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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普熊 發表於 2009-1-5 12:06 AM

時雨沢惠一 -【莉莉亞&特雷茲‧六】我的王子殿下(下)

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9-1-5 05:58 PM 編輯






內容簡介:
學校慣例在春假結束時舉行的開學舞會,莉莉亞遲遲找不到舞伴,只好放下這件事,和母親艾莉森展開她們的火車之旅。同時,特雷茲替一位有意招他入贅的女性擔任觀光導遊,而這名女性的護衛竟是特拉伐斯少校。
莉莉亞與特雷茲、艾莉森與特拉伐斯少校就這麼被捲入春假的大事件中!事件的結局會是如何?




作者簡介:
1972年生,雙魚座A型,神奈川縣出生。噚又摩托車及槍械迷。筆名來自槍械品牌SIG SAUER。曾在美國留學過,珽轐所以習慣用英文甚於日文。以第六回電擊電玩小說大賞選考候補的「奇諾之旅」初試啼聲,雖未正式入選,鯠薊但仍在2000年於《電擊hp》雙月刊上揭載,成為受歡迎的系列作品。著作有《奇諾之旅》系列、鎈澫《艾莉森》系列、《莉莉亞&特雷茲》系列、《學園奇諾》系列等。襡猱自言非常愛寫後記,其作品中變化多端的後記也的確特別受到讀者的喜愛,於《奇諾之旅》一書中經常在後記惡搞本篇的故事人物,甚至自己的其他作品。

原日文書名:リリアとトレイズVI 私の王子様〈下〉

原所屬日本文庫:電擊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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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普熊 發表於 2009-1-5 04:25 PM

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9-1-5 04:27 PM 編輯


  【第六章  我們不是殺戮者】

  太陽斜掛的天空下,列車正在拆卸車廂。

  機關士與司機合力解開頭等臥車與餐車之間的連結器。他們兩人一直都待在火車頭忙著駕駛,對之前的騷動一無所知。

  得知消息時,兩人驚訝地面面相覷,只能夠以一臉不解的表情遵照寇恩車掌的指示,賣力將車廂卸下來。

  他們先拿起走道的軟墊,然後收起棧板,接著拆開電纜線以及剎車用的空氣管,最後才鬆開連結器的螺絲,取下鉤子。

  在這項作業進行的期間,特拉伐斯少校的部下們部下車在一旁監視。乘客們一律不准下車,只能留在車裡·

  機關士與司機終於向寇恩車掌報告:

  「好了。接著是按照原訂行程開吧?」

  「對。有事的話我會聯絡,所以無線電不要關。」

  報告完畢,兩人便走回火車頭。特拉伐斯少校親自確定車廂已經分離,然後輕描淡寫地向寇恩車掌說道:

  「沒問題了。麻煩車掌先生搭那一班車,無線電聯絡就交給我們。」

  寇恩車掌聽完之後火冒三丈:

  「從來沒聽過這種事!之後一定會出問題!無論你們的真實身份是誰!」

  不過特拉伐斯少校只回答了一句:

  「不要緊。」

  在二等客車的面對面座位,士兵把車窗大開,整個人幾乎探了出去。

  「哦,好像走了。」

  向其他乘客如此報告。在他的視線前方,只剩三節的列車越來越遠;

  乘客們幾乎都聚在這一節二等客車。沒人要他們過來,可以也沒人想一個人窩在二等臥車,大家都把大行李箱或旅行袋留在房裡,跑到這裡來坐硬椅子。無事可做的兩名餐車服務生和一名廚師坐在車廂角落,閒得發呆。

  只有孤僻的老先生和他的秘書還待在二等臥車裡。

  至於那對中年夫婦的遺體,則安置在他們原先使用的房間。

  「真是折騰……」

  坐在車廂的中段,中年婦人嘀咕道。

  「接下來怎麼辦?」

  二十多歲的西裝男子如此問道。坐在他旁邊,把公事包擱在腿上的醫生回答:

  「等到了下一站,警察就會來做筆錄。不管怎麼樣,這灘渾水是瞠定了。只要不知道要搞多久才能解脫。」

  「天啊……明天中午在羅魯有個重要的會要開。早知道就搭飛機……這下子該如何是好?」

  西裝男子抱頭大歎。可是誰也不知道答案,所以沒人搭腔。

  「算了……反正這班車上不要再有怪人或歹徒就好了。」

  西裝男子最後說了這句話,看樣子是認命了。

  眾人就這樣無所事事過了十分鐘左右,車廂忽然「咚」一聲向後晃。有人嚇了一跳,不過馬上就有人通報火車頭來了。

  過沒多久,三個穿著國鐵製服的男子走進二等客車。

  一個是寇恩車掌,一個是他身旁的年輕人,還有一人正值壯年。

  寇恩車掌向乘客們介紹,他們就是新來的火車司機與機關士。

  新的司機與機關士遇上這件突如其來的臨時工作,表情都有些訝異,但是見到一整車表情陰鬱的乘客,更是感到驚訝。

  寇恩車掌向大家說道:

  「我已經和亞寨站的警察聯絡,警方會在車站等我們·管理處也已經派人去找那個學生和嬰兒。列車馬上就會開動,預計會在三個小時之內、也就是天黑之前抵達亞寨站。」

  「知道啦……」

  「是嗎。」

  乘客的反應都很隨便。

  車掌等人離開之後沒幾分鐘,列車便順利開動了。載著兩具屍體及一群神情疲憊的旅客離開這座會車場。

  彎彎曲曲繞過會車點,少了兩節車廂的列車開上主線,再度駛向北方。

  ***

  在早一步出發的列車裡,特拉伐斯少校等人正在進行作戰會議。除了在希爾妲房裡護衛的安以外,其他人都聚集在如今變成最後一節車廂的頭等臥車,不時有人將目光瞟向窗外,監視左右的情況。

  大家都背著短機關鎗,西裝口袋裡裝著彈匣,隨時準備進行槍戰。

  會議當中一律使用貝佐語,並且透過無線電好讓安聽見。

  「情報外洩了。」

  走道和房間裡的四名男子略略點頭,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我沒有向洛克榭說過這班車的事。很遺憾的,恐怕是從祖國那裡洩露出去。一切要等過一陣子才知道。」

  特拉伐斯少校繼續說:

  「目前可以確定,的確有人企圖危害『大小姐氣而且對方也明白我們的來歷。」

  「這下麻煩了·」

  開口的人是烏諾。

  「的確。要是這趟任務失敗,只怕少校的腦袋搬家也不夠賠。」

  伊茲瑪接口打趣說道,但是沒有人笑也沒人生氣,更沒人責備他直稱少校而不說領隊。

  『要是這趟任務失敗,只怕少校的腦袋搬家也不夠賠。』

  「……」

  在無線電裡聽見這兩句話,葛拉茲·愛克善庭把視線栘向窗外。

  窗外是一望無際的褐色草原,偶爾有零星幾處樹叢。

  「既然對方知道我們的身份,小組精兵反而是個缺點。」

  個頭矮小,站在走道上的奧塞特如此說道。特拉伐斯少校表示同意。

  「是那對『夫婦』嗎?少校覺得呢?」

  伊茲瑪接著發問。特拉伐斯少校回答:

  「他們從一開始就是受人欺騙」遭人利用的棄卒。他們應該不知道『大小姐』的事。」

  「這麼說來,是那個幕後黑手下的毒羅?可是他們怎麼肯乖乖吃下來路不明的藥物?又不知道那個神秘男人是不是壞人。」

  「毒藥應該裝在膠囊裡。對方大概早就設計一套說辭,要他們在指定的時間吞下膠囊——『只要吃下解藥,就可以解餐盒裡的毒。萬一餐盒有毒就服用解藥。」

  特拉伐斯少校說的很乾脆。

  「原來如此……這麼說來,前一班列車故障、乘客改搭這班列車、大學生的死和餐車的騷動,很可能都是人為的——?」

  聽到伊茲瑪的推論,烏諾開口:

  「那時在餐車裡,要是——」

  他頓了一下,無意識地抓抓小平頭。

  「——要是休爾茲小姐沒有制伏那個男子,讓他說出事情的真相,等到那對假夫妻毒發身亡,

  只怕我們和乘客的衝突會更加擴大吧?而且吃了餐盒的乘客一定會人心惶惶,恐怕更難收拾。」

  奧塞特說道:

  「好厲害,連我們分配午餐的事都計算到了。」

  「對方的思考模式跟我們很像。」

  艾德怔怔地自言自語。特拉伐斯少校回了一句「你說對了。」然後繼續說道:

  「這個幕後黑手,我們暫且當他是一個人——我想,他的確混在那群乘客當中,要不就是跟他接應的人混在乘客裡。現在除非他採取下一步行動,否則我們無法判知他是誰。對方一定還準備了第二步、第三步棋,等著看這場騷動怎麼演變。」

  「這麼看來,我覺得那群人每一個都有問題。」

  伊茲瑪說完之後補上一句:

  「啊、休爾茲母女例外。」

  「現在列車已經分開,對方只能在半路上妨礙我們。下一站亞寨離路妥尼不遠,也有高速公路直通公路大橋。我打算弄幾輛車子渡河。」

  特拉伐斯少校說小他的作戰計劃。烏諾說道:

  「所以不能帶著出身洛克榭的特雷茲殿下同行。真是可惜。」

  「對。話雖如此——」

  特拉伐斯少校的語氣突然改變,引得奧塞特問道:

  「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嗎?」

  特拉伐斯少校難得支吾其詞:

  「是啊……我還是覺得『這樣就行了嗎?」……總覺得好像漏掉什麼……」

  「指揮官這樣可不行。」

  聽見烏諾這麼說,特拉伐斯少校輕聲說了一句「不好意思。」然後清清喉嚨:

  「好。到站之前全力戒備。發現任何障礙,一律以武力排除。」

  正當眾人齊聲應暍的同時,列車朝著某處鐵道交會點前進。

  筆直向北延伸的主線旁邊,有一條朝向西北方的支線。主線上的列車正以時速八十公里的速度行駛,一轉眼就通過交會點,繼續朝正北方前進。

  繼續奔馳的列車在地平線彼端越來越小,變成豆粒大小,然後消失無蹤——

  「走遠了!」

  「好。來吧!」

  兩個人影突然從隱約聽得見列車行駛聲響的鐵軌旁跳出來。

  兩人都穿著褐色迷彩服,頭上綁著頭巾,臉上也用顏色相似的布包住,身上蓋著許多枯草。

  列車經過之前,他們一直趴在草叢裡,與風景融為一體。從體格和聲音判斷,兩人都是男性。

  兩人爬上鐵軌的碎石堆,走近鐵道交會點。其中一人舉起斧頭,對準旁邊的電纜用力一劈。

  「喝!」

  截斷通往管理處的資訊連結之後,另一人奮力將軌道切換桿拉下。

  匡噹一聲,主線的鐵軌就轉接到支線。這麼一來,下一班北上的列車就會駛向西北方。

  「好了!快走!」

  「好!」

  兩人轉身跑向一百五十公尺外的樹叢。

  茂密的樹叢後面停了一輛車,位於從鐵軌望去看不見的地方。

  那是一輛軍方和民間都有使用的小型越野吉普車。車子的帆布頂篷大開,無線電的天線略彎,固定在擋風玻璃的邊框上。

  兩個人一跳上車,坐到左側駕駛座的男子立刻發動引擎。

  車子從草原駛入黃土路。這條路大致與鐵軌平行,相距大約一百公尺。

  汽車跟著火車駛去的方向,也就是往北一路加速。

  坐在右座的男子對著車上的無線電:

  『軌道班呼叫。總隊請回答。』

  『總隊收到。成功了嗎?』

  才一呼叫,立刻有個男聲回答。雙方說的都是洛克榭語。

  右座男子難掩興奮之情,連聲應道:

  『對、成功了!計劃中的那班車經過了!一切正如計劃進行,太完美了!軌道交會點已經切換,這麼一來,就算管理處疏忽,下一班也不會追撞上去。』

  『幹得好。我們這邊也按照計劃行動。待會兒見。』

  無線電切斷,吉普車開始加速。後面的貨架擺著一隻睡袋,附狙擊鏡的手動槍機狙擊槍就躺在袋子裡,隨著車身不停搖晃。

  ***

  晚了三十分鐘才啟程的後半段列車,二等客車裡滿是懶洋洋的乘客。

  「過來一下——」

  莉莉亞站在通往車廂連接處的門前,向特雷茲招招手,叫他過去。

  特雷茲起身走去,兩人一起消失在門外。

  艾莉森坐在座位上,看著他們走出車廂,打了一個呵欠。

  確定車廂連接處上沒有別人,莉莉亞將特雷茲推向左邊的門。

  「唉唷……」

  特雷茲踉艙失步,背靠在門上。

  「幹嘛?」

  見莉莉亞一臉嚴肅,特雷茲發聲問道。

  「那還用問?當然是約會的事。」

  「咦?」

  歪著頭的特雷茲臉上顯得有點高興。

  「我媽媽跟特拉伐斯少校。」

  「哦。」

  立刻變回認真的模樣,不過莉莉亞壓根兒沒注意到。

  「少校本來打算在工作結束後跟我媽媽去羅魯玩吧?要不然我媽媽才不會特地選這麼遠的地方,以及選在這個時候。」

  「嗯,可能吧?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護衛的工作內容是把希爾妲小姐送到羅魯……」

  「現在鬧出這種事,他們的行程全被打亂啦!」

  「呃?喔、也對……而且我們會在下一站耽擱一晚。」

  特雷茲點點頭。莉莉亞盯著他的臉,認真問道:

  「沒別的辦法嗎?晚一天就算了,反正我跟我媽媽會在羅魯待到二十九日早上。」

  「我哪有什麼辦法……」

  「你能跟他們聯絡嗎?人家找你當導遊不是嗎?你總知道怎麼跟對方聯絡吧?」

  特雷茲沒答話,只是拚命搖頭。

  「怎麼樣都不行?」

  「不行。就算我知道怎麼聯絡他們,他們八成也會在下一站——」

  弄幾輛汽車直接開過路妥尼河吧——特雷茲原本打算這麼說,卻在半途緊急打住。

  他才剛收聲,車廂門隨即打開,有人走出來。莉莉亞也緊張地轉身面對來者。

  四十多歲、身穿紅褐色格子夾克的長髮男子出現在車廂連接處。男子見到站在車廂連接處的兩人,也了嚇一跳,反射性地用貝佐語道歉:

  「啊、不好意思,我無意打擾你們。」

  說完又改用洛克榭語說:

  「我不妨礙你們。」

  「不、不用介意。」

  「請別介意。」

  特雷茲和莉莉亞隨即用貝佐語回答,引得那個人瞪大雙眼。

  「哇啊、真沒想到!你們兩位都會說貝佐語嗎?」

  「因為我是導遊。」

  「思,是啊。」

  特雷茲和莉莉亞如此回答。

  「太棒了!我是來自助旅行的,可是洛克榭很少人會說貝佐語,真是叫我頭疼。那我就順便請教一下……火車上到底發生什麼事?先是故障要換車,突然又有人吐血身亡……難不成洛克榭一天到晚都有這種火車事故?」

  男子有點幸災樂禍,莉莉亞沒好氣地瞪著他,想要開口反駁。特雷茲逕自回答:

  「當然不是。總之那些事不單純,待會兒就可以見到警察,他們應該比較清楚詳情。」

  「這樣啊……你本來是和他們一起的吧?不跟他們一起走,行嗎?」

  「人家把我趕出來了。我是伊庫司托法的導遊,跟那些人的本業沒關係。」

  「原來如此,那真是遺憾。」

  聽到男子的話,莉莉亞和特雷茲都是一臉驚訝。男子離開前又問:

  「對了,這節車廂的廁所在哪裡?是在車廂連接處這裡吧?」

  聽到莉莉亞說廁所在車廂最後面,長髮男子便說:

  「那真是抱歉了。看來我聽錯洛克榭語了。」

  說完便朝兩人眨一眨眼,離開車廂連接處。

  ***

  這時的特拉伐斯少校等人搭乘的列車正沿著運河走。

  在列車的西側,也就是行進方向的左側,有一條緊靠著鐵路的小運河,寬約二十公尺。

  這條運河雖小,歷史卻比一旁的鐵路還要悠久。鋪有鐵軌的河岸放眼望去都是草原,一直延伸到地平線那頭。

  附近過去是一片農地,大約在五十年前成了東西大戰爭的戰場,居民們紛紛遷移逃難,田地荒廢之後形成草原。

  休戰之後,這裡也被列為危險地帶,唯一的人跡就是少數的駐軍。如今東西戰爭的危機不復存在,此地也因為生活不便而無人移居。

  在特等臥車的客廳裡,希爾姐坐在沙發上打瞌睡。薄紗窗簾拉上,柔和的陽光照耀她的金髮。安站在牆邊注視這一幕。

  伊茲瑪在房外守著走廊,特拉伐斯少校則待在走廊盡頭。

  烏諾、奧塞特和艾德各自看守後面一節的頭等臥車,不忘定期以無線電聯絡。

  夕陽低垂,大概再過一個多小時就要天黑了。陽光照在運河水面上,反射出粼粼波光。

  『這裡沒有異狀。閒得發慌啊!希望接下來都是這樣就好了。唉,電影裡每次演到有人講這句話,接下來就要出事了——定期聯絡完畢。』

  這是悠閒的伊茲瑪傳來的回報。

  『報、報告——駕駛室呼叫。』

  伊茲瑪的話才說完,全體人員的無線電耳機裡就傳來火車司機焦急的聲音。

  『請說。』

  特拉伐斯少校應答。

  『前面有卡車——軌道上停了一輛卡車!我們要緊急停車!』

  聽完司機的話,伊茲瑪不禁苦笑:

  「果然。早知道就不要烏鴉嘴了。」

  「……」

  安看著面前正在熟睡的女子,臉色一沉,耳機中同時傳來特拉伐斯少校的回覆:

  『不行。不准停車,只能稍微放慢速度,把那輛卡車撞開。不過是一輛卡車,應該可以。』

  又聽到司機回答:

  『收到。』

  『收到。』

  火車頭的駕駛座上,四十多歲的司機回答之後,和鄰座的機關士互看一眼。

  兩人相視微微一笑。

  「嘿。」

  「哈哈哈!」

  駕駛室的車窗玻璃外面,一輛蓋著帆布的中型卡車就停在五百公尺遠的筆直鐵軌上。

  「發財了。這下我們發財了!」

  司機紅著眼大叫,一面伸手拉動剎車——他拉的是緊急剎車。

  感覺到緊急剎車時的慣性作用,特拉伐斯少校再度用無線電呼叫:

  『不要停車。』

  司機的回話卻像是在嘲笑他:

  『抱歉了!沒人要聽你的話!』

  「連他們也……?失算了。」

  特拉伐斯少校這才發現是怎麼回事,不禁語帶苦澀。

  列車車輪發出刺耳聲響,行駛速度大幅減低。

  希爾姐醒來,安走過去扶住她,免得她滑出沙發。

  『這下被人擺了一道啦。』

  伊茲瑪的聲音顯得很開朗。

  『是啊,平日的訓練終於要派上用場了。艾德,運河方向有東西嗎?』

  這是奧塞特的聲音。

  『沒有。』

  艾德的回答很簡單。

  列車的速度越來越慢,最後搖晃幾下,完全停住。

  火車頭趴離卡車還有五十多公尺。

  『安,大小姐拜託你了。伊茲瑪,不要離開門口。盯著運河。其他人警戒右側。』

  特拉伐斯少校下完指令,轉身走進旁邊的房間,也就是特雷茲之前使用的房間。

  『右方有幾個人影。梢遠處有汽車。』

  烏諾傳來報告。

  「果然。」

  特拉伐斯少校從窗簾縫隙向外窺探。

  殘雪點點,寸草不生的平原有幾個人影,分散趴在距離鐵軌七、八十公尺遠的地方。初估約有二十人左右。

  這群人後方停著兩輛小型吉普車,可能是他們開來的。其中一輛車上還坐著兩個人。

  從列車看去的方向是順光,因此他們在太陽下的動靜顯得一清二楚。

  『看到了。』

  正當特拉伐斯少校如此說道,耳裡傳來另一個報告。

  『兩個人離開火車頭,逃向那批人。』

  少校向左側望去,只見擅離職守的機關士和司機正如艾德所說的跑向平原。兩人的腳步很

  大,濕濘的泥塊被他們踢得四處亂濺。

  特拉伐斯少校拿起房間裡的短機關鎗,裝上彈匣,讓第一發子彈上膛,然後吩咐眾人:

  『先別開槍。』

  右手抓著來福槍,左手繼續按住喉前的通話鈕:

  『要是對方企圖接近,可以個別射擊。不過我看他們沒有接近的打算。』

  逃走的機關士和司機已經在列車右方和來者會合。可是會合之後,他們一直沒有下一步行動。臥倒的人繼續臥倒,也不像是在匍匐前進。

  「這一點倒是值得感謝。」

  烏諾正在頭等臥車的房間搬箱子。房間的窗簾緊閉,他先搬開沙發,然後把箱子拖到窗前,接著打開箱子,用裡面的鐵管撐住上蓋,避免蓋子蓋上。

  那是一口常見的大型旅行箱,但是裡面並非裝著旅途必須的換洗衣物或是旅行紀念品。

  上蓋的內側有一把槍托折起的備用短機關鎗,用皮製束帶固定在蓋子上。

  箱子裡整齊地排著三十多個彈匣,每一個彈匣前端都有子彈反射暗沉的光芒。

  彈匣旁邊有一打保險栓被膠帶貼住的手榴彈,整齊排在一個小木盒裡,有點像一盒雞蛋。

  最後是一頂可以蓋住耳朵的斯貝伊爾軍制式頭盔。

  『有備無患—是吧?人家賣力把這麼重的東西運來,果然有價值。』

  烏諾一手抓起頭盔,戴在自己頭上,另一手抓起手榴彈,開始迅速謹慎地撕掉上頭的膠帶。

  這時的特等臥車裡,安也從房間角落拖來兩口箱子,同樣打開上蓋,並用鐵管撐住。

  箱子裡裝著幾個小型頭盔,還有幾件紮實的軍用防彈背心。

  「恕我失禮。」

  安說完之後立刻將防彈背心穿在希爾妲身上,替她戴上頭盔。

  接著要求希爾姐蹲低,趴在打開的箱子前方:

  「非常抱歉,還請麻煩您暫時不要動。」

  依言趴下變重的身體,語調沉穩的希爾妲問道:

  「似乎發生不太好的事情,是吧?」

  安努力維持表情平靜,只是簡短回答一聲「是。」聲音卻有些惶恐,然後取出備用的防彈背心蓋在希爾妲腿上。

  『列車上的人聽著,我要跟你們的負責人說話。重覆一次,我要跟你們的負責人說話。你們應該聽見了。快點回答。』

  耳機裡突然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手裡抓著短機關鎗,正在戒備鐵軌左側運河的伊茲瑪不禁喃喃自語:

  「什麼?啊、是那幫人嗎?還滿有禮貌的嘛。」

  特拉伐斯少校用剛才和火車司機通話時所用的頻道向無線電那頭回應:

  『負責人是我。說吧——你們是誰?』

  『思,就叫我包圍者代表吧。』

  陌生男子的語氣十分狂傲,但是聲音聽起來卻不像是年紀多大的人。恐怕還不到壯年吧。

  男子接著說:

  『我們已經完全包圍你們的火車。』

  聽見這句話,伊茲瑪忍不住笑了出來:

  「喂喂喂,哪裡來的廢材啊!」

  他笑著再次檢視運河方向,不但沒見到半個人影,就連水面也沒有一絲波紋。

  『我們在此勸你們投降。馬上丟掉手中的武器,走到火車外面,如此就可以保住性命。』

  『你們的目的是什麼?我想問一下,你們為什麼會盯上我們。』

  對方馬上回答特拉伐斯少校的問題:

  『我告訴你——就是你們運送的金塊。』

  男子似乎有些得意。特拉伐斯少校歎了口氣,—副想說「饒了我吧」的樣子。

  『寶石之後是金塊?這幫人好像有點蠢。』

  伊茲瑪說完,烏諾也跟著說:

