短劍揮向她,那名少女折斷上半身似地躲過那把刀刃,從腳邊拿出黑色匕首,起身時同時割斷失去平衡的那個男人的脖子。

    那個男人倒地前,少女念念有詞,附近的山賊吃驚地遮住雙眼,少女一個踏步,用匕首從下顎貫穿他的腦門。

    令人膽寒的是,少女完全沒有奔跑過。明明看起來就像緩緩走路,卻滑步般躲開那些山賊的攻擊,霎時往前斬殺對方。

    到了這一步,終於有兩個山賊同時聯手攻擊。不過那一瞬間,少女的裙子輕輕飛起,男人們的視線霎時被吸引過去時,那兩人被投擲小刀貫穿眼珠與喉嚨後倒下,少女以不可思議的表情盯著他們的樣子。

    那表情彷佛在說「我無法理解爲什麽這種程度就死了」,注意到這點的少年們臉色變差。

    少女出現後,少年們也無法加入助陣。老實說他們太害怕了,無法接近少女身邊。爲什麽能輕易殺人?人類這麽簡單就會死掉嗎?戰鬥力分明與自己相當,少女的刀刃卻不帶一絲迷惘,輕易殺死自己連一人也無法殺掉的山賊。

    那些少年害怕走到少女面前,會與山賊一樣輕易被奪走性命。

    「……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麽贏得了啊!!」

    剩下的山賊只剩四人,他們終于領悟到情勢不利,有兩個山賊逃跑了。

    「你們──」

    咻!!

    下個瞬間,逃走的兩個山賊背後被投擲小刀刺中,倒在地面發出悲鳴。

    看著小刀飛過來的方向,正好看到少女掀起的裙子輕飄飄地落下,還沒空理解那個意思,少女已用匕首割斷附近錯愕的男人脖子。

    「你、你……」

    現場只剩一個年約五十的山賊頭子,他的腰使不上力,一屁股坐在地面。

    這個男人因爲擁有部下才當上山賊頭子,在前農民組成的山賊中威風凜凜的男人面對比自己強大的真正戰士,爲了諂媚逢迎,露出痙攣的討好笑容。

    咻!

    沒有人會殺害喪失戰意的人吧?但是少女的表情絲毫沒變,用匕首割開了山賊頭子的頸部。

    少女也沒看著緩緩倒下的山賊頭子到最後,靜靜地撿起放下的皮箱,朝著這裏走過來,她不經意地將視線轉向那些少年,又露出不可思議般的表情。

    少女沒有對由于恐懼,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的少年們出手,直接通過他們身旁,給背部被貫穿後發出呻吟的那些山賊最後一擊。

    那些少年目送著就這樣步行離開的少女嬌小的背影,被山賊們的屍體圍住,好幾個小時無法動彈後,終于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子。

    「……回鄉下吧。」

    那些少年見過了真貨,直接改變志向回到故鄉,在那之後再也不打算拿起劍了。

    ***

    「霍斯,你怎麽看待那女孩?」

    「……請容許我報告。」

    艾莉雅離開湖畔城堡兩天後,這個國家的宰相兼暗部室長的梅蕗羅茲邊境伯到達,在城堡內一室聽取賽拉祖父霍斯的報告。

    「那個女孩確實擁有讓人認爲是大小姐的『記憶』。那些情報與我們的調查有許多類似之處,考量這一點的話,我判斷有很高的機率是大小姐留下來的女兒。」

    梅蕗羅茲邊境伯貝爾特收到的報告,指出發現與騎士見習生私奔後行蹤不明,被魔物襲擊後死亡的女兒的孩子,而爲了確認那名女孩就是真正的孫子──「艾莉西雅」,便將知道孩子的母親,即女兒長相的霍斯送過去調查。不選在王都或當地,而是其中間地帶的丹多魯這裏聽取報告,是因爲如果被人發現那孩子是真的,就有可能被盯著梅蕗羅茲家督的妻子一族和政敵盯上。

    「如果只是這點情報,我就不會特地前來見你了。我想問你本人對于那女孩的印象。」

    「……老實說,她是個美麗的女孩,但與大小姐給人的印象不同。而且女孩的發色是接近紅色的金發,與冠上月之薔薇(梅蕗羅茲)女系的『帶桃色的金發』並不一樣。」

    「是嗎……」

    彙整手中的情報後,結果位于接近白的灰色地帶。不過,印象卻是接近黑的灰色地帶。雖然已有情境證據,倘若宗主認同就能夠斷定爲當事人,但貝爾特總感到哪裏不對勁。

    應該說直覺嗎?倘若那名少女擁有貝爾特女兒持有的「戒指」的話,幾乎就能笃定是她,但相對來說只有情境證據,完全沒有物理上的證據,更讓貝爾特猶豫不決。

    「老爺不親自去見她一面嗎?」

    「時機未到……」

    霍斯的話令貝爾特搖頭,視線移到放置于桌上的桃色繩子。

    那是賽拉帶過來的,某個女孩用自己頭發編成的繩子,聽說那名女孩的眼神給人的印象與貝爾特如出一轍,且擁有桃色頭發,這是對女孩說過已丟棄後私下回收的物品。

    雖然這些頭發已經傷痕累累,也失去光澤,但確實很像貝爾特記憶中女兒的發色。而且那個女孩才七歲,年齡也一致。然而,年僅七歲,她如何學到獨自討伐大哥布林和級別3盜賊的力量?與專職主婦的母親和身爲士兵的父親度日,過著普通生活的女孩不可能擁有這種力量,如此一想,七歲也令人感到可疑。

    「……霍斯就按照計畫,成爲孤兒院的管理人,監視那個女孩吧。還有,派個高手去這個發繩的女孩身邊,確認她是否有隱藏的物品。」

    「要讓賽拉過去嗎?」

    「不了……如果繼續讓賽拉離開王都,王妃宮的警備就會出問題。就算這樣,也不能派無法信任的人過去……」

    看著說到這裏而陷入沈思的貝爾特,已退下第一線的霍斯也同樣絞盡腦汁,想到一名男人。那個男人多少有堅持己見的一面,不過年輕時展現的過激行爲舉止已經隨著年齡增長冷靜下來,雖然不能說是最適合前往迎接孩童的人物,但他對國家的忠誠心不需要懷疑,在這一帶的高手中,沒有比他更適合勝任的人了。

    「那麽……就讓葛雷蔔返回王都前,派他去工作吧。」

    我從丹多魯領出發後,約經過三周,抵達位于克雷迪爾王國幾乎最北部的賽雷斯男爵領。

    旅途中多少被人纏上,但並沒有發生值得一提的事。不過,我不但是女生,又是個孩童,因此比起骯髒的流浪兒時期,感覺更容易被壞人和好人纏上了。我還無法正確判斷他人的善惡。畢竟就算一開始很普通,也有人會突然在自己露出弱點時襲擊而來。

    所以我在旅程的後半段,爲了不讓人看出性別,在途中的鎮上買了男襯衫和隱藏腰圍的寬松褲子。一枚半銀幣就當作必須支出吧。

    季節即將進入夏季。克雷迪爾王國即使冬天也不會下雪,夏季氣候炎熱;然而此處位于北方,有條河川將城鎮分爲南北,因此走在這個鎮上,吹來的風令人感到涼爽了點。

    「好大的城鎮……」

    雖然領地本身比我過去居住的荷拉斯男爵領還小,不過大部分的城鎮和村莊都位于水邊,以利用從北方可見的山脈流下的河川的水資源。因爲如此,大城鎮都集中于這一帶,位在中心的賽雷斯男爵居住的城鎮,給人的感覺比荷拉斯男爵領更熱鬧。

    那是條大河,也有搬運物資用的大船。不過卻沒看見在這種水邊的城鎮中常見的漁船和小船。是否因爲河川流速比想像中快才沒有船呢?我在攤販購買保存糧食時向老板詢問,結果他說水量多是因爲這個季節雨量大,而沒有漁船,是因爲從魔物棲息地流過的河中,偶爾會出現魔物。

    水棲魔物很少出現。即使如此,在水邊捕魚的漁夫,每年也會出現幾名被害人,因此在河川內遊泳似乎等同於自殺行爲。

    我在工作前稍微打聽了一下,幾乎每個人都知道約半年前左右出現在城鎮的「怪客」。不過內容衆說紛纭,有人說是男人,也有人說是女人。有人說是老人,也有人說是孩童,說法完全不一致。

    接著我試圖調查城鎮外的狀況。到了這一帶,城鎮周圍也有魔物出沒。而且城鎮就這麽大了,鎮外也非常遼闊,四周可能有盜賊團躲藏。

    那個女人的魔術師父就住在這個鎮外的森林外圍。由于離這裏有段距離,我還不打算過去,但我考慮在森林中找個安全的場所當作據點,把還給那位師父的藥草書等不該弄丟的物品藏起來。

    雖然無法仔細調查,但我認爲離城鎮不遠處,河畔的森林應該是不錯的地點。只要從人煙稀少的河畔通過,就不需要走大門支付一枚銀幣。雖然有遭遇水棲魔物的危險,不過每年只出現幾次的話,遇到的機率不高,現在的我也能用隱匿逃脫。

    「……就這裏吧。」

    我挑了森林中一棵位在日照充足之處的大樹當作臨時據點。我不是爲了居住而考量日照,這是因爲魔物不太接近這種場所。我砍倒好幾棵筆直生長的灌木,放在樹上的粗樹枝上後用藤蔓綁住。以防萬一,我焚燒除蟲草,把野生動物討厭的毒草汁塗在樹上的話,就不用擔心藥草被老鼠咬了……大概吧。

