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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冰 發表於 2009-1-9 10:43 AM

青木祐子 -【維多利亞薔薇色‧一】戀之禮服與花樣淑女

本帖最後由 天水冰 於 2009-1-9 01:36 PM 編輯


日文名稱:戀のドレスとつぼみの淑女
所屬文庫:cobalt文庫







十九世紀的英國,位於倫敦市郊麗浮山莊的『薔薇色』裁縫屋。
據說穿上女主人克莉絲所縫製的禮服便能實現愛情願望,因而大受好評。
聽聞風聲的公爵之子夏洛克,為了不良於行的妹妹芙蘿蕾絲,特地前來訂製禮服。
戀之禮服反映出隱藏在芙蘿蕾絲內心的思緒,
究竟有什麼意想不到的秘密隱藏其中?
英式浪漫情懷,開卷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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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冰 發表於 2009-1-9 01:21 PM

  我在山丘上溫暖的家裡一直等著你。

  別來無恙?

  門扉微啟,你發現了屋裡的我而感到十分驚訝。

  這時的我,大概正拿著那些切得比紙還薄的麵包,塗上奶油並鋪上小黃瓜。

  不留下任何一點的縫隙,小心翼翼地鋪上一片又一片的小黃瓜。

  再等一下哦!

  等我把麵包的小黃瓜鋪好後,馬上去準備紅茶。

  嗶--

  瞧!水滾了。

  香氣撲鼻的烤餅乾、三明治,熱水瓶裡還裝滿了熱呼呼的紅茶。

  你手裡拿著一大塊餅乾,我輕輕地走到你身後。

  柔和的午後日照、湛藍的天空下,我和你一起渡過。

  那時為了你,我穿上美麗的薔薇色禮服。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薔薇色』裁縫屋

  十九世紀的英國。

  倫敦市郊外的小鎮--麗浮山莊。

  斑駁老舊的石版路上,位在角落處有一家小小的裁縫屋。

  「克莉絲、克莉絲!」

  隨著一聲轟然巨響,門打開了。

  從店門口就能瞧見克莉絲汀在店內的房間裡跪著為客人丈量尺寸。

  「啊!」

  一位女孩從門口奔進來--她的名字是潘蜜拉,當她發現打擾到工作中的克莉絲而要搗住嘴巴時,已經來不及了。

  有一名少女從克莉絲掛上的布簾裡探出頭來,隨即被她母親拉了回去,少女於是翻了個白眼,她身上現在只穿了件馬甲,脫掉的衣服在一旁堆得像座小山似地。

  一抹柔和的光線照進昏暗的店裡,屋內牆邊有一整排的架子,淡淡的光線打在架子上,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布料、蝴蝶結和蕾絲。

  店門口掛著一個相當不起眼的橡樹材質看板,看板上的字如果不仔細瞧的話,實在看不清楚寫了什麼。

  看板上寫著:〔女性禮服專業裁縫屋--『薔薇色』〕

  克莉絲在掛起的布簾內為少女量尺寸,而那位母親則毫不掩飾地露出不悅的神情看著潘蜜拉。

  「您好,歡迎光臨。」

  潘蜜拉摸了摸頭髮,硬擠出笑容說道。

  「潘蜜拉你來得正好。」

  克莉絲將捲尺上的數字抄在手札上,同時起身從布簾裡探出頭來。

  光聽聲音的話,會讓人覺得她是個沉靜、成熟又有氣質的女孩。

  她是這家店的主人,同時也是店裡唯一負責裁縫工作的人--克莉絲汀.巴雷斯。她只有十六歲,身上穿的那件深藍色禮服將她從頸項到手腕都包裹得緊緊地,藍色禮服外還加了件白色的圍裙,如此樸素的打扮與站在一旁體型豐腴的母女相較之下,更顯出她的嬌小玲瓏。在她的圍裙上有一個很大的口袋,口袋裡放著記錄尺寸的手札以及各式各樣的別針,捲尺等小工具。

  黑色長髮紮成二條麻花辮,頭髮上繫著與禮服同色系的小蝴蝶結,那是克莉絲身上唯一的裝飾品。

  「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

  潘蜜拉像是想要掩飾自己的難為情似地,歪著腦袋瓜兒問道。

  「我想要看一下布料樣本,應該是放在最右邊、倒數第三個抽屜裡,有一個深咖啡色格子花樣的--」

  「什麼深咖啡色!克莉絲汀小姐!」

  少女母親的驚呼聲蓋過克莉絲的聲音。

  「難道我沒有說過嗎!?我的女兒這次參與布朗德雷伊家的晚宴,可是首度在社交圈露臉呢!會有像是在倫敦最受矚目的葛滋費羅多准男爵等來自各地的貴族名流出席晚宴喔。說不定連哈克尼爾公爵家那位俊美的兒子也會出席這場盛宴!我要讓大家看看我們家米蘭妲如薔薇般含苞待放的姿態--」

  「那您喜歡什麼顏色呢?巴恩滋夫人。」

  克莉絲困惑地望著巴恩滋夫人的身影。

  巴恩滋夫人穿著胭脂色的華麗禮服,過度的豐映使得腰下相當膨脹且飽滿,穿上束緊的馬甲後,腰卻細得不成比例,想不到這樣的鄉下地方,竟然也有穿著一身正式緞面禮服造訪的顧客。

  潘蜜拉從抽屜裡拿出一卷布料樣本給克莉絲。

  「像是嫩粉紅色、亮祖母綠,再使用大量的雪紡紗外罩白色刺繡蕾絲點綴,這樣就完全能襯托出我們家米蘭妲的魅力!」

  「現在店裡沒有進高級的粉紅色布料哦!」

  「什麼!竟然沒有粉紅色!」

  巴恩滋夫人戲劇性地搖著頭並張大雙眼。

  「怎麼可以沒有呢?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麼來到貴店呢?當然是因為聽說你們這裡很受歡迎,雖然店面規模沒有我想像中的大,可是說到『薔薇色』就是那個、那個--」

  「『戀之禮服』裁縫屋?」

  「沒錯!就是那個戀之禮服啦!為了尋找能幫我最疼愛的女兒米蘭妲製作出適合她禮服的裁縫屋,我們才特地千里迢迢駕著雙頭馬車來。可是沒想到你們卻讓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穿咖啡色禮服,這樣還想談什麼戀愛啊!」

  「……這位客人。」

  潘蜜拉出聲了。巴恩滋夫人手裡緊握著手帕轉過頭來,潘蜜拉抓住時機不讓巴恩滋夫人有開口的機會說道:

  「如果您曾聽過大家的評價,那您就該知道『薔薇色』所製作的禮眼,客人是不能選擇顏色和花樣的。所有的設計與搭配都是由店主人,也就是克莉絲汀小姐來決定,如果您想要訂製顏色是自己喜歡的禮服,請您帶著最新一期的時尚雜誌到倫敦的高級禮服店,就可以訂製到您所期待的東西了。」

  「哎喲!這是怎麼一回事!?這丫頭竟然如此不客氣!」

  「況且,我們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說什麼禮服可以實現愛情夢想那一些的。那是客人們自己為敝店傳揚的評價,而我們也感到無比榮幸。」

  「潘蜜拉,這位女士是客人唷!」

  克莉絲出聲制止潘蜜拉繼續說下去,潘蜜拉則邁開一小步站在巴恩滋夫人面前。

  光是這樣就足以讓巴恩滋夫人閉上嘴了。風姿綽約,身形修長的潘蜜拉站在那兒,連女人都會不知不覺地被她的美麗深深吸引。

  那亮褐色的秀髮垂在肩上、眼珠的顏色和髮色相同。鼻子和下顎線條分明,再加上她身上穿著一件能強調出她纖纖細腰的亮琥珀色禮服,上半身則是搭配輕柔蓬鬆的白色上衣,這樣美麗絕倫的潘蜜拉,克莉絲自然無法與其相提並論。

  潘蜜拉身上穿的禮服是克莉絲才剛縫製好的新品,雖然頭髮只是自然地披散著,然而這樣一身普通裝扮卻比刻意打扮過的巴恩滋夫人還要美麗高雅。

  「嗯--米蘭妲小姐。」

  就在潘蜜拉正和巴恩滋夫人針鋒相對時,克莉絲開口對眼前的少女說話。

  少女的無袖襯衣裡穿著馬甲和襯褲,她一身穿著打扮似乎都是交由母親打理:躲在布簾後的少女被克莉絲的叫喚嚇到並顫抖了一下。

  「是、是的。」

  「不必那麼恭敬,米蘭妲!我們可是顧客呢!」

  「您說的是,巴恩滋夫人。」

  克莉絲伸長了手,拿布料樣本在米蘭妲的臉旁比了比。

  她特別找來一片淡粉紅色雪紡紗。

  接著,克莉絲又朝米蘭妲的胸口、腰際附近比了一比。

  比完了粉紅色後,又從其他布樣中挑了綠色,最後還拿了駝色和深咖啡色的格紋布料,再重複剛剛的動作。

  「晚宴是在室內吧?夫人。」

  「嗯,是呀!」

  「那她的頭髮會盤上髮髻嗎?」

  「這是當然的,我們家侍女盤髮髻的功力可是一流的!」

  「潘蜜拉,幫我開一下燈。」

  潘蜜拉將房間旁的電燈開關一拉,整個室內立即被電燈泡的光線照得昏黃。

  「你喜歡這個顏色嗎?」

  克莉絲拿著咖啡色的布樣,輕聲細語地問著米蘭妲。

  「嗯,很喜歡。」

  「這和你的髮色是一樣的喲!很漂亮的顏色,非常適合你。」

  克莉絲站在米蘭妲身後,從口袋裡拿出發圈將她的頭髮綁起來,牆上掛的鏡子裡映照出米蘭妲的樣子,米蘭妲則是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的母親。

  克莉絲取出了一卷和米蘭妲頭髮顏色相近的咖啡色布料,她將布科舉至米蘭妲的胸前。

  米蘭妲和克莉絲身高差不多,但是體型卻是克莉絲的一倍之多,穿上馬甲塑型後,墊在腰下加強美姿的睡墊就顯得累贅。

  「在胸口的布料加上合成蕾絲,胸前放朵薔薇鮮花。奶油色和玫瑰色的搭配很相襯,再故意留一點薔薇花的梗在胸口上面,看起來會十分高雅喔!夫人,您覺得如何呢?」

  「嗯--比我想像中的還好看嘛!但是會不會……略嫌單調了點?」

  「那就在紮好的髮束上,用同一色系的奶油色雪紡紗來裝飾吧--就像這個樣子。」

  「……好可愛哦!」

  克莉絲在她的頭髮繫上雪紡紗絲帶後,米蘭妲的臉蛋顯得更加立體。

  僅穿著襯衣的米蘭妲,她咖啡色的眼珠在淺色雪紡紗與深咖啡色相互襯托之下,閃動著過去未曾展現的活潑與朝氣,

  「領口的部分,就運用米蘭妲小姐本身美麗的肌膚及胸部線條來做剪裁設計!使用這種顏

  色的話就不會讓人覺得俗氣,腰際使用最新款的裙撐,髮飾則要依禮服來搭配,所以如果決定好髮型的話,請與我們聯絡。」

  「這樣啊--」

  夫人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似地嘴裡唸唸有詞,不過當她看到米蘭妲有點膽怯卻又非常喜歡禮服的那副模樣,只好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可以試穿的時候你會聯絡我們吧!克莉絲汀小姐。」

  「如果您想過來的話,我會通知您。但是我都已經記住了,所以您不需要特地跑一道。」

  「記住什麼?」

  「我已經把米蘭妲小姐心裡的想法都記在腦海裡了。」

  克莉絲微笑著,並將目光移到身著馬甲的米蘭妲正穿上華麗桃紅色禮服的樣子。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什麼雪紡紗的髮飾呀!雖然也還算適合,不過你根本就向客人妥協了嘛!」

  潘蜜拉粗魯地坐在店裡的長椅上說著。

  據說這棟建築物原本是家紅茶店。在店內的其中一面牆上有個架子,而在這堵牆的前方設置了一個收銀台。克莉絲和潘蜜拉在開店之初,把矮凳擺在收銀台邊做一些雜務,而長椅則是給顧客使用;為了喜歡高級布料的貴族們,長椅不僅鋪上高布林織的布料,還費心地在布上加工精細的刺繡。

  「米蘭妲小姐是不是不想參加那個晚宴呀?」

  克莉絲一邊說著,一邊把布料樣本放進那個不易拉闔的抽屜裡。

  「你是說她對於參加社交活動不感興趣嗎?」

  「因為要從第一次見面的人群中選一個當結婚對象呀!我覺得這太強人所難了。」

  「所以你才為她搭配那種顏色的禮服呀!如果是這樣的話,你乾脆全部都用一樣的顏色就好了嘛!」

  「我覺得那女孩其實很可愛喲!問題是她自己沒有發現而已!」

  潘蜜拉凝視克莉絲樸實的背影,就算那纖細又看似弱不經風的腰身穿上馬甲,身材大概也無法像沙漏那樣曲線分明,變成夢幻的十八寸小蠻腰吧!