  『但是他們的準備工夫都很到家。跟那對假夫婦一樣,完全被幕後黑手的假情報騙了。』

  『一群樂觀的傢伙。真以為幹了這一票就會發大財吧?』

  輪到奧塞特開口。

  等了十秒鐘,特拉伐斯少校又按下無線電的通話鈕:

  『為什麼——你們是怎麼知道的?你們是什麼人?』

  他故意裝出驚訝的口吻。

  『我沒有回答你的必要。我們只是一群深愛羅魯的憂國同志。』

  不知道是否因為發現特拉伐斯少校的驚訝而感到滿足,那個人前一句才說沒有必要,後一句卻馬上自己道出答案。

  「訂正我剛才說的話。是很蠢。」

  伊茲瑪沒好氣的唸唸有詞。

  『我讓你們好好考慮。從現在開始給你們十分鐘,只要你們全體舉手出來,就留你們活口。』

  男子說完就逕自切斷無線電。接著又很快打開,丟出這麼一句:

  『別擔心——我們不是殺戮者。』

  在這段期間,列車裡的無線電頻道十分忙碌。

  首先是用小型望遠鏡快速觀察的烏諾。

  『報告——分散在軌道右側約七十公尺的敵方勢力有二十三名。沒有任何迷彩與蒙面,武器以手槍和短機關鎗為主,來福槍低於五把。沒發現隨身無線電。一百公尺處有兩輛小型吉普車,車旁連同機關士在內共有四人。其中一名可能是用無線電喊話的人。軌道的卡車附近沒有人影。』

  接著是伊茲瑪。

  『運河方向沒有埋伏,沒有任何異狀。對方可能擔心兩面夾擊會誤傷同伴,也可能是單純以為我方無路可逃。』

  然後是後面車廂連接處的艾德。

  『列車後方無敵方勢力。』

  在奧塞特表示沒有其它動靜之後,安也傳來報告,說明希爾姐十分鎮定。

  特拉伐斯少校看了一下手錶。過了一分鐘。

  『「羅魯憂國戰線」——好像是當地的非法組織,向來以貧富差距為藉口,從事綁架與爆炸之

  類的恐怖行為。這回恐怕真的以為我們車上有金塊。』

  烏諾說完,伊茲瑪立刻接口:

  「真是有如柏森節跟秋季豐年慶同時到來的無可救藥的笨蛋。幕後黑手也真有一套,靠一張嘴就能騙到這麼多笨蛋。」

  特拉伐斯少校說:

  『既然他們沒有蒙面,可見一開始就不打算留我們活口。』

  這話卻是說得泰然自若。烏諾也同意少校的說法:

  『對——八成打算把搶到的「金塊」裝上卡車,然後叫機關士讓列車脫軌之後摔進運河,或是連人帶車燒個精光。勸降只是為了偷懶,免得發生槍戰平添傷亡,或者是爭取時間等待援兵,都有可能。』

  特拉伐斯少校點點頭,最後說了一句:

  『我會在剩下五分鐘時回覆。全體備戰。』

  說完便關掉無線電。他沒有向部下說明他會怎麼回答對方——因為沒有必要。

  「沒收到駕駛員的聯絡。怎麼辦?」

  「繼續呼叫。不過還不用叫後面的列車停車,除非到了最後一刻。」

  在拉普脫亞的列車管理處辦公室裡,焦急的職員發問。年過六十的處長一臉嚴肅地回答之後,又說了一句:

  「不好意思,肚子不太舒服。我馬上回來。」

  在部屬的不解目光注視之下,處長走出辦公室,快步穿過走廊,鑽進空無一人的廁所裡。

  才關上門,所長的表情突然一緩,開始竊笑。

  「哼哼哼。」

  「他喜不自禁地按下衝水鈕,在嘩喇嘩喇的水聲中喃喃自語:

  這麼一來,那個傢伙就會解決家裡的黃臉婆!我的新人生要開始了!」

  走到希爾姐的門前,特拉伐斯少校把上了保險的短機關鎗擺在走道,敲門之後才進去。

  房裡的希爾姐穿戴防彈背心和頭盔,這時候還不用臥倒,所以只是坐在地毯上。

  特拉伐斯少校單膝跪地,在她面前低下頭:

  「殿下,我們即將以武力排除障礙。等一下恐怕會有一陣騷動。」

  希爾妲用雙手扶正歪一邊的頭盔,向眼前的男子問道:

  「為了保護我的性命,你打算殺死車外所有人嗎?」

  「是。」

  低頭的特拉伐斯少校簡短有力回應。

  「那樣也能保護你和部下的的性命,是嗎?」

  「是。」

  「那麼——放手去做吧。」

  希爾妲以冷淡的語氣下達命令。接著她要特拉伐斯少校抬頭,等到少校緩緩抬頭,她便注視眼鏡後方的眼睛說道:

  「我也還想再見到莉莉安小姐。」

  時限大約還剩下一半——

  『好了,差不多該開始了。』

  特等臥車的客廳裡,特拉伐斯少校的語氣很輕鬆,就像是約好的朋友已經到齊,正準備要開始舉行烤肉派對一樣。

  和希爾妲一起待在客廳的安,手裡拿著手槍執行護衛任務。

  頭等臥車的包廂中,奧塞特和烏諾抱著短機關鎗臥倒在旅行箱前。

  列車最後一節的車廂連接處,艾德與旅行箱對坐,面前多了兩把短機關鎗和一把狙擊槍。

  伊茲瑪依然待在特等臥車的車廂連接處戒備左右兩方。

  眾人就緒之後,紛紛回報『隨時可以開始。』聲音聽起來一點也不緊張。

  『好,上吧——』

  特拉伐斯說完便切斷無線電,可是很快又打開說了一句:

  『讓他們瞧瞧,我們是殺戮者。』

  『聽得見嗎?列車呼叫。』

  『聽得見。還有五分鐘,不過如果你們已經有答案,我就聽你說吧。』

  『好。我現在傳達我方的回覆。』

  特等臥車後側車廂連接處的伊茲瑪一直聽著他們的對話,動手解除短機關鎗的保險,順勢把它撥到最下面一格,選擇半自動射擊模式。

  「麻煩給我一點樂子吧。」

  伊茲瑪低聲說道。

  這時的特拉伐斯少校繼續不慌不忙地向對方喊話:

  『我這裡沒有一公克的金子可以分給你們這種蠢蛋。限你們五秒鐘內栘開卡車。聽到沒有?否則我們就把你們全部殺光,請做好心理準備。』

  「呀呼——!」

  伊茲瑪放聲歡呼,將裝填桿拉動幾公分,確定子彈已經上膛。

  在特拉伐斯少校的屠殺宣言結束之後,無線通話小斷了二十秒之久。

  『火車就是你們的墓地。』

  過了二十秒,才聽見咬牙切齒的回答。

  「對方拒絕!殺光他們!不准放火燒車!金子會融化!」

  吉普車左側一個看似三十出頭的男子向部下大叫。

  他就是用車上的無線電通話的男人。外表流露知性氣質,又高又瘦的身體穿著綠色戰鬥服,腰側掛有手槍槍套,脖子上掛著望遠鏡,看起來就像是指揮官。

  吉普車的駕駛座上坐著另外一名男子,氣質與裝扮都與這個人相似。

  指揮官隨即向匍甸在泥地上的眾人下令:

  「去吧!不必手下留情,讓他們瞧瞧我們的厲害!為了羅魯的光榮未來!」

  幾個人高聲應暍,臥倒在地的二十三人立刻改變姿勢,爬起來蹲低身軀前進。

  這群人裡有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也有看似半百的男子。年齡和服裝沒有統一,有人穿著戰鬥服,也有人穿著普通工作服。

  主要的武器是幾種手槍和槍身左方有突出的彈匣,加裝金屬槍托的短機關鎗。至於威力較強的槍械,就只有四把手動槍機的來福槍。

  「請問,那我們……?」

  害怕不已的火車機關士和司機站在吉普車後方,向眼前的兩人問道。指揮官背對他們,頭也不回地說道:

  「反正現在你們也沒事做。在結束之前,你們就到十公尺外的地方等待吧。頭壓低一點,以免被流彈打到。」

  機關士和司機連忙答是,走到更遠的車子後方,坐在濕草原上。

  「喂。」

  指揮宮朝駕駛座上的男子喊了一聲,用下巴示意。

  「……」

  接到命令的男子無言點頭,從車子後座拿起裝上滅音器的短機關鎗,然後裝彈、解開保險。

  「咦?」

  坐在地上的一人察覺時,短機關鎗已經瞄準他們。

  啪啪啪啪啪啪——

  消音槍聲不停響起,彈殼此起彼落掉在地上。兩名國鐵職員血流如注,當場死亡。

  「人渣,根本沒有你們的份。這可是達成我們崇高理想的金塊·」

  指揮官唸唸有詞,瞥見視野左側有一輛汽車逐漸靠近。

  車開的很快——原來是負責破壞鐵路交會點的兩人。

  指揮官重新望向前方,看著部下已經前進到距離列車五十公尺之處。而列車還沒有任何反擊的跡象。

  「你們趕上了。」

  指揮官笑著說道——

  『動手。』

  特拉伐斯少校的命令很簡短。

  「你們趕上了。」

  指揮官才剛說完,頭就爆開了。

  七.六二mm來福槍子彈從他的左太陽穴射入,高速動能在腦中猛然炸開。

  男子的頭蓋骨無法承受這股力道,頓時爆裂·衝擊力由腦中向外擴散,挾帶大量腦漿血液。

  當場死亡的指揮官有如斷線人偶,頹然倒地。

  「啊?」

  駕駛座的男子才剛聽見槍聲,紅白交雜的體液便迎面而來。接下來就輪到他。

  『斬首行動——完畢。』

  手執狙擊槍的艾德進行報告。壯碩的身軀躺在車廂連接處,從車門的細縫加以射擊。兩枚空彈殼在他身旁滾動。

  『收到。全體開始射擊。』

  特拉伐斯少校向其他部下下令。

  「等好久羅。」

  伊茲瑪邊說邊把準星對準草地上的某人胸前。

  「可惡!竟然先動手了!」

  剛才抵達的吉普車上,身穿迷彩服的男子遠遠望見眾人向列車逼近,恨恨罵了一句。

  就在他轉頭下令駕駛座的男子把車子開近之時,只見站在前面的指揮宮身體一癱。

  「咦——?」

  還沒眨眼,那輛車的駕駛座也爆出一灘血花,迷彩服男子這才聽見兩聲槍響。

  「不會吧——」

  列車開始綻放小火花。

  寂靜的草原就此響起中凌亂的槍聲。壓低姿勢步向列車的眾人兀然倒地,看起來有些滑稽。

  「停車!馬上停車!」

  聽到男子的叫聲,駕駛馬上踩下剎車,彼此的距離大約兩百公尺。小型吉普車猛然前僕,幾乎快要翻車。男子從右側跳車,就在同時,子彈有如狂風暴雨襲向吉普車。

  只聽得一陣射穿金屬的聲音,伴隨強烈的撞擊聲。

  「呃啊!」

  駕駛者叫了一聲,頭胸中彈的他就此氣絕身亡。

  跳車的男子在著地前被射穿左臂,腳下一時失足,整個人倒在泥地上。

  「可惡」

  滿身泥濘的男子罵了一聲。曳光彈在他的頭頂劃出一道光芒。

  頭等臥車的客房裡。

  奧塞特解決了遲來的吉普車,才將視線看向前方,手裡忙著更換彈匣。彈匣裡的最後三發子彈是曳光彈,代表子彈即將用罄。

  客房的窗子全部向上打開,奧塞特將槍身伸出旅行箱,瞄準位於四十公尺處,拚命逃跑的男子身影。

  扣了一下扳機。

  彈開的空彈殼打到客房的牆壁,滾落在地。

  被擊中的心臟頓時失去功能,向前一僕,一動也不動。

  槍口尋找下一個犧牲者。

  眼看列車就在眼前,泥地上的眾人卻一一淪為槍下亡魂。

  指揮者已死了。沒人指示這二十三個人,荒地上也沒有任何掩蔽,只能一一被射殺。

  「反擊!看那個光!對著開槍的光點射擊!」

  有個沒被擊中的幸運中年男子對著身旁手持短機關鎗的年輕人大喊。兩個人趴在地上,滿臉都是泥巴。

  「該死!」

  年輕人依言舉起槍口,繼續維持匍匐姿勢。他在逆光中看見頭等臥車的黑色窗框,以及閃著白色光點的窗口。

  一陣射擊。

  九mm手槍子彈乖乖服從年輕人的瞄準,全數飛進窗子裡。

  「幹得好。應該打中了。」

  開槍的年輕人笑了。

  視野之中,挨了不少發九mm子彈的窗子閃爍光點。這個光點就是他最後看見的影像。

  鮮血噴到短機關鎗上,年輕人死了。

  「真是好險。」

  烏諾邊說邊壓低姿態快速更換彈匣。彈匣裡還剩五發子彈,他換上一個三十發子彈的彈匣。

  面前的大型旅行箱替他擋下那一陣射擊。蓋子的皮革表面已經干瘡百孔,卻沒有一發子彈真正穿透蓋子。

  「有備——」

  烏諾用左手敲敲蓋子內側的鋼板。

  厚重的鋼板發出沉鈍的聲響。

  「這是在打火雞嗎……」

  車廂連接處的伊茲瑪一臉不耐煩。隨著兩發規律的射擊,又有兩個目標倒下。

  伊茲瑪俐落轉身,從走廊窗口瞥向對面的運河,快速掃視一遍——沒人。

  「真是沒勁。」

  他再度蹲回車廂連接處,趴在旅行箱後面。才剛趴下,旅行箱便猛烈搖晃。

  「哇!」

  旅行箱代替身體擋下來福槍子彈,可是上蓋的邊緣打中伊茲瑪的額頭。這一下真不輕,之後可能會瘀青。

  「痛死我……大意輕敵就是這樣——不行,我要振作。」

  伊茲瑪重新打起精神,將槍口瞄準剛才朝自己開槍的人。

  正準備開槍,左方傳來一陣槍聲——特拉伐斯少校的精準射擊不只將遠方的來福槍變成廢鐵,也讓那名開槍的男子化為屍體。

  特拉伐斯少校站在特等臥車最前面的房間,也就是特雷茲前晚使用的房間。同樣的旅行箱擺在窗子左側牆邊,身體倚著箱子。

  『繼續射擊。』

  特拉伐斯少校一面從敞開的窗戶觀察戰況,一面用無線電下達指示·放開喉間的通話鈕,用左手更換彈匣——因為沒子彈了。拿出新彈匣、往右一插裝上彈匣、拉動裝填桿、放開。

  聽著金屬的摩擦聲,特拉伐斯少校忍不住喃喃自語:

  我等在此宣誓.

  「我等在此宣誓,將正確使用槍枝,為國殺敵、幫助同胞,保護祖國。」

  十九年前——

  維爾赫姆·休爾茲將右手舉到眼前,與同學一起朗讀誓辭。

  地點是拉普脫亞共和國的內特地區,洛·史涅昂紀念高等學校庭院,面對殘雪景象的長廊·

  排成一列的高等學校學生面前有一張長桌,桌上擺著改造過的軍用手動槍機來福槍。膛室縮小、準星上有鏡子,可讓教官檢查是否瞄準,槍托上還特地寫著大大的「新兵教育專用了桌子對面站著一名年過五十的洛克榭陸軍中士·中士穿著軍服,右膝以下用木棍充當義肢,外表雖然很嚴厲,臉上卻微微帶著笑意。他朗聲說道:

  「很好!你們都聽見自己的宣誓了。從現在起,我要教你們如何用槍!這一堂課不只是有學分的課程,同時也是拯救祖國必須的技能!不要忘了你們剛才的誓言!我今天來到這裡的目的,是為了培育保護弱者而戰的人,不是為了培育殺戮者!」

  「——將正確使用槍枝。」

  口中唸唸有詞的特拉伐斯少校將短機關鎗高舉及肩,隨即在準星裡看見一名男子爬到二十公

  尺近處,正勇敢地從背包裡取出汽油瓶,用打火機點火。

  一見男子爬起來準備投擲,特拉伐斯少校立刻採取全自動射擊,對準他就是一陣槍林彈雨。

  男子的手臂和瓶子應聲碎裂,火舌旋即吞噬了他。

  只見他不停慘叫,火勢越來越烈。特拉伐斯少校瞄準他的頭部,只用一槍就送那名男子歸天,留下屍體靜靜燃燒。

  『射吉普車。』

  聽到特拉伐斯少校的聲音,位於末節列車的艾德便將視線栘向遠方。

  原本是指揮宮搭乘,現在已經翻覆的吉普車旁邊,有個從火網下逃過一劫的男子正在移動。

  只見那個人爬向後方的吉普車,坐進駕駛席,發動引擎。

  『我來。』

  艾德一邊回覆一邊將冒出白煙的短機關鎗擱在腳邊,拿起備用的槍。

  他拆下彎曲的三十發彈匣,從旅行箱裡取出一個鼓狀彈匣。喀嚏一聲,裝滿七十五發子彈的沉重彈匣應聲拙在槍上。

  「開什麼玩笑!什麼手槍程度的簡陋護衛!什麼輕鬆應付!媽的!這幫人根本就是軍隊!」

  破口大罵的男子一發動車子就立刻加速,一百八十度回轉往南駛去,打算丟下夥伴逃生。

  吉普車快速回轉,車輪毫不留情壓過兩位國鐵職員的屍體。

  艾德看見吉普車回轉,決定換個射擊位置。他離開車廂連接處,向右跳出車外,一落到鐵軌便轉身躲在列車後面,雙手舉起短機關鎗。

  深吸一口氣,把準星對準往南遁逃的吉普車,開始全自動射擊。

  用臂力抵抗激烈的反作用力,藉由每五發出現一次的曳光彈修正自己的彈道,艾德朝著吉普車發射了將近五十發子彈。空彈殼高高飛起之後落下。

  吉普車在著彈的火花中奔馳——突然被一個火球包圍。

  子彈引爆了車子後方的油箱,吉普車往前翻滾,坐在上面的人也化為火球,飛上天空。

  『完畢。』

  艾德簡短報告。

  『好——全體注意,剩下的敵人不多了,轉為掃蕩射擊。』

  又傳來特拉伐斯少校的命令·

  艾德小心翼翼從車廂後面探出身子,尋找敵蹤。

  在他的正前方大約五十公尺處,有個年紀非常輕、看起來大約二十歲的年輕人,這會兒正嚇

  得一動也不動,只能抱頭趴在地上流淚。

  艾德以全自動射擊朝他發射,反作用力讓連發的子彈從目標的左下方往上偏。

  幾發子彈穿透那名年輕人的身體,他再也不必恐懼害怕了。

  沉悶的槍聲不停響著。

  有時是單發,有時是規律的連發,簡直就像是打擊樂器合奏。

  在特等臥車的客廳裡,希爾妲仍舊趴在地上,安則靠在旅行箱的旁邊,從窗簾縫隙眺望戰況。槍戰才開始沒多久,感覺起來卻十分漫長。

  每當槍聲響起,或是難得有子彈擊中列車,希爾妲的身體都會不由自主地為之一震。

  「!」

  安看到希爾姐的模樣,出聲說道:

  「沒問題。還沒有人能接近列車。我們不會讓他們越過雷池一步的。」

  「我不怕。」

  希爾姐回答的聲音聽起來還是很有精神:

  「我不會死在這種地方,各位和特拉伐斯少校也不會死。」

  「是的。正是如此。」

  安以堅定有力的態度回答,卻被自己聽到的話嚇到。

  「特拉伐斯少校寧可拋下自己的女兒也要選擇我,我跟他都不能死在這種地方。」

  說到最後,希爾妲的聲音帶著一點笑息。

  「什——女兒……?您說什麼?殿下,您在說什麼?」

  聽到安如此驚訝的反問,希爾姐頂著沉重的頭盔,拾起頭來望向安,反倒被她臉上的驚訝表情嚇了一跳。

  「就是那位莉莉安小姐。莉莉亞的母親應該就是特拉伐斯少校的妻子。」

  「殿下……您在說什麼?」

  「你不知道嗎?我一看見莉莉亞小姐的眼睛就知道了。莉莉亞小姐是特拉伐斯少校的女兒。」

  「這、這怎麼可能……少校當時應該在斯福列史拓斯……」

  「這我就不清楚了……」

  希爾姐說到這裡,同伴的槍聲停了下來。安的耳邊傳來特拉伐斯少校的聲音。

  『停止射擊。受傷的人現在回報。』

  特拉伐斯少校說完之後等了三秒。沒有任何人回報。

  『很好——艾德、奧塞特,跟我去檢查屍體。伊茲瑪和安交換崗位。烏諾和安帶著狙擊槍到車頂警戒。』

  眾人各自回報收到。

  『收到。我到車頂負責警戒。』

  安對著無線電回答,再對希爾姐說道:

  「請您先別取下防具,暫時趴著別動。剛才的事情請當我沒問。麻煩您了,殿下。」

  「……」

  正當希爾姐默默點頭時——

  「久等了。換班。」

  聽到伊茲瑪以開朗的語氣打招呼,走進房裡。

  寸草不生的荒原,如今已是一片血紅。

  有的人失去半個頭部,有的人胸口開了一個大洞,或是斷臂缺腿。方才企圖接近列車的人們,幾乎都成了屍體。

  艾德、奧塞特和特拉伐斯少校逐一檢視屍體。

  奧塞特拿著手槍走在前面,艾德則從斜後方拿著來福槍瞄準,援護前方。特拉伐斯少校走在

  最後,同樣手持來福槍,高度警戒。

  遇到臉朝下趴著的人,奧塞特便慢慢將他翻身,若是確認死亡,便將死者的手放在眼睛上,當作記號.