    在太陽下山前,我探索周圍一帶,找尋藥草類。我現在已經學會【回複】與【治愈】,藥草類並非必需品。不過,即使沒有煉金術技能,把毒草內部磨成粉,也有一定的效果,因此我采集一些後吊在樹枝上。

    太陽也下山了,我用濕布擦拭身體後爬上樹木。我躺在橫放在樹枝間的木頭上,只吃了黑莓與黑麥面包,從樹葉的縫隙間看著星空。

    我還不夠強。我確實打倒了級別2的山賊頭目和大哥布林,甚至能夠打倒大我一階、級別3的盜賊。不過每場戰鬥都是勉強獲勝,還沒有到達我追求的強大。

    主要戰鬥力的《短劍術》。

    用于格鬥與回避的《體術》。

    進行遠距離攻擊的《投擲》。

    操作擺錘的《操線》。

    恢複身體的《光魔術》。

    操作幻惑的《暗魔法》。

    在身體強化和戰技用上的《無屬性魔法》。

    操控這些技能的《魔力控制》。

    潛入黑暗行動的《隱匿》與《夜視》。

    發現敵人,避免被突襲的《探測》。

    用毒的我所需的《毒耐性》。

    我已經學會在戰鬥中預設會使用的基本技能了。

    我是女生,又是個孩童,在近距離戰鬥輸給男人一截,然而並非贏不了。即使擁有相同技能,根據用法與熟練度,也會呈現相當大的差異。現在要磨練這些技能,並把我本身當作一把「利刃」打磨鋒利。

    早上在太陽升起前,我就清醒了。我確認四周沒有其他氣息後,從樹木上下來,用生活魔法【流水】與肥皂仔細洗了頭發,用布擦拭身體後調查裝備。

    我在薄襪子上套上綁帶短靴,小腿肚上各挂一把黑色匕首與細匕首,大腿上用皮繩綁住八把投擲小刀。穿上襯衫後,套上長襬的黑色連身裙,各藏一把投擲小刀與擺錘在袖口內。

    我用賽拉教我好幾次的技巧整理頭發,弄平衣服的皺褶後,把身上的行李裝在包包後藏在樹枝上,只把基本的行李裝在皮箱後前往鎮上。

    進入城鎮後,好幾道視線看著穿著截然不同的打扮、頭也不晃動而筆直步行的我。若不換上這身衣服,實在無法前往拜訪貴族家,不過這身打扮果真相當引人注目。即使如此,我總算到達賽雷斯男爵的宅邸,我把丹多魯家的介紹信給守衛看後,男人微微瞪大眼,便跑向玄關,我數到兩百左右等著,守衛便帶著上了年紀的管家回來了。

    「我看到介紹信了。的確是丹多魯家的介紹信。來,請進吧。」

    「打擾了。」

    進入宅邸後,好幾名傭人用微妙的視線看向我。我不曉得那種視線的意思,前往宅邸深處後,首先要介紹家人給我,因此便來到男爵的執勤室。管家敲門後進入裏面,接著看似強硬的中年男人有些浮躁地前來見我。

    「介紹信提到,丹多魯家要我雇用你一段期間,擔任照顧女兒的女僕。莫非你就是……」

    立場上,我的設定是從孩提時期就服侍于丹多魯家,只是個年幼的女僕。

    因爲我還是個孩童,即使奇妙的組織派我來解決問題,一般人只會感到可疑吧?所以就事先決定以普通女僕的身分潛入,暗地裏解決問題,不過男爵曾向丹多魯家求助,似乎隱約察覺被派來的我的真面目……不對,就是要讓他察覺,因而調整一些情報泄漏給男爵吧?

    若一開始便說我是爲此而來的話,他只會懷疑還是孩童的我,但若爲自己想出的結論,就不會懷疑。因此我也應該演得像樣一點。

    「男爵大人,請不要深究。」

    「也、也是!我很清楚。來,我來介紹女兒瑪麗亞。」

    似乎挺滿意我的回答,男爵毛毛躁躁地叫管家找來男爵千金……不讓我親自過去沒關系嗎?

    前來的瑪麗亞大小姐今年十二歲,不過大概魔力不多,外表與實際年齡差異不大,看似十三歲平民的外表吧。雖然是個恬靜又可愛的人,但果然因爲怪客問題感到煩惱,看著我的眼神帶著一絲膽怯。

    「請您多多指教,瑪麗亞大小姐。我是艾莉雅。」

    「好、好的。請多指教了。」

    總之我的工作就是幫忙照顧大小姐的上了年紀的女人。這位家庭女仆似乎與方才那位管家是夫妻,全家都在侍奉男爵。

    帶我參觀宅邸,向所有傭人打過招呼後,我終于理解他們樣子奇怪的理由。

    宅邸的傭人有那對夫婦與女仆共四個人。另外有園丁和兼任守衛的男粗工共三個人、兩名廚師,真的只有這點人。雖然我只見過僅前來靜養就動員將近一百名的傭人和護衛的「公主大人」,不過在地方僅有男爵身分的貴族家,一般似乎都只有這點傭人。

    丹多魯邊境伯的千金也和愛蕾娜差不多吧?即使是個孩童,「由上級貴族家介紹來」的我,是否會斥責鄉下人魯莽的舉動,就是他們害怕的原因吧?
    ……唉,無所謂。我不曉得面無表情是否也是讓他們畏懼的原因,不過沒有多余的幹涉,我也比較好行動。

    我這麽想著,一邊幫忙一邊調查宅邸時,注意到接近的氣息。

    「喂,那個女仆!就是你讓姊姊害怕的嗎?」

    我聽見聲音而回頭一看,眼前是長得極像男爵千金瑪麗亞,約十歲左右的男生。假設少年是瑪麗亞的弟弟,表示他也是貴族,可是……從短褲露出的腿部,膝蓋滿是擦傷,臉頰和鼻子也有傷口,先別管服裝,與其說是貴族子弟,更像是路上常見的頑皮小孩。

    「喂,別沈默,說點什麽啊!」

    「……請問是瑪麗亞大人的弟弟嗎?」

    「沒錯。你來了之後,姊姊和其他人都變得好奇怪!如果你是壞人,我就要打倒你!」

    「你對身手有自信嗎?」

    「沒錯,我可是這一帶的老大喔。連奇可和哈利都打不過我!」

    ……那誰啊?唉,我大概看出他的經歷了。就算是貴族,邊境這一帶的貴族孩子並不多。頂多是統治城鎮或村子的准男爵、騎士的孩子,即使如此有十個人就很多了。這麽一來,玩伴就是隨從的孩子或士兵的小孩,說到鄉下地方,與市井小民之間的距離較近,或許他玩耍的方式和平民一樣粗暴吧?

    不過這樣就好談了。即使我想詢問內情,別說大小姐了,連同事的女僕都不敢接近我,我正傷腦筋。正好來了個多少粗暴對待也不會抱怨的對象。

    「幹、幹嘛?要打嗎?」

    我重新正面朝向他,對此少年握住拳頭擺好架式。我沒理會,揮動手指示意他跟過來後,背對他走了起來。

    「跟我過來。帶路。」

    「咦……啊?等等!」

    他的腦袋來不及處理粗魯的命令嗎,少年發出不成話語的呻吟,回過神後慌張地追上先走出去的我。

    「喂、你不過是個女仆!」

    少年的手碰到我的肩膀。不過,我在他的手抓住我的肩膀前躲開了,輕推少年的胸口,把他逼到牆邊──

    咚!我將手掌拍向他臉龐邊的牆壁,同時近距離瞪著他的眼睛。

    「你想救姊姊吧?如果想這麽做,那就幫我。」

    「…………」

    在約十公分的距離瞪視幾乎同等身高的少年的臉後,不知爲何他睜大了眼,紅著臉頻頻點頭。

    「也就是說,不知道『怪客』什麽時候會出現嗎?」

    「沒錯。有時三天左右來一次,也有一個月左右都沒出現的時候。之前曾拜托其他貴族介紹的魔術師擔任護衛,當時完全沒有現身……」

    不知爲何突然乖乖幫忙的少年,告訴我「怪客」出現的時刻。

    少年的名字叫羅迪,是這個家的長男。成長較快的貴族外表約十歲左右,因此原本以爲年紀和我差不多,不過他今年九歲了。……原以爲是個頑皮小鬼,結果比我年長。不過我再幾個月就八歲了,所以和他沒兩樣。

    他分明和姊姊瑪麗亞同樣都是貴族,身高卻沒多少成長,不過他們倆似乎沒有魔力類技能,這似乎就是魔力值低的原因。

    我思考爲什麽貴族的差異這麽大,結果從「知識」浮現新的情報。

    無論是爲了學習教養或者魔術,需要有合適的環境。像我這種孤兒沒有接受教育,是因爲所處的環境用不著學習並非生活所需的教養,而孤兒以活下去最爲優先,接著要求的就是富裕。不過,沒有受過教育的孤兒並不曉得變得富裕需要教養。所以將環境打造成可獲得教養的優先順序就變低了。

    也就是說,爲了獲得教養,需要「富裕」的環境。唯有能夠打造這種環境的人才能讓下一代也獲得富裕,這種狀況造成這個國家只有上級貴族能獲得更多的力量。……都有這些「知識」了,那個女人明明也認真念書就好了。

    我與男爵家的嫡子在宅邸中步行,其他傭人又用微妙的視線看向這裏。

    結果,由于這個男爵家沒有孩童穿的女仆裝,因此我的打扮暫時只能在穿來的連身裙外套上圍裙而已。爲了侍奉公主而穿的女仆裝與男爵家的女仆裝材質當然不同,或許這也是我被敬而遠之的原因之一。

    「羅迪曾聽說瑪麗亞大人爲什麽被襲擊嗎?」

    「……爲什麽只對我不加敬稱啊?」

    「快說。」

    「我、我知道啦……」

    根據羅迪的說法,怪客在半年前左右出現在這個鎮上。盡管尚未出現死者,但被襲擊的人們都受傷了,好像也有人受重傷。

    那名怪客約三個月前開始執著于瑪麗亞,從那天起,一到晚上就會在房間附近留下「血手印」,然而尚未對她造成危害。不過,由于那個手印逐漸接近,男爵家很在意總有一天瑪麗亞會被襲擊吧?由于對方好像是個人類,這樣下去這種狀況也極可能對瑪麗亞的婚約造成各種問題。

    雖然葛雷蔔認爲管轄不同,用不著出手解決也無所謂,不過要解決的話,就盡早執行比較好吧。可以的話,我想在下次襲擊時分出勝負。

    不過既然想這麽做了,我便開始在意起怪客的「目的」。爲什麽對方襲擊鎮上的人,卻唯獨不立刻襲擊瑪麗亞呢?雖然聽說被襲擊的鎮民,以及怪客來訪的時段沒有一致性,但果真如此嗎?