  克莉絲只有服裝較為單調而已,她其實有著一張精雕細琢的臉龐,滑嫩的肌膚上有張如落下的花瓣般惹人憐愛的櫻桃小嘴;身上沒有配戴任何裝飾品,卻反而能凸顯出她深綠色的眼睛;瞳孔比眼白明顯許多,就像野生小動物的眼睛一般,可是這樣的她之所以會那麼不起眼,完全是因為克莉絲本身極度不希望引人注意。

  「雖然加上雪紡紗可能會減低禮服的美感,但是如果不照媽媽的意思作些調整的話,米蘭妲小姐就不能穿了呀!她好像伯她媽媽怕得不得了--咦!潘蜜拉,那是什麼東西呀?」

  潘蜜拉拿出她一路抱著飛奔回來的刊物,得意地笑著。

  「這是『英國女性時尚』的特別號喲!剛剛才從倫敦寄來。我在桃樂絲店裡發現,想讓你先睹為快,所以就把它買下來了。」

  「快給我看!」

  克莉絲坐在長椅上,整個眼睛都亮了起來。

  「這個顏色……我沒看過這種皺褶法,是巴黎的流行款式嗎?」

  「嗯!應該是吧!在倫敦皺褶的方式也好像都已經大不相同了喔!」

  「潘蜜拉,你有勇氣作這種嘗試嗎?」

  「說不定那會成為新的流行呢!」

  兩個少女在店裡忘情地看著最新流行的樣版,還不時地發出竊笑聲。

  直到她們聽見門外傳來了一陣像動物叫的汽車引擎聲,才轉移了她們的注意力。

  汽車的引擎聲平息後不久,店門打開了。

  「哇!竟然是間這麼小的店。」

  克莉絲看著那個渾身機油味走進店內的人。坐在長椅上的她突然整個人僵住。

  一名個子很高的男性走進店裡。

  「而且,在這麼偏僻的地方竟然還有那麼大型的雙頭馬車停在那邊動也不動,害我沒辦法停車,一直在這條小街道繞來繞去!」

  那名男子將頭上戴的帽子毫不客氣地擺在收銀台上,手套也不拿下來就直接用手耙了耙一頭黑髮。

  雖然看似粗魯卻依舊掩蓋不了他舉手投足間散發出的優雅,深灰色西裝大衣下搭配著一條淡藍色的領帶,他的眼瞳似乎也是藍色的。這個年輕的貴族男子,身上穿著正統保守的服裝,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風。

  不擅長面對陌生男子的克莉絲,腦袋雖然瞬間閃過這麼多想法,身體卻依舊動彈不得。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歡迎光臨。」

  潘蜜拉立即迅速地站在男子面前,男子不滿的聲音馬上停止,目不轉睛地看著潘蜜拉。

  「『薔薇色』裁縫屋就是這裡嗎?」

  「是的,就是這裡。您的車子是可以停在馬車前的。」

  潘蜜拉抬起下巴,咖啡色的眼珠眨呀眨地,但是臉上卻一點笑容都沒有。潘蜜拉知道她這樣有點傲慢的態度對男人十分有魅力。

  「喲……」夏洛克對潘蜜拉的美麗和她狂妄的態度發出了意外的輕呼聲。

  潘蜜拉好整以暇地讓眼前這個已忘記要抱怨的男子上下打量自己。

  「請問您有何貴事?」

  「長得還真是漂亮!」

  潘蜜拉皺了皺眉頭,忽然有點膽怯看著他,男子看到這樣的她,不禁笑了出來。

  「不要誤會,你不用害怕,因為當我第一眼看到這家店的外觀時,忍不住就想這家裁縫屋到底行不行呀?但是當我看到你以後,我就明白了。你身上的禮服的確是件能吸引人目光的不可思議『戀之禮服』。」

  「『戀之禮服』?」

  坐在長椅上的克莉絲別過了目光。

  她已經聽膩這些話了。每一個來店裡的客人都這麼說:「請為我縫製戀之禮服」。究竟是誰傳出這樣的風聲呢?

  克莉絲其實一點也不在乎自己所製作的禮服在倫敦有多受歡迎,她只是縫製出最能展現自己眼前女孩的身材的禮服而已。

  潘蜜拉似乎讀出克莉絲內心的想法,便以一副受夠了的樣子說:

  「是呀!我也聽說了呀!有遠從倫敦、湖水地區來的貴族們還避人耳目地悄悄來到本店呢!說什麼『請幫我做一件戀之禮服』。他們似乎深信只要來到這邊就能實現愛情願望,可是卻忘記愛情本身是要靠自己努力。」

  「並不是忘記。」

  男子輕輕地撥了一下他的黑髮。

  「就是因為想要談戀愛,所以才會想訂做美麗的禮服吧?在我看到你以後,就更瞭解這個

  道理,克莉絲汀.巴雷斯小姐,這家店唯一的女裁縫師。我正想要好好地誇讚你。你就不要

  再對我冷言冷語了。」

  「非常抱歉,我並非克莉絲汀小姐,『薔薇色』的主人在那邊喲!」

  「--咦?」

  男子隨著潘蜜拉視線的方向看去。克莉絲縮起身體心裡直嘟囔:潘蜜拉這個大笨蛋!打發他走就好了嘛!

  「你是這問間的主人?那個與水晶宮(注1)齊名,能製作出華麗禮服的克莉絲汀.巴雷斯小姐?」

  「是的,我就是克莉絲汀.巴雷斯。」

  克莉絲決定不再因怕生而置身事外,於是站了起來。

  「咦……個子真嬌小!就像小孩子一樣,不過看起來又像個一絲不苟的家教老師……啊!不好意思。」

  「沒關係,你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在這之前,他一直都以為克莉絲只是個幫忙裁縫的小女孩,他毫不避諱地直盯著克莉絲樸素的禮服看。他的瞳孔不是藍色的,而是摻雜了些許灰色的淡褐色。

  這名男士從胸前口袋裡拿出名片,自然地拿了一張遞給克莉絲,

  「我是夏洛克.哈克尼爾。我們家在蘭貝斯費魯特州有自己的土地,父親是公爵。而我現在居住在離這個小鎮不遠的地方,就在倫敦附近的小山丘上一個叫作奧佛西地昂斯的宅邸。最近我才剛從學校畢業,對倫敦這一帶還不是很熟。」

  「請多多指敦。」

  克莉絲相當僵硬地對他行了個禮。

  夏洛克.哈克尼爾……公爵,好像曾經在哪裡聽過,可是現在卻想不起來。

  以女生的身高來講,潘蜜拉已經算相當高了,而他卻比潘蜜拉還高出一個頭來,肩胛寬闊,身材沒有多餘的贅肉,皮鞋擦得閃閃發亮,穿在身上的衣物應該都是比想像中還要高級、昂貴的東西。

  克莉絲把夏洛克給她的名片用手蓋住,還給了他。

  「我不能收您的名片。」

  「為什麼?」

  「名字雖然很重要,但是如果知道頭街後,反而會影響禮服的製作。」

  夏洛克有些不以為然地說:

  「還真是與眾不同。」

  夏洛克看了看昏暗的店裡四周,禮服的布科排列在橡木架上,牆邊排列著模特兒衣架,店內沒什麼特別的裝飾,這點與女主人的風格不謀而合。

  「我想第一次來到這裡的人大概都不會想要訂製這裡的禮服吧?倫敦有多少間禮服店,每一間都既漂亮又寬敞,店內圍繞著許多幫忙裁縫的女工。不管再怎麼卑下,也都該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裝扮吧!要讓客人看起來更亮麗,自己不漂漂亮亮的話--」

  「是呀!大家都這麼說呀!」

  潘蜜拉打斷了他的話。

  「因此我們很樂意請這樣的客人移駕到倫敦的裁縫店。請您不用擔心,我們不會讓客人感到困擾的,夏洛克先生!」

  「潘蜜拉!」

  克莉絲阻止潘蜜拉繼續說下去,而夏洛克則是沉默不語地看著潘蜜拉和克莉絲,暗自比較眼前的兩人。

  克莉絲認為他其實並沒有惡意,倒不如說她能體諒夏洛克的想法。這是當然的,她穿著這身深藍色的禮服,雖然活動方便,卻因為她的服裝太樸實,長相又平庸而不足以取信於像夏洛克這類型的男子吧!

  不過如果是潘蜜拉,如果是站在夏克洛身旁那個潘蜜拉的話,就算只是很平常的穿著,卻仍然顯得閃耀動人啊!

  克莉絲別過眼,提起藍色禮服的裙擺走向店門口。

  「『薔薇色』並沒有受理男性顧客的業務。我們是專營女性禮服的店,很抱歉。」

  「那如果我出二十英磅呢?」

  「我還是做不出來。」

  克莉絲話說得很小聲,真慶幸店內的燈光昏暗,不致讓人看見此刻的她滿臉通紅。

  夏洛克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似地看著克莉絲,但是最後還是歎了一口氣,把手上的名片放在一旁的收銀台上。

  潘蜜拉立即脫口而出:

  「我們不收名片的--」

  「我沒有說要給你們,我只是擺在這裡而已。一旦給出去的東西就不再收回,這是我們哈克尼爾家的家訓,之後隨便你們要怎麼處置它。」

  夏洛克從收銀台上拿起帽子戴好,微微向她們點頭示意後,便推開門走了出去。

  打開門後,可以看見那台停在路邊閃著藍光的汽車,那一輛汽車沒有車頂,在底盤較低的駕駛座前頭有個圓型的方向盤,駕駛座的一旁似乎還可以坐一個人。

  在倫敦常常可以看到有頂的車子,然而,還是頭一次在麗浮山莊看到這麼漂亮的汽車。

  大約五年前,麗浮山莊在鎮民的期盼下才開始有汽車通行,最近則因為貴族和有錢的企業家們大興別墅而漸漸地繁榮起來,但是一出了這個鎮,四周依舊是一望無際的牧草地。

  在這個道路未經整頓,坐馬車還比較方便的山丘上,竟然還特地開車上來。

  這讓克莉絲不禁想起『薔薇色』在倫敦剛成立時的一些客人,像是無所事事的貴族第二代以及成功的企業家等等。

  他們為了美麗的未婚妻;為了包養的女演員:為了自己年輕的小老婆,那些人乘坐豪華馬車或開著汽車前來,要求為他們縫製禮服,全部都是一個勁兒地想要訂製禮服,也不管愛情究竟能不能實現,都是一群自以為付錢就可以了事的王宮貴族。

  可是,克莉絲非常清楚自己所做出來的禮服有個相當殘酷的事實:那就是禮服對於只想要簡單裝扮自己,並擁有一雙粗糙雙手的平凡少女沒有太大幫助,而是那些深信自己是最美麗的貴族們,在穿上禮服時才會擁有更強大的力量。

  足以媲美將無法實現的愛情成真的力量,

  克莉絲看著夏洛克英挺的背影消失在車子中,她的心裡想:夏洛克.哈克尼爾就是那種類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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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冰 發表於 2009-1-9 01:22 PM

  愛情的形狀

  這個城鎮的中心--麗浮山莊車站。

  對照一旁商圈上陳舊的建築物,麗浮山莊車站前有相當寬敞的大廣場,是個又新又漂亮的車站。

  在那個大型車站前,一輛藍色的車子停在那裡。

  如果真要說麗浮山莊有什麼特色的話,大概就是對於外來的客人既不會特別歡迎也絕不會排擠的寬容態度吧!因為這裡有很多富裕的農場主人,所以鎮上總是有種悠閒及令人安心的氣氛。

  再加上最近這幾年隨著來自倫敦的遊客增加,小鎮的商圈上慢慢出現風格與田園區大不相同的店家,雖然只是些許的改變,但是確實使這裡開始熱鬧了起來。

  夏洛克的車子名叫小梅費爾號,這一帶看不到像這種沒有車頂的汽車:駕駛座的前方有著好似刻意引入注意一樣的大輪胎。

  背後傳來一陣馬蹄聲驚動了夏洛克,他回頭一看。

  馬車大剌剌地從車子的側邊越過,毛色美麗的棕馬朝夏洛克的方向前進。馬車伕似乎沒有注意到夏洛克的存在,從馬嘴裡呼出的口臭味直直飄向駕駛座。

  「所以我才說這是個落後的鄉下地方……每個傢伙都還在坐馬車……」

  他不自覺地吐出不像公爵之子該有的無禮言詞。

  再怎麼想汽車一定比馬車來得好呀--他不停地抱怨著,然後方向盤一轉將車子開走。

  從車站的中央出口轉入商圈後有一家大型雜貨店,他看見一位相當引人注目的女性從店內緩緩地走出來。

  的確是被說中了!如果倫敦的裁縫屋就可以縫製出想要的禮服的話,那再好不過了!