  若是遇到有人裝死,或是有人發出呻吟、四肢還有動靜,艾德就會往他胸口補上一槍。

  安和烏諾來到頭等臥車的車頂。

  車頂中央有寬約一公尺的平坦部分,也是檢修時的走道。

  安坐在走道上,雙手手肘放在膝蓋上,穩穩架住細長的狙擊槍。

  吹過荒原的乎穩北風帶著寒意,也拂動她的黑髮。

  「……」

  她的右眼盯著狙擊鏡,左眼在鏡頭外搜尋其它動靜。特拉伐斯少校幾度出現在狙擊鏡裡。

  手持短機關鎗的烏諾站在她的左側,不停張望前後左右。

  運河方向沒有異狀,水面依舊乎靜。草原遠處有吉普車爆炸之後冒出的黑煙。除了夥伴以外,沒看見任何會動的人影。

  『掃蕩完畢。解除警戒。』

  聽見這個報告,安才放鬆下來。呼了一口氣,右眼離開狙擊鏡。伸直雙腿之後又收回原位。

  可以看到特拉伐斯少校等人還在草原上檢查屍體,尋找可做為證據的東西·

  「可以跟你談一下嗎?我有些問題想要請教——」

  手上握著狙擊槍的安開口問道。

  「什麼事?」

  隨口回應的烏諾無意識地抓抓小平頭。

  「是關於特拉伐斯少校的事。少校跟那個名叫休爾茲的洛克榭軍官——」

  「喔,你是說她啊。一看就知道了。」

  烏諾的回答也很乾脆。安加以訂正:

  「不是——他們生過一個女兒,就是那個叫莉莉安的女孩子,這是真的嗎?」

  安的眼神變得很銳利。

  「我就不清楚了。」

  烏諾還是一派泰然。既不驚訝,也不否定。

  「應該是吧。不會錯吧?」

  安幾乎完全相信自己的說法。又接著說道:

  「可是,如果真是這樣,我就不懂了——當時的少校應該還在全體住宿的皇家士官學校唸書,怎麼可能娶妻生子……怎麼想都不可能啊?」

  「天曉得。詳細情形誰也不知道,反正也不重要。」

  聽到烏諾的回答很隨便,安繼續追問:

  「不。我們的長官有這種無法理解的背景,屬下怎麼能夠安心作戰——』

  「你為什麼這麼想知道?」

  烏諾突然打斷她的話。兩人的視線依然望著草原,看著話中的特拉伐斯少校和另外兩人繼續搜索屍體。

  「這是……就像我剛才說的,一向執行重要任務的長官——」

  「因為他是你的殺父仇人?」

  安手中的狙擊槍抖了一下。

  「你……為什麼……?」

  安慢慢轉頭,將視線投向烏諾。

  這個三十出頭的平頭男子仍舊望著草原,表情一如平時:

  「是啊,你剛到隊上來時渾身殺氣。實在是太誇張了,所以我也有點好奇,就去詢問少校。沒想到少校就跟我說了。」

  「……說、說什麼?」

  「他說他年輕的時候槍殺了葛拉茲上尉,也就是你的父親。事情就發生在發現壁畫的那一年。

  推算回去,當時的少校也太年輕了……唉,細節我就不知道了。」

  「少校本人真的這麼說……?」

  「不只他本人這麼說,後來埃卡西亞校長也說過類似的話。少校還對我說:『葛拉茲·愛克善庭有正當的復仇理由。』還要我發現你有類似舉動時——」

  「『阻止她』?」

  「是『別阻止她。』他告訴我,就算你殺的第一個人是少校,也是合理的復仇。他甚至還說

  『這樣就可以結束復仇的惡性循環。」

  「……」

  「唉,每個人的人生際遇都不同,怎麼選擇就看當事人了。反正後果也是那個人承擔。」

  「……威爾欽上尉。」

  「什麼事?」

  安的口氣一轉,帶了點開玩笑的感覺。

  「上尉,你知道得挺多的嘛。」

  聽見這句話,人稱威爾欽上尉的小平頭露出牙齒笑了:

  「我怕這是唯一的機會,所以才告訴你。」

  「『唯一』?」

  「葛拉茲·愛克善庭中尉,我只說一次,所以你聽清楚。我本來是派來監視少校的。就是間諜身旁的眼線。負責向祖國逐一報告少校的行動,一發現他有叛國跡象立刻通報,必要時還可以殺了他——不過就像你所知道的,少校是個徹頭徹尾的愛國志士。他不只愛祖國斯貝伊爾,也愛洛克榭,換句話說,他愛這個世界。」

  「……」

  「你也許會覺得我的說法很卑鄙,但我認為,他當年殺害葛拉茲上尉,絕對不會毫無理由。」

  「……」

  「順便告訴你,少校在這件任務結束之後就要休長假,上級也已經批准了。他跟休爾茲女士之間的事,八成也會在之後做些安排吧。」

  「難道……他要辭職?」

  「還不知道。我只是說有這個可能。所以到了那個時候,我也就不在了。」

  「……」

  「也許好一陣子見不到面,別讓自己留下遺憾啊。」

  烏諾說完又加了一句:

  「還有剛才的話,你就當沒聽過。」

  安看著狙擊鏡的眼睛望向烏諾,笑著問道:

  「什麼話?」

  「這就對了。」

  兩個人才剛說完,特拉伐斯的聲音就從耳機裡傳出來——像是算準了一樣。

  『烏諾,你來一下。安繼續警戒。』

  兩人回覆收到,烏諾就沿著車頂的扶手爬下車廂。

  安獨自留在車頂,站起身來什麼也不想,手裡拿著狙擊槍,雙眼往南方望去。

  「……」

  列車一路走來的筆直鐵軌,朝著地平線盡頭延伸。

  穿越滿地血污的荒原,烏諾與三人會合。

  特拉伐斯少校等人聚集在指揮宮陳屍的吉普車旁邊,從沾滿鮮血和腦漿的袋子裡翻出文件,放在引擎蓋上,用手槍和彈匣壓住。

  「奇怪,這真是太奇怪了。」

  特拉伐斯少校一開口就這麼說。

  「的確不對勁。從文件上寫的『情報來源』看來,他們確實被同一個幕後黑手騙了——」

  「可是他們的裝備也未免太過貧乏,這些人得到的情報根本就不對.」

  奧塞特和艾德陸續說道。烏諾也點頭稱是。

  特拉伐斯少校表示同意,接著說道:

  「假使『幕後黑手』的真正目的是殺害大小姐,也知道我們的事,那他應該知道我們擁有戰爭裝備。就算要騙這些人來奪取金塊,也應該把這一點告訴他們,讓他們有所準備。」

  奧塞特接著說下去:

  「這麼一來,他們應該多帶些狙擊槍之類的武器。既然給他們錢,又安排他們取得軍方流出的物資,怎麼還讓他們用這樣簡陋的方式進攻呢?在這種毫無遮蔽的平地,就算匍匐前進也跟活靶沒什麼兩樣。」

  「要是我就在鐵軌上放置炸藥,只要等到火車翻覆之後再搶走金子就好。反正車上乘客的死活又不干我事。」

  艾德也發表意見。

  「對,既然目的不在搶車,這的確是個好方法。搶完再燒車就行了,可是那個幕後黑手卻連這麼簡單的方法也沒告訴他們,為什麼?」

  特拉伐斯少校自己問自己。

  「為什麼?如此精明的主謀,為什麼任由這群人做這種事,簡直像是叫他們『襲擊列車之後全體陣亡』一樣?」

  特拉伐斯少校瞇起眼睛,低頭之後又望向天空。在他思考的時間裡,沒有任何人開口。

  過了五秒。

  「我懂了……他不是「任由他們陣亡」……」

  特拉伐斯少校正視眾人:

  「我知道了!我知道他的目的了。」

  正當三名部下一起看向特拉伐斯少校時,不遠處也有一個人盯著少校的臉。

  「王八蛋……」

  就是改變軌道方向、身穿迷彩服的男子。

  在手臂中彈、同伴被殺之後,他便躲在車後泥地裡,用繃帶緊緊綁住上臂,替自己止血。

  聽著毫不留情的槍聲,還有同伴們臨死的哀嚎,他咬緊牙根,直到那些聲音漸漸平息。

  看到吉普車開來,他也想跳上車子逃走,但就在那一瞬間,車身中槍爆炸,飛出來的夥伴在慘叫聲中活活燒死。

  在偶爾響起的掃蕩槍聲裡,他小心翼翼將手伸向吉普車貨架,抓住上面的狙擊槍·拖出狙擊槍,將槍托架在滿是血跡的左臂,用右手操作槍機。儘管遠處的人們應該聽不到聲音,但他還是慢慢操作。

  子彈上膛之後,他忍痛喘了幾口氣,然後慢慢、慢慢匍匐前進,趴在吉普車旁。

  殺戮者在兩百公尺外圍著一輛同型的吉普車。

  他舉起狙擊槍,透過狙擊鏡看到那些人的臉。

  裡面只有一個人戴眼鏡,其他人都圍著他。因此他判斷,那個人一定是指揮官。

  「就是你、只有你……」

  狙擊鏡裡的十字標線正對準那個人的眼鏡。他透過鏡頭盯著那副眼鏡,看見眼鏡男子抬起頭來,不知道說了什麼。

  「是啊,那就是……你最後的遺言。」

  他當然聽不見對方說了什麼,但他仍用沾血的手指扣下扳機。

  車頂的狙擊手臉上帶著微笑,也將指頭扣上扳機,並且在手指上注入力氣。

  如同以往的無數次練習,細長的狙擊槍身紋風不動。

  開槍。

  速度比聲音還快的子彈,精準無誤命中目標,將男子的頭顱打飛大半。

  高高彈起的空彈殼反射陽光,落在鐵軌上。

  第一次殺人的葛拉茲·愛克善庭慢慢將左手伸向喉嚨:

  『企圖對少校不利的狙擊手已經消滅——掃討完畢。』

  如此報告。

  說出「最後的遺言」的男子,成為一群人當中最後陣亡的人。

  ***

  『幹很好,葛拉茲中尉——謝謝。」

  正當特拉伐斯少校對安道謝之時,數十公里外的列車裡,有人看著手錶。

  「差不多——」

  人稱「四十二號犯人」的男子以高興的表情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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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普熊 發表於 2009-1-5 04:35 PM

  【第七章  犯人謹獻至愛】

  『全體注意!!』

  特拉伐斯少校的聲音從無線電裡響起。

  『我知道幕後主謀的目標了。』

  站在吉普車旁的特拉伐斯少校看著希爾妲搭乘的列車說道。身後的烏諾正在擦拭座位和方向盤上的血跡。

  列車車頂上面站著一名狙擊手,纖細身軀拿著細長狙擊槍,正在確認四周的狀況。

  艾德和奧塞特走向停在軌道上的卡車,準備把它栘開。

  『對方的目標不是大小姐,而是特雷茲殿下。我再重複一次,對方的目標一開始就是特雷茲殿下。主謀所安排的攻擊行動,全都是刻意讓我方能夠輕鬆擊退,也就是「讓我方順利突圍」。這個計劃是為了要我方先走,好讓特雷茲殿下和我們分開。』

  眾人專心聽著特拉伐斯少校說話。

  「原來如此!所以目標是在那邊……」

  身在特等臥車客廳裡的伊茲瑪不經意說出感想。

  「……」

  脫下防彈背心和頭盔的希爾妲正要整理弄亂的頭髮,聽到這句話兩眼頓時瞇了起來。碧綠色眼眸帶著前所未見的陰沉,不停盯著伊茲瑪。伊茲瑪完全沒發現。

  『主謀是斯貝伊爾人,不過他沒有拋棄對皇室的敬意。打從一開始的計劃就是為了不傷及大小姐所訂。只不過,這個人堅持不讓洛克榭的血統進入斯福列史拓斯。』

  『我懂了。少校,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伊茲瑪問道。從特等臥車的車窗看出,可以看見兩個人正駕駛吉普車過來。

  『拋下列車,借用他們的卡車和吉普車。先到亞寨向有關當局報備,再照原訂計劃渡河。』

  『我懂了。之後就交給洛克榭警方處——哇!啊?呃啊!等等!住手!請住手!別——』

  伊茲瑪突然發出莫名其妙的呼喊,通訊隨即中斷。過沒不久,眾人立刻知道原因。

  『特拉伐斯少校,聽得見嗎?這樣聽得到嗎?』

  大家都聽到了希爾妲的聲音。

  特拉伐斯少校示意烏諾停車,自己下車走向列車。

  『是。聽得很清楚。請說。』

  少校使用無線電回復,立刻聽到她的聲音:

  『對方的目標不是我,對吧?是特雷茲先生嗎?』

  這時的奧塞特和艾德正在檢查卡車是否被人動過手腳,聽見希爾妲的聲音從耳機裡傳出,忍不住停下動作。

  「伊茲瑪那個笨蛋……太大意了。」

  「是啊。」

  「貴族做事真是不小心。」

  「我同意。」

  兩人如此聊著。

  話題人物伊茲瑪一臉尷尬站在希爾妲身旁。他的耳機和麥克風都被希爾妲搶走,只有無線電主機還留在他的腰上,傳出特拉伐斯少校的聲音。

  『正是。』

  少校停頓一會兒繼續說道:

  『是的,大小姐。對方的目標原本就是特雷茲殿下——不,應該說一直都是他。到目前為止襲擊我方的行動都是幌子,是為了讓殿下和我們分開所設下的嚴密計劃。因此我認為,我們接下來該不會再遭到阻礙。』

  『我明白了。少校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這一次輪到特拉伐斯少校馬上回答:

  『我們已經弄到汽車。接下來準備開往亞寨,然後渡過路妥尼河。』

  『也就是說,您不打算搭救特雷茲先生,以及留在另一段列車上的乘客嗎?明知上面載有意圖不軌的幕後主謀?』

  希爾妲以快要吃掉麥克風的氣勢發問。

  『是的,我們不會去救他們。那不是我們的任務。』

  沉著回答的特拉伐斯少校,態度有如平靜大海。

  『我再問一次.您完全不打算回去保護特雷茲先生和莉莉安小姐?您說過辦不到,是嗎?』

  『正是。那不是我們原本的任務。』

  聽到同樣的回答,希爾妲放鬆緊繃的肩膀。

  『好吧……因為你們身負著保護我一個人的任務,不但為此動用稅金,有時還要動手殺人,會有如此決定也是理所當然的。我懂了,我很清楚。』

  「……」

  希爾妲越說越小聲,看著她的伊茲瑪也顯得有點慚愧。但才一眨眼,只見她的碧綠眼眸流露狡黠笑意,伴隨嘴角笑容望了過來。

  「咦?」

  伊茲瑪心中一慌,聽得希爾妲按下無線電通話鈕:

  『你會開車嗎?』

  特拉伐斯少校等人皺起眉頭。伊茲瑪的回答透過無線電聽來格外小聲:

  『呃、是……我、我會……』

  『那麼,我命令你擔任我的司機。』

  『嗯?司機?什麼司機?』

  『我要到另一段列車拯救乘客。既然知道目標不是我,那就沒什麼問題了吧?』

  「……」

  伊茲瑪沉默了四秒鐘左右,開始哈哈大笑。

  希爾姐的說話聲與伊茲瑪的笑聲一起從無線電傳出:

  『各位都聽見了吧?』

  『大小姐……不、瑪蒂達公主殿下。誠惶誠恐,即使對方的目標——』

  沒等特拉伐斯少校說完,貝佐皇室第一繼承人以帶有威嚴的語氣打斷他:

  『自古擔任戰場先鋒,素有勇猛美譽的特拉伐斯騎士——爾等肩負護衛公主的光榮使命,無論天涯海角,都應追隨公主,不得阻攔。』

  「……」

  特拉伐斯少校在列車前面停下腳步,啞口無言。

  「你輸了。」

  烏諾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步從他身旁走過。

  一輛卡車和一輛吉普車停在列車旁邊。

  幾個男人快手快腳把旅行箱搬到卡車上面,不一會兒就把列車清空。

  特拉伐斯少校坐上吉普車右座,烏諾負責駕駛,帶著狙擊槍和望遠鏡的安坐在後座。

  艾德抱著短機關鎗爬上卡車貨架。駕駛座分別坐著奧塞特、穿上大衣的希爾妲和伊茲瑪。

  戴好備用的無線電,希爾妲按下通話鈕:

  『貝佐的瑪蒂達在此宣佈,前往援救伊庫司托法的特雷茲,以及列車上除了犯人以外的全體乘客。擔任護衛任務的各位——』

  希爾妲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再來呢?」

  奧塞特喃喃自語。

  『——多謝。』

  希爾妲答道。

  兩輛汽車飆出極速向南疾駛。

  希爾妲坐在稱不上舒適的卡車前座,看見身旁的伊茲瑪喉前和臉上都有抓傷。

  「剛才真是失禮了,非常抱歉。」

  「不會不會,能被殿下抓傷是我的榮幸。我會把這段事跡流傳給後代子孫的。」

  伊茲瑪笑著回答:

  「貝爾斯坦家的嬸婆是我的插花老師。這回聽到她的外甥慘叫,下回喝茶時就有得聊了。」

  看到希爾妲開心的模樣,伊茲瑪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怪了?我有說嗎?少校……也不可能。您早就知道了?」

  「沒有。不過我一看到你的眼睛就知道了。看得出來是貝爾斯坦家的人。」

  「真厲害……了不起!『大小姐』果然不是普通的大小姐。」

  伊茲瑪像是在和普通朋友說話一樣開懷大笑,希爾妲也跟著笑了。

  坐在駕駛座上的男子認真說道:

  「大小姐,機會難得。麻煩您給這個愛冒險、個性輕浮的貴族少爺上一堂課,教教他什麼是正確的禮節好嗎?」

  ***

  時間稍微往回推。

  「那真是抱歉了。看來我聽錯洛克榭語了。」

  長髮男子說完便向莉莉亞和特雷茲眨眨眼,離開車廂連接處走進二等客車。

  艾莉森瞄了他一眼,隨即挪開視線。

  男子在有氣無力的乘客之間前進,走進另一側車廂連接處的廁所。

  過了一會兒,男子才一邊擦手一邊走出來,在車廂連接處險些撞上「四十二號犯人」,不過雙方都及時躲開。

  「唷、抱歉。」

  「啊,不要緊。不好意思,可以請你幫個忙嗎?」

  四十二號犯人用洛克榭語說完,又改用貝佐語重說一次:

  「不好意思,你是斯貝伊爾人吧?如果你現在有空,有件事想要請你幫忙。我要找個東西,能請你跟過來嗎?」

  長髮男子聞聲十分驚訝:

  「唉呀……會說貝佐語的洛克榭人還真不少。你要找什麼?」

  「是我養的鼴鼠。剛才不小心讓它跑了。」

  「……好,我們走吧。」

  「謝謝。」

  兩人往列車後方走去。

  快步通過空無一人的第二節二等客車,來到車廂最後面,走進車長用的房間。狹小房間裡擺著小桌子和床。

  等到四十二號犯人反鎖房門,長髮男子便從衣袋裡掏出一張小紙條:

  「原來就是你?怎麼稱呼?」

  紙條上用貝佐文寫著「查明褐髮少女是否為目標的女朋友。」男子想了一下才回答:

  「算了,叫我偉瑟吧。」

  「好。偉瑟,我的下一份差事是什麼?別客氣,儘管吩咐。」

  聽到男子這麼說,偉瑟也露出微笑:

  「想請你保管這個。」

  伸手從床鋪上方置物架拿下一個提籃,交給長髮男子。

  男子往裡頭瞧,看見一個熟睡的嬰兒。

  「咦?不是被那個女人丟出車外了嗎?」

  「本來是這麼打算,沒想到出了一點狀況,我到最後一刻才通知她別丟,叫她藏起來。」

  「怎麼了?出了什麼狀況?」

  這個問題讓偉瑟面有難色:

  「這孩子是我花大錢從拉普脫亞共和國孤兒院領養,當時太過匆忙,只有這個選擇。」

  「嗯?」

  「她是個女孩子,名叫愛絲泰。」

  「喔……我懂了。傳聞屬實。嗯?那個走路很吵的女人呢?」

  「只是個壞人。」

  「哈哈哈,我知道了。這孩子就先交給我吧。等到事情結束,我就假裝不小心發現她,然後交給警方處置就行了吧?」

  「對,麻煩你了。她應該還會再睡一陣子。你調查得如何?」

  這次換偉瑟發問。

  「唷。對了.那個叫做莉莉亞的女孩.看起來不像那個少年的女朋友,可是他們之間倒也不是全無關係,我看他的舉動都在保護那個女孩.那個女孩不僅可愛,貝佐語也說的很棒,標準得簡直像是教學示範。」

  「那就更好了。雖然不知道她是誰,但我要找她幫個忙。事情有趣了。」

  「好啦,接下來我要做什麼?」

  長髮男子懷著期待發問。偉瑟立刻回答:

  「沒你的事了。」

  「喂喂、不用這麼客氣啦。事已至此,就讓我幫到最後吧。你把我從牢裡救出來,又送我媽媽到那麼好的醫院,就連醫藥費也一併付了,這份恩情——」

  「不用了。我只是因為需要才僱用你,不用跟我講恩情。不用管計劃,接下來就裝出沒事的樣子繼續旅行吧。嬰兒籃裡有錢,一半歸你,另一半給這個小孩。」

  「可是……」

  「照我說的去做。否則——」

  偉瑟掀開床上的毯子。

  「……」

  看見毯下的東西,長髮男子咧嘴不語。

  翻白眼的寇恩車長早已氣絕身亡。嘴裡銜著一張紙條,上面用洛克榭文寫著:「辛苦了。這是談好的謝禮。」

  車長的腦邊迭了四迭厚厚的鈔票.隨便一迭都是相當於車長年薪的巨款。

  「好吧……我知道了。」

  聽到長髮男子說完,偉瑟才把毛毯蓋回去。從懷中取出另一張紙條,對折兩次變成三角形。

  「最後,這個先交給你。這不是命令,算是個小禮物而已。等我離開這節列車,先前的那批人又折返回來,你就打開來看吧。要是他們沒有回來就不用看了,直接燒掉。」

  男子接過紙條:

  「好的.你做事總是讓我意外,這應該也是個意外吧?」

  「多著呢——敬請期待。『答案』就在裡面。」

  偉瑟獨自走出車掌室,長髮男子用手指輕輕撫摸籃中嬰兒的臉頰,低聲說道:

  「真好,幸好你是女孩子——否則那個傢伙可恐怖了。」

  看到女嬰彷彿露出笑意,長髮男子也笑瞇了眼:

  「好好活下去啊,愛絲泰小妹妹。」

  偉瑟一路走過二等客車。

  在滿車懶洋洋的乘客中,莉莉亞茫然看著外面,特雷茲坐在附近的座位,一直側眼看著莉莉亞,直到察覺偉瑟的視線。

  偉瑟默默走過,來到另一端的車廂連接處,看了一下手錶,繼續走向二等臥車。

  經過空無一人的臥車,再往前走就是老人和秘書小姐所在的臥車。

  偉瑟走到客房前敲門。

  「誰——哪位?」

  傳出秘書小姐的聲音,顯然是在警戒什麼。偉瑟用洛克榭語說道:

  「聽說老先生的身體不太舒服,我過來看看……」

  「沒那回事。多謝您的關心,請回吧。」

  房門依然上鎖。偉瑟又說:

  「好的。既然沒什麼問題,那我先回去了——對了,卡西小妹妹很好。」

  話才說完,房門便猛然打開。

  「……」

  紅髮女子站在門後,含淚瞪著偉瑟。

  「打擾了。」

  偉瑟伸手把她推開,逕自走進房間。一進房間立刻關起房門,還上了鎖。

  老人背對行進方向坐在椅子上。秘書小姐則是走到老人對面坐下。

  白髮老人慢慢抬頭看著偉瑟:

  「就是你嗎……綁架我的孫女,又搞出這場騷動。」

  偉瑟微微俯首:

  「是的。初次見面,我是『犯人』。」

  老人怒目瞪視偉瑟:

  「孫女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的部下會把你分屍之後拿去餵狗,你應該很清楚吧?」

  「唉呀唉呀,這真是可怕。所以我不會對您的孫女怎麼樣。」

  偉瑟邊說邊掏出一張照片。他將照片遞給老人,可是老人一動也不動,於是便由秘書接手。

  一看照片,秘書的臉色大變,連忙遞給老人。

  「……」

  終於肯看照片的老人睜大眼睛,然後又瞇起。

  彩色照片裡面映出兩個人,一個就是拿出照片的男子,另一個則是老人唯一的孫女,今年只有八歲。

  兩人坐在長椅上,對著鏡頭笑得無比燦爛。

  臉上帶有雀班的可愛卡西拿著紮成貴賓狗的汽球,頭上還戴著玩具王冠。照片的背景是一座旋轉木馬。

  「三天前在埃裡特沙的移動遊樂園拍的。唉呀~~我們玩得好開心,卡西跟著我一起玩到精疲力盡,我也彷彿回到童年。」

  「你……」

  老人的額角浮現青筋,卻聽得偉瑟以勸戒的口吻說道:

  「你的手下真是太沒用了。小孩被拐走之後,他們只知道去旅館和機場找,甚至連高速公路都不放過,可是竟然完全沒發現我就在近在咫尺、光天化日之下度過開心的一天。真是一群沒用的飯桶。你身為他們的老大,難道不覺得丟臉嗎?」

  「我孫女現在怎麼了……?」

  「你不理我的問題嗎?算了,你孫女不是快到家了嗎?就是她爸媽所在的首都別墅。」

  「什麼!」

  「卡西在兩天前就搭上開往首都的長程列車。我還到月台送她。」

  「一個人?」

  「怎麼可能。我雇了一個民間保全公司的小姐,也交待過『她因為某個原因必須獨自前往首都,希望你隨行保護她。』我付給她不少錢,也付清她們兩人的車資.我吩咐保全小姐務必護送她回別墅,所以你儘管放心。至於卡西那裡,我說這是一趟秘密旅行,要給爸媽和爺爺一個驚喜,所以她的身份應該不會半途曝光。那個孩子真是聰明,幫了我很大的忙。」

  老人和秘書都聽呆了。

  「臨別時,卡西還說她玩得好開心,希望有機會再跟我一起玩,並在我臉上親了一下。」

  偉瑟顯得有點難為情,低頭看看手錶。

  「差不多——全滅了吧?」

  臉上帶著笑容。

  老人似乎很累,吐了一口氣:

  「夠了……你的腦子有問題……你瘋了……」

  「過分,我才不想被殺了不少仇家的黑社會老大這麼說。聽說你殺人的方式一向很殘忍。哼、你才是瘋子。」

  「算了,我依照你的指示把東西帶來了。喂——」

  老人向秘書示意。

  秘書點頭之後站了起來,從椅子下方拖出一個大型旅行箱。箱子看起來很重,只見她用力把它擺在座位上,接著再從老人的腳下拖出另外一個一模一樣的箱子,並排在一起。

  「麻煩你打開。」

  偉瑟命令秘書,秘書也依言打開旅行箱,揭開蓋在上面的布。

  每個箱子裡都放著三個瓦愣紙盒,大小和辭典差不多,上頭寫著「軍用炸藥.小心輕放」。

  「太棒了。這東西畢竟不是那麼容易取得,多謝你幫了我大忙。兩位辛苦了,我由衷感謝你們的協助。將來如果有事——」

  「少囉嗦。你接下來打算幹什麼?」

  老人厲聲問道,眼睛惡狠狠瞪著偉瑟。

  「秘密。還請你們不要妨礙我。」

  「我現在隨時可以跟任何人揭穿你的真面目,甚至可以親手殺了你。」

  「你不會。你也不想被警察追根究柢審問吧?況且卡西是不是真的如同我所說的平安回家,你也無從確認。不對,到亞寨打個電話就知道了。反正她沒事啦。」

  「……」

  「接下來就請你到人最多的二等客車打發時間吧。你們也要裝成火車誤點的受害者,這樣才可能趕上明天的飛機,就能在後天或大後天見到可愛的卡西了。不瞞兩位,機票都買好了.」

  偉瑟又從懷中掏出航空公司的信封,這一次老人倒是乖乖收下。打開一看,裡面果然有兩份從亞寨飛往首都,包括轉機在內的機票。

  老人把信封收進自己的衣袋。

  「就這樣,事情交待完。心情有沒有好一點?好,你們可以走了。」

  啪啪,偉瑟拍了兩下手掌。

  「下地獄去吧。」

  老人臨走之前丟下一句,就準備帶著秘書離開房間。可是偉瑟出聲喊住秘書:

  「啊、你不行。還有一件事。」

  白髮老人帶著倦容走過莉莉亞身邊,她依舊坐在車廂左側接近走道的座位。

  「嗯?」

  發現身穿套裝的秘書小姐正在不遠處向她招手。

  紅髮女子沒有跟著老人走進車廂,而是一臉沉鬱地在門後的車廂連接處,只露出半個臉蛋。莉莉亞歪頭表示不解,還是起身朝她走去。

  「幹嘛?」

  特雷茲也離座跟上。

  「我也不知道。」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車廂連接處。女子看見特雷茲跟來,臉上立刻出現露骨的困惑神情,接著湊近莉莉亞的耳朵,小聲說了什麼。

  「喔……好啊好啊.」

  看到莉莉亞爽快答應,特雷茲問她發生什麼事。

  「我要跟她一起到她的房間,幫她拿點東西。」

  「啊?那我也——」

  「不用了!我馬上回來。」

  被莉莉亞用力一瞪,還有紅髮女子臉上抱歉的表情,特雷茲又遲疑了。

  「對不起。謝謝你。」

  「哪裡,有事本來就該互相幫忙.」

  莉莉亞一面跟那名女子聊天,一面走過車廂連接處,消失在前二即車廂。

  「……」

  特雷茲站在原地,思索該追過去還是該聽話回座,最後還是走回車廂。

  眼見特雷茲一個人回來,獨自在走道右側座位的艾莉森問他:

  「怎麼了?」

  「啊、莉莉亞跟老先生的秘書到她的房間裡拿東西。要我跟過去嗎?」

  「算了,反正她們兩個一起。」

  艾莉森的話才剛說完,列車突然緊急剎車.「匡當!」一聲,車廂前後搖晃,車輪發出尖銳的金屬聲,減速的慣性使得乘客往行進方向傾倒。

  「唉唷。」

  特雷茲連忙抓住座位椅背。

  列車馬上減到先前速度的一半,接著又猛然向右一搖。

  「哇啊!」、「怎麼了?」、「喂!」

  乘客們的喧嘩聲四起。特雷茲努力穩住身體,艾莉森則沒留神,頭在窗框上敲了一下。

  「這是怎麼了?」

  「換軌道了。」

  艾莉森指著右邊窗外——只見一條筆直的鐵軌向北延伸,也是他們這班車本來應該行駛的軌道,此刻卻逐漸遠離。

  「我們跑到左邊軌道了。」

  特雷茲臉色一變。

  「呃?那不就——」

  「嗯,走錯了。」

  列車還在剎車。速度變得更慢。

  「司機也注意到了吧?」

  父莉森用點頭回答特雷茲的問題。列車沒過多久便完全停止。平坦的草原還看得見他們原本要走的鐵軌。

  「幸好。可是怎麼會有這條軌道?我記得前往羅魯的鐵道沒有岔路。」

  面對特雷茲的疑問,艾莉森說出維爾赫姆.休爾茲當年向他母親說過的話:

  「軍用鐵路。這一帶只有南北縱線,所有往西的鐵路都是軍用鐵路,不會出現在地圖上。」

  「喔,原來如此。」

  「附近還有一座空軍機場。再往前走直到最前線的地方,是一大片錯綜複雜的軌道。那是為了運送補給物資和移動列車炮所鋪設,現在應該已經幾近荒廢.」

  「這麼說來,我們是誤闖其中一條支線囉?」

  「可能是我們誤點,下一班車又剛好是運送軍用物資,所以陰錯陽差……也可能是單純的疏忽。無論如何,管理處都脫離不了責任,而且這班車又要耽擱了。」

  除了還在車掌房間的長髮男子之外,其它的乘客紛紛起身大叫:

  「搞什麼啊!國鐵太誇張了!」

  「快點開車!」

  「車長在哪裡?」

  車尾的門在咆哮聲中打開,長髮男子神色自若地走了進來,瞥見車內多出一位白髮老人。

  老人獨自坐在座位上,雙手緊握,像是極力壓抑怒火。

  「哎呀哎呀,真可愛。」

  男子見老翁的模樣,不禁用貝佐語喃喃自語。

  再把時間往回推一點。

  列車駛過鐵道交會點時,莉莉亞已經倒在二等臥車的走廊上。

  長髮披在她的臉上。偉瑟站在身旁。

  「……」

  眼見秘書小姐嚇得發抖,偉瑟拿起一個好像呼吸器的東西罩在她臉上:

  「好了,辛苦啦。」

  不到三秒鐘,秘書小姐就昏迷不醒。偉瑟用左手扶住她,右手將呼吸器扔往窗外。

  輕輕抱起女子,往車廂連接處走去,算準列車停妥的時間打開車門,下車走到鐵軌旁.

  軍用鐵路都是單軌,兩旁就是草原。偉瑟將暈倒的女子放在泥草混雜的地上。

  「最後留個訊息。」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放在她的胸前,再用她的雙臂壓住。

  「接下來才是重頭戲。乖乖上鉤吧。」

  偉瑟縱身跳上車廂連接處,大步跑過空無一人的二等臥車,奔向與二等客車連結的通道。

  一就定位,立刻以熟練的動作拆除連結器。

  拿起走道的軟墊,收起棧板,拆開電纜線以及剎車用的空氣管,最後才鬆開連結器的螺絲,取下鉤子。

  瞼上滴下汗水,雙手沾滿油漬,偉瑟終於完成作業。

  完工之後馬上跳上車廂連接處,沾滿油污的手伸向事先準備好的垃圾筒,從中取出小型無線電,樣式和特拉伐斯少校等人用的差不多。

  按下通話鈕,只說了一句:

  『好。開車。』

  立刻收到回訊:

  『收到。』

  對方也只回了一句。數秒鐘之後,他所在的車廂晃了一下。火車頭拉著一節餐車、兩節二等臥車,在軍用鐵道上緩緩加速。

  連結器分離時傳來清楚的匡當聲,列車行進的聲音也很大,可是二等客車一動也不動。

  「怎麼了?」

  特雷茲還搞不清楚狀況,艾莉森已經跳了起來。

  「糟糕!」

  越過準備起身的特雷茲,一眨眼便消失在車廂連接處。

  「啊?」

  被她這麼一推,特雷茲只好重新邁步往後面走去。來到車廂連接處,只見艾莉森站在車廂的連結處望著前方。

  「呃?」

  跟著望去的特雷茲,隔著艾莉森的金髮,看見列車逐漸遠去。

  「啊——!莉莉亞……」

  特雷茲終於想起來了。

  艾莉森跳出車外,特雷茲也跟著下車,但是列車越來越小,再怎麼跑也追趕不上。

  「中計了……」

  艾莉森為自己的大意感到丟臉,只能聽到鐵軌傳來的列車行走聲。

  仍舊萬里無雲的天空,西傾的太陽指示現在的時間位於中午與黃昏之間。太陽照耀在僅剩的四節車廂以及站在車廂前面的艾莉森和特雷茲身上。

  「怎麼會?為什麼?」

  特雷茲不知道為什麼,只能不停發問.

  「……」

  艾莉森用手支著下巴,瞇起藍眼睛思考。

  「喂!這到底……怎麼搞的!」

  後面傳來二十幾歲西裝男子的聲音,士兵和中年婦人跟在他身後步下列車。特雷茲向下車的乘客說明狀況:

  「正如你們所見。我們前面的火車頭、餐車,以及兩節臥車跑了。」

  「為什麼?」

  「不知道。」

  艾莉森轉身說道:

  「連結器故障、司機誤判、還有我女兒被叫到前面的車廂。如果這一切都是巧合——那就是一場意外。」

  「這是什麼意思?大姊,發生什麼事?要是有我幫得上忙——」

  體格健壯的阿兵哥靠了過來,艾莉森伸手阻止他。

  「喂!那是什麼?你們看那邊!鐵軌旁邊有人倒在地上!」

  長髮男子放聲大叫。他沒有下車,只是站在車廂連結處用貝佐語大喊。只有艾莉森和特雷茲有反應。

  他們同時發現秘書小姐躺在地上。特雷茲急忙說道:

  「就是她是把莉莉亞叫過去的!」

  艾莉森向前跑去,特雷茲則被其它乘客攔下問話,只好用洛克榭語簡單說明狀況,接著也跟著跑過去。士兵和西裝男子跟在他後面。

  「喂!聽得見嗎?」

  艾莉森蹲在秘書身旁確認狀況。見到女子沒反應,又在她臉上拍打幾下。選是沒有任何動

  靜,便把手指伸向她的喉嚨和鼻子,確定她還有呼吸和脈博。

  「怎麼了?」

  靠近的特雷茲發問。艾莉森轉頭回答:

  「可能是被人用藥迷昏。」

  「那就好。莉莉亞呢?莉莉亞不在嗎?」

  艾莉森沒說話,只有搖頭。

  特雷茲盯著列車消失的方向,很不高興的唸唸有詞:

  「看來不是意外……」

  其它的乘客紛紛趕到,圍著特雷茲問東問西。正當特雷茲不知該怎麼回答,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的同時,艾莉森看見那個信封。

  「……嗯?」

  信封放在秘書小姐的胸前。她拿起一看,上面寫了收件人。那是用洛克榭文寫成的短短一行字「伊庫司托法的小兄弟收」。

  「……」

  艾莉森不動聲色將它收進外衣口袋,然後轉過身發號施令:

  「壯丁們!把她抬回車上。」

  他們答應了一聲,聚在一起準備拾起不省人事的女秘書。還花了幾秒鐘討論誰負責抬裙子裡伸出的那雙腿。

  艾莉森看見他們抬著女子上車,等到四下沒人才走到特雷茲身旁,拿出那個信封:

  「來。這是放在她身上的信——給殿下的。」

  「……」

  特雷茲接過信封,一見到收件人就露出危險眼神。打開未封口的紙袋,裡面只有一張便條。

  打開便條,只見數行字跡優美的貝佐文.特雷茲輕輕念出聲:

  親愛的青春美貌、氣質高尚的伊庫司托法王子殿下:

  當您讀到這封信時,褐髮少女已經在我的手上了.您意外嗎?這也難怪。

  如果您希望心愛的小姑娘平安回去,就請您一個人開車沿著鐵軌過來。來時請記得帶上無線電,頻率如下。

  請您不用著急。列車開得很慢,只要一會兒就能追上。

  我滿心期待您的到來。

  犯人謹獻至愛』

  看完之後,特雷茲只說了一句:

  「這是什麼……?」

  抬著秘書小姐的士兵不經意想起:

  「咦?醫生大哥上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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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鐵道追跡】

  「請看……」

  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胡說,也為了證明信裡寫的確實就是這麼莫名其妙的內容,特雷茲把信交給了艾莉森。他還特地確認信紙背面,可是沒有發現任何文字。

  艾莉森看完之後,也只能確定信中的內容,以及無線電的頻率。

  「就只有這麼一張……?」

  看著自己找到的信紙,艾莉森忍不住懷疑它的真實性。

  「至少現在可以確定,莉莉亞是被人預謀綁架了!而且不知為什麼,犯人的目的是我!居然幹出這麼卑鄙的事!」

  不理會信中的古怪措詞,特雷茲只是一個勁的生氣。

  艾莉森又把信看了一遍:

  「他寫『王子殿下』……我懂了,果然是這麼回事……」

  「什麼回事?」

  「照這個稱呼看來,寫信的人知道你的身份,恐怕不是等閒之輩。」

  「啊……」

  經她提醒,特雷茲才發現這件事。

  「你先冷靜一點。」

  艾莉森把信紙還給伊庫司托法的王子,王子乖乖答聲「是。」點頭收下信紙。

  「目的是你……?也對,所以先前的騷動全都是為了這個。讓我們改搭下一班列車、設法讓斯貝伊爾的護衛先走、知道他們很快就會穿越國境,洛克榭籍的你不可能跟他們一道入境,就會被趕到這裡。這個人的腦筋真厲害,而且八成是斯貝伊爾人。」

  「抓走莉莉亞,也是他的計劃?」

  「不,抓莉莉亞應該是臨時起意。可能知道她是你的朋友,所以想要利用一下。依我猜想,這個人原本的計劃只是讓這半段列車開進軍用鐵道,準備進行什麼勾當。也許是偷偷把你殺掉,也可能是殺光整車的人。如果他有心湮滅證據,這半段列車是不可能離開這裡了。所以反過來說,莉莉亞被抓走,反倒救了我們大家的性命。」

  「……」

  見艾莉森說得乾脆,特雷茲露出厭惡的表情。

  「啊、抱歉。不知怎麼搞的,最近的想法跟那個人很像。」

  「呃,不會。我該怎麼辦?他叫我一個人開車過去,可是……我上哪去找汽車跟無線電?」

  特雷茲問道。

  關於這一點,艾莉森也答不出來。眼前只有草原,什麼也沒有。

  「犯人簡直胡說八道!既然有本事安排這麼多詭計,怎麼不在這裡放一輛汽車!」

  就在特雷茲怒火再起時,遠處傳來汽車喇叭聲。

  南北向鐵道是復線。吉普車和小貨車越過鐵軌,顛顛簸簸往這裡駛來。

  「啊?咦?汽車?」

  特雷茲歪頭表示不解。

  「果然厲害。」

  艾莉森開始佩服這個犯人。

  車影漸漸接近,兩個人才發現車上的人是特拉伐斯少校和他的部下,也在卡車駕駛座旁看見希爾妲的身影。

  男性乘客們再次定出車廂。汽車停在眾人面前,持槍的人們下車。

  「哇啊、那幫人居然回來了。」

  看見這支武裝部隊,乘客們不禁往後退,只有特雷茲奔向特拉伐斯少校。

  特拉伐斯少校一開口就是!!

  「殿下,還好您平安無事。」

  「我們已經知道這場騷動的目標!!」

  「是我!莉莉亞被抓去當人質了!」

  「……」

  「你看!」

  特拉伐斯少校以嚴肅的神情讀完特雷茲遞給他的信。

  「原來如此,他果然把火車分成兩截逃跑了。知道犯人是誰了嗎?」

  「不知道。不過只要看一下乘客中少了誰!!」

  「他們在講什麼?」

  「這個嘛……」

  乘客站在二十公尺的遠處看著特雷茲和特拉伐斯少校說話。

  特雷茲轉身和特拉伐斯少校一起看向他們。

  兩人身後有穿著黑衣的四男一女,手裡光明正大拿著可怕的槍械。旁邊還有一名金髮女子,怎麼看都和現場氣氛不搭。

  「那個美女……誰啊?火車上有見到嗎?」

  「沒有。會是誰呢……?」

  聽見面前的士兵和西裝男子閒聊,長髮男子像是想起什麼。

  「……啊。+

  男子在掌心打開便條,看看紙上的「答案」。

  「……」

  看完之後忍不住雙手發抖,紙條掉到地上。站在他身後的中年男人看見,喊了一聲:

  「大哥,東西掉了。」

  他想替男子撿起紙條,男子卻不知為何逕自向前衝。

  烏諾和伊茲瑪立刻發現有名男子突然大步奔來。烏諾拿起短機關鎗對空鳴槍,伊茲瑪則跳小去擋在希爾妲面前。

  特雷茲正準備說出來「不在場的人就是犯人」時,槍聲和衝出人群的男子讓他嚇了一跳。特拉伐斯少校一個劍步站到特雷茲前方。

  就在這時,長髮男子突然停下腳步,跪在距離希爾妲數公尺之處,開始磕頭行禮,絲毫不擔心草原的泥巴沾上額頭。

  「那傢伙在幹嘛?」

  「誰知道。」

  乘客們當然覺得莫名其妙。只見長髮男子似乎很感動,以不遜於槍聲的音量大吼大叫,聲音還在顫抖:

  「瑪蒂達公主殿下!天啊!想不到我竟然有幸能在這種地方拜見您的美麗尊容!身為貝佐的國民,這是多麼至高無上的榮幸!我要向您表達衷心的仰慕!」

  他是用貝佐語大喊,洛克榭的乘客當然一個字也聽不懂。

  「那傢伙說什麼?」

  「這我哪知。」

  眾人都被他攪得一頭霧水。撿起紙條的人想看看上面寫什麼,也因為看不懂貝佐文而作罷。

  那是偉瑟留下的最後留言,上頭寫著:

  「黑西裝那群人是祖國駐洛克榭首都大使館的陸軍特殊部隊。他們保護的人是微服前往羅魯的瑪蒂達公主。如果計劃無誤,他們將會開車回到你所在的地方。若是有幸得以拜見玉容,千萬不可失禮。」

  看見狂熱愛國的斯貝伊爾人,特拉伐斯少校的語調很平淡:

  「一目瞭然。根本就是要我們問他。」

  「原來如此!」

  特雷茲立刻走近,準備抓起那個人的長髮。

  「啊……慘了……」

  長髮男子抬起頭來,只見特雷茲的憤怒眼神以及整排指著自己的槍口。

  「過來一下。」

  壯得像座小山的艾德悶聲說道。

  長髮男子隨即被帶到卡車後頭。

  「那個人好像是犯人的同夥。他們大概是要審問他。」

  站在乘客之中的艾莉森,看著那人掉落的紙條,一面向眾人解釋。

  「他們又不是警察,怎麼可以做這種事?」

  「對啊對啊!」

  「這不是侵犯人權嗎?」

  乘客開始七嘴八舌說出自己的意見。

  「是啊。那要去跟他們抗議嗎?」

  艾莉森只回了這麼一句,現場就安靜下來。

  被人抓到卡車的陰影處、雙手反綁在後、押著坐在輪胎旁邊,長髮男子只能盯著晚霞初染的天空,免得和那些槍口大眼瞪小眼。

  「我想請教幾個問題。」

  但是見到希爾妲來到眼前,男子就不爭氣的笑了起來,還流下兩行眼淚:

  「喔……!像我這種卑賤的罪犯,怎麼有資格見到瑪蒂達公主殿下的玉——」

  「夠了!」

  特雷茲不耐煩地大暍:

  「主謀是誰?綁架莉莉亞的幕後黑手是什麼人?什麼來歷?」

  特拉伐斯少校也接著開口:

  「你應該願意一五一十說出來吧?」

  他邊說邊拉動手槍滑套,確定子彈上膛,只有語氣維持一貫的平靜溫和。

  「……」

  看到男子的額頭冒出汗水,希爾妲對他微微一笑。看見她清純的笑容,男子又流下眼淚,神情也變得恍惚。

  「喔、我是多麼幸福……」

  希爾姐只說了一個字:

  「說。」

  「是。我全部都說。」

  男子又磕起頭來。

  「那傢伙是『四十二號犯人』。」

  男子此話一出,特拉伐斯少校的臉色大變,部下也為之嘩然。

  「是他啊……」

  「偏偏是他……」

  「搞不好就他最適合……」

  「低級。」

  烏諾、奧塞特、伊茲瑪和安依序發表感想,表情都很難看。

  只有特雷茲和希爾妲的臉上寫著問號。

  「四十二號犯人……誰啊?」

  特雷茲向特拉伐斯少校詢問。

  「他是!!」

  特拉伐斯少校欲言又止,可是看到王子和公主的眼神,他知道自己非回答不可。

  「他是斯貝伊爾最惡劣的罪犯之一。四年前被捕之後,被處以四百二十年徒刑,囚禁在重刑犯監獄,之後就一直被稱為『四十二號犯人氣」

  「那傢伙犯了什麼罪?」

  特雷茲問得理所當然,特拉伐斯少校也回答的很公事:

  「連續殺人。就警方所知,他在十年之內至少殺了六十個人,還包括分屍和棄屍。這種人就是所謂的『淫樂殺人狂』。」

  「喔……六十個人……」

  特雷茲為之愕然。

  「而他……」

  特拉伐斯少校說到這裡又停了下來。正當他在苦惱該不該繼續說下去時,一旁的長髮男子倒是替他解圍:

  「他是最適合這份『差事』的人選。」

  特雷茲回過頭看去——只見他雙手反綁在後,臉上浮出冷笑。

  「快說,那是什麼意思?」

  「我當然會說,可是你聽了可別後悔,年輕人。」

  「誰會後悔?我沒時間跟你耗,你知道多少通通給我說出來。」

  「真有種。在我說之前——美麗的公主殿下,接下來的話恐怕會玷一污您的耳朵,懇請您先迴避一會兒——」

  「時間不多,快說。」

  面對如此忠心的長髮男子,希爾姐的回答極為冷淡,令他不禁流露悲傷神情。

  當他再度望向瞪視他的特雷茲,眼中不懷好意:

  「聽清楚了,年輕人。他是個性變態,最喜歡你這種人。」

  「這是什麼意思?」

  看到特雷茲歪頭不解,男子浮現邪惡笑容:

  「死在他手下的六十幾個犧牲者,每一個都是可愛的男孩子。」

  「……」

  特雷茲皺起眉頭。男子倒是很高興:

  「他不殺無辜的女人,對成年男人也沒興趣。他專挑從一歲到十八歲,大部分都是未成年、特別是長得漂亮的男孩子。有時候是用甜言蜜語把人家騙去他家,有的是在路上讓人家搭便車,或者是綁架。」

  「……」

  「抓到他時,還發現他所留下的犯罪記錄。在被害者斷氣之前,那傢伙可是無所不用其極,用他的方式『疼愛對方』。換個說法,就是只有年輕男孩才能挑起他的慾望。」

  「惡……」

  特雷茲掩不住臉上的厭惡神情,希爾妲聽完眼神也為之一暗。

  「被發現的屍體慘不忍睹,根本無法公諸於世。我在牢裡聽說,有的是剝皮做成標本、也有人被拿來做實驗、有的被吃掉、還有開腸剖肚的——你要我把知道的全都說出來嗎?只怕聽完之後,你連他身旁半公里都不想靠近。」

  「……」

  「順便再告訴你,他可不是個單純的瘋子。聽說他從小就是神童,也是十二歲就會說流利的洛克榭語、十四歲上大學、十八歲就考取醫師執照的天才。當兵的時候是軍醫,直到被捕之前,他都在有名的大醫院擔任內科醫師,即使附近有小孩失蹤,也沒人懷疑是他。直到他被逮捕之時,還有病患出面說是警方陰謀嫁禍。大家都說,要不是當時載運屍體的後車廂碰巧被一個癡呆老人開的車子撞到,他大概一輩子也不會被抓。」