    只要曉得敵人目的,就容易預測行動,也能夠推測弱點和真面目。然而,過去好幾名官員和魔術師曾經進行調查,卻完全不曉得其真面目和目的。怨恨、政治因素、單純愛上瑪麗亞了等等,雖然用人類的理由可以建立各種推論,不過每一種推論皆沒有證據可予以證實。那麽我應該從其他觀點調查才對吧……反正我原本就不太懂人際關系的幽微細節。

    調查的魔術師,從留下的手印發現魔力的痕迹,認爲怪客也是個魔術師。

    那些傭人未曾目擊過,但據聞瑪麗亞曾經看見「肥胖男人」。鎮民的證言也提到肥胖男人和老人,因此現在怪客的真面目能夠推測是可用魔術改變外表,至少爲等級4的暗魔術師,或者由組織的多名成員出手的犯行。

    「…………」

    不過是這樣嗎?如果是多人下的手,應該容易留下持有物和足迹等證據才對。魔術師也一樣,若使用強力的魔術,應該會留下痕迹。若用屬性魔術的話,就會留下其屬性的魔素。等級1或2的魔素馬上就消失了,但那個女盜賊施展魔術後,土屬性的魔素暫時殘留在現場好一陣子。我的眼睛能夠「看見」其殘留魔素的屬性。不過現在別說看見了,暗屬性的魔素感覺並不多。

    「跟我說家人的魔力屬性。」

    「父親是風,母親是水,不過我和姊姊都還不會用喔?」

    「生活魔法呢?」

    「我想想……姊姊應該是水吧?」

    這和我的調查一致。這間宅邸有許多風和水系的魔素殘留。

    縱使魔力值不高,只要人生活于此,就會留下許多那個人的屬性魔素。而就我看見的,這間宅邸留有大量的水系魔素。看這情況……得重新調查一遍鎮上了。

    「……聽說你爲了我正在調查。」

    我來到男爵家工作後第五天。這幾天避著我的瑪麗亞,對在她房間更換布類制品的我開口說道。

    「是羅迪……大人說的嗎?」

    「那孩子似乎非常喜歡你呢。他說要保密喔,開心地和我分享這些事。」

    由于弟弟接近我,所以瑪麗亞也不害怕我了嗎?她開心地微笑著。不過這樣可沒有「保密」呢。男生也有自尊,所以我原本認爲他不會對任何人說輸給了我,又是威脅對方後反而對我卸下心防嗎……

    「我……能夠得救嗎?」

    「運氣好就能得救。如果相信哪個神明,請對祂祈禱吧。」

    「……是嗎?」

    我刻意撂下的話令瑪麗亞呢喃後,她擡起憂郁的面孔露出淺笑。

    「那麽,我就和你向同一個神明祈禱吧。」

    「…………」

    這一天晚上也和昨天一樣,我對宅邸的排水系統用了生活魔法的【流水】,讓這些水流進去。昨天沒有成果。不過昨晚釋放的【流水】的水,應該已經流到排水孔後到達「那家夥」的所在地才對。

    我在宅邸中四處走動,找尋許多水屬性魔素殘留的場所。

    這間宅邸有許多水之魔素。由于其影響,所以瑪麗亞的房間每天都要更換布類制品,但其實不是這樣。不是因爲水屬性的魔素多,而是因爲瑪麗亞的水屬性強大。

    瑪麗亞的魔力值並不高,所以沒有人發現。不過我能看見魔素的「顔色」,注意到瑪麗亞被非常濃密的深藍色般的水之魔素包圍著。

    恐怕她從明年進入魔術學園就讀後,其才能將一鼓作氣開花結果吧?然而,留在宅邸的魔力並不是她的。

    雖然怪客出現的時間不定,證言卻一定指向「暗夜」。暗夜……月亮和星星都被遮住的夜晚。在陰天和下雨等濕度高的日子,那家夥就會現身,而遭受襲擊的所有被害人都擁有水屬性。

    怪客約半年前出現時,河川曾經泛濫,當時爲了抑制那股水的精靈力,似乎在河川架設了簡易的結界。結界本身並沒有長期架設,立刻就被解除了,但結果讓被迫與水分離的「那家夥」陷入瘋狂。

    怪客在尋求水屬性的魔素。由于瑪麗亞水屬性濃厚,至今怪客只獲得長年生活留下的魔素殘渣就離開了。不過魔力值低的瑪麗亞的魔素殘渣量越來越少,而怪客也越來越接近瑪麗亞身邊。

    已經過了雨量多的季節,那家夥現在饑餓無比。因此我繼續流入【流水】的魔素,吸引對方主動上門。

    「在那裏!」

    我在排水系統上丟石頭,爲了避開石頭而跳躍閃躲的「某個東西」貼到牆上,解除隱藏外表的水之薄紗。

    貼在牆上的是個濕漉漉的肥胖男人。他的外表就像溺水而死的屍體般膨脹,身上好幾處的肉宛如從內側破裂般裂開,流出濃厚的血與水。

    他不是活人。也並非不死生物。爲了防止蒸發而寄居在屍體上,其真面目恐怕是──

    「……瘋狂的水精靈……」

    我喃喃自語,被看破真面目的浮腫屍體轉動混濁的眼睛看向我。

    怪客的真面目不是人,而是「魔物」嗎?我從殘留的魔素和狀態如此推測後,在冒險者公會購買情報,認爲他不是在這一帶出沒的水之魔物,而是發瘋的「水之精靈」。我希望這個預測落空,不過不好的預感經常命中。

    ▶水之下級精靈

    【魔力值:337/503】

    【綜合戰鬥力:371/533】

    【※狀態:瘋狂】

    就算是下級,精靈是非常不好對付的對手。一般而言,不常有人與操控世界真理的精靈敵對,不過像這次被迫從其屬性源頭分離,或者召喚的術者死亡導致無法返回精靈界的精靈會呈現「瘋狂」狀態,爲了奪取魔素,開始襲擊人類和生物。

    一般下級精靈的綜合戰鬥力約500左右,換算成魔物爲級別3的上位種,不過精靈相當于討伐難易度級別4,冒險者公會也建議討伐時要帶著至少兩名魔術師,隊伍高于級別3。

    這是因爲物理攻擊對並非物質界的生物,而是精神生命體的精靈幾乎無效。

    就算這樣,發動攻擊的這一方那股「打倒」的意志力與精神力,能給予對方一成左右的傷害;但可說是精靈體力的魔力每幾秒就會恢複1點,因此戰士職業沒有對抗的手段。

    而屬性魔術則對同屬的精靈完全無效,反而會使對方的魔力恢複。因此與精靈戰鬥的情況下,要找來攻擊魔術的屬性與該精靈不同的魔術師,必須在短時間內強硬地打倒對方。

    因此這場戰鬥,我並不打算將這個城鎮的士兵牽扯進來。縱使能夠給予一成左右的傷害,低等級的攻擊也無法造成傷害。雖然或許可以把他們當作肉盾,但重要的是若好不容易削弱的精靈魔力因士兵的襲擊而恢複,或者害怕的士兵擅自行動而毀了我的陷阱,反而更加棘手。話雖如此,只要聚集更多人,總有辦法對付,不過我爲了瑪麗亞的婚約,不想把事情鬧大,因此不想找來許多幫手,也不想讓多名被害者出現。

    我也不想積極與這種對手戰鬥。不過,確認完精靈的魔力值後,如我所料,魔力值尚未恢複。如果想要魔素到襲擊他人的地步,表示維持存在的魔力消耗了,甚至無法恢複吧?這麽一來無法使用攻擊魔術的我也能戰鬥。畢竟只要闡明對方的真面目後有了超過一天的時間,就能做好充分的准備。

    「────!」

    水精靈潛伏的腫脹溺水屍體張開口,噴出大量的水。

    大概是【跳水(splash)】之類的等級1水魔術的魔法版吧?具有中等速度,兼具物理和魔力兩種攻擊力,容易使用,但僅具有我快速躲在樹木後方就能防禦的攻擊力。

    面對物理攻擊沒效的精靈,魔術以幻惑與恢複爲主的我,沒有傷害他的方法。不過我有補強的「知識」與活用知識的「智慧」。

    「──【硬化】──」

    我對藏在矮樹下的「黏土小刀」施加生活魔法【硬化】,向他射出。

    『────!』

    水之精靈也知道那是「什麽」吧?他操作貼在牆上的溺水屍體,用染血的手印在牆上留下痕迹,同時避開攻擊。對方躲開我一開始投擲的石頭,也閃開了黏土小刀,因此我確信這種「攻擊」有用。