  偏偏他早就去過了。

  夏洛克想起過去在社交圈聽到許多關於禮服的傳言,其中有一些是從語帶遺憾的母親那裡聽來的。

  女生真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髮型、帽子,鞋子還有禮服,將外表裝飾得華麗無比,但是每個人的內在還不是都差不多;她們對於正流行的顏色、樣式就像是流行感冒那樣,一整年都不退燒。

  --不對,偶爾還是有女孩不在此類型之中。

  夏洛克想起了第一次在『薔薇色』遇到的那個女孩,那個臉小得好像用一隻手就可以捧起的女孩。像孩童般的粉色櫻桃小嘴,深綠色的眼瞳看起來有點憂鬱,在那對眼眸中,究竟藏著些什麼呢?

  --想來真諷刺,因為她的不起眼,反而在自己心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夏洛克對自己苦笑了一番。要是有哪個男的對克莉絲有興趣,之後一定會被她身旁的那一個令人驚艷的女孩阻礙,大家都會被她的美麗吸引,而克莉絲則把自己封閉起來。她們兩個大概就是這樣的組合吧!

  夏洛克心想:『我才不會這樣對她』,同時望向雜貨店--『桃樂絲的店』,不過對夏洛克而言,他的確比較習慣和潘蜜拉這種女孩打交道。

  經過她身旁的男子看到眼前的女孩,無不停下腳步看得出神,有的甚至還掂著腳看,夏洛克朝著那位讓人誤以為是哪個女演員的美麗女孩按下喇叭。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潘蜜拉聽見後方傳來有點囂張,且又讓人覺得輕佻愚蠢的汽車嘲叭聲而回過頭去,隨即一股汽油味迎面襲來,讓她皺起眉頭。

  「要不要搭便車呀?強勢的潘蜜拉大小姐。」

  「請稱呼我潘蜜拉.奧斯汀!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呢?」

  「等你上了車我再告訴你,反正你也是要回『薔薇色』,對吧?」

  「最近的公爵都在路邊兼職搭載客人嗎?」

  潘蜜拉用右手調整了一下帽子,抬起頭看著夏洛克。

  坐在駕駛座上的夏洛克突然笑了出來,他炯炯的目光中似乎帶著一絲讚賞,潘蜜拉的表情鬆懈了下來。

  潘蜜拉今天穿了件紅色碎花禮服,並且在大公主袖上披了一條同樣是碎花樣式的外出用披肩,雖然是很簡單的花樣,穿在潘蜜拉身上就變得不可思議地亮麗。

  潘蜜拉提起裙擺坐進駕駛座旁。

  「還挺俐落的嘛!一般的名嬡小姐都穿著又硬又笨重的襯裙,行動顯得有點笨拙不便。」

  「我不想讓我的裙子像掃帚一樣……裡頭意外地寬敞呢!坐上來的感覺和馬車沒什麼不同,只不過是比馬車更貼近地面而已。」

  「你馬上就會知道汽車比馬車好在哪裡了。因為不必看馬還有馬車伕的心情。」

  等潘蜜拉坐定位後,夏洛克動了一下右手,車子立即加速起來。

  「你剛剛是在等我嗎?」

  「真是個自命不凡的大小姐!沒錯,我是在等你呀!」

  「我才沒有自命不凡。」

  潘蜜拉有點不高興地說道:

  「當大家知道克莉絲的應對很冷淡時,自然就會來找我,然後手裡捧著鈔票說什麼要我們

  幫忙做一件他們自己喜歡的禮服。站在接待客人的角度來看,克莉絲比我溫柔親切多了,可是他們卻會對我說出像『出雙倍的錢給你,要不要來我的宅邸工作呀?』之類的話,讓我很困擾。這種話大概也會從你嘴裡--不過,你還不是我們的顧客。」

  「因為在開口之前就已經先被拒絕了呀!我覺得如果你像一朵美麗的花,那克莉絲汀小姐就像是夜裡的月一樣,看得見卻不可及。」

  「你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克莉絲嗎?」

  「前幾天是第一次呀!」

  「……喔。」

  潘蜜拉沉吟了一會兒,欲言又止地望著夏洛克。夏洛克的車在麗浮山莊這種地方十分罕見,因此行人不停地朝夏洛克及潘蜜拉的方向看去。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呢?」

  「我怎麼可能知道,是因為上次到你們店裡時,在長椅上看到剛發行的『英國女性時尚』特別號。這個鎮上有賣那麼貴的雜誌也只有那家店,而你們店裡又沒有幫忙的侍女,你都負責採購對吧?最新一期的發行日又是今天,所以我想你很有可能會第一天就來買,於是我就來這邊等你了。」

  「難不成你還兼差當偵探嗎?」

  潘蜜拉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擺在她膝上的籃子上頭,那籃子裡的確有最新一期的『英國女性時尚』雜誌。

  「不好意思,我並不負責採購。禮服的布料、蕾絲這類的東西,我們是請一個叫詹姆士的布料批發商送來店裡,同時也會順便送青菜、肉類等食品過來。而之所以會來買最新一期的時尚雜誌,是我自己高興想買的。克莉絲總是有點後知後覺,如果我就這樣放著她不管的話,她做的禮服就會被其它流行取代。」

  「你們的感情真好呀!這麼說來,你就像是克莉絲汀小姐的擋箭脾囉!」

  「擋箭脾……也許是吧!但是克莉絲也並不是討厭與人相處。」

  潘蜜拉略表贊同地笑著,那樣子和克莉絲笑起來簡直是南轅北轍。

  「她只是沒有自信而已。她的禮服是稍微樸素了一點,但是我最討厭光憑見到她的外表就說她不出色的人了。」

  「我並沒有評論她的外表,我應該是說,克莉絲像月亮而非太陽;不過我是在走出你們的裁縫屋之後才有這種感覺。我真的想看看在夜空下被月光照耀的禮服;而我又是那種一想到要做什麼就會立即行動的人,所以我就想先從你這邊下手--怎麼樣,我這麼說及格嗎?」

  「這樣……我給你及格分數六十分。」

  潘蜜拉勉勉強強點了個頭。

  「結果你找得怎麼樣了?在倫敦有找到製作新禮服的裁縫屋嗎?」

  「沒有,裁製『戀之禮服』的裁縫屋可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找到的。啊!不可以說『戀之禮服』,這樣說你會生氣,不過你生起氣來還是非常美麗。」

  潘蜜拉不置可否地把頭轉向前方。

  「有件事我想間你,你們的店『薔薇色』就是以前在倫敦貴族仕女間流行的『薔薇色』嗎?真的是同一家店嗎?因為我這幾年都在學校,所以近年來發生的事完全不清楚。以前店還在倫敦的時候,裡頭應該還有好幾個幫忙裁縫的侍女,女主人長得十分美麗,店內也都有隔間--我想那家店唯有一點和你們相同,就是樣式不能自行選擇;而即使如此,卻依然能製作出十分合適的禮服,所以當時生意才會那麼好。」

  「……那間店的女主人就是克莉絲的媽媽喲!」

  潘蜜拉壓低聲音別過臉看向窗外,回想起過去的事。

  「請不要問克莉絲這些事,都已經過去了。在那間『薔薇色』,有名的雖然是該店的女主人--琳達.巴雷斯,但是製作禮服的其實是克莉絲。她只是單純地喜歡縫製禮服而已,然而卻在不斷處理訂單接踵而來的情況下,她開始變得不知所措,那種心情想必現在仍存在她心裡。」

  夏洛克將車速放慢問道:

  「怎麼說?」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克莉絲的母親--琳達.巴雷斯以前曾在貴族家幫忙裁縫。雖然是貴族,但並非像你這麼富裕,只是倫敦一小幢宅邸的中產階級而已。

  她帶著克莉絲到那戶人家去,想藉此學到一些裁縫的技術,不過不知從何時開始,卻變成替那戶人家的夫人、孩子們製作禮服,而並非待在裁縫屋裡。當夫人穿著琳達所製作的禮服出席社交場合時,社交圈的人們總是頻頻尋問她是在哪裡裁製的,於是琳達製作的禮服因而聲名大噪。

  之後,琳達辭掉了在那戶人家的裁縫工作,雖然也有許多貴族或裁縫屋向她招手,但是琳達拒絕了他們,她找到了一個願意資助她的企業家在倫敦開起店來,也就是你所知道的那間位於倫敦的裁縫屋--『薔薇色』。

  開店後,有一段時間經營得還不錯,但是只有一小段時間而已--之後,琳達就變得不太對勁。」

  「不對勁?」

  「好像是和那個贊助她的企業家談戀愛了。」

  潘蜜拉依舊望著窗外繼續說道:

  「琳達當然只是他的情婦!那名企業家是因為看上琳達製作禮服的手藝,所以才出資為她開店,並不是因為喜歡琳達,而且他是有家室的人;琳達一開始也只是打算利用他,卻在不知不覺中對這段感情認真起來,那時的琳達根本已經無法瞭解顧客的需求了。」

  「所以其實並不是無視顧客的需求,按照『薔薇色』女主人自己的想法製作禮服囉?」

  「說無視於客人的需求是以訛傳訛。『薔薇色』的禮服不是戀之禮服,而是依照客人本身的心境而縫製的禮服。」

  潘蜜拉的口氣中有一絲絲不耐煩,好像已被問過多少次,早就疲於回答了。

  「對正墜入情網的人而言,它就是一件戀之禮服,因為自然而然就會呈現出那個人最美的一面,所以正在戀愛中的淑女們聽聞傳言後,便會來到店裡,如果為這樣的她們縫製禮服的話,戀情應該可以順利進行;然而若不是在這種情況下前來的人,它就只是一件普通的禮服而已。不管是多美的美人來請求縫製禮服然後穿上它,如果那個人的心是醜陋的話,禮服也就會變得醜陋。在一開始她們要求縫製禮服前,克莉絲都會先告知她們這番話。」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呀!那……後來琳達.巴雷斯怎麼了?」

  「之後發生了很多事,總之最後,她困在自己設的愛情牢籠裡,無法瞭解愛情的本質,然後再也無法製作禮服了。」

  潘蜜拉歎了一口氣。

  「那個時候,重要的訂單就已經是克莉絲在製作了。那些被美譽為『明艷動人的巴雷斯』禮服,其實都是克莉絲縫製的;但是,克莉絲那種個性無法大方面對人群,因而所有的美譽全由琳達接收。克莉絲承襲了母親的好技巧,甚至更勝於琳達,她為了母親而心甘情願一直做裁縫的工作。雖然『薔薇色』的生意很好,琳達也愈來愈美麗,但是這時琳達所縫製出來的禮服與過去她在貴族人家當小裁縫時的風格大不相同。禮服用色大膽,上頭還鑲入假玫瑰花,淪為虛有其表的戀之禮服,而就在此時,琳達無法裁縫的事被企業家知道了。

  因為企業家原本出資是要讓琳達製作禮服的,所以當知道琳達無法再裁製禮服時,便說:『一切到此為止。』然後就離開她身邊,不過老實說,那時店裡生意已經很好,可以不再需要企業家的幫忙了。而受到失戀打擊的琳達開始變得精神異常,也沒有多餘的心力去經營裁縫屋,然後不久便生了一場大病過世了。

  被留下的克莉絲孤伶伶一個人,身份又只是一個裁縫小侍女,自然不會有人找她裁縫禮服,再加上無法作主安排倫敦的裁縫屋,於是便結束店裡的生意。然後,她在這個小鎮上找到了一家快倒閉的紅茶店,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成立了新的『薔蔽色』。這是才去年的事情而已喔!雖然一開始很辛苦,但是因為過去客人的關照,還有因為那些傳聞而找上門的新訂單,才能勉強支撐到現在。」

  夏洛克回想起那家『薔薇色』,在老舊的建築中,店內打掃得一塵不染,櫃子內和抽屜裡的擺設也有條不紊,那家店就是她們倆人的小城堡。

  「那你是怎麼和她認識的?」

  「我是她小時候的玩伴呀!我從小就和她感情特別好。那個時候我也正好離開家,於是覺得這或許是個好機會,所以兩個人就一起努力經營。」

  「你現在在那裡做裁縫的工作嗎?」

  「沒有,我對裁縫一竅不通。我雖然很喜歡禮服,但是我似乎天生就不是做裁縫的料。」

  潘蜜拉爽朗地回過頭來繼續說:

  「我負責接待客人、店裡的帳務、做飯、打掃……等的工作。克莉絲她只要一投入工作就會廢寢忘食,其他什麼事都不做。」

  夏洛克再一次審視起潘蜜拉,他漸漸瞭解外表及個性南轅北轍的兩個人為什麼會湊在一起開店的理由了。

  「你和克莉絲差不多大吧?習慣作些簡單的雜事,還有機會能與裁縫屋女孩相遇,且對倫敦沒什麼好感……再加上你的美貌……難道你曾做過高級花街小姐?」

  潘蜜拉的臉頓時漲紅,緊緊握住提籃的邊緣。

  「你真是個差勁的偵探呀!我從來就沒有出賣過我的身體!停車,我在要這裡下車!」

  這個地方距離『薔薇色』還相當遠,夏洛克壓著因崎嶇不平的山路而晃動的帽子。

  「你不會對自己的美貌感到難為情吧?」

  「又沒什麼好丟臉的呀!我真後悔搭這台車。」

  夏洛克拉起手煞車,引擎聲漸漸平息,車子隨即停了下來。

  「如果我的話讓你感到不舒服,我很抱歉。」

  「這句話你留著為你之前來店裡時的那種態度去對克莉絲說,不過,我今天說的話請不要對任何人說。我到底在做什麼呀,怎麼會對你這種人說這些事呢?」

  「我不會說的。」

  夏洛克簡短地回答後,便把車門關起來。

  車子要再發動必須等一段時間,夏洛克看著潘蜜拉走在石版路上,大概是因為生氣,她快步向前走時裙擺一搖一晃的,剛好可以看見若隱若現的腳踝。像這樣的禮服可真是看人穿的,一不小心就會給人輕佻的感覺,但是也許因為是潘蜜拉,所以才不會令人覺得有做作之感吧。

  她身上那件禮服是沉默寡言的克莉絲所裁製的。夏洛克望著潘蜜拉的背影,卻想起了克莉絲,這兩個類型完全相反的女孩子--而他對潘蜜拉說的那些,未必全是戲言。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歡迎光臨,請問您想要訂製怎麼樣的禮服……啊!」

  當克莉絲看到出現在店裡的夏洛克時,話說到一半梗在喉嚨裡。

  「夏洛克.哈克尼爾先生。」

  正在裁縫中的克莉絲奔出來接待客人時,深藍色的禮服上還沾著線頭,兩條辮子也有些凌亂。

  「你還記得我名字呢,也就是說你看了我的名片羅!克莉絲汀小姐。」

  「我們才不會丟掉客人給我們的東西。」

  克莉絲整理著凌亂的頭髮同時,轉向夏洛克。窗戶的另一頭可以看見那台藍色的車子。

  潘蜜拉到底去哪裡了?

  夏洛克一步一步走向克莉絲,克莉絲不自覺地往後退,潘蜜拉老是叫她要改一改她那臉紅的症狀--總之,不能讓夏洛克看見自己臉紅的樣子。

  「不過,就像我之前說的,我們是不製作男性的……」

  「我知道。我想要訂製的是女性的外出用禮服喔!是幫我妹妹訂的。」

  夏洛克從他的胸前暗袋裡拿出一個裡頭鑲有相片的皮套放在收銀台上。

  克莉絲拿起那個相片皮套打開後,裡頭有張照片。

  左邊的那張是一位少女面無表情的半身照。那名少女有著淺金色的頭髮,沒有盤髻只是自然地垂在肩頭上,她的臉上不僅沒有笑容,連眼睛也沒有看著鏡頭。

  而在右邊的全身照則是少女穿著禮服坐在長椅上,長椅後站著的少年則是夏洛克,少女像個洋娃娃般笑得美麗迷人。

  克莉絲看著右邊的照片,又看了看眼前的夏洛克,她實在不覺得相片中那個如天使般天真無邪的黑髮少年,和眼前這個充滿嘲諷眼神的青年會是同一個人。

  「有我的這張是四年前拍的。」

  夏洛克說道。

  「那時我妹妹--芙蘿蕾絲還沒有跌斷腿,還能夠自己去照像館拍照。她以前是個活潑的女孩,總是一天到晚往外跑,現在已經無法走出奧佛西地昂斯宅邸了。醫生說問題不是出在腳傷,而是她封閉了自己的心……左邊的照片是今年春天一個對拍照有興趣的朋友幫我們拍的。」

  「妹妹幾歲了?」

  「小我六歲,今年十六了。」

  「和我同年。」

  「你覺得她看起來怎麼樣?」

  夏洛克注視著克莉絲,克莉絲喃喃地說道:

  「是一位很美麗的小姐,但是她的神情似乎有點悲傷。」

  夏洛克停了一下,看著克莉絲若有所思地望著照片。

  「你能不能幫我妹妹芙蘿蕾絲做一件禮服?因為她要出席社交圈的聚會……不,出不出席已經不重要了,只要她能夠從床上起來,並且會想為了未婚夫打扮自己就足夠了。」

  「她有未婚夫呀!」

  「當然是我父母決定的,並非芙蘿蕾絲本身的意願。眼看就要在晚宴正式對外公佈了,這陣子我也跑了好幾趟倫敦的裁縫屋,訂製了許多禮服,衣櫃裡掛得滿滿的,但是她連試穿也不肯,總是穿著同樣花色的睡袍。『薔薇色』的禮服是我最後的希望了。」

  「我知道了。」

  克莉絲凝視著相片中的美少女,緩緩地點了點頭。

  「除了布料的費用之外,我會再另外付五十英磅。另外,我尊重你的眼光,不會干涉你的

  設計。如果需要量尺寸的話,我會請我家一個和芙蘿蕾絲身形相同的侍女來你們店裡,總是由她代替芙蘿蕾絲來量尺寸的。」

  「這樣不行,我必須和本人見面才能製作禮服。」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夏洛克笑了笑。

  「如果這樣的話,就麻煩你來一趟奧佛西地昂斯宅邸。但是,我不知道芙蘿蕾絲她願不願意下床……」

  「奧佛西地昂斯宅邸……」

  「在麗浮山莊北方的山丘上,是哈克尼爾家的別墅。」

  「如果被芙蘿蕾絲小姐拒絕的話,我不知道我還做不做得出來,而且……就算是穿上了我裁製的禮服,和未婚夫的感情也未必就能順利呀!」

  夏洛克聳了聳肩,

  「反正你們店裡原本訂單就接不完,而且原先也沒打算接受我的訂單。總之,克莉絲……我就這樣稱呼你吧!你明天的行程是什麼?」

  「明天沒有客人預約,可是……」

  「那我來接你!你比較想吃中餐還是晚餐呀?」

  克莉絲遲疑了一下回答道:

  「我想我比較喜歡下午茶。」

  「那我明天三點來,記得別忘了戴手套哦!」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克莉絲,你叫我嗎?」

  在裁縫屋二樓的房間裡,克莉絲正要打開衣櫥時,耳邊傳來一陣叫喚聲。

  克莉絲的衣櫥小小的,隔壁雖然有一間專門收納衣服的房間,但是裡頭幾乎都是工作上的試作品和潘蜜拉的衣服。

  「因為工作上需要,我要去一趟奧佛西地昂斯宅邸。」

  「是上次那位公爵之子的家嘛!」

  「……潘蜜拉要不要一起去?」

  克莉絲一邊看著潘蜜拉,一邊從衣櫥中拿出一件和工作服同色系的深藍色斗篷。

  「我去的話,那誰要看店?」

  「可是就算客人來了,你也無法受理……如果說你是我助理的話,和我一塊兒去應該就沒關係吧!」

  「這星期的帳本都還沒有記,而且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潘蜜拉聳了聳肩並懶懶地說。

  「就請你自己加油吧。這是個好機會呢!那傢伙雖然嘴巴很壞,可是並不是個不通情理的人,不過,他如果說了什麼奇怪的話,你一定要很明白地表示你的不悅喔!如果默不吭聲的話,那傢伙就會自以為是了起來。」

  潘蜜拉怎麼會這樣說?這讓克莉絲有點困惑。

  「潘蜜拉,難不成你喜歡他嗎?」

  「啊?你在說什麼啊!」

  潘蜜拉嘴角微微上揚,像是覺得克莉絲的不安有點好笑一樣。

  「自信十足的貴公子、俊美、聰明,在上流階層的社交圈中造成轟動,每個女人都想和他共舞……而且,從來沒有主動表示過喜歡誰喲!他當然是很有魅力的男人L囉!但是,我從不做白費力氣的事。」

  這是真心話嗎?

  克莉絲一邊思索著潘蜜拉的話,一邊照著鏡子整理斗篷上蝴蝶結的手忽然停了下來……社交圈?晚宴?

  克莉絲想超了某人曾說過這些話?

  「哈克尼爾公爵的兒子--我想起來了!巴恩滋夫人有說過他是米蘭妲小姐的未婚夫人選之一呀!」

  倚在窗邊的潘蜜拉似乎也想起來了。

  窗外此時停著一輛藍色的豪華座車。引擎的聲音震天價響,路過的人還以為發生什麼事似地看著那台車。

  「潘蜜拉,怎麼辦?」

  「沒有怎麼辦呀!你又不是巴恩滋夫人。」

  「……話是沒有錯啦!」

  克莉絲垂下眼簾。的確,社交圖裡發生的任何事都和『薔薇色』無關,最多就是旺季的時候訂單會多一些罷了。

  「也對,那個人應該是不談感情的……」

  雖然她根本就不懂這種事,但是克莉絲仍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一樣喃喃自語著。

  她從以前就是這樣,明明很能理解戀愛中女孩們的心思,卻總不瞭解自己與男性的心情。

  克莉絲戴上樣式樸素的手套,假裝沒聽到屋外傳來的引擎聲。

  *注1:西元一八五一年,英國舉辦萬國博覽會。為展示其雄厚的國力,萬國博覽會的會場佔地十九公畝,運用五千支鐵柱和三十萬片玻璃打造而成。因為是大型玻璃鋼鐵建築,故被稱為水晶宮;後來於一九三六年燒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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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冰 發表於 2009-1-9 01:23 PM

  等待的少女

  在山丘上溫暖的家裡開一個小小的派對吧!

  讓這歡樂的氣氛永不中斷,就你和我,我和你,只有我們兩個人,永遠永遠在一起……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距離麗浮山莊中心有一段距離的山丘上,貴族們的別墅群聚在一隅,而在那些別墅之中,有一座相當氣派的三層樓建築。

  那是哈克尼爾公爵的別墅--奧佛西地昂斯宅邸。

  一條直徑通往平緩的山丘上頭,有一扇高聳的大門就立在這條通道上,巨型大門到前門之間有一個廣大的庭園,園內停了好幾輛看來相當昂貴的高級汽車。

  庭園內的秋日玫瑰、瑪格麗特等花朵往各個方向恣意伸展;從大門口一直到前門處沿路綻放的山茱萸,每一株都大得不可思議,不自然地蔓延散佈開來。

  在大門口前,有一大片似乎是為了舉辦庭園宴會而鋪設的廣大草坪,草坪擺設著小噴水池、拱門以及寬敞的涼亭等景致,庭園裡沒有雜草,拱門上也沒有任何銹垢,證明有園藝師在打理這座庭園。然而此處整體的設計走向是傳統型花園,實在談不上什麼自然的田園野趣,也無從評價這座庭園設計的好與壞。

  最能一眼飽覽此庭圖的地方便是三樓中央的一間房間,在窗戶邊可以看見房間的主人--芙蘿蕾絲.哈克尼爾的身影。

  庭園裡突然出現一位紅髮男子,腳步踉隨地跌了進來。

  他走向前門朝著站在那裡的人說了一、兩句話,不知道對方向他說了些什麼,他忽然變得有點垂頭喪氣。

  那名紅髮男子叫安迪.布朗德雷伊--是芙蘿蕾絲名義上的未婚夫。

  對方說的內容會讓他這麼意志消沉,可以想見應該是跟芙蘿蕾絲有關吧!

  「芙蘿蕾絲小姐今天的狀況不太好。」

  通常都是由這名隨侍在芙蘿蕾絲身邊的侍女--愛麗絲來負責接待安迪;她總是用不帶半點感情的聲調打發他走,而安迪受挫後過沒幾天,一定會送點什麼禮物給芙蘿蕾絲。

  像是花啦,或者是在哪聞名店買來昂貴卻品位詭異的裝飾品,有時候甚至還會附上自己的照片!

  芙蘿蕾絲的視線從窗邊移開,身體倚在床上的靠枕,今天她身上穿的是新添購的絲質睡袍。愛麗絲的眼光真不錯!芙蘿蕾絲沒有紮起任其披散在肩上、略帶點粉紅色的金髮,與身上的睡袍相得益彰。

  芙蘿蕾絲隨手拿起擺在床邊的幾個相框中一張安迪的相片,他是個不適合穿禮服的紅髮男子;照片中的他是位滿面愁容的企業家。

  芙蘿蕾絲眼神一轉,望著一旁另一張照片,照片裡的人是她一直引以為傲的哥哥--夏洛克.哈克尼爾。安迪以前就一直跟在哥哥的身旁,就像主僕一樣形影不離。

  聽說安迪最近進口紅茶的事業經營得滿順利,但是芙蘿蕾絲對這個一點興趣也沒有,她想起上次見面的時候,他還對她叨叨絮絮地說什麼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可以給她,他可以讓她在倫敦過著最奢侈的生活。

  安迪與她的對話僅止於此,似乎完全不去碰觸關於自己腳不方便的問題。

  而且,最後他還小心翼翼地問她:

  「……有什麼是我可以為你做的嗎?你究竟想要什麼呢?」

  「我什麼也不要。你也知道吧?如果說財富的話,我們哈克尼爾家多的是!」。

  那個時候,安迪臉上露出了絕望的神情,他當然會感到絕望,因為就是他害自己的腳無法行走的,然而卻無法用他的財產來贖罪。

  要不是因為發生了這件事,憑他這樣一個沒有任何爵位還一頭紅毛的小鬼,怎麼可能和公爵的干金結婚。以前哈克尼克公爵總說要為芙蘿蕾絲準備最好的嫁妝,讓她和最完美的男子結婚。撇開這個不說,身為王室旁系血親的公子們,也可能因為芙蘿蕾絲的美貌和身份而和她結婚。

  但是沒想到居然是安迪.布朗德雷伊!