  「我懂了。」

  「喔?你懂什麼?不用怕,說來聽聽。」

  長髮男子話中帶有挑釁意味。

  「現在我知道他不會殺莉莉亞,所以我可以放心了。我現在就追上去,看看他是何方神聖!!既然他想見我,我就去會會他。」

  男子和希爾姐看著面帶笑容,語意堅定的特雷茲。

  特雷茲沒多理會,轉身面對特拉伐斯少校。

  「皇家陸軍少校!」

  「有!」

  特拉伐斯少校立正答覆。

  「我要借用你的車,還有狙擊槍跟無線電。費用請你去找伊庫司托法女王申請!!我先去拿一下外套!」

  特雷茲用洛克榭語說完,也不等待對方回答,就一個人跑開。

  「……」

  看到希爾妲目不轉睛盯著朝列車狂奔的特雷茲,長髮男子又開始大呼小叫:

  「噢!請不要出現這麼憂鬱的表情!這個世上只有彷彿向日葵一般的燦爛微笑才適合公主殿下——唔嗯!」

  「你好吵。」

  伊茲瑪拿塊布塞住男子的嘴。

  「唔嗯唔嗯!」

  「謝謝你提供的情報。」

  希爾妲向男子道謝,男子立刻流淚悶哼:

  「唔唔思唔唔唔唔思思唔唔唔!」

  「你想說氣不敢當,小民承受不起乙是吧?」

  伊茲瑪邊說邊輕推希爾妲的背,將她帶離點頭如搗蒜的長髮男子面前。

  等到同伴和希爾妲都聚集在特拉伐斯少校身旁,烏諾開口:

  「話說回來,不管怎麼想那傢伙都不可能大搖大擺的逃獄。他身上一毛錢也沒有,而且他的父母也已經自殺了。」

  特拉伐斯少校點頭:

  「幕後一定有人指使他。提供資金、給他情報,又把他從牢裡放出來。」

  「不過有本事讓他合法離開監獄的人,怎麼想都只有一個!!法務大臣。」

  聽得奧塞特這麼說,伊茲瑪立刻附和:

  「那就是他啦。」

  受不了的奧塞特看他一眼:

  「應該是。」

  特拉伐斯少校也同意他的說法:

  「現在的法務大臣是貝沙公爵。以他的身份地位,知道特雷茲殿下的真實身份並不困難。而且他在再婚之後還生了一個兒子,今年只有十歲,可是宮裡卻認為他將是瑪蒂達公主殿下夫婿的有力人選。」

  「……」

  聽到這番話,先是希爾妲屏息,眾人也跟著倒抽一口氣!!只有伊茲瑪除外。這個年輕人,副事不關己的態度,事實上也是事不關己。只見他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我懂了。所以他才要害死特雷茲殿下,讓寶貝獨生子當上下任女工的丈人——這理由實在太好懂了!」

  「原來是這樣嗎……我原先只是懷疑,沒想到事情真的因我而起……」

  看到公主垂頭喪氣,伊茲瑪輕鬆地回了一句:

  「唉呀,『希爾妲小姐』不用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啦。」

  看著同伴的模樣,一旁的奧塞特不禁低聲碎碎念道:

  「真想把你抓起來判個大不敬……」

  旁邊的安問他說了什麼,奧塞特只回了一句:「沒事。」

  「我可以加入嗎?」

  艾莉森一邊發問一邊走近,輕鬆的口氣好像是來參加茶會。

  特拉伐斯少校沒拒絕,部下們也沒說話。艾莉森的眼神對上希爾妲,笑著向她道了一聲「午安。」希爾妲也向她回禮。

  特拉伐斯少校主動把大致狀況解釋一遍。艾莉森聽完說道:

  「竟然會有這種事……這麼說來,那個模樣老實的醫生就是犯人羅?他不見了。」

  「是他嗎?斯貝伊爾真該公佈罪犯長相……」

  特拉伐斯少校話還沒說完,特雷茲已經從列車跑了回來。他在毛衣外披上一件皮夾克,腰上繫著腰包。

  「我走了!」

  特雷茲轉身做勢往吉普車奔去,特拉伐斯少校伸手攔住他,並以洛克榭語問道:

  「這一趟很危險,殿下。我們沒辦法直接支援您。」

  「我知道。」

  特拉伐斯少校聽到他答的迅速,於是也放手命令部下為特雷茲準備車輛、兩個無線電、狙擊槍,以及備用彈匣。

  「謝謝您。」

  希爾妲走近向眾人道謝的特雷茲。

  「特雷茲先生。」

  特雷茲回頭說了一聲「是。」意志堅定地直視希爾妲:

  「請不要阻止我。」

  「我不會阻止你。」

  希爾妲也答的很快:

  「你快去搭救莉莉亞小姐吧。王子的任務就是救出被囚禁的公主。去吧,時間個多了。

  「……」

  希爾妲慢慢靠近瞇細眼睛的特雷茲,雙手放在他肩上,在披著黑髮的前額上輕輕一吻。

  「祝你好運。」

  特雷茲將腰包栘到左邊,把小型無線電裝在腹部,設定成對方指定的頻率,把麥克風繞到喉間,耳機塞進右耳裡。

  特拉伐斯少校說道:

  「在收得到訊號的範圍,我們會盡量設法支援。萬一犯人不肯停車,請您啟動車廂連接處的緊急剎車。最後可以前往火車頭的駕駛座,那裡的無線電功率最強。」

  「我知道了。謝謝。」

  最後接過細長的自動狙擊槍,特雷茲確定子彈已經裝填,便動手上了保險,接著又把兩個備用彈匣放進口袋。

  特雷茲坐上吉普車,將狙擊槍擱在前座,用安全帶綁好之後便發動引擎。

  左腳踩下離合器,右手立刻打檔,猛踩油門的同時放開離合器。小型吉普車突然變得狂暴,甩開草原的泥水向外猛衝。

  「給我等著!」

  越野輪胎壓上鐵軌碎石,再將左側車輪開進軌道之間,特雷茲的列車追擊行動就此開始。

  碧綠眼眸一路目送,直到吉普車不見蹤影。

  就在此時,藍眼珠的女子突然開口:

  「好啦,我們也該動身了。把那輛卡車開過來吧。公主殿下也一塊兒來吧,這樣才方便我們保護。至於乘客嘛……放著不管應該也不要緊。」

  特拉伐斯少校問道:

  「離『那裡』多遠?」

  艾莉森答道:

  「『近得很』。」

  ***

  「……嗯?」

  莉莉亞悠悠睜開眼睛,最先看見的是列車走廊的天花板。

  從右側窗外照進來的夕陽餘暉,把天花板和牆面染成淺黃色。

  列車開得非常慢,行進時的聲音比原先安靜,三拍子的聲響伴隨著輕微的搖晃,規律傳別她的背上。

  「嗨,你醒啦?」

  聽到有人用貝佐語親切地叫她。

  「!」

  她急忙向上看,只看見走廊前方站著一個三十多歲的黑髮男子,臉上掛著笑容。在列車上的他總是拎著一個醫療公事包,如今他依然穿著同樣的灰色西裝,可是眼鏡卻不見了,反倒是腰際多了一個無線電,麥克風緊靠在喉間。

  啊!你是!

  莉莉亞想要這麼大叫,沒想到自己發出來的聲音卻是:

  「唔!嗯嗯!」

  這才發現自己的嘴裡塞著一團布,而且雙手還被反綁在背後。

  「嗯哦!唔嗯唔嗯!」

  「『可惡!快點拿掉!』——是嗎?」

  男子一邊笑著說道,一邊乾脆地伸手抽掉那團布,然後又溫柔地扶起莉莉亞的肩膀,輕輕讓她坐起來。

  「來。你可以坐著。」

  「是你!」

  莉莉亞還想站起來,卻發現兩隻腳也被綁在一起,只好坐在地上蠕動轉向,面對那個人。

  男子俯視莉莉亞,看到莉莉亞怒目相向,竟然開始自我介紹:

  「對了,希望你叫我偉瑟.我就是這一連串事件的主謀。」

  「啊?」

  「你現在是我的人質。」

  「什麼——你該不會誤認我是哪裡的公主吧?」

  莉莉亞顯然對年初的那場騷動記憶猶新。

  「不、當然不是。不過我真沒想到,你知道得挺多的嘛,莉莉亞小姐。」

  偉瑟以為她在說希爾妲,回答倒也對得上來。

  「在走廊上迷昏我的人就是你吧!」

  「是的,沒錯。但是請你放心,我用藥很小心的,不會讓你留下後遺症。你現在也沒有哪裡不舒服,不是嗎?」

  「才怪!你的目的是什麼?」

  「這個嘛,我們現在搭的車正沿著軍用鐵道,慢慢朝西北方前進。這條鐵路已經差不多荒廢了。而在這班車上除了屍體以外,就只剩下我們兩個。」

  「給我回答問題……」

  「好好好,別急。我留了一封信,好讓特雷茲追來救你。我想他應該沒辦法馬上趕來,個過早晚會到的。」

  「特雷茲?你抓我當人質就是為了特雷茲?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對特雷茲下手?」

  偉瑟聳聳肩:

  「嗯——『對』、『對』、『秘密』、『秘密』。」

  「什麼?」

  「我在回答你的問題啊。我的確在等著取特雷茲的性命,理由不能告訴你。我既然接下這份工作,就有義務替客戶保守秘密。啊、不過我可以在最後關頭的最後關頭告訴你。我這個人雖然斤斤計較,不過生性就是藏不住秘密。」

  「……」

  莉莉亞不作聲,偉瑟也閉口不語。

  過了三十秒。

  耐不住沉默的莉莉亞勃然大怒:

  「說點什麼啦!」

  「嗯!!也對。」

  偉瑟想了一下:

  「那我說說我自己好了。」

  「啊?」

  「我啊,小時候不是受虐兒,腦部也沒有因為車禍或疾病受傷。我跟那種人不一樣。」

  偉瑟開始莫名其妙的獨白。

  「……」

  莉莉亞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有默默聽著。

  「我被逮捕時,每天都有好多知名的精神科醫生來找我,想在我身上追根究柢,找東西當作他們的論文題材。連我小時候聽過什麼廣播、有沒有採集昆蟲、甚至每天吃什麼都問得很清楚,類似的問題一再重覆,我真佩服他們的不厭其煩。可是我的過去真的不特別,只是一個愛讀書的平凡少年,只是頭腦比別人好一點而已。對。」

  「……」

  「我當然知道殺人不好,也知道殺人犯會遭到法律懲罰,可是真的很有趣、太有趣了。讓人感到自己活著。我自己也想不通,為什麼別人不想殺人?為什麼不動腦筋,努力讓自己逃過法律制裁,或是不讓別人發現呢……真是搞不懂……」

  偉瑟認真地說完之後,露出苦思不已的模樣。

  莉莉亞早就聽呆了,愣了一會兒才開口:

  「好吧,我知道你是個殺人犯,也知道你是斯貝伊爾人。你為什麼要讓我知道這個?你想要我轉達什麼事嗎?」

  「好了,接下來我要迎戰特雷茲了!這場旅行的重頭戲來了!我是為了這一刻才來到這裡的!很好!我要加油!」

  從猶豫不決的煩惱模樣到精神抖擻,男子的表情出現一百八十度轉變,看在莉莉亞眼裡,真的是既懷疑又詫異。

  『你說什麼!你打算怎麼樣!』

  『不打算怎麼樣……只是司機已經死了,我也不能怎麼樣。我雖然花大錢收買他,也伯他到了緊要關頭害怕,為了不讓他壞我的好事,我決定先把他殺了。你知道嗎?現在是他的屍體壓住火車操縱桿。要讓車速保持穩定,我可是費了一番心血和努力。誇獎我吧。』

  「……」

  特雷茲聽完之後無言以對,只有努力拉近與列車的距離。還剩五十公尺左右。

  『所以羅,你要想辦法來到這班車。快一點啊,我等你。通話完畢。』

  說到這裡,對方逕自切斷無線電。

  「他媽的!好!」

  特雷茲踩下油門。車身震動隨著速度一起增加,列車近在眼前。

  就在兩車即將接觸之時,特雷茲踏上油門,讓車速與列車維持一致。

  他讓吉普車的防撞桿輕輕碰上車廂的緩衝器,同時準備從座位起身,可是就在右腳離開油門的瞬間,引擎剎車啟動了。

  「哇!」

  車速驟減,兩車之間的距離再次拉開。若在這種情況下從引擎蓋跳過去,特雷茲肯定會摔在鐵軌上。

  「說的也是……不行,我要冷靜。」

  特雷茲再度踩上油門,瞪視眼前的火車三秒。位於前方數公尺的車廂,開了一個黑色的洞。

  「只有硬幹了……」

  特雷茲打定主意,放開油門。兩車間距隨即拉開。

  然後再加速。吉普車向前猛衝,頗有衝撞火車之勢。

  還剩幾公尺。

  特雷茲踩下離合器,放空檔,小車便趁著慣性朝火車逼近。

  他這時才從駕駛座上站起來,放棄一旁的狙擊槍,直接跨出擋風玻璃,爬上引擎蓋。

  「喝!」

  大喝一聲,從引擎蓋奮力躍起,跳向車廂入口。

  就在特雷茲跳起時,吉普車也撞上列車,發出尖銳的金屬磨擦聲。

  特雷茲像是被黑色的洞吸了進去。他的腳劃過車廂連接處,馬上就踩到地面,可能因為跳得太猛,還來不及站穩腳步就撞上通往車廂的門。

  「唔啊!」

  特雷茲發出好像青蛙被人踩到的怪叫聲。

  「痛……」

  頭、鼻子、肚子和手腳都撞了上去,痛得倒在車廂連接處,接著聽見一陣尖銳的破壞聲響,只能微微轉頭。

  「……」

  只見失去駕駛的小型吉普車翻到鐵軌外面,留在車裡的狙擊槍也掙脫安全帶,在空中飛舞。翻覆的汽車和狙擊槍以時速三十公里的速度遠離。

  「回不去囉……」

  特雷茲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吐出口中的液體。一口鮮血灑上車廂連接處。

  「給我等著……」

  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謹慎檢查自己的手臂、脖子和腳還能動。

  「好……」

  唯一的傷勢就是不小心咬傷臉頰內側。特雷茲檢查完畢,吐了一口氣。

  然後按下無線電:

  『我來囉!』

  『我來囉!』

  聽見這個聲音,偉瑟露出恍惚的表情向上仰望。

  『我來囉!』

  聽見這個聲音,艾莉森只在口中念道:「拜託你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普普熊 發表於 2009-1-5 04:44 PM

 【第九章  我的王子殿下】

  車廂連接處上的特雷茲四處尋找緊急剎車。最後在牆上高處發現。

  拉住黃色拉桿,用力往下扯。

  「……」

  什麼事都沒發生。

  把拉桿推回去,再拉一次,剎車還是沒用,列車繼續前進。

  「這麼徹底……」

  特雷茲放棄緊急剎車,靠在通往走廊的門上開始思考。

  「他應該躲在某個地方……」

  正在自言自語的特雷茲耳裡,傳來偉瑟的聲音:

  「果然有本事!我真是太高興了!」

  特雷茲用手摀住喉間:

  『我來了!你在哪裡?讓我瞧瞧!』

  「好!我感動得快要暈倒了!我在第一節車廂、就是餐車!小姑娘也在。」

  「讓我聽她的聲音。」

  「好——小姑娘,你能不能叫個幾聲啊?」

  馬上聽見莉莉亞的聲音。

  『哇!!哇!!哇!,我在這裡!!!我沒受傷!!!』

  聽到她的聲音這麼有精神,特雷茲瞬間露出笑意。

  『那我等你羅。』

  男子說完之後便切斷通訊。

  「怎麼辦……怎麼辦……」

  車廂連接處上的特雷茲唸唸有詞,邊說邊把嘴裡的血吐掉:

  「這樣過去好嗎……」

  特雷茲慢慢推開門,走進走廊。走廊向左轉進入車廂,通道在左手邊筆直延伸。

  他蹲低身子,小心翼翼探頭觀察前方——走廊上沒有人,還要再過兩節車廂才是餐車。

  打定主意的特雷茲準備往走廊踏出第一步。

  「嗯?」

  就在這時,他看見走廊途中有道閃光一閃而逝。距離大約三公尺。

  定睛一看,只見夕陽映照下,確實有一條看似鋼絲的細線橫過走廊,高度大約在小腿左右。

  「……」

  特雷茲退回車廂連接處,四下張望,發現設置在牆角的滅火器。

  取下滅火器,拎著高約五十公分的銀色高壓瓶回到走廊入口。

  「喝!」

  用力把它拋往走廊另一頭。

  滅火器落在地毯上,一個彈跳繼續往前滾,隨即拉動鋼絲。

  說時遲那時快,走廊右側的客房中倏地射出箭矢。伴隨著尖銳的聲音,箭矢深深插進走廊左側的牆壁。

  「該死!」

  特雷茲出聲咒罵。剛才要是直接走過去,這會兒小腿肯定被射穿了。

  這表示不打算殺我吧?變態傢伙……」

  特雷茲說完之後望向天花板。

  射出箭矢的客房裡另外還有其他裝置。

  除了用床單綁住的小型十字弓以外,還有射箭時同步點火的簡易機關。

  鋼絲勾在十字弓的扳機上,點火的機關包括一根長火柴以及小酒瓶,瓶口浸著布條做引線。

  箭一射出,馬上開始燃燒。

  室內蒙上一層薄煙。煙霧很快變得越來越濃。

  特雷茲回到車廂連接處,來到剛才跳上車的地點,從車尾找到扶手和立足點,開始一步一步往車頂爬。

  「……」

  來到車頂邊緣,先微微探出頭確認狀況,只見瀏海在風中舞動。確定各節車頂上面沒人,他才爬了上去。

  列車車頂是檢修用的走道,只有中間平坦,左右兩邊都是平緩曲面,加上列車行駛時的搖晃,只要一個重心不穩,就很容易摔下去。

  特雷茲彎腰壓低重心,努力不發出腳步聲,盡量不被狂風影響,開始在走道上前進。

  餐車裡的偉瑟突然開口:

  「好了,該是時候了。」

  車廂連接處尚特雷茲四處尋找緊急剎車。最後

  「什麼時候?」

  發問的莉莉亞腳踝上的繩子已經解開,人也坐在椅子上,但是雙手依然反梆。

  「來,抱歉了。」

  偉瑟邊說邊將她的雙手鬆綁。

  「…………」

  出乎意外的莉莉亞抬頭看著他,只兄他開口說道:

  「好了,爬上車頂吧。去間我們的王子殿下。」

  他哪是什麼王子殿下?莉莉亞心裡雖這麼想,可是沒說出口,只是照著偉瑟手指的方向,往餐卓最前方的出口走去。

      走完一筇卓廂,特雷茲來到雨節車廂的連結處,一鼓作氣跳過去。

  「嘿!」

  「不錯不錯!很好!勇者啊,你終於來了!」

  耳裡突然傳來人聲,特雷茲立刻抬頭看去。

  下一節車廂的最前端,也就是餐卓的車頂上,出現莉莉亞的身影。她出現在火車頭和餐車的連結處,剛剛登上車頂的維修走道。

  莉莉亞揮了揮手,然後按著被風吹亂的長髮,膽戰心驚地蹲下往前走。大約走了三公尺之後,她的身後探出一個男人的頭——就是那個醫生。

  「對——我來了!」

  特雷茲繼續邁步,向他們走去。

  春天燦爛的夕陽染上整座草原。

  柴油火車頭法出沉重而單調的引擎聲,拖著三節車廂在筆直的軌道上奔跑。

  第一節車廂的車頂,有一名男子和一徊女孩。

  第二節卓席的卓頂,是一位黑髮的少年。

  至於第三節車廂,則是從窗口冒出幾縷白煙。

  特雷茲從腰包中取出手槍——那是他愛用的中型手槍。

  他解開保險、右手持槍、左手伸向喉前再度呼叫:

  「我來了!」

  聽見男子的回答:

  「好!我真高興!」高興到快要受不了了!」

  特雷茲再往前走。

  一節車廂大約二十五公尺,現在他與男子相距約四十公尺。距離正在一點一點縮短。

  偉瑟親切地封莉莉亞說:

  「往前走吧。小心走,別跌下去了。」

  語氣極為溫柔。

  「…………」

  莉莉亞將長髮束攏之後從右邊拉到胸前,將它塞進外套的領口,這才謹慎邁開腳步。

  「可惡!」

  特雷茲邊走邊罵。因為莉莉亞擋在中間,使得他無法對偉瑟開槍。

  他終於走完第二節車廂車頂,來到二等臥車最前端。莉莉亞走到餐卓中央,偉瑟則在她的後方三公尺。

  「莉莉亞!趴下!」

  聽見特雷茲的叫聲,莉莉亞只能慢慢蹲下,而偉瑟也跟著蹲低身子。

  特雷茲無法射擊,只能把槍口封著天空。

  「你怎麼用那麼粗糙的武器,這樣不行喔。」

  蹲著的偉瑟在無線電中說道。

  「少囉嗦!卑鄙的像伙!」

  特雷茲大聲吼回去。他們之間的距雕其實已經可以不必使用無線電,可是偉瑟繼續說:

  「我不喜歡用喊的,還是照老樣子吧。抱歉了。」

  接著他的語氣變得更加溫和:

  「總值,你先把手槍扔了吧。扔得乾脆點,我們雨個人之間不需要那種粗糙又醜陋的柬西。其實我本來就不喜歡槍。你知道嗎?用它殺人一黠感覺也沒有。人類最好的武器,就是雙手和自己的身體。你快點扔了它吧。」

  「要是我拒絕呢……?」

  「除非不得已,我是不願意向自己原則妥協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去你的!」

  特雷茲大罵一聲,鎖上保險。

  「晚點再回來撿……」

  封著愛槍低聲說完,輕輕放手。

  手槍轉了半圈,就從車廂側面滑向草原,插進柔軟的濕泥裡,隨景色向後流逝。

  「唉呀,真有膽識。我快受不了了!」

  眼中散法光芒的偉瑟站直身子,在無線電中如此說道。最後一句叫得很大聲,特雷茲不用耳機也聽得很清楚。

  「那個——我可以發問嗎?」

  莉莉亞仍舊蹲著,微微舉起右手。

  「可以,儘管問。」

  「那我就不客氣了。我可以回去了嗎?」

  「可以。」

  偉瑟答的很快。

  「咦……?真的嗎?」

  「可以啊。請你擔任人質,真是辛苦了。把你捲進這場騷動,我由衷致歉。」

  「…………」

  「接下來就是我跟王子殿下兩人獨處的世界。彌可以回去了。」

  「我可以回去了嗎?可是,我要怎麼回去?」

  莉莉亞轉頭環視四周。

  「這我可就管不著了。」

  偉瑟不加思索,立刻回答。

  「啊——?你說什麼!難道叫我跳卓嗎?」

  「恐怕不行。雖說兩旁都是草原,但是跳了之後可不得了。我勸你別那麼做。」

  「我說你啊!」

  莉莉亞真的生氣了,可是她馬上發現自己再氣也於事無補,於是便轉向另一個人。

  「特雷茲!好好教訓這個人!拜託你了!」

  「我知道!可是你在那便會擋到我。」

  莉莉亞看前顧後,不禁叫道:

  「那、那你要我怎麼辦!」

  此刻的偉瑟已經完全無視莉莉亞,只兄他按下通話鈕:

  「特雷茲,我問你——在之前的火車上,我隨時都能殺你,可是我沒有下手。原因固然是因為我不願被發現,也覺得之後的逃亡太過麻煩,可是只要我多費點心思,也不是辦不到——因為我只要殺光車上所有人就能解決同題了。現在就算這場人質作戰失敗,等你回到伊庫司王國,我照樣可以用狙擊的方式輕鬆殺了你。可是儘管如此,我還是不願意那麼做——你知道為什麼嗎?」