    在那個女人的知識中,有種叫做「五行」的概念。水澆熄火,火融化金,金斬斷木,木根掘土,土止水淹。雖然不見得可全應用在這個世界,不過在魔術的世界也有種說法是火的相克屬性爲水,光與暗互相抵消,因此我認爲若爲水的相克屬性,用少量魔力就能夠給予傷害。

    雖然我不會用土屬性的魔術,不過能夠使用生活魔法的【硬化】。若爲縮短效果時間,加強土屬性的黏土武器,應該能一點一滴削弱水精靈的魔力。

    我撿起黏土的小刀,施展【硬化】後投擲。躲在人肉軀體中的水精靈在空中無法躲開小刀,被削弱存在的水精靈再度用【跳水】攻擊,但我滾向一旁躲開了。

    不要著急。不要過度追擊。也不要進入敵人的攻擊範圍。我與新手的人類魔術師不同,只要拉開距離,就能勉強躲開單調的攻擊魔法。

    我用鑒定觀察後,瘋狂水精靈的魔力已經減少四成左右。我用黏土小刀可削弱約5點魔力。水精靈用魔法頂多消耗到10點,但也並非追不上的數值。

    『────!!』

    水精靈全身散發強大的魔力。我感到與女盜賊使用等級3魔術時同等的魔力而拉開距離,同時水精靈發射魔法。

    他射出直徑兩公尺長的水球,橫掃整修漂亮的庭園灌木。

    雖然沒有直接命中我,但我也被卷入四散的水流,被沖走幾公尺遠。

    那是相當于火魔術【火球】的水魔術嗎?雖然沒有像【火球】那般廣範圍的傷害,但地面一瞬間充滿泥濘,妨礙了行動。

    『────!』

    「──【硬化】──!」

    水精靈對不能行動的我釋放【跳水】,我立即用【硬化】讓腳下變硬,即便滿身泥濘也回避了攻擊。

    普通地受到了傷害。雖然幾乎沒有外傷,感覺體力被削弱兩、三成,我做的黏土小刀也變成泥土後消失了。不過,施展了大型魔法的水精靈,魔力應該減弱到只剩一半才對。

    我將纏在腳上的裙襬撕開到大腿的位置。一邊確認身體的肌腱和肌肉不痛後,一邊站穩後離開泥濘,接著聽見好幾道從宅邸傳來的聲音。

    「什麽聲音!」

    「庭園……」

    「艾莉雅!」

    那發水魔法的聲音比預料中還大聲,除了守衛,連羅迪也趕過來了。就算這裏是宅邸中最容易引來人的場所,卻比我想像得還更早被發現。

    雖然想對羅迪說別來,或許對他只有反效果。原本想盡可能在被其他人發現之前削弱敵人更多的力量,這也無可奈何。雖然早了一點,但進入作戰的第二階段。

    「……【流水】……」

    我使出爲了加強水屬性而縮短效果時間的【流水】,原本看向闖入者的溺水屍體轉而看向我。此時讓他盯上羅迪或瑪麗亞就白費工夫了。我爲了讓水往下流而跳上圍牆,轉頭後對一瞬間對上視線的羅迪搖頭說「別跟過來」。接著展現水之魔素後跳下圍牆,感受到水精靈的氣息從背後追了過來。

    我奔跑在深夜黑暗的街上,在人煙稀少的地區爬上屋頂,一口氣喝下從口袋拿出的魔力恢復藥水。與那個女盜賊戰鬥之後,我開始攜帶至少一瓶魔力恢復藥水,不過這一瓶就要三枚銀幣,我可不想牛飲。即使如此,喝下之後,至少這一小時魔力應該會逐漸恢復。

    我把沾滿泥濘而變重的裙子裁開到膝上,水精靈的溺水屍體追了過來。

    「──【硬化】──」

    我把割下的泥濘裙襬丟向爬到屋頂上的溺水屍體,妨礙他釋放魔法。不需要破壞溺水屍體的「殼」。溺水屍體可抑制水精靈的魔素消耗,同時也是妨礙水精靈的行動,防止其逃走的「牢籠」。

    『────!!』

    水精靈發出不成聲的叫喊。我無法理解那是對我的憤怒,抑或因饑餓而發出的慘叫,但我連人心都不懂了,並不打算理解非生物的想法。

    然而至少,若你爲了存活而死命掙扎的話,那我就陪你走到死亡。

    水精靈終于領悟到【跳水】會被我躲開,再度使出【水球】的魔法。雖然令人難以躲開的廣範圍魔法可確實擊中我,但這個判斷太差勁了。你以爲我是爲什麽爬上屋頂?

    雖然他釋放直徑兩公尺的水球,但這麽巨大,水的重量會讓其速度不像【跳水】般快。而屋頂有磚瓦建造的煙囪,只要躲在煙囪後方就可避免被直接命中,我也不會被沖走,盈滿的水馬上會從屋頂往下流走。

    無法判斷狀況就是瘋狂非生物的極限。縱使擁有遠遠超越人類的魔力與魔法,若缺乏戰鬥經驗與判斷力就不成威脅。

    不過我也並非毫發無傷。繼續讓水精靈連發大魔法消耗魔力也行,但那樣我自己也會受到不小的傷害,因此開始反擊。

    我和羅迪一起做的黏土小刀化作泥土消失了。不過我還有武器。

    咻!!

    我丟出的擺錘刃劃過溺水屍體的額頭,土屬性與水屬性的魔素相互抵銷。

    對銅幣鍛造的擺錘刃施展【硬化】的效果微弱。不過我將原有的兩個之中被擊潰的刀刃,替換成燒烤黏土後制做的陶器刃。

    即使是低溫燒烤的黏土也可對其用【硬化】,只要對一撞擊就會輕易碎裂的陶器刃使用【硬化】,就能成爲擁有鐵的硬度的武器。

    『────!!』

    我一邊對擺錘重新施加【硬化】,一邊削弱水精靈的存在。

    水精靈也爲了活下去而釋放魔法,有時整個人沖過來試圖殺了我。

    水精靈的魔力也消耗到只剩下三成左右,但我的體力與魔力也下降到接近一半。乍看之下彼此不分勝負,但我只要承受一擊水精靈的攻擊的話,確實就無法戰鬥了吧?

    由不得大意。不要貪心。我唯一的勝利之道,唯有平淡、冷靜且冷酷地不斷削弱他的存在。不過這個時候──

    「──【銳斬劍(vorpal blade)】──」

    突然有道光劍劈過,我未曾見過的【戰技】將水精靈的溺水屍體砍成好幾塊。

    溺水屍體從截斷面流出大量的水,掉下屋頂,其背後的黑暗中,是手持帶著魔力的單手劍,身穿旅服的男人葛雷蔔。

    身爲上級管家的他爲什麽在這裏?從他的個性來看,我不認爲會前來救援。……不對,更重要的是──

    「那是我的『敵人』耶?」

    「是嗎?不過那種東西就讓冒險者公會解決就好。」

    聽見我的抱怨,葛雷蔔這麽回答後,沒有將那把劍收進劍鞘,而是筆直地將前端對准了我。

    「艾莉雅,你是『什麼人』?」

    克雷迪爾王國的暗部組織,有個叫做葛雷蔔的男人。

    他原本不是這個克雷迪爾王國出身的人。他是克雷迪爾北方的宗教國家梵朵拉法國男爵家的孩子,身爲信仰深厚家庭的一員成長,某天他的父親被政敵設計,不僅被趕下神官長的位置,還被關入獄中,再也沒有回來。

    在那之後,葛雷蔔的母親帶著依然年幼的葛雷蔔離開國家,曆經嚴苛的旅程,漂流到克雷迪爾王國。不過由于旅行太過辛勞,葛雷蔔的母親因此弄壞身體,也追隨父親而去了。在未知的土地孤單活下去的葛雷蔔,爲了生存無所不用其極,他怨恨讓自己與家人淪落至這種命運的世界與貴族,一邊努力活下去。

    不過拯救這樣的葛雷蔔的也是貴族。那個男人名爲霍斯,是庫魯蘇人,他與葛雷蔔的父親似乎是朋友,霍斯對年幼的葛雷蔔道歉,說無法拯救他的父母,並把在貧民街過著與罪犯無異的生活的他當作家人迎接。

    不過葛雷蔔拒絕成爲身爲貴族的霍斯的養子,選擇成爲霍斯部下的暗部騎士而戰。

    梵朵拉法國雖爲宗教國家,高層卻很腐敗。這個克雷迪爾王國也有腐敗的貴族吧?不過,得知霍斯和其他安分的貴族沒有被擊潰後,他開始認爲,不同之處在于國家高層──王家的力量。如果王家擁有正確無比的力量,國家就能安穩。葛雷蔔嚴以律己,鍛煉武術與魔術,有時做出違反命令的行爲,出手擊潰可能擾亂國家的「邪惡」。

    他的信念,某種意義上是對于國家與王家的「狂信」。爲了擠出國家病竈中的膿包,縱使他表面上安分守己,其信念也在暗處劇烈燃燒,嚴以律己的葛雷蔔理所當然似地對其他人做出同樣的要求。

    葛雷蔔格外排斥的是讓即使有能力但出身經曆不明的人接近王宮。聽說賽拉爲了公主的警備打算任用孩童,而讓排斥貧民出身的卡斯托洛擔任其負責人的也是葛雷蔔。

    對葛雷蔔而言,貶低統治國家之王家力量的人,即使爲王族也是「邪惡」。

    沒有責任感的正妃養育的怠惰且懦弱的王太子,由于現在依然年幼,尚不考慮排除;不過由扭曲的第二王妃養育,成爲王位繼承爭奪火種的公主愛蕾娜若引發事端,即使葛雷蔔本身將被處刑,他也會果斷地排除公主吧。