  『芙蘿蕾絲小姐好可憐哦!』那時她才剛摔斷腿,整天都待在房間裡時,她聽到來探望自己的貴婦們這樣說道。

  芙蘿蕾絲對於遠道而來的客人,並不是像現在這樣躺在床上,而是勉強自己坐著輪椅由愛麗絲推出來見客。

  那時客廳的門沒有完全闔上,所以芙蘿蕾絲在門外走廊上聽到--

  「聽說那個紅頭髮的先生是從事貿易的工作,因為馬匹買賣而結識哈克尼爾公爵,據說就是那位先生在騎馬會進行時,害芙蘿蕾絲小姐失足落馬的。好像是布朗德雷伊先生得知芙蘿蕾絲小姐可能再也無法走路後,才主動提出要娶芙蘿蕾絲小姐。」

  「這是一定的呀!換作是一般的貴族公子,一定也會再三考慮的!因為她再也無法走路了嘛,就算身份地位再怎麼高,若是娶為當妻子的話……」

  「所以是為了負起責任吧!」

  「不過,誰也沒想到哈克尼爾公爵會接受這門親事,布朗德雷伊家也是有點財富啦!但是……已經三代都沒有晉陞爵位了呢!」

  「是呀!但是如果沒有發生這件事的話,布朗德雷伊先生也不可能和芙蘿蕾絲小姐結婚呀!芙蘿蕾絲小姐腳受傷,對他而言說不定是因禍得福咧!」

  「而且呀!聽說安迪.布朗德雷伊是故意讓芙蘿蕾絲小姐……」

  「怎麼可能!真是讓人無法想像!就算再怎麼貪圖公爵的地位也不可能做這種事呀!」

  「那芙蘿蕾絲小姐還真可憐耶!她是那麼惹人憐愛的女孩子,出現在社交圈的話肯定是眾所矚目的焦點。不過,當然也因為這樣子,我家的漂亮女兒機會就更多了……」

  那時,她只聽見這些三姑六婆們的竊笑聲,除此之外,她什麼也聽不見。

  芙蘿蕾絲緊握著自己冰冷的雙手,指示愛麗絲折回房間去。

  那是芙蘿蕾絲十四歲時的事情。

  在那之前,芙蘿蕾絲完全不覺得人心險惡。那些婦人穿著美麗的華服,眉頭深鎖地直說遺憾,可是她從沒想過這些婦人在背地裡卻是說這種話。

  芙蘿蕾絲認為這一切都要怪安迪,她打從心裡恨著安迪,如果沒有安迪這個人,如果他沒讓她摔下馬的話,她今天也不必承受這些!

  她知道父親為什麼會答應這個婚約,父親把責任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再怎麼樣也不可能讓不良於行的女兒孤苦過一生。

  可是芙蘿蕾絲認為不管原因為何,他們也不能在這次布朗德雷伊家所舉辦的晚宴中,宣佈她和安迪的婚約呀!這樣末免太專斷獨行了。難道我做錯了什麼,要這樣公開地承受眾人的眼光?

  而且這件事還是父親突然告知她的,並不是安迪本人對她說的,因為安迪當時有工作,所以人不在英國。

  因此他現在才會前來拜訪,以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來參加晚宴的準備,芙蘿蕾絲也不笨,她知道對安迪而言,這說不定也是工作的一環。

  芙蘿蕾絲再次偷偷揭開窗簾,看著邁開大步走向馬車的安迪;明明跟他說過哈克尼爾家的庭園是可以直接騎馬進來的,他卻不騎而坐馬車來,真是多此一舉!

  要是沒有安迪.布朗德雷伊,如果沒有這個人的話……

  如果沒有他的話,我現在會變得如何呢?

  「芙蘿蕾絲小姐。」

  正當她深陷在自己的思緒時,突然傳來一聲輕喚。

  門被敲了敲後打開,她忠實的侍女愛麗絲出現在她眼前,美籮蕾絲忽然像是驚覺什麼似地,急急忙忙將窗簾恢復原狀。

  愛麗絲有著陶瓷般的白皙肌膚,黑色的眼睛與頭髮,身上穿著深灰色侍女制服,她看起來頂多大芙蘿蕾絲五,六歲,可是行為舉止卻有著從容不迫的老練。對芙蘿蕾絲來說,她好像已經在世間渡過上百年了。

  實際上,她是在芙蘿蕾絲落馬後才受雇的,所以來奧佛西地昂斯宅邱也才兩年而已。

  「安迪回去了嗎?」

  芙蘿蕾絲一邊抱著抱枕挑選床邊擺放的書,一邊向愛麗絲問道;愛麗絲身上有百合花的香味,要靠得非常近才聞得到。

  「是的。我對他說您今天的身體狀況無法和他見面後,他便乖乖地回去了。」

  「最後他說了什麼?」

  「他說小姐和他見面的時候,總是身體不適呀!」

  「你怎麼沒跟他說,沒錯!就是這樣子。」

  愛麗絲從床邊的書堆中抽出一本畫冊交給芙蘿蕾絲,那本畫冊好像已經被打開過很多次,邊緣都磨損了。

  「芙蘿蕾絲小姐,再過不久伊恩醫師就要來了哦!我剛看見他騎著馬奔馳在山丘上。」

  「對喔!今天是是伊恩醫師要來的日子呀!不知道仙後過得好不好?」

  「是呀!他不是說了有機會您就坐輪椅去看它嗎?」

  「伊恩醫師每次都這麼說,然後我真的說要去的時候,他又會說他下次再騎來。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呀!」

  芙蘿蕾絲的目光離開了書本,落到那台放在她房間角落的輪椅上。

  就算手把是選用上等的桃木心製作,背後的靠墊是用高級的高布林織布料包裹,還放了一個作工細緻的蕾絲抱枕;然而不管再怎麼裝飾,卻怎麼樣也無法隱藏左右那兩個又大又顯眼的輪子。

  「芙蘿蕾絲小姐,在伊恩醫生來之前先把頭髮梳一梳吧!」

  芙蘿蕾絲突然覺得有點難為情。平時會來這個房間的,除了家裡的人以外,大概就只有伊恩醫生。

  「說的也是,那就麻煩你了,愛麗絲。』

  「要換一件新交服嗎?有新的禮服送來哦!」

  愛麗絲手邊拿著一件藍色的衣服。一直以來,芙蘿蕾絲都只穿著像她現在身上這件藍色絲質睡袍,穿上它後,就只待在房間哪兒也不去。

  愛麗絲將芙蘿蕾絲的長髮梳順,然後開始為她換裝。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從伊恩.葛洛普的裝扮完全看不出來是位名醫。

  他穿著橄欖色的的背心及同色的西裝褲,戴著小鏡面的銀框眼鏡,因為他不喜歡帽子和手套這類的東西,所以就索性不戴;而嘴上的鬍子與其說修得很整齊,不如說像是隨興長在他臉上;雖然不能說他對打扮不在意而讓人覺得邋遢,不過就是有種頹廢感。

  知道他的婦女們大部分都會以一副很瞭解的口吻這麼說:『以一名醫生而言,他的確是一位醫術高明的醫師,但整體來說好像少了些什麼。男士沒有結婚的話成什麼體統,雖然也不是什麼不好的事……但是,為什麼會不想結婚呢?還真是個特立獨行的人呀!』

  「醫生,我今天狀況如何?可以站得起來嗎?是不是有稍微進步一點了呢?」

  伊恩醫生將掀起的睡袍蓋回至腳踝,然後在筆記本上做記錄。

  「沒有比較進步喔!腳愈來愈細了,這就證明肌肉正在減少呢。」

  「腳細也不是什麼壞事呀!可能是我的下半身太單薄了。」

  「小姐,我不是說過要盡量多攝取一些肉類食物,還有要多出去戶外走一走嗎?」

  芙蘿蕾絲嘟起嘴巴,兩頰撐得鼓鼓地。

  「那是因為這陣子天氣都不好嘛!」

  「不要嘟嘴,芙蘿蕾絲。」

  伊恩伸長手揪住芙蘿蕾絲的下顎,這時芙蘿蕾絲的臉頰反而鼓得更大,伊恩仔細地看著芙蘿蕾絲說道:

  「嗯……臉色不太好喔!一個月後的晚宴你打算怎麼辦?」

  聽到這句話時,芙蘿蕾絲隨即板起臉,態度立刻變得冷淡並轉過頭望向窗外。

  「這超出醫生的問診範圍了吧?」

  「就算是坐輪椅出去也有助於恢復體力,況且布朗德雷伊先生也有他的面子要顧呀!難不成你打算缺席嗎?」

  「如果我說我要缺席的話,伊恩醫師願意為我開診斷證明嗎?」

  「是你說你願意出席晚宴,所以我才來這裡為你治療的……愛麗絲,不好意思,你能不能把水壺裡的水重新換過,好像有灰塵掉進去了。」

  「是的。」

  愛麗絲拿著水壺離開房間後,房內頓時陷入一陣沉默。

  「……芙蘿蕾絲。」

  伊恩用沉靜的語調開口。一旁的芙蘿蕾絲把被子拉至胸口,手裡擁著抱枕不發一語,不,應該說是不願意開口說些什麼,伊恩尖銳地問她:

  「這……是你的報復吧!芙蘿蕾絲。」

  「報復什麼?」

  「不出席晚宴、絕不坐輪椅出來見人、還有謝絕來拜訪你的未婚夫。我不認為你做這些事對你有什麼益處。」

  「……你和安迪見過面呀?」

  「和他偶遇過幾次。每次我見到他的時候,都是因為無法與你見面而看起來相當沮喪的樣子。我覺得他是個好青年呀!」

  「就算和我見面,他也一樣沮喪啊!他和我見面時,好像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所以我不想讓他困擾才拒絕見面!」

  芙蘿蕾絲把手伸到床邊,『碰』地一聲把相框蓋起來,伊恩搖了搖頭。

  「芙蘿蕾絲,你們就快要結婚了,不可以這個樣子。」

  「我又沒有要結婚。」

  「你不是已經有婚約在身了嗎?」

  「所以我就一輩子有婚約在身呀!一輩子保有婚約在身,但是一輩子不結婚。我會和愛麗絲一直待在這裡,哥哥,媽媽、爸爸會常常來看我,這樣不是很幸福嗎?而且,伊恩醫師你也會一直來為我看診,對吧?」

  「如果你真的希望這個樣子的話,大概就會如你所願吧!不過,我覺得我一定會比你早死吧!」

  「我不要!我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的。伊恩醫師你要比我活得更長、更久喲!」

  芙蘿蕾絲眼底閃過一絲恐懼。

  「希望真能如你所說的就好囉!哈克尼爾公爵最近來的一次是什麼時候呢?」

  「父親上次要通知我晚宴的消息時有來過,母親則帶著許多禮服來,還在我枕邊哭。哥哥他……」

  頓時,芙蘿蕾絲的神情變得十分柔和。

  「雖然他到我房間來向我抱怨說他到社交旺季前還有很多事得忙,可是他還是來看我了。你等一下要不要和他見個面呀?父親對哥哥抱有很大的期望,而且因為要畢業了,所以現在更忙得不可開交,但是他一定都會順利完成的,因為他是我哥哥!」

  「即使是夏俐也並沒有你想得那麼完美。」

  伊恩像是想起了什麼似地輕笑出聲。

  「你要報復的對象有可能是你剛才提到的那些人!芙蘿蕾絲,記著,詛咒他人是無法使自己獲得幸福的。」

  「伊恩,我不是說了嗎?我很幸福啊!」

  「是啊……那好吧!芙蘿蕾絲,你就忘了我剛說的話,可是容我跟你提醒一點,晚宴可是個好機會喲!你可以試著先不要去抗拒這件事。不要一直把這件事想成是婚約的發表會或是首次出席社交圈,就單單只是穿著漂亮的禮服、吃著美味的食物而已。就算是出了什麼狀況也沒有關係,因為會有很多人在身旁守護著你。這個部分我和哈克尼爾公爵的想法是有些不同的。」