  「誰知道啊!」

  特雷茲故意這麼回答。

  「那就讓我來告拆你——因為我想在殺你之前好好愛你。」

  「啥?」

  莉莉亞皺起眉頭。

  「嘔……」

  雖說早料到是這種回答,特雷茲還是滿臉厭惡地避開封方視線。

  偉瑟左手按著喉前,右手顫抖伸開,彷彿相當感動:

  「第一次看兄你的照片時,我的心就像從平地飛起,興奮到快要衝破對流層!你令我一兄鍾情啊!噢、我一定要封這個少年付出我的愛!我想擁抱他!想在我的懷裡殺死他!我渴望沉浸在他的血腥氣息裡!期望感受他溫暖的肌膚慢慢變冷!就是這麼一股純潔的慾望,驅使我一路堅持到這裡,促使我越過偉大的路妥尼河!」

  莉莉亞蹲著沒回頭,但開始努力爬開,盡可能離身後的男子遠一點。

  「……」

  特雷茲也不知道孩怎麼反駁他,只能呆站在原地,聽著耳機裡不斷傳來的肉麻情話,並且任由封方忘我地意淫。

  「所以!啊……!別再抗拒了!馬上過來吧!脫掉所有的衣服,到我這裡來!讓我倆跳一場愛的華爾茲!」

  幾近二十秒鐘的空白。

  「啊、夕陽好漂亮……」

  在這段空當裡,特雷茲只說了一句話,算是短暫的逃避現實。

  眼睛努力不看封方的特雷茲好不容易按下通話鈕,有氣無力詢問對方:

  「那個……呃……如果我拒絕呢……?你該不會為了這種事加害莉莉亞吧……?」

  至於話中的莉莉亞,現在依然彎下腰在車頂中央移動。

  「不!我當然不會殺害無辜的女孩子。相封的,我會引爆炸彈!」

  什麼?特雷茲朝偉瑟看去,才發現他的右手握著一個小型裝置。那東西看起來像一把加裝天線的小型手槍,在大姆指附近有個按鈕,黑色外殼稱得紅色電線更加顯眼。

  聽見炸彈雨個字,忙著慢慢逃跑的莉莉亞也不由得回頭。

  在莉莉亞和特雷茲的注視下,偉瑟搖搖手中的裝置:

  「這就是引爆開關。最後一節車廂有兩箱高性能炸蕖。我下足了份量,可以把車廂完全炸掉。

  這都多虧老人和秘書小姐幫忙!來吧,馬上脫掉衣服,過來抱我!否則——我就要按鈕了。按鈕九十秒之後就會爆炸。你的回答是?」

  在偉瑟說話的期同,莉莉亞還是努力往前爬,好不容易爬過餐車,來到連結處。

  特雷茲跳遇連結處,在餐車車頂上盡可能把腳張開。莉莉亞小心地鑽過胯下,繞到他後面。

  「你聽見了吧。答覆呢?」

  男子再次問道,不得已的特雷茲只好回答:

  「如果我說不要呢……?」

  「那我就按下這顆按鈕……我按了。」

  偉瑟看著自己右手握著的裝置。

  「啊?」

  「我剛剛按鈕了。你要怎麼瓣?」

  特雷茲盯著俸瑟的手,看到黑色裝置的前端有個小紅燈不停閃耀。

  「住、住手啊、笨蛋!」

  「什麼笨蛋!這就是談判。只要你赤身裸體走過來,我就按掉它。」

  「果然是個笨蛋……」

  「我才不是笨蛋!這一切都是為了愛!」

  「你是全大陸頭號大笨蛋!」

  「算了,忘掉發生過的事吧。還有七十五秒。如何?既然不肯,就靠你的本事阻止炸彈引爆吧。你可以進入車廂,將炸彈推到車外也許可以得救,不過車廂裡面已經起火了,這會兒恐怕連靠近車廂都很困難。來吧,讓我瞧瞧你的勇氯——我勸你還是不要。既然要死,我還是希望你死在我眼前。過來吧。只要你遇來,我就停止炸彈,這樣大家都能得到幸福。」

  蹲在後方的莉莉亞望著偉瑟的歡欣笑容,懇切請求特雷茲:

  「想點辨法吧。拜託,真的。」

  「我很努力鍛練自己了,可是……實在沒學遇怎麼對付腦筋有問題的人……」

  特雷茲老實地回答。

  「怎麼這樣……」

  正當莉莉亞歎氣時,火車頭的引擎聲中突然出現另一股高亢的聲響。

  而且那股聲音竟是從夕陽的方向傳來。

  「嗯?」

  「咦?」

  「怎麼?」

  偉瑟、特雷茲和莉莉亞不約而同望向橘色落日,同時瞥見餘暉中的黑點。

  黑點很快變成橫線,彷彿忽然間長大的橫線化成黑鳥身影從他們頭上呼嘯而過。那股矗隆聲也由左到右,像一障風拂過。

  那是一架飛機。只兄它映著西傾的夕陽,徒三十公尺的低空掠遇左旋。

  橫身漆著暗綠色與褐色,是細長的螺旋槳飛機。駕駛座的形狀好像鳥籠,看得出是雙人座飛機,可是裡面只坐了一個人。

  長約十四公尺的機翼是倒鷗翼的設計,也就是在機翼中間向下凹,末端向上揚起。

  倒過來的鷗翼下伸出雨個堅固的機輪,機輪上方還有流線形的護罩。輪子旁各有一個圓筒型發射管,看起來就像是長了雨支角。管中的武裝是由高射炮改造而成的三·七cm機炮。

  挾著一雙將近兩公尺長的炮身,飛機繼續往左迴旋,再次從列車前方的鐵軌上空掠過。

  「聽好了,特雷茲——我來處理那節車廂。」

  聽見突然徒耳機裡流出的女聲,偉瑟歪了歪頭。

  「誰啊?」

  又聽見特雷茲的歡呼:

  「艾莉森小姐!」

  「什麼?我媽媽在那架飛機上?」

  莉莉亞在他身後詢問,特雷茲立刻興奮答是。

  「你們的對話我在無線電裡都聽到了。我現在就來分離車廂。」

  「呃……請等一下。要怎麼分雕?」

  偉瑟利用無線電向艾莉森發問。

  「馬上弄給你看。反正我不可能讓你炸死大家的。」

  艾莉森倒也乖乖回答。

  飛機迴旋完畢之後,再度來到列車左方,背封著夕陽飛來——機首和炮身正朝著列車。

  「大家趴下啦。再二十秒。」

  特雷茲面封莉莉亞:

  「艾莉森小姐要來處理炸彈。先趴下。」

  「她要怎麼處理?」

  「不知道。交給她就是了。」

  兩個人就在餐車車頂上趴下。

  「她打算怎麼做呢?」

  偉瑟也在另一頭壓低姿勢。

  「好了。」

  坐在駕駛席上的艾莉森將準星對準列車的第三節與第四節交界。由於列車不斷往左駛去,她便讓整架飛機跟著往左移,用踏板微調。

  「嘿。」

  在距離列車數十公尺的近處,艾莉森按下發射鈕。

  機翼下的橫炮傳出兩聲聲響。

  炮口冒出光圈,還有兩個足以蓋過引擎聲的炮聲響起——先是左邊,再來是右邊。

  第一發炮彈準確命中連結器,堅硬的金屬扣環頓時粉碎。

  第二發炮彈擊中最後一節車廂的前方台車,貫穿車輪之後炸開。爆炸的威力讓車底的三根輪軸硬生生扯斷一半。

  「奇怪,為什麼用手就是打不中……?」

  攻擎機載著口中唸唸有詞的飛行員,極低空飛越列車。機輪差點沒碰到車頂。

  「……」

  在特雷茲的注視下,攻擊機發射可怕的機炮之後,隨即由右向左低空掠過。最末節車廂幾乎就在同時開始脫離。

  碎裂的輪軸在鐵軌上迸開,失去連結器的車廂向外傾倒,就像特雷茲駕駛的小型吉普卓一樣,以時速三十公里的速度遠離。損壞的台車直接摩擦鐵軌,冒出劇烈的火花。

  「還有十秒。大家趴好。」

  一聽到適句話,特雷茲立刻撲向莉莉亞,整個人覆蓋在她身上。

  「趴下!」

  「咿——」

  被特雷茲的重量壓倒的莉莉亞發出一聲怪叫。

  偉瑟也乖乖照辦,馬上趴著平貼卓頂。

  「六……五……四……三……二……」

  耳機裡傳來艾莉森的倒數記時。

  冒出陣陣濃煙的二等臥車,現在距離他們大約七十公尺。

  「就是現在。」

  隨著徒正中央窺出的火光,車體就好像紙氣球一樣爆炸。化為碎片的車廂猛烈向上噴發,前後兩扇門瞬間就被車廂裡的爆風炸飛。玻璃化為粉末在空中飛舞,夕陽照上去就有如香檳一樣。

  他們幾乎沒有看到火炎。衝擊波瞬同變成白色圓煙,馬上向外散散,一會兒就不兄蹤影。爆炸的威力一面震倒雜草一面往外張強,掃向車頂上的三人。

  「哇!」

  「阿!」

  「哇喔!」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加上強烈的衝擊,讓特雷茲、莉莉亞和偉瑟紛紛大叫。

  「真不得了……」

  攻擊行動結束的攻擊機立刻全速飛上高空,打算迴避爆炸的威力,可是衝擊波還是追了上

  來。機身頓時向上驟升,並且不停震勤。

  「……」

  特雷茲先抬起頭,接著撐起上半身。

  軌道上已經看不見那節車廂,只有看似台車的焦黑金屬。草原上到處都是車廂殘骸。

  「好危險……要是那玩意兒就在我們面前爆炸……」

  一塊小木片掉在喃喃自語的特雷茲旁邊,在車頂敲出兩聲清脆聲響。

  「知道就快滾……」

  下面的莉莉亞終於出聲了。

  「啊、抱歉!」

  特雷茲趕緊起身,被壓住的莉莉亞才得以解放。

  「太棒了!小姐,你真是了不起!」

  偉瑟起身用無線電大力稱讚艾莉森,一面用右手拍腿當做鼓掌。

  剛才的爆炸雖然害他的頭被木片擊中,可是他並不在意,大步向前:

  「話稅回來,被人那樣射擊我可受不了。」

  「莉莉亞,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看兄偉瑟的動作,特雷茲立刻明白他的意圖。

  「我去給那像伙一點教訓。」

  對著莉莉亞說完這句話,他便朝車廂中央邁開腳步。

  「好、好好做!」

  情急之下的莉莉亞只能這麼說。特雷茲輕輕舉起右手算是回應。

  「這樣就沒法開火了……」

  看著雨人逐漸走近,艾莉森決定放棄射擊偉瑟。

  「麻煩你了,殿下。」

  餐卓的車頂中央。

  正面封峙的偉瑟和特雷茲相距大約三公尺。

  特雷茲怒祝偉瑟,但偉瑟卻是眼泛光彩,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莉莉亞向後跳到二等臥車車頂,離他們遠一點。她坐在維修走道看著特雷茲的背影。

  沉悶的飛機引擎聲仍在空中迴響。

  「雖然穿著衣服,不遇你肯過來,我還是很高興。」

  偉瑟一開口就是這句話。

  「我可沒打算讓你怎麼樣。」

  特雷茲仍舊瞪著他,狠狠回了一句。

  「那你打算怎麼樣?」

  「跟你打一埸,然後贏你。」

  「好可怕啊——不過,就興趣和實際利益來說,我都必須殺了你,所以希望你至少能夠在最後一刻讓我好好享受。」

  聽見偉瑟的這番話,坐在後面的莉莉亞忍不住怒吼:

  「喂!你為什麼要對特雷茲下手!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偉瑟低吟一句「說的也是。」馬上回應:

  「因為他是伊庫司托法皇室的王子喲!」

  「——啥?你的腦袋有問題啊?」

  莉莉亞以尖銳的聲音叫道:

  「你是白癡嗎!搞了半天,你根本就殺錯人了!特雷茲哪裡是什麼王子啊!你這個笨蛋!真想不透你是怎麼會有——這種……誤會……」

  莉莉亞的聲音慢慢變小。

  回遇頭的特雷茲一臉複雜的表情,顯然帶著某種罪惡感。他默默看著莉莉亞。

  「特雷茲?你有話就說吧。我會聽你說的。說吧。」

  莉莉亞的說話封象從偉瑟變成特雷茲。

  「呃……呃……」

  「呃?呃什麼啊?」

  「呃……那個……」

  「那個?那個是什麼?」

  「就是……我的意思是……」

  眼見特雷茲始終說不出口,偉瑟忍不住把雙手靠在嘴邊,當成攮音筒向另一節車廂大喊:

  「小姑娘!他是伊庫司王國的王子喔!就是法蘭契斯卡女王陛下和卡雨·班奈迪的兄子!」

  「等一下!伊庫司只有一個梅莉兄公主呀!」

  莉莉亞說出理所當然的答案。

  「這後有很複雜的理由!你知道皇室有個只能有一個小孩的古老規範嗎?不過既然他們守護的『伊庫司托法的秘寶』·伊庫司托法走廊已不再是秘密,那條老規矩也沒意羲了。其實他和梅莉兄公主是雙胞胎,是秘密的王子殿下喔!」

  莉莉亞教著眉頭:

  「啥?這是哪門子的爛設定……特雷茲!這個人太唬爛了!你——」

  可是特雷茲的表情變得更加複雜。

  「該不會……他說的都是真的……?」

  莉莉亞戟戟兢兢地問道。

  「是真的……」

  聽說特雷茲好不容易說出肯定的答案,莉莉亞立刻站了起來。

  她就站在二等臥車上面,之前收進領口的頭髮在風中飄動。長髮迎風飛揚的莉莉亞用右手指著特雷茲:

  「特雷茲,你搞什麼!你該不會說『我本來沒打算瞞著你。』吧!」

  特雷茲這一次答得很快,而且既大聲又果決:

  「不!我打算一直隱瞞下去!」

  莉莉亞說了一聲:

  「那就好!」

  「好?」、「好?」

  特雷茲和偉瑟異口同聲表示詫異。

  「特雷茲!我現在有一堆問題想要揪住你的衣領逼你招供,不過一切都等到晚點再說!現在你先給我解決那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我知道了……謝謝。」

  特雷茲這才慢慢回頭。莉莉亞看到他帶著笑容的側臉。

  「王子殿下啊……」

  偉瑟看著眼前的特雷茲問道:

  「明明知道自己會死還跑來救人,真是勇敢啊。雖然現在問有點遲,你就這麼喜歡她嗎?」

  沒料到對方有此一問,特雷茲愣了一下才回答:

  「我妹妹、不對,也許是姊姊?反正她也問過這個問題……」

  「唷——?你怎麼回答?」

  特雷茲緩緩舉起右手,握拳抵住胸口:

  「我想了很久……而且是從那一天——就是我十五歲生日的那天,從母后那兒聽說之後,我就一直在思考——」

  「等、等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身後的莉莉亞雙頰發紅的原因不只是夕陽。

  「其實我——」

  他回答的威風凜凜:

  「——我自己也不清楚!」

  「啊?」、「咦?」

  一前一後的兩人都沒聽懂。

  「唉呀,我是真的不清楚啊。我們從小偶爾會一起玩,而且我每次跟她在一起都覺得好快樂,可是那算不算是真心喜歡、或是能夠一輩子在一起的愛情呢?我只要一考慮這是不是為了逃避父母親決定的婚姻,而是出自內心的感情,就覺得我真的不清楚……打從在首都跟她見面時,我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可是我不知道答案。到底怎麼樣?到底怎麼想?」

  特雷茲說得十分嚴肅,聽得出他真的很煩惱。

  「嗯,想問的事又變多了……但我想先用力地……揍他一拳……」

  莉莉亞眼露凶光,揮著拳頭低聲怒罵。

  偉瑟卻是一臉不耐:

  「你比我想像中還要笨啊,我的王子殿下。」

  「我才不是你的!」

  偉瑟倒像個可靠的大哥哥,給了大叫的特雷茲一記當頭棒喝:

  「你自己想想!普通人有可能為了一個不知道喜不喜歡的女孩子這樣拚命嗎?我還考慮到你如果不重視她的時候,連你不追來的後續計劃都已經想好了!可是你毫不猶豫地趕來了!你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啊!這當然是喜歡啊……」

  「是、是這樣嗎……?」

  特雷茲側頭思索。

  「是啊!為情所困的時候不可以想這麼多!戀愛是自私、任性的!任性地把自己的心意告訴對方,對方也儘管任性地回答!當雙方情投意合時,那就是幸福的起點!」

  偉瑟大肆發表演說。

  「……」

  特雷茲無言以對。

  「喔,說的不錯。」

  倒是莉莉亞有點感動。偉瑟繼續說:

  「我就是非常喜歡你!特雷茲王子殿下!發自內心愛你!所以我要你死在我懷裡!」

  「我不要!」

  特雷茲這次倒是馬上回答,然後雙手握拳跨開右腳,紮穩馬步。

  「唉呀,你沒這麼容易接受呢。」

  偉瑟輕輕揮動雙手,接著握拳舉到頭的兩側,擺出戰鬥姿勢。

  特雷茲大叫:

  「我要把你打下火車!」

  偉瑟也大叫:

  「我要愛你直到最後一刻!」

  特雷茲向前進了一步。

  偉瑟沒有動靜,只是以成熟穩重的表情凝視特雷茲的三角眼。

  「……」

  特雷茲再往前半步,兩眼緊盯對方。

  「好表情……」

  正當偉瑟高興地低聲呢喃!!

  「喝!」

  特雷茲箭步上前,右掌往比自己還高的對手下顎推去。

  「喔,不錯嘛!」

  偉瑟還是一臉歡喜的模樣,以間不容髮的距離躲開,笑容顯得十分從容。

  特雷茲緊接打算以左手追擊,卻發現偉瑟的上半身忽然一沉。

  「!」

  連忙往後跳開,偉瑟的左前踢立刻急速逼近,發出可怕的破空聲。

  「危險——」

  偉瑟靈活轉身,右腳的迴旋踢朝著往後的特雷茲腳下掃去。

  特雷茲再度向後跳。這次他盡可能跳得又高又遠,迴旋踢就在他的腳下掃過。

  「這傢伙……好強……」

  特雷茲想要近身攻擊,反而被逼著倒退兩大步。偉瑟悠然起身:

  「王子殿下也很不賴啊。難得你長得這麼可愛,我本來想好好好疼愛你的……」

  偉瑟的眼中流露悲傷,看得特雷茲脊背發涼。

  「哇啊……那我寧可求你賞我個痛快……」

  聽見這句話,偉瑟馬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包在我身上!我馬上讓你痛快!」

  「我現在又沒求你!」

  「好過分啊。」

  話才出口,就見什麼東西急速射向特雷茲。

  「咦?」

  冷不防地,那個東西結結實實砸中特雷茲的胸口。只聽見一個悶響。

  「嗚!」

  發出慘叫的特雷茲當場彎腰跪下。

  擊中他的東西掉在車頂上,馬上就滑開了——那是偉瑟掛在腰間的無線電。

  「特雷茲!」

  不知發生什麼事的莉莉亞叫道,卻沒聽見回應。

  「嗯,你的肋骨應該裂了,搞不好還斷掉了呢。應該很痛吧。」

  偉瑟的語氣很溫柔。

  「該死……混帳……」

  特雷茲只能勉強抬頭。看見他的模樣,偉瑟的臉上浮現恍惚的神情:

  「喔……這個表情也好棒……」

  「喝!」

  特雷茲大暍一聲,胡亂抓下自己的無線電,也朝對方扔去。

  無線電飛了三公尺,落在偉瑟腳邊。只見他的腳動了一下,無線電就被他踢下去,落在草原的泥濘中。

  「可惡……」

  沒丟中目標加上胸口的疼痛,令特雷茲的臉皺成一團。

  偉瑟突然脫掉灰色西裝外套,往外一拋。西裝隨風飛逝。

  接著他解開領帶,扯開襯衫的扣子,粗魯地脫下衣服,最後連套頭汗衫也脫掉了。

  「……」、「……」

  特雷茲和莉莉亞啞口無言,看著偉瑟轉眼間脫光上半身的衣服。

  纖瘦的身材有如體操選手一般結實,沒有絲毫贅肉。

  「關在牢裡真是太閒了,還有些低能兒想要殺我出名,所以鍛煉身體就成了我的每日功課。」

  偉瑟自顧自的說完,雙手在胸前合握,擺出祈禱的模樣,同時放輕語調:

  「來吧,我美麗的王子殿下.至少在最後一刻,把你的身體交給我吧。我的身體願意做你最溫柔的靠墊,全心全意接受你,做你永恆不變的長眠之處,迎接甜美的死亡。」

  「我不要!好痛……」

  特雷茲忍不住吼了回去,立刻痛得摀住胸口,身子歪向一旁。

  「呀!」

  莉莉亞驚聲尖叫。所幸特雷茲用左手抵著車頂,勉強不讓自己滑倒。

  「看樣子你已經無法再戰了,而且也沒有武器。來,跟我一起感受愛吧。」

  「可惡……」

  特雷茲坐了下來,雙手抱著自己的腹部,有氣無力的說道:

  「已經束手無策了嗎……沒有其他法子了嗎……」

  「什麼!!等等!你不能放棄啊!」

  雖然莉莉亞在旁邊大叫,可是特雷茲沒有反應。

  「喔!你終於明白了嗎!」

  偉瑟驚喜地伸出雙手,走上前去打算擁抱特雷茲。

  「請放心吧!只要你乖乖聽話,我保證會救後面那個小姑娘的!來、快過來吧!跟我合為一體吧!那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對不起……母后……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低頭的特雷茲說出不爭氣的話。

  「啊、我知道你會害怕,不過我會很溫柔的。」

  偉瑟已來到特雷茲面前,臉上帶著微笑。

  「來——過來吧……」

  像一個即將接受使命的騎士,偉瑟在特雷茲的面前單膝跪下。

  特雷茲微微抬頭。偉瑟迎向他的視線。

  「嗯……?」

  不料從黑髮之間透出的眼神不是瀕死的鴿子,而是一雙陰沉銳利的老鷹眼神。

  「不要。」

  特雷茲簡短說完,奮力撐起上半身,隨即揮出右拳。

  「看招!」

  從左腹部朝右斜前方揮去,像是揮劍一樣瞄準偉瑟的臉。

  「唔。」

  偉瑟趕緊往後退,早一步退出特雷茲揮拳的攻擊範圍。

  然後是一個沉鈍的金屬聲響。

  「呃!!」

  偉瑟發出呻吟。

  特雷茲的腰包打在他的右額頭,布袋的一角正好對準太陽穴。

  那個角落裝的是女王陛下親賜的照相機,一隻數百公克的金屬塊。

  特雷茲的右手握著腰包的帶子。

  腰包從偉瑟的側頭部滑落,鮮血也從傷口湧出。

  跪著揮出這一擊的特雷茲不禁喃喃自語:

  「抱歉,母后——恐怕壞了。」

  「啊……喔……」

  偉瑟的血灑在列車車頂以及自己身上。只見不停呻吟的偉瑟正要跌倒在地——

  「別怨我!」

  特雷茲的第二下攻擊又隨著吼聲落下——站起身來的特雷茲拿著腰包從右向左揮。

  裝著照相機的布袋擊中偉瑟的左邊頭側,又發出一個鈍重的金屬聲響。

  偉瑟踉嗆失步,腳下一滑,整個人橫著倒在車頂上。從頭部流出的鮮血沿著夕陽照射的車頂邊緣往下流。

  特雷茲把腰包轉在背後,準備對倒地不起的男子背部再來一擊時,偉瑟出聲了:

  「好……幹得好……多來幾下……大家……都比我早死……我不要……」

  看他有所動靜而停下動作的特雷茲,聽到他的話忍不住破口回罵:

  「那是你把他們殺了吧!」

  男子趴著應道:

  「也對……可是……可是我還是好難過……你應該能體會吧……?」

  「完全不能!」

  正當特雷茲準備繼續攻擊時——

  「哈——!」

  揮灑熱血的偉瑟突然跳起來撲向特雷茲.