    愛蕾娜有個中意的女仆見習生。雖然是維洛帶來的貧民窟孩童,卻擁有勝過貴族的魔力,可單獨擊倒大哥布林的那個女孩讓葛雷蔔留意起她。爲了測試那個女仆見習生,刻意讓愛蕾娜被綁架以觀察她的反應,結果女孩只憑自己的力量,甚至打倒了級別3的盜賊。

    怎麽可能有這種孩童。他不樂見只因爲愛蕾娜看中,就冒著讓這種怪異的孩童進入王宮的危險。

    擾亂國家安寧的人,縱使只是株幼苗,他也不打算放過。總之原本盤算給她工作將她趕到地方鄉鎮,再找個適當的時機處理掉,但此時他所屬的暗部組織,命令他調查該孩童的隨身物品,確認是否帶著「裝飾品」。

    任務也是機密事項,並沒有說明理由。不允許傷害對方而確認隨身物品,說不定那名孩童可能是不可被揭穿身分的貴族之私生子。

    (太危險了……)

    實在過於特異的那個存在,極可能成爲甚至牽扯王族、動搖這個國家的存在。

    若她真的持有裝飾品,若她真的是貴族的私生子的話,無論其出身爲何,葛雷蔔已判斷她是應由自己親手排除的「異物」。

    ***

    「……你想怎樣?」

    在無月之夜的街道,某個屋頂上。突然現身砍了我的敵人,也是我雇主的上級管家葛雷蔔,手持魔法之劍指著我。

    「回答我的問題。」

    「……你不是知道我是『什麽人』嗎?」

    他的肌力到底多強啊,單手持劍的劍端毫不搖晃,看似自然的身體動作,散發著若我做出奇怪舉動就會立刻砍過來的緊繃氣息。

    「艾莉雅……維洛帶來,不曉得從何而來的孩童,能獨自殺害大哥布林,甚至毫不留情殺害高于自己級別的盜賊,是個異常的小孩子。」

    「…………」

    「怎麽可能有這種小孩子?你如何獲得那股力量?在這種年紀,爲何能夠果斷殺人?殺害那名盜賊是爲了封口嗎?你隱瞞了什麽事?爲何貴族對你有興趣?我再問一次……」

    葛雷蔔銳利的視線射穿我。

    「你是什麼人?」

    殺氣震動大氣,我把因此感到膽怯的心靈沈到深處。

   「……你說呢?」

    這家夥知道多少?應該沒有任何人知道我身上有貴族的血脈才對。他僅單純對我的戰鬥力有疑問嗎?但是如果加以說明,省略我的出身的話會不自然。如果被人發現那個女人因此斷定是「我」──那個母親留給我的護身符袋中的「戒指」,我將再次被卷入命運的齒輪之中吧?

    縱使想冷靜判斷狀況,即使如此我多少也著急了嗎,無意識從衣服上碰觸挂在脖子上的護身符袋,結果被葛雷蔔發現。

    「你果然藏著東西嗎?交出來。如果你和貴族有關──」

    「──【幻痛】──」

    我立刻釋放【幻痛】讓葛雷蔔霎時僵住,我趁隙一腳踢向屋頂,開始逃走。即使與戰鬥力有十倍以上差距的葛雷蔔戰鬥,勝算也很低。現在的我別說贏了,連逃跑都不容易,但只要嘗到我的底牌【幻痛】,就能夠制造僅有一瞬間的機會才對。

    「!」

    與其說殺氣,更像是不好的預感使我跳躍閃避,淺淺劃過我肩膀的小刀刺向屋頂,同時聽見的風切聲讓我直接使力旋轉閃避,緊接著葛雷蔔就一腳踢碎了厚實的屋頂瓦片。

    「你果然與貴族有關。無論你是什麽人,不能讓你這種危險的存在接近王家。我要在此解決你。」

    「……爲什麽要殺我?」

   葛雷蔔忍受【幻痛】的劇痛,立刻追趕上來。雖然我思考過上級戰士類的話,或許有人可以忍耐,但他也恢復得太快了。我爲了擬定下一個策略而爭取時間問問題,結果葛雷蔔也有禮地回答問題。

    「這是以防萬一。以防萬一,我會擊潰可能擾亂國家安寧的一切。就像對你友善的那名公主一樣。」

    「…………」

    愛蕾娜嗎……我就覺得她的警備薄弱,是這緣故啊……

    「你去死吧。」

    我右手拔出小刀同時射出,用左手投擲擺錘。葛雷蔔也不慌張,往後退一步躲開擺錘之刃,用手中的劍彈開小刀。

    「唔?」

    射出的第二把小刀跟在第一把小刀的後面擦過葛雷蔔。我趁隙丟出從口袋拿出的小袋子,將粉末撒到四周。

    「毒嗎?」

    葛雷蔔一瞬間看穿,一邊按住口鼻,也一邊沖過來。他果然有毒耐性。不過我再度丟出另一個小袋子,終于讓葛雷蔔止步。

    「雕蟲小技!」

    第一種粉末是毒草粉末,若有毒耐性則可忍受。不過第二種不是毒,而是在森林中發現的辣椒種子磨成粉的刺激物。葛雷蔔一邊躲開,一邊射出小刀。我用黑色匕首彈開那些攻擊,口中開始詠唱咒文,同時從三層樓高的屋頂往下跳。

    「別想逃。」

    葛雷蔔也立刻跳下來追上我。我使出邊降落邊詠唱的【重過】,錯開落下的方向,在落地前用擺錘纏住窗戶的扶手,利用離心力在牆壁上奔跑,與追趕而來的葛雷蔔擦身而過,跳回原本的屋頂上。

    我沒自信再做一次這種小把戲,不過要有效利用這段爭取到的時間。

    我在推測葛雷蔔會爬上來的地點撒上最後的辣椒粉,爭取一點時間。接著也不回頭,在屋頂上奔跑而出,我的肩膀被從背後射來的小刀擦過。

    他已經登上屋頂了。不過若拉開這等距離,即使被投擲小刀刺中也不會造成多大的傷害才對。當然也可能被命中要害,只能依靠運氣了。

    我將隨身的武器丟棄似地通通射出,阻止葛雷蔔的腳程,並在黑暗的屋頂上繼續奔馳。

    我手中的毒已經用盡,最後一把投擲小刀也被躲開。

    擺錘的線也被割斷,刃不知道飛往何處,當我手中的武器只剩下黑色匕首時,已經被逼到鎮上河邊的一座大棧橋上。

    ***

    「你還真會逃。」

    葛雷蔔終于把艾莉雅這個怪異的孩子追趕到河邊。

    駕輕就熟的體術,引起異常狀態的各種毒。投擲小刀,和在線頭綁上刃的奇妙武器。以及讓人感到劇痛的魔術。那名孩童擁有大量奇妙的技能。

    那些技術乍看奇妙無比,全都是假設只身與實力勝過自己的強者戰鬥的技術。特別是那種魔術,連曆經嚴苛修行而習慣疼痛的葛雷蔔也于剎那間停止動作。如果艾莉雅擁有級別4以上的力量,第一次中招的葛雷蔔或許會被殺掉。

    (這家夥果然很危險……在這把利刃對准國家之前,要在此殺掉她。)

    雖然比預料中更難應付,但這樣就結束了。艾莉雅已經沒有武器,她一邊架起最後一把黑色匕首,被逼到棧橋的邊緣上。

    「最後明知無用仍打算挑戰我?還是說要用那把匕首自我了斷?」

    「…………」

    艾莉雅沒有回答。她銳利的眼神邊瞪著葛雷蔔,邊找尋一絲可存活的道路。

    他不討厭那種眼神。有點了解賽拉和維洛爲何在意她,把她當作弟子般親自鍛煉了。

    「我……不打算死在你手中。」

    艾莉雅一腳踢向棧橋邊緣,嬌小的身體在空中輕輕飛舞。

    葛雷蔔在那瞬間能夠射出小刀吧?不過,他被想抓住生命般掙紮的強而有力眼神迷惑,目送著艾莉雅被吞入黑暗的河川激流,直到消失爲止。

    「結果主動選擇死亡嗎……」

    可行的話,他想回收對方藏起來的物品以判明真面目,不過只要處理未來的災厄就足夠了。雖然最後看見的那個眼神依然令人感到對于生命的執著,但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跳入有魔物的激流中不可能得救。

    看見魔素反射的夜視,在這種激流中幾乎沒有效果。在分不清左右的水中,無法用水呼吸魔術的艾莉雅,得救的機率比對上葛雷蔔戰鬥後逃跑還低吧?

    葛雷蔔認爲那個行動是最後對自己找碴。至今已經將好幾個人逼到死亡,但有小聰明的人爲了消滅證據,常在最後采取那種行動。

    恐怕不可能回收屍體了。不曉得這條河川流向何處,即使流到下遊,饑餓的魔物已經吞下屍體了吧?