  「伊恩醫師,我無法接受你的意見。花壇裡才剛開的瑪格麗持被踐踏得亂七八糟,我很清楚是你和仙後的傑作。父親已經跟我打小報告了喲!」

  「不是說只有仙後可以進入這座庭園嗎?」

  「那件事和這件事是不同的!」

  伊恩把手放在額頭上。哈克尼爾家世世代代都以培育賽馬而聞名,伊恩和安迪.布朗德雷伊都是因為馬而和哈克尼爾家族的人熟稔起來。

  「芙蘿蕾絲,我不是跟你說過好幾次了嗎?不可以別過臉,訓練要開始了哦!要不然你真的會……」

  伴隨著敲門聲,房間的門被開啟,愛麗絲拿著水壺走進來,若距離她太遠,就聞不到她身上的百合花香。

  伊恩歎了口氣,把藥包放置在床邊,開始將醫療器具收進醫生包裡。

  醫生要回去了啊……芙蘿蕾絲看見伊恩正要把被蓋下的安迪照片相框再重新立起時,她急忙把相框奪走。

  「晚宴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吧!伊恩,你和其他人都一樣,只是想讓我出席那場晚宴而已對吧!你到底想怎樣?要我從那一大堆禮服中選出一件看起來最美的嗎?那都是些沒有用的禮服!母親請人縫製的那件粉紅色禮服,就好像是哪國公主身上的禮服。」

  事實上,芙蘿蕾絲的衣櫃裡請倫敦禮服店製作的禮服堆積如山。

  正要回去的伊恩帶著困惑的表情轉過頭去。

  「……芙蘿蕾絲,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穿呢?」

  「因為我根本不需要呀!連想穿的慾望也沒有!」

  「芙蘿蕾絲小姐的儀容一直都是由我來打理的。」

  愛麗絲說道。

  芙蘿蕾絲兩手緊抱著相片。

  「芙蘿蕾絲的情緒太激動了,伊恩醫師。」

  「唉……」

  伊恩帶著一絲遺憾與不忍離開了房間。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愛麗絲將乾淨的毛巾放入水中,再將毛巾擰乾。

  房間因窗簾拉上而顯得有些昏暗,床單折疊得整整齊齊放在芙蘿蕾絲的腳邊。芙蘿蕾絲身著精緻的比利時蕾絲襯衣和襯褲的二件式睡衣,頭髮在腦後鬆鬆地綁起來,她的腳則是橫陳在床上。

  愛麗絲將毛巾攤開,先從芙蘿蕾絲的頸子開始擦拭起。

  「……伊恩他根本不懂!」

  愛麗絲將毛巾伸進芙蘿蕾絲襯衣內的背上,一股沁涼感拂過她的背脊,相當舒服。

  「我能一直像現在這樣就好了。對安迪來說當然也是最好的結果。」

  「對呀!」

  愛麗絲頷首,把襯衣肩上的帶子拉掉。

  「大家都不瞭解芙蘿蕾絲小姐的心裡有多煩憂。安迪少爺的公司能夠擴張一定也是因為和芙蘿蕾絲小姐有婚約的關係,這樣還不夠嗎?可是他卻硬要芙蘿蕾絲小姐坐輪椅出席晚宴。看著無法行走的芙蘿蕾絲小姐,大家會怎麼說呢?真是可憐的芙蘿蕾絲小姐。」

  「大家都只是一個勁兒地要我出席,就連伊恩也……」

  愛麗絲再次把毛巾多餘的水分擠出來,執起芙蘿蕾絲的手腕擦拭。

  「不出席晚宴也沒關係喲!現在拒絕也還不遲呀!」

  「對呀!母親為我做的那件煩人的禮服,我連碰都不想碰。」

  芙蘿蕾絲說道。

  那些由母親訂製送來的禮服,基本上她大致會先看過,但是每一件的設計都是以坐輪椅為優先考量來縫製,所以樣式雖然新穎,不過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說到禮服,對了!夏洛克少爺之前說了很有意思的話。」

  愛麗絲好像忽然想到什麼似地開口說道。

  「說什麼發現了一間有趣的裁縫屋,好像是叫『薔薇色』,您有聽過嗎?是一間以裁製戀之禮服聞名的裁縫屋。」

  「裁製戀之禮服的裁縫屋?」

  「是呀!聽說只要穿上那家裁縫屋的禮服,就會變美麗,還能實現愛情願望。少爺對我說,要為芙蘿蕾絲小姐向那間店下訂單耶!」

  「反正也只是浪得虛名而已。」

  「那我幫您推掉吧!」

  聽到愛麗絲這麼一說,芙蘿蕾絲開始坐立難安了起來。

  「我無法拒絕哥哥的請托……」

  芙蘿蕾絲一面把無法行動的腳靠著愛麗絲一面說道,愛麗絲於是點了點頭。

  「那麼這樣好了,量尺寸就像過去那樣由我出面。這樣的話,如果您不喜歡就不要穿好了!反正不管怎麼樣,芙蘿蕾絲小姐都無法站起來,也沒有必要參加晚宴。我和芙蘿蕾絲小姐身高一樣的話,其他的尺寸也應該差不多相同!那麼……請您稍等一下!」

  愛麗絲打開邊桌的抽屜,從裡頭取出捲尺開始量起芙蘿蕾絲的腰圍。

  「果然是一樣的耶!那腰圍就說是二十寸好了。」

  「不必做得那麼合身,反正我也不會穿。」

  「沒關係,芙蘿蕾絲小姐只要待在床上就好了。其他照顧您的事通通都交給我來操心、打理就可以了。」

  「謝謝你一直如此費心,愛麗絲。」

  芙蘿蕾絲微笑道,而原本面無表情的愛麗絲也回以一個微笑,芙蘿蕾絲身上的襯衣此時已換成睡袍了。

  「那我準備去泡茶了,芙蘿蕾絲小姐,請您先讀這本書稍等我一下。」

  愛麗絲將窗簾拉上,並將畫冊交給芙蘿蕾絲。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芙蘿蕾絲躺在床上將畫冊打開。

  展開的畫冊大過芙蘿蕾絲的兩隻手,那是一本給小孩看的繪本。

  她的床邊擺放著很多這類的畫冊,有小鳥、花朵、樹木,還有不知名畫家所繪的天空圖畫,那是愛麗絲為無法外出的芙蘿蕾絲所買的風景畫冊。

  芙蘿蕾絲豎起耳朵,確認愛麗絲走遠後,將畫冊打開至某一頁。

  那是一幅馬的圖畫。在藍天下,沒有裝上馬鞍的兩匹馬相互磨蹭著鼻子,它們應該是夫婦吧!光看身體就知道是撒拉布列持馬,在山丘上的某處……對了!和芙蘿蕾絲非常喜愛的麗浮山莊十分相似。

  繪本上沒有標題,所以芙蘿蕾絲自己取了個標題。

  『仙王與仙後』

  自從芙蘿蕾絲失足墜馬後,家人或安迪完全不敢讓她看見馬,連那麼喜愛馬的父親也不在奧佛西地昂斯宅邸養馬了,可是芙蘿蕾絲其實並沒有因為這件事而討厭馬。

  反而有時候還會非常想要看到這些馬匹。

  仙王被射殺後,愛麗絲提議可以把仙王的妹妹仙後帶進庭院裡,而十分喜歡馬的伊恩也欣然同意,於是每當伊恩來奧佛西地昂斯宅邸的時候,便會將仙後繫在從芙蘿蕾絲房間的窗戶可以看見的地方。

  愛麗絲總是馬上可以瞭解她在想什麼。

  但是除了愛麗絲之外,沒有人知道她的想法。好比說,如果爸爸知道她對馬的喜愛依舊

  不變的話,一定會很高興,可是沒有人知道;坐輪椅也是,還有出席社交圈也是,沒有半個人瞭解她。父親會說,就算你下半身無法行走也沒關係,因為你的身份想和你結婚的大有人在,說不定還會對她說,如果她不喜歡安迪,要和安迪解除婚約的話,也可以選擇和其他男子結婚……

  她才不要做這種事呢!她實在搞不懂這些對父親而言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芙蘿蕾絲,記著,詛咒他人是無法使自己獲得幸福的。

  芙蘿蕾絲開始有點恍神,腦海裡浮現她正騎著自己的馬--也就是仙後的的哥哥仙王,她看見自己騎著仙王馳騁在奧佛西地昂斯宅邸四周的姿態,那只不過是兩年前的事,卻已感覺非常遙遠了。

  從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好喜歡這個宅邸,但是非常討厭盤頭髮和穿馬甲,好希望可以不必去倫敦,好希望可以一直待在這裡,而現在這個願望實現了--沒錯!那是一我直以來的願望--『我會一直照顧您,可憐的芙蘿蕾絲小姐,我會讓您幸福的。』愛麗絲曾經溫柔地對她說,只要她願意,就可以一直這麼幸福下去。

  是嗎?這真的是我要的嗎?

  我想要的是一杯下午茶,不是那種餐車裡已經冰鎮好的紅茶,而是在溫暖的陽光下,和某個人一起生活、一起享用……

  在腦海中所浮現的幻景匆然間被某種東西打散了。

  事到如今,我還能做什麼呢?腳已經使不上力來了,我好想和那個人在一起,因為可以和他在一起,我才會待在這個家呀!

  芙蘿蕾絲緊緊揪住她那件淡藍色睡袍的前襟。

  「……伊恩醫師是個大騙子!」

  芙蘿蕾絲隨著室內輕輕迴繞的音樂喃喃自語著。

  我身邊有伊恩醫師、愛麗絲,再過不久哥哥也會回來,偶爾還可以看見安迪痛苦鬱悶的表情。

  永遠、水遠,就一直過著這樣的日子,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今天準備的是什麼茶呢?」

  窗外傳來夏洛克的車聲,車子沒有繞到後面而從大門進來,這就表示有客人來拜訪,芙蘿蕾絲的臉頰輕磨著材質柔嫩的窗簾,眺望著窗外的一切。

  藍色汽車的副駕駛座上坐著一位年輕的女孩,穿著相當樸素,芙蘿蕾絲心想,大概是哪個新來的侍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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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冰 發表於 2009-1-9 01:25 PM

午後的紅茶


  近看奧佛西地昂斯宅邸更讓人覺得壯觀。通過比身高還要高上好幾倍的拱門後,一條小徑蜿蜒綿長地連向宅邸,原本庭園的設計是走傳統型的路線,道路兩旁的造景左右對稱,雖然雜草被除得很乾淨,但是兩旁草地上的花卻是毫無章法地隨意生長;幾條鋪上石子的小徑呈現幾何圖形分散開來,此時不知從哪兒傳來一陣馬的油味。

  克莉絲坐在夏洛克身旁時,意外地發現他的肩膀超乎想像地寬闊:而她那藏在手套下的手正微微出汗,兩人之間放置著克莉絲外出專用的皮製外務包。夏洛克將手肘靠在車窗上開著車,他沒有注意克莉絲,也沒發現她已緊張到全身僵硬。

  「因為這裡距離倫敦不會太遠,所以父親買下了這棟宅邸拿來當作馬捨用,剛好也可以擺放母親收集的美術品和古董,不過其實在芙蘿蕾絲墜馬前,這棟房子的主人早就是芙蘿蕾絲了。她小的時候就很喜歡馬。」

  夏洛克不知道為何打從心裡有些厭惡地說道:

  「母親總是嘮嘮叨叨說這座庭園應該要再好好整頓一番,可是芙蘿蕾絲對庭園造景一點興趣也沒有。」

  「芙蘿蕾絲是個活潑的小姐嗎?」

  「在墜馬之前是啊。」

  克莉絲的外務包裡除了量尺寸用的道具外,還放著各式各樣的布料樣本。

  「雖然因為是要參加晚宴,所以我準備了晚宴禮服所需的用品,可是我想午宴禮服會不會比較好呢?和參加晚宴比起來,在這個庭園裡散步不是更有樂趣嗎?」

  克莉絲一面看著些許凌亂的庭園一面說道。

  她一定是個不喜歡穿馬甲的少女,一直待在宅邸足不出戶的她,肌膚應該相當白皙吧。

  「都可以啦!芙蘿蕾絲連在庭園走一走也不肯,當然不會想要重整庭園呀!」

  「這座庭園可以顯示出芙蘿蕾絲小姐的心境喔!」

  「你是想要找麻煩嗎?」

  夏洛克淡褐色的眼睛微微地瞪著克莉絲。

  「沒有。」

  「那就好。她最喜歡的就是寬鬆的睡袍,除此之外,什麼都無所謂。樣式相似的睡袍就有好幾件,每天都由愛麗絲--也就是芙蘿蕾絲的侍女--為她更換衣服。」

  睡袍。克莉絲像是聽不懂夏洛克的話似地微微偏著頭。白天穿睡袍不太好,連她的心都慢慢像是活在黑夜裡了。

  「她平時都在做些什麼事呀?」

  「看看書,唱一些我聽不懂的歌。」

  「她喜歡看什麼類型的書?」

  「她好像喜歡看那種寫給小孩子看的奇幻小說或是風景畫冊。」

  「風景畫……嗎?」

  「有什麼不對勁?」

  「不是……我只是覺得很不可思議而已,如果不和本人見面的話,是不會瞭解她的。」

  克莉絲看著逼近眼前的那幢大型石造建築物回答道。這是一座三層的大型建築物,從正面看來,外表相當完好無缺,但是從側面一看,迴旋階梯上已經有某些地方損壞了,建築物本身的感覺與庭園十分相似。