  「哇!」

  武器飛離特雷茲的手,兩個人就這麼向外跌去,一路滑到餐車車頂邊緣,掉進兩節車廂的空隙之間。

  「特雷茲!」

  莉莉亞連忙跑過來。

  「可惡……」

  只見特雷茲及時抓住車廂外的扶手,滿臉是血的偉瑟緊緊抓住他的雙腳。

  「哈哈哈!」

  偉瑟的身體隨風擺盪,雙腳懸在車廂外側。

  「哈哈哈!我殺了很多人,也親眼看過他們斷氣的過程,可是仔細想想,我還是頭一回死啊!好好玩啊!」

  特雷茲拚命想要掙脫,卻怎麼甩也甩不掉臂力驚人的偉瑟。

  「你這個……標準的變態!你一個人去死吧,我會幫你送終!」

  「怎麼這樣……別說這種話,聽了怪寂寞的!既然都走到這一步,就讓我們一起走吧!我心愛的王子殿下!」

  「我才不是你的!」

  莉莉亞跳回到餐車車頂,蹲下去把手伸向特雷茲:

  「抓著我!」

  特雷茲急忙吼道:

  「不行!你會被拉下來的!退後!」

  「我們……一起走吧……一起……」

  腳下滿臉鮮血的男子再次發出呻吟。

  特雷茲向上看去,與莉莉亞的四目相對,微微一笑。

  「啊?」

  「抱歉,等等再跟你說。」

  特雷茲說完之後便轉頭詢問腳下的男子:

  「我問你!你剛才……叫我把身體交給你,是吧!」

  「是啊!」

  偉瑟聽起來很開心。

  「你不是騙我的吧?」

  「當然不是!」

  「那就——拜託你羅!」

  特雷茲放開雙手。

  「啊——」

  眼睜睜看著兩人摔下列車的身影,莉莉亞根本來不及反應。

  看起來他們好像扭成一團,可是身影被車影擋住,她也看不清楚。只知道他們摔進泥地,隨即越來越遠。

  「特雷茲!」

  莉莉亞一面大叫一面跳到另一節車頂,快步跑到車尾,跪在那裡凝視遠去的鐵軌。

  「怎麼會……」

  除了少有綠意的濕草原和軌道以外,她什麼也看不見。

           *****          ********           ******

  【第十章  莉莉亞&特雷茲】

  世界歷三二○六年第四月二日

  新學期第一天,穿著制服的莉莉亞來到學校,坐在裡面大約有二十個學生的教室裡,開始第一堂課。

  「好。各位同學好久不見,大家的精神看起來都很不錯。老師也很期待新學期的開始,覺得有許多新的事物等著我們嘗試。」

  講台上的中年老師語氣顯得十分悠哉,可是莉莉亞一句也沒聽進去。她瞇著眼睛,看著窗外的多雲天空。

  沒什麼風,雲的動作也很緩慢。

  那一天——

  在高空盤旋的艾莉森看見兩人跌出車外,而女兒在列車尾端死命揮手,趕緊降低高度。

  她先用無線電呼叫,可是沒有收到任何回訊,於是趕緊設法停下火車——這架攻擊機原本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而來。

  艾莉森不停開炮,好不容易才打壞堅固的柴油引擎。失去動力,受到慣性影響繼續前進的列車終於靜止不動時,距離兩人跌落的地點已經有好長一段距離。

  「特雷茲摔下去了!你快點去找!」

  「我知道,你先冷靜。雖然遺憾,這對我們來說是很困難的。」

  莉莉亞拚命跑向降落在草原上的艾莉森,又拚命催她快走。夜幕已在這時降臨草原,除了星星之外沒有其他光源。

  艾莉森讓女兒坐在攻擊機後座,也就是與駕駛員背對背的機槍席。艾莉森回到駕駛座,通了幾通無線電之後,才對莉莉亞說道:

  「空軍的朋友準備開車沿著鐵路找。我們先回去吧。」

  看到莉莉亞乖乖點頭,艾莉森便發動引擎,在草原上滑行起飛。

  在一片漆黑的天空裡,莉莉亞用機內電話小聲發問:

  『媽媽,我問你——你早就知道了嗎?』

  背對女兒的艾莉森答道:

  『對——其實在法蘭契斯卡女王還不是女王的時候,我們就認識了。不過除非特雷茲自己告訴你,否則我是不打算說的。』

  『……好吧。我還有很多事想問,還是直接問特雷茲吧。』

  『是啊。那樣比較好。』

  說完之後,兩個人都沒再開口。.

  當她們在燈火通明的機場降落時,莉莉亞完全沒注意到,天上有一架剛起飛的飛機。

  那架飛機載著特拉伐斯少校和他的部下,以及斯貝伊爾的瑪蒂達公主,朝著北方往戰艦停泊的軍港飛去。

  教室裡的老師繼續說道:

  「在這裡——學校方面有幾項事情要大家注意一下。首先是校區東側的公寓開始進行大規模整修,這陣子會有許多工程車輛來來往往,走東側馬路上下學的人要小心!!」

  「……」

  莉莉亞只是怔怔望著窗外。

  數日前——

  位於首都的休爾茲府上接到一通電話。打來的人是一名空軍軍官,自稱是艾莉森的部下,並且報告已經發現那名「四十二號犯人」的屍體。這時的艾莉森正好遇到長期任務,不在家裡。

  『那——特雷茲呢?現場沒發現別人嗎?』

  莉莉亞問道。

  『我們沒有進一步發現。不過——』

  『不過?』

  『現場和鄰近地區沒有發現別的屍體。』

  那名軍官以例行公事的語氣說完,向莉莉亞簡單致意之後便掛上電話。

  「至於春季舞會,我想大家都知道了,明天就是登記舞伴的截止日期。我想春假期間,各位同學也有不少電話和書信的往返——」

  「……」

  在全班一片微笑或歎息的氣氛裡,莉莉亞只是看著外面。

  與她選同一門課的梅格坐在一大早就要死不活的莉莉亞隔壁,擔心地望著她。想起早上見到她時,兩個人話中的內容:

  「莉莉亞,你的精神好像不太好……?」

  「沒有啦……唉,其實是那個伊庫司的特雷茲,他失蹤了好幾天……」

  「失蹤了……怎麼搞的?」

  「沒有啦,發生了很多事……現在只好等報告啦,哈哈哈。」

  「天啊……」

  這時的斯福列史拓斯市,正是月亮掛在東方天空高高照耀時。

  從豪華的會客室望去,月下的庭院一覽無遺。

  屋裡走進一名已近老年的男性,穿著一身深褐色皇家陸軍軍服。襟前的階級章顯示他是一名少將,名牌上面繡著「埃卡西亞」。

  披著睡袍、手執酒杯坐在沙發上迎接他的屋主,正是「四十二號犯人」的秘密委託人。

  這個人不客氣的表示時間已晚,本來是不接見訪客的。

  「請您恕罪,實在是因為事出突然。」

  眼見戴著眼鏡的訪客站著致歉,屋主也沒請他坐下,只是詢問有什麼急事。

  「是!我軍情報部得到一項非常重要的情報,基於各種考量,認為必須在第一時間報告。」

  不客氣的屋主表示廢話少說,要他直接切入正題。

  「好的——我軍接獲情報,有人在洛克榭境內目擊到上個月『逃獄』的四十二號犯人。這件事雖然令人不敢相信,不過我軍已經證實這是事實。同時,他還因為洛克榭西部的連續殺人事件而被該國警方通緝。」

  聽了這個消息,屋主似乎有些高興,表示這事無關緊要,而且像他那種垃圾不在國內也好。說完之後,便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在為自己斟上第二杯時,屋主又表示此事全權交給河對岸的警方處置。如今瑪蒂達殿下的訪問平安結束,東西兩國已經加強交流,這個案子更可增加雙方信賴,也是美事一樁云云。

  「但是——根據屬下等人的調查,得知了新的狀況。四十二號犯人似乎再次越過路妥尼河,不只回到國內,很可能已經潛入本市。」

  紅酒灑了出來,而且灑得不少。

  「我們不知道他刻意冒險返國的理由,但是那個人的個性非常執著。由於當年是您『將他送進牢裡』的,我們擔心他會向您、甚至是您的公子下手。今後恐怕得請您暫時!!」

  「——暫時與無時不刻的提心吊膽為伴羅。」

  坐進黑頭轎車,埃卡西亞少將對著身著軍服的司機如此說道。

  「說的也是,誰教他讓我們吃了那麼多苦頭。」

  曾經化名為「伊茲瑪」的青年笑著回答。發動汽車後,他以一貫輕佻的口吻說道:

  「現在皇室也知道事情始末了,我想大臣家的少爺這輩子不必妄想進入皇室了吧?況且那個『他』也曝光了。」

  「是啊。」

  「聽說『他』當時在空中翻身,把那傢伙的身體當成著地的緩衝?好厲害啊。我真是太感動了。他可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呢。」

  「是的——對了,我說貝爾斯坦的下一任當家啊。」

  「唉呀?有什麼吩咐嗎,校長?該不會是下一個任務吧?學生願意赴湯蹈火!」

  握著方向盤的伊茲瑪樂呵呵地問道。

  「說得很好——你這一趟表現傑出,承蒙陛下賞識,打算找你去當皇室隨從。」

  「啊?無聊的首都勤務!不要,請您高抬貴手啊!我到底做了什麼讓陛下賞識啊?」

  「很多很多。」

  「那麼,新學期的注意事項就是這些。」

  「……」

  望著窗外的莉莉亞,始終沒把視線轉回教室裡。

  「最後,我們來歡迎這個學期轉來的新同學。」

  她知道老師打開教室門,有人走了進來,也聽見同學們的竊竊私語,尤其是女同學的聲音顯得格外開心。

  但她仍然看著窗外。

  「呃——他是特地到首都來唸書的。昨天搬進宿舍,所以我想住宿生或許已經見過他了。他選的第一堂課剛好就是這一堂,所以老師先把他叫來。」

  「……」

  莉莉亞看著窗外。風幾乎停了,雲也不動了。

  「那麼,現在就請他自我介紹。」

  「……」

  莉莉亞只是看著窗外。

  「嗯……我叫特雷茲。特雷茲·貝因。」

  莉莉亞看著教室前方。

  站在那裡的,是身穿男生制服的特雷茲。

  莉莉亞踢開椅子站了起來,一陣風似地衝向講台,眼眶裡帶著淚珠。

  「嗨,莉莉亞。好久——」

  話才說到一半,伊庫司托法的王子被她一拳打得向後仰。

  同一時間——

  「唔……怎麼沒變少……」

  艾莉森·威汀頓·休爾茲正在首都郊外的空軍基地裡,對著凌亂的辦公桌上厚厚的文件大聲歎氣,還是只能埋首苦戰。

  「好辛苦啊,休爾茲上尉——休長假、擅自出動攻擊機、搜索活動的支出。有什麼辦法呢?你欠的太多了。」

  坐在後面的長官以沒好氣的聲音挖苦,艾莉森只當左耳進右耳出。

  「應該見面了吧?」

  叼著筆的艾莉森唸唸有詞。

  「唔呀!」

  莉莉安·埃卡西亞·寇拉松·威汀頓·休爾茲抓准特雷茲撞到黑板彈回來的瞬間,狠狠揪住他的衣領——那一聲怪叫是特雷茲的聲音。

  「痛、痛痛痛——我的肋骨還沒——痛、別搖了,好痛。」

  「吵死了!」

  包括老師在內,除了梅格以外的所有學生都看傻了眼。

  莉莉亞以要把面前的人連皮帶骨啃下去的氣勢說道:

  「我有很多事還沒跟你問個清楚!」

  「我、我也有很多事要解釋……」

  脖子被掐著的特雷茲也只能畏畏縮縮地回答。

  看著講台前的兩人,微笑的梅格蜜卡·許特勞斯基也興奮地從座位上跳起來:

  「好呀!莉莉亞、上吧!直接抓他去舞會!」

  突然聽得她站起來大聲暍采,鄰座的男學生嚇得往旁邊縮。

  因為她說的是貝佐語,所以全班只有三個人聽得懂。

  同一時間——

  「這樣可以嗎?老師。」

  「對,就是這樣。卡爾拉,你學得真快。」

  「我叫卡爾洛!」

  「是嗎,對不起。」

  「拜託你記住啦。」

  甩動紅色長髮的卡爾洛面色微慍。

  藍色天空下的湖濱草地,二十多個「艾印·墨爾索紀念教養院」院童在長椅子上排排坐,正在全新的習字本上面寫字。

  年輕的修女是孩子們的習字老師。卡爾洛湊近她問道:

  「再多教我一些字。『窩囊』要怎麼寫?『懦弱』也可以。我還想學氣守口如瓶。」

  修女老師眨眨眼睛:

  「……你要不要換點普通一點的字啊?」

  卡爾洛握著鉛筆回答:

  「不用了,因為我要寫信給人家!」

  「唉呀。寫給誰呢?」

  修女笑著發問,卡爾洛卻像是懶得回答:

  「沒骨氣的王子跟帥氣的長髮公主啦!!好啦,快點教我!」

  同一時間——

  待在故鄉伊爾拓亞王國的葛拉茲·愛克善庭,躺在數年未歸的老家床鋪上,靜靜仰望著這片熟悉的天花板。

  「……」

  把手伸出被子,將床邊的相框拿到面前。

  映著窗口照進來的月光,看得出照片上是一個皇家陸軍上尉,還有一個年幼的小女孩。兩個人都在笑。

  照片一角有上尉的字跡,寫著:「忠於任務,直到最後一刻。」

  「是的。已經完成了……」

  輕聲說完,將照片抱在胸前,靜靜閉上眼睛。

  「爸爸晚安。」

  同一時間——

  曾經化名烏諾、奧塞特和艾德的三個男人,一早就在斯貝伊爾駐洛克榭首都大使館的辦公室裡,也就是他們的前職場喝酒。

  「乾杯!」

  「嗯。」

  「……乾杯。」

  三個人西裝筆挺,在之前的辦公室地板鋪上報紙,拿裝滿文件的紙箱充當桌子開起酒會。

  辦公室已經收拾一空,桌椅都搬走了,偌大的空間裡只剩下幾個紙箱。

  長官用過的大辦公桌孤伶伶地座落在隔壁的小房間。

  男子們拿著馬克杯喝酒,一面感傷的低聲說道:

  「以後就寂寞羅。」

  「嗯。」

  「以後——會有下次的。」

  「也要跟這個味道說再見了。」

  裝在紙袋裡的油炸點心,就是三人的下酒菜。

  同一時間——

  路妥尼河畔的草原上,有一個位在森林交界處的小村子。

  村裡大約有二十戶新建的房子。村子入口掛著一塊招牌,上面寫著「未來之村」。

  晨霧還沒有散去,日出前的光芒已經穿透東方天空。

  混雜在新屋之間,村子中央的那間老房子看起來格外顯眼。那是一間木屋,中間立著一根紅磚煙囪。

  木屋旁邊有三、四個勤快俐落的僕人在幹活,掃地的掃地,打水的打水。

  裡面有個上了年紀的婦人。頭髮斑白,臉上也佈滿皺紋,看來已經年過七旬,可是她的脊背直得很,動作靈活,對僕人下達命令也十分明確。

  就在此時,一輛小貨車開來。

  貨車停在院前,一個男子走下來向眾人問好,接著從貨架搬下幾箱瓶裝牛奶。

  「早安。謝謝你。」

  老婦人向他打招呼。

  「您早,村長。看到您還是這樣硬朗,我真高興。今早收到一張明信片,是您兒子寄的。」

  「唉呀。」

  老婦笑著接過明信片,目送貨車開走之後,才低頭閱讀左手的明信片。

  『親愛的母親大人:

  您還是老樣子吧?我過的很好。

  上一件工作順利結束,我準備休個長假。

  過幾天我會拍電報過去,之後我想回家看您。有重要的事要跟您說。

  到時候要麻煩您炒一盤馬鈴薯薄片。

  您的兒子敬上』

  拉蒂亞·特拉伐斯微微一笑,舉起右手微微行禮:

  「遵命。」

  同一時間——

  「我—是—說—!以後冬季也要多招攬一般旅客!山區滑雪就是最好的噱頭!聽到了嗎?山區滑雪!洛克榭的平地人過去只能玩越野滑雪,但在我們伊庫司不用那麼麻煩,搭空中纜車就能輕鬆上山,滑起來更有趣!所以我們要大肆宣傳!」

  依然覆蓋在雪中的伊庫司王國皇宮裡,堂堂一國的公主一邊吃早餐,一邊激動發表演說。

  「嗯!!聽起來不錯。」

  她的大鬍子父親顯得很悠哉,喝了一口加入大量果醬的熱茶。

  「吃早飯別聊這麼嚴肅的事嘛,梅莉兒。」

  她的母親,也就是這個國家的女王,正忙著把融化的起司抹在土司上面。

  「不行!這個計劃要盡快實施!幸好帕米爾村旁邊的坡地還是空著,我們給原本在那裡放牧的人多一點福利或保障,請他們換個地方,然後在湖邊興建平價旅館,也就是大型滑雪渡假村!把湖岸線的輕軌道打通之後,從首都過來就方便多了!工程可以交給纜車營造商承包!兩個案子都給他們,價錢應該可以壓低一點。問題是搭飛機來的人碰上湖面不能降落的時候怎麼辦……對了,把山谷機場的建案也納進來一併討論吧!」

  梅莉兒越說越興奮,忍不住捶了一下桌子。

  「唔……這茶真好暍,果醬加得剛剛好。」

  班奈迪還是一派悠哉模樣。菲歐娜把抹好起司的土司遞給丈夫:

  「來,請用。」

  「好。菲,謝謝你總是替我抹起司。我只能這樣回報你……」

  班奈迪向菲歐娜回以一吻,久久不肯分開。

  「你們兩個給我認真考慮國家的未來啦!」

  雪國公主的吼聲震天價響。

  開學之後過了幾天。

  校園一角,莉莉亞從制服內袋取出一張照片。

  「你看,梅格。」

  「什麼事啊,莉莉亞?照片——?」

  「旅途過程因為巧合認識這個人,聽說是斯貝伊爾的富家千金。我們在火車上變成好朋友,聊了好久、好開心,就合照了這張照片做為紀念。」

  「哇、給我看看。」

  許特勞斯基·梅格蜜卡探頭看著照片——三秒之後暈倒了。

  「呀啊!梅格!醒醒啊!」

  藍天高掛薄雲,平緩的地上有著成群建築。

  遠處可見成排的首都公寓,其中幾棟屋頂上有曬衣場。

  再過一陣子,當西來的風吹起時——

  這片土地將正式迎接春天來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普普熊 發表於 2009-1-5 05:54 PM

  【王子觀察記】

  世界歷三二八九年

  年初

  某月某日

  今天是個可喜可賀的日子。

  一向不寫什麼日記的我,決定拿起陌生的筆,從今天開始寫這玩意兒。

  雖然寫得簡單,但是為了以後的人,也為了這個村子,就算是留一點記錄——有關這個國家的王子和公主。

  就在不久前,女王法蘭契斯卡陛下,或者該說是菲歐娜殿下,也叫做菲——有點複雜,我以後都會寫成菲。

  保險起見,我在這裡先記下來:菲跟法蘭契斯卡公主是雙胞胎姊妹,但從小在我們村子長大。皇室一家被恐怖分子殺害之後,菲在偶然問發現真兇,於是為了揪出犯人而以法蘭契斯卡之名現身在國民面前。

  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極少數人,可是我覺得此事就算公開應該也無所謂了。

  就在不久前,菲生下一對雙胞胎。

  是個可愛的男孩子,以及強壯的女娃兒。

  母子都很平安健康,全村都很高興。

  只不過,沒想到又是雙胞胎。伊庫司托法皇室「只能有一名子女」的老規矩當年改變了菲的命運,如今規矩還在,只是沒人知道理由為何。我想她大概會遵照規矩,選其中一個孩子宣佈為王子或公主,另一個就像她自己小時候一樣,留在這個村子裡長大吧。

  某月某日

  兩個孩子的名字都決定了。菲之前就知道自己懷了雙胞胎,所以早就和班奈迪殿下想好了兩個名字。

  女孩叫做梅莉兒。

  菲不肯告訴我們理由。我想大概有什麼深刻涵意。反正念起來很好聽,也沒有反對的理由。

  男孩叫做特雷茲。

  大夥兒一聽這個名字就知道了,每個人都驚歎不已。

  特列茲·貝因。這是某位醫生的名字。菲喊他爺爺,喊了起碼二十年。

  當年他以御醫的身份被派到這個村子撫養菲長大。法蘭契斯卡殿下也是他拚老命救出來的。

  讓人傷心的是,法蘭契斯卡殿下最後還是傷重不治,但她的遺志有菲繼承。

  之所以把「特列茲」改成「特雷茲」,是因為後者用斯貝伊爾的官方語言、也就是貝佐語念起來比較順。

  我認為這是個好名字。

  不知道我的命夠不夠長,能不能夠看這兩個孩子長大。

  春

  某月某日

  皇室發佈消息了。

  菲立梅莉兒為公主,所以她將是下一任的女王。

  在官方紀錄裡,特雷茲殿下將成為一個不存在的王子。不過村公所發了他的出生證明,我想他將來會兼具王子和普通國民的身份。

  而這個消息也和理由一併通知洛克榭總統和鄰國斯貝伊爾的貝佐皇室。

  夏

  某月某日

  菲終於從首都郡斯特回到村裡,我們也得以拜見兩個孩子的模樣。

  梅莉兒殿下的哭聲又有精神又響亮,和一直很安靜的特雷茲殿下形成對比。

  同時,梅莉兒殿下的印記決定用「小白花」,特雷茲殿下則是「鷹」。

  兩人的胸前都掛著皇室成員的證明,也就是刻有各人「印記」的金項墜。

  梅莉兒殿下一直想把墜子吃進嘴裡,大家都快緊張死了。

  世界歷三二九○年

  春

  某月某日

  新皇宮與離宮重建完畢,女王一家三口搬出村子。

  不過菲打算先把特雷茲殿下和梅莉兒殿下擺在身邊,自己照顧一陣子。

  她好像決定讓特雷茲殿下以後長住在村子裡,而在公務之外的時間,他們一家四口也會盡量在村子裡過日子。

  兩個孩子幾乎同時學會站和走路,把班奈迪殿下搞得手忙腳亂。村裡的女人們只好也搬到皇宮和離宮幫忙。

  世界歷三二九一年

  冬

  某月某日

  梅莉兒殿下和特雷茲殿下一起迎接兩歲生日。時間過得真快。

  他們已經會說些簡單的話,菲跟班奈迪殿下也經常用洛克榭語和貝佐語和孩子說話。

  菲以女王身份留在皇宮處理職務的時間變多了,不過村子裡的人們都很疼愛兩個孩子,所以孩子們待在村裡也不無聊。現在他們正在滿屋子跑,咯咯笑個不停。

  世界歷三二九二年

  冬

  某月某日

  沒想到在三歲生日當天,梅莉兒殿下和特雷茲殿下竟然打架了。

  我趕到他們常去玩的村子集會所一看,才發現兩個小孩扭打成一團。過了不久便以梅莉兒殿下的壓倒性勝利收場。

  特雷茲殿下哭個不停,梅莉兒殿下騎在他身上像是騎馬,得意的小臉上流著鼻血。

  打架的原因,是因為爭奪誰是哥哥、誰是姊姊。

  菲當時沒有決定,所以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孩子,兩個人都很不服氣。希望這一點不要成為他們日後爭吵的理由。