    「……是時候了。」

    雖然過去行動時盡量不被懷疑,不過畢竟忽視了暗部給予的指令而殺掉調查對象,自己已經無法回到組織了吧。

    雖然說可用調查對象掉入河川意外身亡的藉口,不過原本加入暗部就是爲了情報,但最近感覺賽拉等人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他判斷已經沒有留在暗部的好處了。況且由于立場的緣故,無法隨心所欲處分對象的現狀,已經讓葛雷蔔感到厭煩。

    「…………」

    不知爲何感到在意,再次看向黑暗的激流。

    她不可能活著。不過如果活下去的話……

    「那個時候,艾莉雅……我就認同你的價值吧。」

    接著葛雷蔔宛如溶入沒有月亮的夜晚般消失,從台面上的舞台消失無蹤。

    襲擊賽雷斯男爵領的「怪客」的威脅悄悄落幕,最後犧牲者的女仆少女行蹤不明,表面上事件就此平息了。

    接著──

    在河川流速稍微減緩的下流水域中,盤踞在這一帶的級別1魔物水大蛇,察覺在水中流過來的肉。

    它一般都將魚類當作糧食,偶爾流過來的人類和動物屍體,對水大蛇是最棒的美食。

    它扭動長數公尺的身體在水中前進,將下颚張大到能夠整個吞下小山羊程度的大小後,突然傳來應該是那塊肉「聲音」般的音聲波紋,襲來的魔力一閃將水大蛇的頭部劈開。

    如果被沖走的水大蛇的頭尚有意識的話,就會注意到自那個存在後方漂流而來的好幾頭無頭水大蛇的屍體吧。

    那個存在抓住失去頭部水大蛇的尾巴,漂流到淺灘,咬住黑色利刃的桃金發色的少女從水面露出臉。

    艾莉雅直接遊到岸邊,對代替浮具而充滿泥濘的女仆裝解除【硬化】,以冰冷的手指拿起咬住的匕首,視線看往城鎮的方向。

    那個人是以防萬一而盯上自己性命。如果接著那把凶刃甚至會朝向愛蕾娜的話──

    「葛雷蔔……我一定會殺了你。」

    父親有頭金發。母親有頭紅發。生下的我這個人是金發。

    因爲如此嗎?母親的眼中並沒有倒映出我的臉……

    「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成爲了「我這個人」?

    母親從來沒說過「我愛你」。從我懂事以來,我記憶中母親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成爲了不起的女王」……

    母親從來沒對我笑過。她應該曾經露出笑容,不過看在我眼裏,那並不是「笑容」。

    我從懂事之前,就已經接受各種教育了。貴族的常識、禮儀、一般教養、這個國家與大陸的曆史、政治經濟、人心掌握術、護身術、魔術,以及壓抑感情的方法……

    只有在我學得不錯時,母親才會對我笑。即使她的眼中並沒有我,我爲了追求母親的溫暖,仍一邊哭泣,一邊學習。

    結果,一般人頂多學到一、兩種魔力屬性,我學會四種,雖然顯示我擁有強大魔力與資質優異,然而年幼的我無法承受強大的魔力與心髒的魔石的負擔,失去了成爲女王的健康身體,母親也對我喪失興趣。

    母親同時失去了最愛的父親以及最受寵愛的立場,唯有將奪走那一切女人的孩子拉下王位,才能讓她保持心靈的平靜。

    安慰被母親忽視而傷心度日的我的,是母親厭惡的前子爵千金的孩子,母親原本打算奪取其王位的第一王子,我的異母兄長。大我一歲的兄長人非常好,陪伴哭泣的我,跟我分享有趣的話,帶我前往許多未知的場所,讓閉門不出的我看見新的世界。

    他是非常溫柔又帥氣的王子大人。我看著這樣的兄長,如此想著。

    『這個人……是何等「幸福的人」哪!』

    那個瞬間,原本在我的體內毫無意義也無從理解,只是硬塞給我的「知識」,如大樹的枝葉般相互纏繞,帶給我大於這個年齡的「知性」。

    由於我失去成爲女王的資質,這位兄長將確實被選爲王太子吧?

    這位兄長將成爲下一任國王?他連被稱爲國王的重擔和意義都不曉得,頂多擁有中級貴族的嫡男,或伯爵家三男程度自覺的這個兄長?

    不過,只責備他也太過分了吧。不曉得成爲下一任國王的意義,是由於想讓他自由自在長大而奪走其教育的前子爵千金──第一王妃的緣故。因爲國王強硬地讓她成爲正妃,這個國家因此分裂成王家派與貴族派而出現紛爭,拯救可憐妹妹的兄長擁有的這份溫柔,無法成爲統籌這種不安定情勢的「強大」。

    因此我向國王,也就是父親提出機密的會面,用擁有的「知識」提出爲了這個國家,我能做到的事。

    幸好父王並不愚蠢。不對,沉溺於戀愛而讓國內情勢混亂的父親感到後悔,即使如此仍深愛正妃與王子的愚蠢父親,只能接受我的提案。

    接著連祖父母,即前國王與王太后也參與計畫,爲了闡明兄長不適合擔任國王的情勢到來的那一刻,我做出僞裝自己的行爲,欺騙兄長和貴族們,甚至連親生母親也瞞在鼓裏,開始了「我」的女王教育計畫。

    對不起,可憐的母親大人。由于您的教育而獲得知性的我,不會成爲您的傀儡人偶。

    比起王家,選擇增加貴族的力量;比起內需,選擇優先與鄰國的自由貿易及利益和權力的貴族派,對他們而言,我是恰到好處的「傀儡人偶」的容器。

    年幼的我,難以不斷拒絕用巧妙的言語接近我的貴族派上級貴族的邀請。所以我表現出對兄長執著的態度,主動表示屬于王家派。對于年僅七歲就出手調整王國內勢力均衡的我,父親──即國王陛下要我以靜養的名義外出休養,而實際上我已經感到內心疲憊,也點頭答應了。

    我很孤單。雖然父親、祖父和祖母都對我這個人很溫柔,但他們終究只把我當作一名有用的王族罷了。

    從我出生時就隨侍在側的侍女和管家,雖然是少數能夠信任的人們,不過我與他們之間終究只是王族與隨侍的傭人間的關系。

    我沒有和任何人心靈相繫。沒有任何人知道真正的「我」是誰。實際上,根本沒有人能夠理解我。

    不過……有個「女孩」出現在這樣的我面前。

    她是我爲了靜養而從丹多魯與王宮招集,打雜兼女僕見習生的女孩。一開始我根本沒有意識到她。不過,我前來此地的目的之一──堂姊克拉拉與以前判若兩人,我原本只是盤算把克拉拉用膽怯的視線看著的她放在身邊的話,或許能找到線索罷了。

    不過,近距離看見那個女孩,我嚇了一跳。

    王都的城內現在依然留著已故上上代王妃曾祖母大人的肖像畫,而那個女僕見習生的發色與曾祖母大人如出一轍,是我還小時憧憬的帶桃色的金髮。

    她的名字是艾莉雅。這個邂逅不僅能改變讓我和她……還能改變許多人,她令我産生如此些微的期待與預感。

    我用有點強硬的手段把艾莉雅放到身邊。身爲王族,戴著「任性公主」面具的我,順利把她安排成爲隨侍的女僕。

    一開始我看中了外表。艾莉雅的五官比一般聚集「優秀血脈」而誕生的貴族還標致。就算身爲見習生,我原以爲至少十歲才會被送到王族面前工作,不過她那可被列爲童顔的可愛五官,也由于表情較少的緣故,看似比十歲更爲成熟,之後聽說她實際年齡和我差不多,我有點驚訝。

    不過最令人吃驚的是艾莉雅的言行舉止。說到平民出生的傭人,由於不常來到我的面前,所有人往往同樣膽怯害怕,無法好好談話。貴族介紹的女僕同樣不是害怕就是諂媚,結果能與我好好談話的,僅有專收貴族的王立魔術學園畢業的貴族而已。

    不過艾莉雅不一樣。她不害怕也不谄媚,不帶一絲情感和冷淡的話語,令人感受到確實的知性與「意志」。

    我沒見過這種孩童。接受嚴格教育的貴族中也沒有這種孩童。

    上級貴族中,克拉拉的兄長和宰相的孫子都算相當成熟,即使如此,依然只是個孩童吧。相對地,現在的克拉拉失去了以前的那股稚氣,隱約可見宛如小市民般的「膽怯」。

    把自己與其他人隔開,主動選擇自己應盡的職責而行動。

    除了我們以外……怎麽可能有那麽詭異的孩童。

    所以我才被她吸引。所以我們才互相吸引。與相處時間沒有關系。艾莉雅的存在是持續只身對抗命運的我,在黑暗中延伸的道路中出現的「光芒」。

    我被貴族派雇用的盜賊擄走時,艾莉雅拼命戰鬥,救出了我。

    看著戰鬥到全身傷痕累累的艾莉雅,我多希望她拋下我逃跑。不管怎麽想,那都不是孩童能夠打贏的對手。……然而,只不過陪伴在我身邊幾天而已,就爲了救我而賭上性命,甚至令我感到愚昧而生氣。

    我自己早就下定決心,與其被利用,不如自我了斷。艾莉雅也是,既然說保護我是工作的話,在瀕死前逃走不就好了。

    如果因身爲王族的義務而死去的話,希望至少能爲了你而死──面對如此祈禱的我,艾莉雅除了我的身體,連我的「心靈」也一並拯救了。

    無論她在我心中的存在變得多麽巨大,分別的日子終于來臨。

    我只能待在這塊土地約一個月左右。時間過了之後,我必須回到王都。

    我也無法見到身負重傷的艾莉雅。即使她是我的女仆,是暗部派來的護衛,然而我的立場並不允許主動去見區區一個女仆。

    葛雷蔔這位暗部的上級管家也指出這件事,到離開這座湖畔城堡爲止,我只能安分守己。不過同爲暗部的上級侍女的賽拉,私下告訴我艾莉雅已經複原了。

    艾莉雅不會前來服侍我吧?倘若強硬地束縛她,總有一天她將斬斷鎖鏈,消失無蹤。

    我們的立場並不對等。正因如此,若我們要在一起,需要某種理由。我思考著這些事時,賽拉用只有我能聽見的聲音低聲說。

    「您最後想見那孩子一面嗎?」

    「…………」

    最後……意思是,她可以讓我和艾莉雅單獨談話吧?艾莉雅不會爲我工作。我只要看見她平安無事的樣子就好。不過我懷著最後的願望,倚靠賽拉的話般點頭。

    「我來了……愛蕾娜大人。」

    「時間剛剛好呢。歡迎你來,艾莉雅。」

    在指定時段的深夜零點,艾莉雅翩翩落在二樓外面的陽台。從她的樣子看來沒有受傷的後遺症,令人放心下來,我看見稍微瘦一點的她,縱使有點想哭,也浮出笑容來。

    「艾莉雅,首先謝謝你救了我。多虧有你,我才能避免弄壞身體,一路過到假期的最後。」

    「沒問題。這是工作。」

    「你就是……這種人呢。」

    艾莉雅一定會這麽回答吧。她不會誇耀自己的成果。僅有我們倆在談話時所用的同樣語氣,以及主動縮短的距離,即使如此我仍感受到雙方立場造成的距離感,下意識想縮短這個距離而朝向扶手,與艾莉雅面對面。