  夏洛克聳聳肩。

  「大概就是因為她以前太活潑了,所以現在不能走路才會這麼痛苦;而且最近她又變本加厲,更加地任性,連我母親也束手無策。父親說,反正奧佛西地昂絲宅邸本來就是芙蘿蕾絲的,一直這樣也無所謂,照顧她的工作交給愛麗絲就好了。而我學校的事也很忙碌,根本無暇顧及到她。」

  夏洛克的聲音透露著些許的懊惱。

  「安迪.布朗德雷伊他的工作也很忙,沒什麼時間來這裡。布朗德雷伊家的貿易公司規模日漸擴張,約略是在去年的時候業績大幅提升。他年紀大我一歲,相貌平庸,可取的地方就是做事認真,不過是個無趣的男子。就和父親想得一樣,他能娶我們家腳受傷的女兒為妻,我們很感謝他。」

  「對你而言也是這樣吧。」

  「什麼意思?」

  夏洛克輕撥了一下劉海,反問克莉絲。

  他是個無趣的人,那不就和我是同類型嗎?克莉絲原本想要這麼回答他,可是最後還是作罷。

  打從一開始就是要什麼有什麼的人,是不會瞭解一無所有的人的心情。

  此時,在汽車緩緩前進的道路另一頭,傳來一陣馬蹄聲。

  夏洛克也注意到了。原本車速就不快,因此急驅而來的馬蹄聲聽得更加清楚,由克莉絲視野的一角出現了一匹色澤鮮艷的紅棕色駿馬,騎在馬上的是一個戴著眼鏡的男子。

  男子將速度放慢朝著他們前進。

  他穿著橄欖色的上衣和法蘭絨的西裝褲,戴著銀邊眼鏡,腳上穿著長靴;然而這一身的

  打扮並不是騎馬專用的服裝,他有著一頭灰色的短髮,年紀應該超過三十歲吧,似乎十分享受在秋日的藍天下騎馬。對有些人來說,可能會覺得他有些吊兒郎當,但是他掛在嘴邊的微笑卻給人一種莫名的安心感。

  「夏俐。」

  夏洛克將車子停住,他微笑著揮揮手,就這樣騎著馬朝他們前進,

  「你回來得正好,我一邊繞著院子,一邊等你從學校回來呢!」

  「好了好了,你把馬騎到別處去!」

  「仙後是公爵親自培育、引以為傲的馬匹喲!優良的品種、高大的體型、修長的腳!以培育優良馬匹聞名的哈克尼爾公爵之子,您討厭這匹馬嗎?」

  「不要靠那麼近!」

  「只有仙後可以自由進出這座庭園哦!這可是芙蘿蕾絲小姐親口說的。」

  那個叫伊恩的男子溫柔地笑著,然後拉起韁繩調轉馬的方向。

  接著,那男子便將韁繩綁在較遠處的樹木上,輕撫馬的臉頰後,走向夏洛克和克莉絲。

  「他是伊恩醫師,芙蘿蕾絲的主治醫生。」

  夏洛克皺著眉頭對一臉錯愕的克莉絲說道。

  「醫師……?」

  「雖然是個怪人,不過醫術很高明!偶爾才會來這裡,每次來的時候,總是會拜託他照顧其他馬匹……沒想到今天也有來。」

  夏洛克一副困擾的表情,像是很棘手的樣子。

  不會吧!他……難道真的是這樣!?不然也不會在這個燃料很難取得的鄉下地方不坐馬車,還特地開車來……

  「夏洛克先生……難不成您伯馬?」

  「沒錯!我就是怕馬啦!」

  夏洛克.哈克尼爾斜睨著克莉絲說道。

  一旁的伊思逐漸走近他們,並恭敬地脫下帽子。

  「好久不見,夏俐。哎呀!你長大了呢!看不出來和以前那個被蜜蜂螫了一口就大哭大鬧的小毛頭是同一個人耶!」

  「……不要叫我夏俐,伊恩。」

  伊恩笑吟吟地,看不出來是嘲諷還是真心的微笑。

  「這位小姐是……?」

  「她是克莉絲汀.巴雷斯小姐。『薔薇色』裁縫屋的女主人,你應該有聽過吧,伊恩。克莉絲,這位是伊恩.葛洛普先生。」

  「叫我伊思就可以了。嗯……『薔薇色』?」

  「不好意思,沒下車向您致意。」

  伊恩伸手進車內,克莉絲頓時猶豫了一下便低下頭,然後怯生生地伸出手來。

  伊恩輕輕地握住她的手,咖啡色的眼睛像是在沉思著什麼似地直盯著克莉絲瞧。啊--不要一直看我。在伊恩的注視下,克莉絲手足無措了起來。

  「之前在倫敦的……那個……」

  「現在是麗浮山莊的一家小店。」

  「我請她來幫芙蘿蕾絲訂製禮服。伊恩,今天芙蘿蕾絲的狀況如何?」

  「這個嘛……沒有什麼進步,不好也不壞。」

  「不好也不壞?」

  夏洛克輕歎了一口氣。

  「雖然很想讓她騎馬,但是這匹馬實在太野了,要騎上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能這樣自在地騎在庭園裡的就只有你,拜託下次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把手套脫掉!」

  「我知道了,夏俐先生。」

  「不是說過不要那樣叫我嗎?」

  夏洛克留下伊恩,發動車子向前駛去。

  「……夏俐?」

  克莉絲小聲地重複。

  這個暱稱很明顯是稱呼小孩子的,而且還是小女孩的。

  夏洛克忽然怒視著克莉絲,然後他像是要解釋似地說:

  「大約在十年前我騎小馬玩的時候,被蜜蜂螫到而送去伊恩的醫院。那時候我心想一定是被胡蜂螫到,而且有可能會死掉而引起家裡一陣軒然大波,那時母親還『夏俐、夏俐』地哭喊,結果我只是被一般的蜜蜂螫到而已!然後就塗一些不知道用什麼做成的相當臭的藥,就治好了……」

  「這樣不是很好嗎?只是被一般的蜜蜂叮到。」

  「可是伊恩那傢伙到現在還一直記得這件事。」

  「是被螫到哪裡呀?」

  「屁股。」

  看著前方的克莉絲不禁笑了出來。

  「還笑!我那時真的以為自己會死耶!」

  「對,對不起。」

  「從那之後,我就再也不騎馬了。」

  夏洛克像是回到了十二歲般地嘟嚷著,這個話題意外地化解了兩人之間的緊張氣氛。

  車子繼續緩緩地向前開去,背後遠遠傳來馬蹄聲,想來是伊恩醫生還想要再多享受一下騎馬散步的樂趣吧!

  不久,奧佛西地昂斯宅邸的大門聳立在眼前。

  由鐵和看起來十分堅固的木頭打造而成的正門有四根大理石門柱,看起來相當氣派;左邊的門是開著的,夏洛克逕自大步地往前走,而克莉絲卻躊躇不前。

  「請讓我從後門進去,夏洛克先生。因為我是裁縫屋的人。」

  「我不是跟你說過這個家的主人是芙蘿蕾絲嗎?她不會在意這些禮數的,你不是不想知道客人的身份地位嗎?我也受到你所說的話的影響,很在意今天你來我家是否會招待不周。不過當然是本來就會在意的。」

  正當克莉絲想說:『這不能相提並論。』的時候,她發現有一位侍女從開著的那扇門走了出來。

  克莉絲心中在想,她的站姿真是優雅!不過總讓人覺得好像不是那麼健康,可能是因為太瘦的關係吧,可是手腳的長度、肩、頸滑順的線條一時讓人看得出神,雖然胸與腰的曲線並不明顯,也就是說不是那種沙漏型玲瓏有致、前凸後翹的身材,但是穿上侍女服的她卻讓人覺得十分好看。

  那件侍女服是是用深灰色的布料配上白色的圍裙,領子邊緣還有皺褶的設計,是一件經過特別設計的高級服裝。

  「夏洛克少爺,您回來了。」

  「嗯。克莉絲,這位就是愛麗絲,她是服侍芙蘿蕾絲的侍女。愛麗絲,這位是克莉絲汀小姐,你帶她去三樓的客廳。」

  夏洛克脫下帽子和大衣後,侍女理所當然地立即接下,只見他率先走在前方,而克莉絲也無從問起後門的方向。

  「克勞德呢?」

  「在總務室裡,要我去叫他嗎?」

  「不用了,等一下我自己去找他……芙蘿蕾絲呢?」

  「芙蘿蕾絲小姐正在喝下午茶。我也去準備客人的茶。」

  「嗯。」

  侍女伸出手,示意要幫克莉絲提她的外務包,克莉絲卻搖搖頭,自己拿著脫下來的斗篷和那只沉重的外務包。

  邁步向前的夏洛克與剛才那副畏懼馬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他不自覺地想起剛才在車中的自己,頓時相當羞赧。

  「下午茶結束後通知我一聲。克莉絲汀.巴雷斯小姐是為了幫芙蘿蕾絲製作新的禮服而特地前來的。」

  「是為了量尺寸嗎?」

  「沒錯。不過這一次不是量你的尺寸,而是量芙蘿蕾絲的,跟以往有點不同。」

  「……可是芙蘿蕾絲小姐還無法站立……」

  「是呀!那該怎麼辦呢?」

  夏洛克轉向克莉絲問道,只見克莉絲一邊吃力地提著她的外務包一邊回答:

  「等我和她見面後,再依她的情況決定。」

  「這樣子呀!那愛麗絲,你也去做些準備。克莉絲,剛才我跟你說過了吧?有個侍女和芙蘿蕾絲的尺寸幾乎完全一模一樣,每次需要量尺寸的時候,就是由她來代替芙蘿蕾絲量的。」

  「麻煩你了,愛麗絲小姐。」

  「叫我愛麗絲就可以了。」

  愛麗絲低著頭,相當制式化地回答著。

  「我去準備茶點,巴雷斯小姐,有什麼特別的吩咐嗎?」

  「請不要給我份量太多的東西……我吃不下那麼多。」

  「就拿上次吃的巧克力蛋糕好了,那個味道很不錯。還有,我不要紅茶,給我咖啡。」

  「是的。」

  「我先繞到克勞德那裡再過去,你就先帶她進去。」

  克莉絲於是跟在愛麗絲後面步上階梯。

  愛麗絲頭也不回,自顧自地走在前面,克莉絲看著她美麗的背影。

  那是……錯覺嗎?

  當她說『是為了量尺寸嗎?』的時候,竟微微地感受到言語中透露出些許的敵意。

  她一頭黑髮盤得乾淨俐落,身上散發出一股不像香水的某種淡淡花香。

  克莉絲覺得她這個外來的裁縫師,好像不太受這間房子的侍女歡迎。她使力握緊手上那只裝滿佈料的沉重外務包。如果可以的話……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這個宅邸裡不要有太多的男士。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克莉絲真的十分後悔先吃了午餐才過來。

  在一間大約比『薔薇色』大三倍的華麗房間裡頭,當她一坐到那張單人椅後,茶點便開始送上來,而且,她還發現原來侍女並不是只有一個人。

  最後上的餐盤有三個,分別是:夾著肉和蛋的三明治碟子,另一個碟子上裝滿了濃縮奶油和草莓果醬,那是要塗在剛出爐的司康餅上,最後一盤則擺著巧克力蛋糕和蜜桃塔。

  茶也是分成紅茶和熱水兩個茶壺。

  平時在工作空檔時頂多吃個三明治裹腹的克莉絲,此時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她認為夏洛克應該陪她來這裡,茶都快涼了。

  我明明說過我食量小,吃不了這麼多的……

  雖然克莉絲先吃過中餐了,但是剛烤好的司康餅味道還是那麼香,她一邊將牛奶倒入紅茶裡一邊環視整個空間,這間客廳經過仔細地打掃,一點灰塵也沒有;牆上貼著高雅的綠色壁紙,暖爐上掛著荷蘭清教徒的繪畫。

  如果是普通的人家就算了,但是這裡可是公爵家,果然還是應該從後門進來的。

  覺得自己的身份比較像個侍女的克莉絲坐立難安地待在那裡,然後望著窗外發起呆來;奧佛西地昂斯宅邸正面的窗戶全都是對著庭園。

  吸引住克莉絲目光的是那座由籐蔓編織而成的拱門,和拱門另一頭的玫瑰園。

  大概是開花的時間點不同吧,玫瑰生長得相當雜亂。從拱門延伸下去,有一個低矮屋簷的建築物--伊恩醫師就是從那個地方突然出現的。那裡大概是馬房吧?再更遠的那一頭有一片寬闊的丘陵地,整座麗浮山莊就在山丘之下……

  芙蘿蕾絲小姐,是不是每天都在看這樣的景色呢?