  夏

  某月某日

  特雷茲殿下發燒,在床上睡覺。

  擔心梅莉兒殿下被傳染,我們趕她去別的房間睡,但她不聽話,說是要照顧病人,最後兩個人手牽手睡著了。

  秋

  某月某日

  班尼家養的小狗被雷聲嚇得跑出屋外,結果偏偏在班奈迪殿下熟睡時闖進他們家。

  梅莉兒殿下和特雷茲殿下滿屋子跑,最後是梅莉兒殿下在狗鼻子上打了一拳,把小狗打跑。

  幸虧兩個人都沒受傷,但是特雷茲殿下嚇得哭了一整天,直到菲晚上趕回村裡才停住。

  全村都在擔心,覺得這次意外好像讓特雷茲殿下變得更膽小了。

  世界歷三二九三年

  冬

  某月某日

  梅莉兒殿下與特雷茲殿下好久沒打架了,這一次打得非常凶。

  老樣子,兩個人還在爭論誰大誰小,就在班奈迪殿下的面前打了起來。

  特雷茲殿下三兩下就輸了,跑到我家要我教他射擊。

  我告訴他,想拿起沉重的槍,要靠鏟雪來練力氣,老實的特雷茲殿下開心的去鏟雪了。

  靠槍械取得勝利的念頭固然不值得鼓勵,但我終究得讓特雷茲殿下明白如何為了保護國家和人民而戰,讓他變得更強壯。這是個機會,我想慢慢教導他。

  我也想到,不管他變得多麼強壯,應該都贏不了梅莉兒殿下就是了。

  春

  某月某日

  為了培育下一任女王,每當菲到皇宮上班時,都會把梅莉兒殿下一起帶去。

  常班余迪殿下也不在村裡時,特雷茲殿下總是開朗的說:

  「村子的大家都在,所以我不寂寞!」

  說不定他很寂寞。這讓大家更加疼愛這個不是王子的寶貝王子。

  夏

  某月某日

  帶著剛滿三歲的愛女莉莉安小姐,艾莉森·休爾茲女士遠從洛克榭首都到我們村子裡玩。

  聽說莉莉安小姐還沒斷乳就來過我們的首都郡斯特,只是我不知道這件事。菲說過,皇宮的辦公室裡還掛著她當時給莉莉安小姐拍的相片。

  休爾茲女士和她的夫婿維爾赫姆·休爾茲大人當年拯救我國的危機,又是洛克榭的大英雄,但是他們的英雄事跡不能公諸於世,真令人扼腕。

  聽說休爾茲女士得償宿願,今年終於榮升空軍的測試飛行員。

  比特雷茲殿下小了將近一歲的莉莉安小姐,是個褐髮的可愛小姑娘,生得一副聰明伶俐又活潑的模樣。

  她在村子裡見到特雷茲殿下,兩個人玩在一塊。

  我們村裡沒有他們同年紀的小朋友,特雷茲殿下是頭一次和梅莉兒殿下以外的同齡小孩玩。

  特雷茲殿下個性畏縮,我本來擔心他會怕生,見到人家就跑掉。

  沒想到殿下一開始雖然很緊張,馬上就被莉莉安小姐帶著在外頭活蹦亂跳。一直玩到過中午,他們兩人才手牽手在樹蔭下睡午覺。

  全村都跑來看這副令人發笑的光景。班奈迪殿下替他們拍了照片,說是以後要拿給菲看。

  我們事前叮嚀特雷茲殿下,要他別對莉莉安小姐說出自己的王子身份。

  他的年紀小,我們怕他一不小心說溜嘴,不過他的口風倒是很緊。

  某月某日

  莉莉安小姐和休爾茲女士要回首都了。

  難得交到新朋友,又玩得這麼開心,如今要分開,特雷茲殿下大概很捨不得,道別時就一直抽抽噎噎掉眼淚,等到巴士開走便開始號啕大哭。

  殿下哭得好大聲,還用洛克榭語和貝佐語邊哭邊叫,全村都趕來哄他,但他最後還是哭到累了睡著才停。

  世界歷三二九四年

  冬

  某月某日

  在特雷茲殿下和梅莉兒殿下迎接五歲生日的這一天,我的老伴走了。

  從我決定在這座山谷過日子,她始終跟著我,沒有一句怨言。這樣的老伴哪裡找。

  兩位殿下本來應該開開心心過生日的,今天也為我的老伴哭了。

  夏

  某月某日

  特雷茲殿下拿得動小一點的手槍了。

  我在教他的時候總是萬分小心。

  也許是因為殿下生性穩重,這方面特別開竅。我也期待在我有生之年,不知道可以教他多少絕活。

  秋

  某月某曰

  前幾天,艾莉森·休爾茲女士和莉莉安小姐到郡斯特來玩。

  休爾茲女士是趁軍務之便過來,所以只能待一天,不過特雷茲殿下和莉莉安小姐兩個人在郡斯特還是玩得很高興。殿下回到村裡說給我聽時,一副開心的模樣。

  特雷茲殿下還高興的說,莉莉安小姐和梅莉兒殿下不同,就算生氣最後還是對他很溫柔。他還告訴我:

  「我長大要當一個讓女生保護的厲害男生!」

  好像不太對,但我沒說什麼。

  世界歷三二九五年

  春

  某月某日

  和班奈迪殿下商量過後,他同意讓特雷茲殿下學格鬥技。

  我們讓特雷茲殿下暫住在首都警衛家裡,安排他在警察局上課。我們都怕一個六歲的孩子吃不了格鬥訓練的苦,但是殿下顯得很有幹勁。

  某月某日

  結束格鬥技的訓練課程,特雷茲殿下回到村裡,全身都是瘀青。

  但他還是很有精神的說:

  「好好玩!我還要再去!」

  看他變得堅強,我很感動,沒想到過沒多久,梅莉兒殿下拿他的瘀青開玩笑:

  「好怪的臉!」

  他居然馬上就哭了。

  夏

  某月某日

  到了暑假,休爾茲女士與莉莉安小姐來村裡玩。

  特雷茲殿下開心得不得了,和莉莉安小姐到外面玩,兩個人卻在森林裡迷路了。

  他們好像在同一個地方繞來繞去,轉了很久都走錯路.

  聽村人說,他們一直在香菇場附近,也一直聽見兩個孩子說話聲,所以也不擔心他們走失到了傍晚去接他們時,兩個人都走累睡著了。

  我向特雷茲殿下詢問事情經過,他說莉莉安小姐堅持「一定是這裡!」不肯聽殿下的話,殿下只好跟著她走,結果每次都走回原來的地方。

  「下次我覺得對的時候,一定要跟別人說清楚。」

  特雷茲殿下似乎學到一個經驗。

  世界歷三二九六年

  冬

  某月某日

  特雷茲殿下和梅莉兒殿下歡度七歲生日。

  兩個孩子各自在村子和皇宮裡開始學習讀書寫字。認字是特雷茲殿下學得快,梅莉兒殿下則是算數和理化好一些。

  而且特雷茲殿下還說要學幾近荒廢的伊庫司托法語。村裡的老人輪流教他,但我還是擔心,殿下能否學會那麼複雜的語言呢?

  夏

  某月某日

  班奈迪殿下開始教特雷茲殿下開飛機。

  一開始只是讓他坐在大人腿上,教他一些簡單的技術。特雷茲殿下頭一次看到自己也能夠駕駛飛機,感動得不得了。

  至於梅莉兒殿下對吵鬧的引擎比較有興趣,於是向維修人員學會如何拆螺絲,也很開心。

  兩個孩子將來會怎麼發展,我還預想不到。

  懇請老天爺讓我活久一點,我才能看到結果。

  世界歷三二九七年

  夏

  某月某日

  莉莉安小姐跟著休爾茲女士一起來玩。

  七歲的莉莉安小姐已經在洛克榭首都的學校上學了,所以她以為特雷茲殿下也在學校讀書。

  特雷茲殿下回答村子裡大人教的,莉莉安小姐覺得那樣比較有趣,說她也想跟殿下一樣。

  殿下大概覺得自己說錯話了,絞盡腦汁講了很多上學的好處,但是莉莉安小姐就是不聽。

  特雷茲殿下束手無策,最後還是休爾茲女士的一句話:

  「可是只有學校才吃得到營養午餐。你最愛吃紅蘿蔔了,不是嗎?」

  莉莉安小姐馬上就妥協了。

  當晚特雷茲殿下獨自一個人悶悶不樂,竟然還說:

  「我還很嫩……」

  秋

  某月某日

  特雷茲殿下已經八歲了,我才開始教他來福槍射擊和打獵。

  我當年也是在這個年紀時跟著伯父開始學習,所以我也一樣先拿小口徑的來福槍教他用。今天讓他自己打死一隻用繩子綁住的雞。

  我們向死掉的獵物道謝,然後一起享用。

  「我要把活的東西殺來吃,自己才能活下去。」

  特雷茲殿下小聲說著,表情嚴肅,津津有味的把盤裡的雞肉吃光。

  冬

  某月某日

  特雷茲殿下說要自己一個人待在雪洞裡直到天亮。這種雪山露營的方法,不知他是從哪裡聽來的。

  叫他別玩他也不聽,只好讓他在村子集會所旁邊的雪堆弄,有大人看著比較放心。殿下自己在雪裡挖洞,開一個通氣孔,裹在被子裡過上一晚。

  我跟村裡的人們以為他待一會兒就會喊人了,於是在集會所不睡覺等他,結果殿下熬過孤單和寒冷,第二天一早開心的回來吃早餐。

  弄了半天,原來是和梅莉兒殿下打賭。

  「我贏了!」

  看見特雷茲殿下笑得那樣高興,村裡眾人都笑瞇了眼。

  某月某日

  雪洞露營過了兩天,特雷茲殿下發高燒。

  這次是為了照顧他所以沒睡。

  世界歷三二九八年

  冬

  某月某日

  特雷茲殿下和梅莉兒殿下過九歲生日。

  兩個孩子都生得不服輸又拚命,學東西的過程也令村裡大家吃驚。

  特雷茲殿下不只會說洛克榭語和貝佐語,連伊庫司托法語也說得上八、九分,真叫人驚歎。

  梅莉兒殿下也說她將來要修機器,還說她生日時想要一套維修工具當禮物。

  他們還在爭吵誰大誰小,但畢竟已經長大懂事,不會再打架了。說到吵架,梅莉兒殿下是不會輸的。

  春

  某月某日

  班奈迪殿下高興的對我說,特雷茲殿下首次獨自完成水面起飛和降落。

  班奈迪殿下當然是坐在一旁的教官席,但是一個九歲的孩子會開飛機,還是叫人驚訝。

  不知為什麼,梅莉兒殿下對駕駛沒有興趣,反而吵著說想拆大飛機的引擎玩。班奈迪殿下給她吵得沒法子,只好拿一個舊的小型發電機引擎給她拆。

  夏

  某月某日

  莉莉安小姐和休爾茲女士來村子玩。跟特雷茲殿下快樂玩了幾天,今天回去洛克榭首都。

  特雷茲殿下稱讚莉莉安小姐留長的頭髮,梅莉兒小姐聽了不服氣地說:

  「那我也要留長!」

  世界歷三二九九年

  冬

  某月某日

  我生了重病,差貼兒丟了老命。

  所幸後來痊癒了,只是給特雷茲殿下添了很多麻煩。

  「我想跟爺爺多學一點槍法,你不要死。」

  特雷茲殿下直直看著我這麼說時,我高興到覺得死了也無所謂,只是看來我還不能死。

  夏

  某月某日

  跟特雷茲殿下一起去打獵,殿下第一次打到大獵物。

  我讓他把獵槍架在沙包上,他只要扣扳機就好。他很有耐性,等了很久之後準確命中目標。十歲就打中生平第一頭大獵物,就像當年的我一樣,真令我感慨萬千。

  大家把他打回來的野鹿煮了一大鍋,殿下自豪地分肉給大家吃,結果自己只有吃到一小塊鹿肉,但他還是很開心。

  世界歷三三○○年

  冬

  某月某曰

  兩位殿下的十一歲生日,也是世紀交替之時。

  沒想到我能活到這個歲數。現在的我只希望自己活得越久越好。

  夏

  某月某日

  莉莉安小姐和休爾茲女士來村裡玩。

  今年她們住了十天左右,算是留得挺久的。

  特雷茲殿下非常高興,自告奮勇帶莉莉安小姐到山谷裡去玩,兩個人又是釣魚又是散步,開心得很。

  活潑外向的莉莉安小姐和本性溫和的特雷茲殿下似乎很合。村裡時時聽得見他們的笑聲。

  村裡女人閒聊時還說了,兩個孩子長大之後乾脆結婚好了。

  我也這麼想,但沒說什麼。

  世界歷三二0一年

  冬

  某月某日

  就在幾天前特雷茲殿下的十二歲生日時,我把當年殿下拿不動的那把獵槍送給他。

  殿下掂掂槍的重量,想了一會兒說道:

  「爺爺,謝謝你。我會努力正確使用它的。」

  特雷茲殿下有個習慣,只要一日一開始做某件事情,就會貫徹到底鍛煉自己。從那天開始,村裡每天都聽得到他練習時的槍聲,他打得到的距離也迅速變得越來越遠。

  夏

  某月某日

  特雷茲殿下單獨飛行成功。這一回他獨自從水面起飛,在空中自由飛行,然後著水降落。

  聽說十二歲就獨自飛行成功,在全世界找不出幾個例子,所以班奈迪殿下顯得很高興,更熱衷教導孩子學習飛行技巧。

  梅莉兒殿下對駕駛飛機完全沒有興趣,整天都在鑽研機械。

  秋

  某月某日

  莉莉安小姐和休爾茲女士難得在秋天來村裡玩。

  特雷茲殿下也很久沒放假,難得放下鍛練課程,悠閒的去釣魚散步。

  世界歷三三○二年

  冬

  某月某日

  特雷茲殿下歡渡十三歲生日。

  因為今年是皇宮重建十二週年紀念,梅莉兒殿下沒從首都回來,特雷茲殿下便和村子大家一起吃晚飯。

  特雷茲殿下和村裡的女人一起為他自己的生日宴會煮菜。他的茶泡得好,菜也燒得不錯,似乎頗有天份。

  女人們說要教他做菜,想叫他分一些打獵和射擊與飛行的時間來學。我可不希望他答應。

  夏

  某月某日

  每年都來村子玩的休爾茲一家人,今年因為莉莉安小姐的入學考試而無法成行,特雷茲殿下便拚命忙著鍛煉課程。

  讀書、射擊、開飛機。殿下每天忙著磨鏈自己。

  梅莉兒殿下偶爾遇到努力的特雷茲殿下,也會不服輸的說聲「我還不是一樣。」想盡辦法自我訓練。兩個人一直抱著強盛的競爭心,到了現在還在爭大小。

  世界歷三二○三年

  夏

  某月某日

  莉莉安小姐和休爾茲女士來了。

  在集會所吃午飯時,莉莉安小姐自豪的說她會開飛機了,特雷茲殿下也把自己同樣會開飛機的事情講出來。

  莉莉安小姐懷疑這是不是真的,特雷茲殿下就弄了一架飛機,實際飛給她看。

  對特雷茲殿下面言,這麼做只是為了消除她的疑慮,但是莉莉安小姐顯然因為得意絕活被人學走而悶悶不樂。特雷茲殿下沒有看出來。

  再記:後來兩個人聊到貝佐語,又發生同樣的事。結果莉莉安小姐這幾天始終不太高興。

  世界歷三二○四年

  冬

  某月某日

  今年是兩位殿下的十五歲生曰,全村一起替他們慶祝。

  我也參加了宴會,大家熱熱鬧鬧開開心心地大吃一頓。

  晚宴之後趁著梅莉兒殿下不在,陛下們說有重要的事要對特雷茲殿下說,可是我們都不知道是什麼事。

  菲、班奈迪殿下,還有王子和公主。

  願神的迴瞄降臨伊庫司托法。

  夏

  某月某日

  鄰鎮有個孩子失蹤,特雷茲殿下參與搜索行動。他打頭陣進入有熊出沒的森林裡,最後在大

  雨中順利找到那個孩子。

  這使得他在鄰鎮大受歡迎,鎮民都要他搬過去住,上鎮裡的學校,可是特雷茲殿下婉拒了。

  我以為他只是嘴上推辭,其實心裡很想,不料殿下只是老實笑著說:

  「我怕村裡有事幫不上忙。」

  冬

  某月某日

  特雷茲殿下的體格越來越壯,這裡的男人已經比不上他了。

  他今天也和大家一起打獵,幫大人的忙,自己也有成果。也許我已經沒東西可敦了。

  班奈迪殿下送了一輛邊車給他。

  他特別高興,不顧外頭天冷和馬路結冰,照樣騎來騎去。。

  梅莉兒殿下到村外買了維修器材回來,兩個孩子就一面拌嘴一面弄車子,搞得四隻手又油又

  黑。菲在一旁看著有趣,趁他們修車的時候拍了幾張照片。

  世界歷三一一。五年

  冬

  某月某日

  特雷茲殿下、梅莉兒殿下滿十六歲了.

  我的身體大不如前,在家休養的日子變多了,但是特雷茲殿下常來看我。

  他今天跟我說,出門時又和梅莉兒殿下吵架了,問我要怎樣才能贏過梅莉兒殿下,我也老實

  回答他。

  特雷茲殿下不用贏過梅莉兒殿下。我希望他長成一個溫和善良的人。

  夏

  某月某日

  特雷茲殿下決定騎邊車到洛克榭首都。聽說要借住休爾茲府上。

  村裡的女人們又開始偷偷猜測殿下這趟去是不是找人家小姑娘「訂婚」。我只希望他們兩人能高高興興過得幸福就好。

  特雷茲殿下得先向莉莉安小姐坦誠自己的身份,也擔心對方會就此疏遠他。

  這件事當然得要小心謹慎慢慢來,不過以殿下的性格來看,恐怕是困難至極。

  某月某日

  特雷茲殿下開始為長途旅行準備。他這一趟起碼要花上二十天,露營工具、修車工具、備用零件和燃料槽等東西堆滿車。

  菲擔心孩子一個人在外頭會出事,班奈迪殿下看起來倒是一臉羨慕。

  這一趟沒有警衛跟著,所以取得洛克榭政府的許可,讓他可以帶著手槍入境。特雷茲殿下決定帶他愛用的那把中型手槍。他的格鬥技訓練課程沒有鬆懈,我想沒什麼好擔心的。

  某月某日

  特雷茲殿下從長途旅行回來了。

  邊車被這趟長征折磨得遍體鱗傷,殿下本人倒是神采奕奕。

  只不過他一回村就到處找人教他游泳,大家都嚇了一跳。我們伊庫司托法的男人幾乎不游泳的。最後有個皇室警衛會游,人家也願意教,無奈拉斯湖的水溫實在太低,殿下只好大老遠跑到埃裡特沙市的溫水游泳池上課。

  冬

  某月某日

  梅莉兒殿下接受貝佐皇室的邀請,到斯貝伊爾的首都度過一個月的新年假期。

  特雷茲殿下則決定在皇室離宮招待休爾茲一家人。

  某月某日

  又是一年的尾聲。

  特雷茲殿下打算在首都的皇室離宮準備大餐款待莉莉安小姐。大家的意見都很一致,希望這一次事情能進展順利。

  殿下做了很多準備,可惜晚餐要用的雞被殿下拿來當餌,結果被餓極的野狼咬走了。這下子看他怎麼辦。

  我的身體好些了,看樣子可以出席除夕夜在離宮舉行的新年餐會。今年要招待的貴賓是一班攝影隊,他們長年替祖國伊庫司托法拍攝紀錄片。

  等到新年餐會結束,我打算問特雷茲殿下進行得順不順利。到時候順便把這本日記帶到首都給他看。

  新年寫的日記,殿下看了不知道會不會笑。

  特雷茲殿下出生到現在,一轉眼也過了十六個年頭。

  能陪他一起成長,我打從心底感到光榮。

  ***

  世界歷三二○六年

  元旦的隔天,伊庫司托法皇宮的地下室。

  「……」

  特雷茲把泛黃的日記本慢慢放回包包,然後看著面前的棺材,向日記本的主人致哀。

  他閉上眼睛,悠悠開口:

  「爺爺……除了一個人之外,那批恐怖分子都死了。主謀雖然活著,但就交給母后處置了。爺爺的仇我已經幫你報了……爺爺、爺爺,謝謝你教了我這麼多事,真的很謝謝你。」

  說完之後,伊庫司托法的王子就像小時候常做的那樣,揉著眼睛胡亂抹去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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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普熊 發表於 2009-1-5 05:57 PM

  臭屁小鬼~~於是邁向傳說,

  嗨,各位,一年不見了。我是卡爾洛。

  你大概會覺得我沒有上一集那麼有精神。廢話,上一集的最後短篇主角可是我耶。

  曾經演過主角的我,這次又來跑龍套,你想我會滿意嗎?不可能嘛!所以這個單元做到這裡就可以了——

  「給我認真一點!」(時雨澤·以下皆以「」表示)

  唷,小時來了。

  我在上一集的華麗演出多虧有你辛勤執筆,把我寫得很帥氣。

  「好了好了,後記給我認真主持就好。」

  是是是,我知道了。下集雖然沒什麼戲份,我還是在這裡撐場子吧。喂,小時,稿子給我。

  好,繼第V集之後,這是第Ⅵ集,也是《我的王子殿下》的完結篇。為了避免洩露劇情,我就不談內容了,敬請大家期待。

  這次在四月出書,跟以前不同。時雨澤本來不想讓大家要等兩個月才能看到下集,所以打算寫成一集完結,沒想到——(註:以上為日文版出版時間)

  「我很努力了……」

  連同短篇在內,他還是寫太多了,弄到最後不得不分冊。

  上集的短篇故事是我的精彩表現,下集的短篇則是《莉莉亞&特雷茲》漫畫版(作畫=晴瀨)在《ComicSYLPH》雜誌連載時,應邀為《莉莉亞&特雷茲》特輯寫的小故事。

  (『ComicSYLPH』是漫畫季刊雜誌,連載的漫畫是《於是兩人踏上旅途》的劇情。時雨澤說漫畫很能夠表現氣氛,還請大家務必感受一下。)

  「很有趣啊。這輩子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作品漫畫化,真的很高興。」

  雖然分冊,但還是希望發售日不要隔得太遠,所以才會三月四月連出兩本。

  這麼一來,也害得插畫黑星紅白老師忙得要死,但還是一如往常畫出精彩的插圖,時雨澤說他要致上萬般的歉意和感謝。

  「真的非常謝謝您。編輯每次拿插畫給我看的時候,我都十分感動。」

  小時我問你,這個系列就此結束嗎?

  「應該是啦……」

  講話乾脆點啦!到底是不是?

  「依照我的原訂計劃,《利莉亞&特雷茲》的故事應該要在此告一段落才對。可是——續集倒也不是不可能,只不過——考慮到接下來的工作,我還沒確定要不要寫下去。」

  怎麼聽都覺得很含糊。你說的續集會是獨立的故事嗎?是以我為主角嗎?

  「還沒決定。」

  ……算了。話說回來,他去年出第Ⅳ集的時候也給我這種感覺,害我以為他是隨口說說,沒想到他早就計劃好了。這麼說來,這次說不定也是早有預謀?

  「沒有。這次真的什麼都沒有。」

  受不了!你幹嘛說出來啊!老實也該有個限度。

  「對啊……每次人家跟我說『你儘管照實說,我不會生氣。』我就會老實說,結果對方都會生氣……嗚嗚嗚……」

  哭個屁啦!煩死人了!

  我看看,你要我講的我都講了,還有別的事嗎?

  「有!」

  好,小時請吧。

  「就是白朗寧HP!」

  啥?

  「就是特拉伐斯少校他們在這兩集裡使用的九mm自動手槍,不過HI-P0WER有很多改良款,我在故事中沒有特定指明是哪一款。除此之外,這次他們用的短機關鎗是以眾所皆知的AK47S為範本,狙擊槍當然是SVD。在上一集與上上一集登場的短機關鎗是SCORPION、散彈鎗則是M1897TRENCHGUN。伊庫司的手動槍機是MOSIN-NAGANT。艾莉森的手槍從上個系列開始就是白朗寧M1910。對出場人物使用的槍械有興趣的人,可以用上述名詞在網路上搜尋。」

  完全聽不懂他在講什麼。我來把字縮小一點。

  「沒什麼啦,就是些槍械的事。」

  懶得理你。還有沒有其他好說的?

  「……」

  沒有反應。看樣子只是普通的時雨澤。

  每回都搞這種把戲的單元,如今也將暫時在此結束了。各位讀者,離別雖然讓人寂寞,但我相信總有再見的一天。真是感謝各位一路閱讀本系列作,還有每一集的「後記」。

  我們後會有期!

  卡爾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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