    「……艾莉雅,你是什麽人?」

    我一直好想問。但是不能開口問。因爲我覺得只要一問,你就會消失無蹤了。

    「我只是個孤兒,只是個冒險者,只是區區艾莉雅。」

    「是啊……」

    我覺得那是艾莉雅決定的自己的生存方式。我們不能在一起。所以我無意識地開口這麽問了。

    「艾莉雅……你要不要來我底下工作?」

    「我不打算侍奉任何人。」

    「只擔任護衛也不行?」

    「我只是個冒險者。」

    我們能在一起,只有其中一人不得不放棄自己道路的情況。不過我們年幼時就已經選擇了布滿荊棘的道路,因此不會主動離開這條路。

    「艾莉雅,我們不是『朋友』。」

    「嗯。」

    「我是公主,你只是個冒險者,我們絕對無法站在同一個位置上。」

    「我知道。」

    「那麽……」

    我很清楚。我當然很明白!我們並不對等。沒有站在同一個位置。無法成爲朋友。僅僅說出「我知道」這句話,內心就疼痛無比。我當然很明白!不過被灌輸的知識壓抑至內心深處,並以公主之名蓋住的「七歲的我」因寂寞而哭泣著。

    「我們是同類。」

    年幼的我的公主面具毀壞之前,艾莉雅輕輕開口說了。

    「同類……」

    我咀嚼這句話的意思。我們在看不見前方的黑暗之中,赤腳持續走在荊棘的道路上。然而不僅如此。即使道路不同,我們也絕不孤單。

    艾莉雅又拯救了我即將崩壞的心靈。所以我……至少在她面前,我要讓她看見我用自己力量站立,戴上「公主」的面具。

    「那麽,與我同類的同志艾莉雅啊。我身爲公主,在此發誓,僅限一次,無論你將身處何種立場,我將用自己手中的所有力量,成爲你的『同伴』。」

    如果是你,能夠憑自身力量面對幾乎所有困境吧?所以,拜托了……當你遇到真正的困境時,請想起我。「我」將賭上性命保護你。

    「那麽我也發誓,如同志愛蕾娜的冀望,僅限一次,無論對方是誰……即使那人是『王者』,我將賭上性命,必定『殺掉』對方。」

    這句話令我屏息。我完全沒對她提過兄長的事或王家的危機。不過艾莉雅宛如預測到最糟的情況般對我發誓了。

    我們已經……不再「孤獨」了。

    「只有一件事……請告訴我你真正的名字。」

    我並不在意你的僞裝。只不過,想了解真正的你。

    「……如果我可以直接叫你名字的話。」

    「那當然啰。」

    事到如今還這麽問,我真的不禁笑了出來。

    「艾莉西雅。」

    艾莉西雅……那就是真正的你。如果你打算隱瞞這個名字活下去的話,唯有讓我記住真正的你吧。

    「……再見了,艾莉雅。以及只屬于我的艾莉西雅。」

    「再見了……愛蕾娜。」

    這不是永別。然而那是我們將走向不同道路的訣別。我背對艾莉雅,因爲希望你只要記得堅強的我就好。

    這是我最後一次哭泣了。隨著一絲淚水,和年幼的我道別,爲了拯救這個國家,我將重新戴好原已裂開的公主面具。

    再見了,艾莉雅……直到我們的荊棘的道路再度交錯的那天爲止……

    我從艾莉西雅成爲「艾莉雅」後已經過了三個月。

    我被雇用成爲公主的護衛兼監視員,向賽拉學習戰鬥技術,從綁架犯的盜賊身上奪回護衛對象愛蕾娜後,身負重傷的我在剩余的期間離開護衛的崗位,進行靜養。

    不過身體已經痊愈了。由公主專屬的光魔術師細心施展【治愈】的身體已經連一道擦傷都看不見,雖然內髒部分尚未完全恢複,不過原本中了那麽嚴重的毒,已經恢複到這種狀況,應該已經沒事了。

    「艾莉雅妹妹,你說什麽!?」

    我差不多可以行動了,因此打算換上衣服後去做打雜工作時,被照顧我的米娜發現了。

    我對她說明自己的想法後卻被罵了,她要我回到床上。

    我的體力沒有問題。不過看在平民出身的米娜眼中,我受的傷似乎非常嚴重,且賽拉也囑咐過,因此她沒有聽進我的想法。

    在那之後經過幾天,我終于獲得許可,能夠下床。

    不過還是不讓我正式回到崗位上,現在的我得以免除肉體勞動的工作。雖然沒有輕松的工作,但搬東西和打水就不用說了,連隨侍在公主身邊這種幾乎一整天不得休息的工作也不讓我做。

    雖然允許我打掃和鋪床,不過上午都做完了,賽拉說我下午可以休息。

    雖然我能參加早上的訓練,不過擔任對手的賽歐太過在乎我,無法好好戰鬥。與那個女盜賊戰鬥之後,我的體術等級上升了,也學會操線技能,因此原本想透過對人模擬戰調整感覺……卻沒辦法。

    雖然也不能說「如此這般」,反正我就利用這段時間保養裝備。

    最需保養的武器是擺錘。由于與那個女盜賊戰鬥時撞擊到魔術铠甲好幾次,研磨的利刃被磨壞了,成爲一般金屬塊。

    原本就只是熔解銅幣後鍛制成的武器。雖然銅比鐵還重,延展性卻遠優于鐵,因此只要用石頭敲打,就能維修到一定的樣子,不過要當作像樣的武器使用的話,我想還是重新打造比較快。

    不過打造這個擺錘的城內鍛造場,由于愛蕾娜駐留的期間只剩兩周,因此爲了撤離的准備,正在重新打造和研磨所有的刀類,忙碌的氣氛讓人無法拜托他們私事。

    所以我能做的保養工作,只剩下研磨刀刃或分解武器後清理,不過魔鋼的匕首有彈開血肉的性質,因此沒有花費太多時間。

    「……沒辦法。」

    這樣下去身體會生鏽的。由于魔素的影響,技能的技術已累積在靈魂之中,因此不過昏睡個幾天,能力並不會因此下降;然而我原本就很弱,覺得這段停滯的時間實在浪費。

    無可奈何,我從頭開始複習維洛和賽拉教我的動作。

    由于我戰鬥的基礎,是那名把大劍當作主要武器又是濫好人的高大男人教我的,因此養成了一個不注意就過度使力的壞習慣。

    雖然兩名師父矯正後,大致上改過來了,然而到了緊要關頭,我有時還是會使出太多力氣。考量到我在女盜賊有機可趁時釋放的戰技,比起殺害更像奪走戰力,因此被躲開時應該要留有餘力。

    也就是說我的修行還不夠。身爲戰鬥女僕想使出渾身解數,一擊宰掉比自己強大的高手,真的完全不足夠。

    所以某種意義上,現在可說是回歸初心,從基礎開始重新鍛練的好機會。

    我握住黑色匕首,反覆練習基礎招式。

    交錯使出賽拉教導的步伐和等級提升的體術以讓身體熟悉,如烙印在靈魂般讓身體記得。

    我旋轉身體劈向樹幹,用腳一踢拉開距離。

    「──【突擊】──」

    我的戰技砍向因踢擊的震動而掉落的樹葉。

    不過樹葉沒有一分爲二,而是有一半碎裂後消失了。那是因爲我依然憑著力量施放戰技。

    「──呼。」

    訓練約一小時左右,我感覺內髒有點沈重,脫下女僕裝的白色圍裙,直接躺在樹蔭下。

    我仰躺著,透過樹枝間落下的陽光不禁令人眯起眼。

    雖然體力值已經恢復到八成左右,毒造成的傷害似乎依然殘留在體內。

    「…………」

    我邊躺著邊想起愛蕾娜。

    在那之後,我無法見到愛蕾娜。我只是個平民出身的女僕,她是公主,因此若非工作,原本就不可能有交集。

    在那之後,愛蕾娜完全安分下來了。

    就算是個盜賊,眼前有人死了,而我瀕臨死亡,某方面而言,這是正常的反應。

    明明用不著在意我這種人啊……這話可說不出口。雖然她和我一樣,身體因爲魔力成長到十歲左右的大小,不過我們都只有七歲。被灌輸龐大的知識,思考變得不像孩童時,只能習慣人的生與死。

    不過……我覺得她這樣就好了。

    雖然那並非該由我多嘴的事,但我不想要愛蕾娜被鮮血弄髒。

    這是我的任性。變髒的人只有我就夠了。

    即使出生和成長背景完全不同,我們之間有股奇妙的「共鳴」。愛蕾娜憑著具有的優秀能力和冷靜的性格,以後將與「國家」這個巨大的怪獸戰鬥吧。

    一個七歲的女生。獨自一人面對。

    我曾想過,如果情況允許,以後我也想待在愛蕾娜身邊,守護她的心靈。

    但我也想過,不可以這麽做。

    我太……弱小了。我還無法守護愛蕾娜。有朝一日恐怕會遇到比以往更加強大的敵人吧。如果維持現狀,我將死去,或許會在她的心靈留下傷痕。

    我想變強。

    強到能夠推翻命運。

    我在葉隙流瀉之光中,朝著光芒中看不見的某種東西伸出手。

    我會變強。所以,再一下……直到我獲得劈開自己命運的「強大」爲止……我無法待在她的身邊。

    我想變強。

    願愛蕾娜能在我已舍棄的「光芒」之中保持微笑──

    「──喵……」

    「…………」

    突然聽見了鳴叫聲,我就這樣躺著,直接將視線往旁邊一看,眼前有只貓用摻雜戒備和興趣的微妙眼神看著我。

    爲什麽這個地方有貓?我不禁一直看著貓。貓也一直盯著我看。

    這只貓還很小。大概三歲左右吧?淡褐色的毛上,帶點深褐色花紋的虎斑貓。那亮麗的橘色眼睛晃動著好奇心。

    啊……這麽一說,米娜有時候會跑去喂野貓。

    我在孤兒院時,以及爸爸和媽媽還活著的時候都沒有養過貓。爸爸說過,貓會抓老鼠和蟲子,要我疼愛貓。

    這麽一說,我在孤兒院因食物被搶走,肚子餓哭泣時,曾有只偶爾出沒的野貓把蟲放到我的面前。當時我不曉得這麽做的意思,看來那只貓想把自己的食物分給我。

    我現在有點脆弱嗎?莫名在意起這只突然出現的貓。

    「…………」

    「喵。」

    我不自覺地掏出裙子口袋內的餅乾,剝開後丟給它。

    「喵!」

    貓彈跳開來,往後方跑走了……它逃跑了。啊,途中停下來了。

    它慢慢地走過來。明明是自己主動靠過來的,戒心還真強。

    我拔起長在一旁,細長莖的前端長著花穗的草,試著對它輕輕搖晃。

    「喵!」

    貓被嚇一跳似地擡起臉,來回看著搖晃的穗與掉在地上的餅乾。

    它似乎好奇心旺盛。但是怕人。也想吃餅乾。貓也很在意搖晃的穗,看著我,看著餅乾,又慢慢走過來,接著好幾次瞄向搖晃的穗,並跳向地面的餅乾後,就這樣咬著餅乾逃跑了。

    ……嗯?它沒有跑得太遠。貓在幾公尺遠的地方大口吃著餅乾,眼睛又追著搖晃的穗而動起來。

    「…………」

    「喵……」

    再次拉開距離,我與貓的視線交錯。

   ……原來如此。如果是愛貓人士米娜,就能察覺貓的心情而給予符合它期望的東西了吧。

    不過,沒用的。即使我獲得那個女人的「知識」,也不懂貓的語言。

    我從草原上爬起來後,貓戒備地往後跳了一步。

    「吼……」

    貓威嚇般小聲呻吟。不過這種程度的威嚇動搖不了我的心。

    我沈默地晃動穗草。貓的眼睛配合穗草晃動。然而貓依然保持警戒,沒有靠近,看來貓雖然有興趣,但穗草並不是它所期望的東西。

    我從口袋拿出用手帕包著的最後半塊餅乾。

    「喵!」

    它想要這個嗎?不過可別以爲我會輕易交出糧食。

    我無聲地爬起來,緩慢地一邊蹲下,一邊搖晃手帕,向貓展示最後的餅乾。

    你也曉得吧?這是最後一個了。我用手指捏住餅乾,沒有丟出去,搖晃餅乾向它展示。

    「吼!」

    貓的戒心往上升。它看我的眼神宛如責怪我似的。不過你想要的東西就在這裏。看你想以野生動物爲傲而忍受饑餓,抑或捨棄自尊也希望活下去?選擇權在你手中。

    我蹲著,一動也不動,用手指拿著餅乾搖晃。貓的眼神有點動搖,它踏出一步,看著我又後退一步。

    貓在動搖。再一步,需要有個因素推貓的勇氣一把。

    那是──

    我慢慢地用嘴唇咬住最後的餅乾。

    「喵!」

    那道鳴叫聲傳來貓的動搖。不過我只是用嘴唇夾住餅乾,並沒有咬。我展示般地挪了挪嘴唇,貓又更加動搖了。

    我更進一步追擊似地將雙手放在草原上,把臉貼近地面,以對上貓的視線。

    「嗚……」

    我和貓用同樣的姿勢互相瞪視。貓也下定決心了嗎,開始緩緩走近用嘴唇搖晃餅乾的我。

    「…………」

    貓花費好幾十秒緩緩靠近我,終于來到我的眼前,一口咬住我用嘴唇夾住的餅乾。

    啪叽──

    餅乾碎裂,貓奪走約七成餅乾後快速離開。

    我愉悅地享受口中剩餘的餅乾鹹味,一邊吞下,感受達成感,躺回葉隙流瀉之光中閉上眼睛。過一陣子後,我感覺有道風拂過臉頰,接著感覺並非風的濕漉漉東西碰到了指尖。

    「喵。」

    「…………」

   等我回過神,貓舔了我的指尖。怎麽了?我已經沒有餅乾囉?還是說你來舔我指頭殘留的鹹味呢?

    我打算傳達這些意思而看向它,結果貓咬著某種東西,踏上躺著的我的胸前。

    「喵。」

    「…………」

    小只蚱蜢掉落下來。

    我看著掉在胸前的蚱蜢,輕輕摸著貓的背,貓也呼噜呼噜地從喉嚨發出撒嬌聲,將身體靠近我。

    是嗎……看來你似乎沒有把我當成「人類」,而認同我是「同類」了。

    ***

    「艾莉雅妹妹,怎麽了?」

    這一天,商家出身的女僕米娜,由于服侍公主的侍女長賽拉叮囑她照顧的女孩房間門開著,她在意地一看後,結果明明才過中午,艾莉雅就換上了備用的女僕裝。

    她似乎遭受馬車事故而受了傷,上頭交代不要讓她做太多工作,不過發生了什麽事需要換衣服呢?

    「沒什麽。」

    「是嗎?」

    艾莉雅一如往常地以不像孩童的態度回話。

    她心想這孩子真的就像戒心強的貓一樣,但仔細一瞧,注意到放在桌上剛脫下的女僕裝沾滿了毛。

    「咦?那只小貓跑過來了?對不起喔,那孩子很膽小,嚇了一跳而撒野了嗎?」

    米娜會偷偷拿飯喂野貓,不過即使那只貓願意吃飯,也不接近米娜。即便如此,米娜還是好幾次都想過貓會不會願意讓自己抱,不過即使用飯引誘它接近,每次貓都會生氣逃走。

    米娜自然認爲,艾莉雅也是在工作途中不小心接近貓,貓被嚇到後攻擊了吧。

    「畢竟艾莉雅妹妹和我不一樣,性格認真,不會和貓玩呢。有沒有受傷?」

    「……沒問題。」

    「那就好。那我先走了,別勉強自己喔。」

    米娜心想沒問題就好,離開房間的途中,不自覺回頭一看,不知爲何,艾莉雅的耳朵整個紅透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C.S.D.K 發表於 2023-8-7 08:58 AM

後記

    大家好,初次見面,我是春の日びより。

    非常感謝您購買這本書。

    這部作品是我的第一本商業小說,原本是網路小說。我也寫過其他不知所雲的故事,不過這部作品運氣極佳,受到讀者青睐,也讓出版社注意到,因此才有機會像這樣出版成冊,來到您的眼前。

    這一切都是讀者與相關人士的支持,我打從心底表達感激。

    那麽,關于這本小說,我個人的想法是「想描寫強大的女生」,而本書的概念就是「手下不留情的主角」。並且以我最喜歡的女性向遊戲當作題材。

    然而說到普通的主角,通常不會殺人,與他人親昵,即使一開始墮入黑暗,來到故事後半也會悔改,這種好棒棒的主角是最常見的。畢竟考量到讀者的年齡,而且現代人不留情地殺害他人,總令人感到哪裏不對勁吧?

    我以前寫的故事中,也有主角途中變得天真施舍敵人,但卻有種自己追求的不是這個的感覺,那就決定創作一個手下不留情的主角,這便是寫作的契機。

    主角艾莉雅非常弱小。由于她是個小女生,這也無可奈何,不過若不奪走他人性命就會小命不保。若對敵人手下留情,自己重要的事物就會受傷。她十分理解這些道理,身爲那個世界的人,擁有現代的知識進行戰鬥,這個主角與所謂轉生的故事多少有些不同。

    而最重要的「知識」,就是在本篇中完全沒出現名字,不可以喚出名字的來自地球的轉生者「那個女人」的知識。

    這種知識量,將讓艾莉雅的生存難度以及讀者對故事的異樣感有所變化,不過「那個女人」的知識量,與學生時代起便嗜讀奇幻小說和漫畫的我差不多(笑)。

    這名主角身爲女性向遊戲的女主角,擁有異世界的知識,看破了女性向遊戲。

    她擁有不像女童、可謂冷徹的精神力,暴力的言行舉止,在作品書籍化能夠讓許多人看見時,得以幾乎未經修正便收錄成書,我對此深表感激。

    艾莉雅以後將遇到什麽事呢?女主角改變的女性向遊戲又將變得如何?與反派千金之間的關系等,網路小說的醍醐味即是與讀者一起完成的作品,而將完成的作品與TOBOOKS一起合作出版成冊的便是這部作品,希望以後您也能享受艾莉雅的故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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