  當克莉絲聽到芙蘿蕾絲喜歡風景畫的時候,當下覺得很不可思議。

  失足落馬的女孩竟然一點也不怕馬;反而似乎還很想再看見馬以及窗戶外的景色。

  但是,她卻不願意以坐輪椅的姿態示人。

  過去為她所裁製的禮服,她似乎也不屑一顧,好像在刻意抗拒表現出試穿新衣服時的那種喜悅。

  當克莉絲一邊思考著這些事,一邊品嚐著口感溫潤的濃縮奶油時,耳邊響起了敲門聲,一位侍女走了進來。

  「克莉絲汀小姐,我端來了水果。」

  克莉絲一面想著我已經吃不下了,一面不自覺地抬起頭往門的方向看去,在侍女的後方,她看見伊恩醫生灰色的頭髮。

  「我原本以為我和『薔薇色』的克莉絲汀小姐無法成為朋友的,不過,看來是我錯了。」

  伊恩進入房間後,坐在克莉絲斜前方的椅子上。

  克莉絲剎時又因為面對陌生人而羞紅了臉。

  克莉絲總是穿著一成不變的深藍色禮服,紮起兩條麻花辮,身上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裝飾品,一點都不像個縫製禮服的人,不!是根本不像一個少女該有的樸素打扮,因為克莉絲認為自己本來就不是個漂亮的人……

  克莉絲把身體縮在單人椅的一角,因為緊張而發抖的手,使得杯子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不過,夏俐的確一直在為妹妹著想,還去替芙蘿蕾絲訂製戀之禮服!最近芙蘿蕾絲對安迪的態度確實太過火了。」

  伊恩說話的口吻並不會像夏洛克那樣一直說個不停,讓人沒有片刻的喘息,他不疾不徐地將紅茶杯就著口啜飲。

  「對安迪先生的態度?」

  「她以前不會這樣對安迪,我想她現在的態度也不是出自她本意,只是好像讓安迪受傷的話,她就會從中獲得快樂。」

  伊恩歎了口氣。

  「芙蘿蕾絲小姐的病情怎麼樣了?」

  「她心裡的創傷還沒有復原。」

  伊恩似乎沒有注意到克莉絲的緊張情緒,她努力維持平穩的聲音靜靜地說道:

  「芙蘿蕾絲小姐在墜馬時,是怎麼樣的狀況?」

  伊恩試著回想起當時的情況。

  「我當時並不在場,嚴格說起來,在場的只有安迪一個人而已。聽說是雇來的人一直在後面追著安迪和芙蘿蕾絲,然後馬好像跨越了一個不可能越過的柵欄。大家都弄不清楚怎麼會發生這種事,然後就在偏離路徑時,可能是馬的目測失誤而跌倒,芙蘿蕾絲也因此摔下馬。那匹馬明明是匹優良的撤拉布列特馬呀!怎麼會……對了!那匹馬的名字叫仙王。那場意外也造成仙王的腿骨折,後來哈克尼爾公爵便把它射殺了。」

  「射殺……那安迪先生那時候怎麼說呢?」

  「那時先越過柵欄的安迪要芙蘿蕾絲繞過不要跳,可是芙蘿蕾絲不聽,硬要越過柵欄。總之,他們兩個都不太愛提起這件事,再怎麼說,那裡不是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子該去的地方,而墜馬的意外當然是安迪的責任,所以在我宣告芙蘿蕾絲的腳有可能無法醫好的時候,安迪隨即也宣佈了婚約的消息。反正身為貴族,結婚的對象也一定是由父母做主。事情的經過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不曉得這對你製作禮服有沒有任何幫助呢?克莉絲小姐。」

  「不是的,我只是對於芙蘿蕾絲小姐為什麼會不害怕馬這件事感到不可思議。」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

  「仙後這個名字是芙蘿蕾絲小姐取的嗎?」

  「好像是,仙後和仙王是兄妹呢!」

  伊恩的眼睛眨呀眨地望著克莉絲的眼睛,這個醫生總讓人覺得像個天真的孩子,大概是因為這對眼睛吧!

  「我怎麼覺得你不太像是裁縫屋的人呀!」

  「是呀。我常常被這麼說。」

  「真是個謙虛的小姐呀!可是,如此謙虛的小姐居然能製作出樣式如此大膽的禮服來。」

  「大膽?」

  「我有聽過傳聞,去年在倫敦頗負盛名,瑪爾貝利夫人那件大紅色的晚宴禮服也是你做的吧!會有這樣的猜測,是因為我剛好是瑪爾貝利夫人的主治醫師。」

  克莉絲看著伊恩,她瞭解一開始從伊恩身上感受到親切感的理由了。

  「因為當時瑪爾貝利夫人的心猶如火炎般在燃燒。」

  克莉絲將紅茶置於膝上垂下了眼,嘴角微微地往上揚,那件禮服連她自己都覺得那是她的得意作品之一。

  「那件禮服我命名為『嫉妒』,這可是現在才能說出口的。」

  「果然。是因為瑪爾貝利先生出軌嗎?」

  「沒想到您這麼清楚。但是,現在的瑪爾貝利家又回到之前那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了,瑪爾貝利夫人也恢復成過去賢淑的家庭主婦,因此,再也沒有穿那件禮服的必要了!」

  「真是件不可思議的禮服。」

  伊恩用充滿激賞的眼神看著克莉絲,那眼神中帶著幾分觀察的目光。看著伊恩的眼神,克莉絲縮著身體在內心大喊著:啊!不要用這種眼光看我,不要拿我和別人比較!

  「很高興認識你,克莉絲汀小姐。巧克力蛋糕好吃嗎?說起現在倫敦的蛋糕,不是太甜就是沒什麼味道,這個巧克力蛋糕還算是可以接受的味道吧!對了!夏俐怎麼那麼慢呀……」

  說完後,伊恩那觀察人的眼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開朗的笑容,這也令克莉絲鬆了一口氣。

  這個巧克力蛋糕真的很美味,克莉絲吃著蛋糕,同時品嚐著紅茶伴隨而來的苦甜味,她在想,伊恩醫師是不是知道夏洛克還有別的事,所以特地折回來接待她的呢?還真是個體貼的男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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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洛克少爺帶著裁縫屋的人來了。」

  芙蘿蕾絲坐在床上,她從膝上放置的碟子中拿起紅茶啜飲。

  一旁的推車上原本應該放著三明治和蛋糕,但是現在已經被餐巾蓋起來了,莢蘿蕾絲只咬了幾口小黃瓜三明治就放回碟子裡。

  「那個樸素的女孩是有名的裁縫屋的人?」

  「是呀!對夏洛克少爺而言,這次的晚宴相當重要,當然希望關蘿蕾絲小姐也能夠好好地打扮呀!」

  「所有的人都只想到自己。」

  芙蘿蕾絲鼓起臉頰,將杯子放回碟子上。

  「這次的晚宴,我是不會出席的!」

  「如果這樣的話,您就該好好地跟老爺還有安迪少爺說呀。雖然伊恩醫生說應該出席,可是也沒必要這樣勞動您呀!」

  「……我才不是在意伊恩醫師說的話呢!」

  芙蘿蕾絲將一旁放有安迪照片的相框推倒,這個動作好像已經成為她的習慣了,要是那個裁縫屋的人敢對她說一句:『馬甲再勒緊一點』之類的話,芙蘿蕾絲一定會立刻把她轟出奧佛西地昂斯宅邸。

  「反正不管怎麼樣,都是由愛麗絲替我量尺寸,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至於要不要穿,就等做好再決定。」

  「可是這一次好像是要小姐親自量尺寸。」

  聽到這句話的芙蘿蕾絲看著愛麗絲,愛麗絲拿起梳子開始為芙蘿蕾絲梳頭;床另一頭的

  鏡子裡映照出芙蘿蕾絲的樣子,她沒有穿馬甲,僅著寬鬆的絲質蕾絲睡抱。淡褐色眼珠、沒有任何髮飾的粉紅色金髮像絲綢緞子一樣發著光,大家都對這樣的她驚艷不已,簡直就像個洋娃娃。

  「你說什麼?」

  「是夏洛克少爺說的,他說這次的裁縫屋有點不一樣。」

  「愛麗絲你的體型明明就和我幾乎一樣,為什麼還要特地來量我的尺寸呢?而且我又站不起來!這些全都是那個討厭的未婚夫--安迪.布朗德雷伊害的!」

  「如果要抱怨的話,應該去對夏洛克少爺說比較好喔!而且,我也不能對那個看起來一本正經的裁縫小姐說些什麼。」

  這時,傳來了敲門聲。

  「芙蘿蕾絲,我可以進去嗎?」

  是夏洛克,芙蘿蕾絲的身體一僵,雖然她跟愛麗絲對看了一眼,卻無法再說什麼,接著,芙蘿蕾絲勉勉強強地答道:

  「嗯!哥哥,你可以進來呀!」

  門上的把手被輕輕地轉開。

  穿著相當適合他的深灰色上農的夏洛克.哈克尼爾,猶如從畫裡走出來一般現身在門口,而伊恩醫師不知為何也會跟在後頭。

  最後,出現在伊恩後面的,是一位穿著深藍色農服的樸素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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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克莉絲汀.巴雷斯。」

  一開始,芙蘿蕾絲覺得她是個單調樸素的人,當芙蘿蕾絲還是少女時,曾經去過倫敦的裁縫屋,那裡的人每一個都很美,當然身上也穿著漂亮的服裝;而眼前這個從頭到腳全都是深藍色禮服的女孩,連她的侍女愛麗絲都穿得比她花俏一點。

  芙蘿蕾絲坐在床上別過了臉,轉向窗戶那一邊。

  「哥哥今天就是去接這位小姐過來,才無法過來一塊兒喝下午茶啊。」

  「還有其他原因啊!反正你可以在你喜歡的時間吃喜歡的食物啊,這樣不是很好嗎?」

  「我除了下午茶以外,什麼都沒興趣。」

  「那還真是巧!這位克莉絲小姐最喜歡的好像也是下午茶。剛剛我們三個人還一起吃了三明治和巧克力蛋糕。」

  「竟然把我排除在外,自己去吃!?」

  「反正你也吃不下什麼東西啊,芙蘿拉。」

  芙蘿蕾絲嘟著嘴,露出不滿的表情。

  「我雖然很謝謝你要再幫我訂製禮服,但是反正我也沒有和別人打交道的必要,叫愛麗絲代替我去量就好了呀!」

  「克莉絲汀小姐的裁縫屋不可以由他人代量的。」

  「要衣服的話我多的是。就像哥哥和媽媽在倫敦高級禮服店為我所訂製的禮服,最新、最流行的禮服,還有那件非常適合我的粉紅色公主裝。母親剛做好時一再為我修改,還眼淚流個不停地說:『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芙蘿蕾絲突然正視著哥哥。

  「我並不是要違背你們,從以前爸爸、媽媽總是叫我要表現出優雅美麗的一面,這樣的話才會有身份地位崇高的男士要娶我,於是便拚命地打扮我、可是一直以來,我都對這個沒有興趣,所以當我墜馬的時候,他們一定是想:『看吧!就叫你不要那麼野。』所以,我現在就照大家的期望,一直待在這裡當大家的洋娃娃。」

  「這場晚宴是你首次在社交圈露臉,而且也是宣佈你和安迪婚約的發表會--」

  「我應該已經說過好幾次了吧!我最討厭安迪了,也不打算出席晚宴。我--不--出--席!」

  芙蘿蕾絲咬牙切齒地說著。

  「……您不是洋娃娃!您是有心的呀!」

  突然之間,有人說話了。

  說話的是哥哥身後那位裁縫屋的克莉絲汀小姐,芙蘿蕾絲望著克莉絲小小的身影,她比原先想像的還要嬌小,說不定與自己的年紀差不多大。

  「你是……克莉絲汀小姐?你憑什麼說這種話呢?難不成你在為我裁縫衣服的時候,打算連同我的心情也一併縫製進去嗎?」

  「是呀!雖然並不是完全如此,不過的確有人這麼說過。」

  克莉絲往房間內走去,將外務包放在房間中央的桌上,然後從她的外務包裡拿出一件和她身上同色系的深藍色圍裙。

  「現在我要開始量尺寸了,可以麻煩大家離開房間嗎?夏洛克先生,伊恩醫師、以及愛麗絲。」

  「愛麗絲要待在這裡呀!」

  「不。她要離開,可以吧?愛麗絲。」

  愛麗絲想說些什麼,但是夏洛克已先聲奪人,她只好乖乖地順從,在她走出房間之前,還回頭看了克莉絲一眼。

  當看到愛麗絲扎得有條不紊,一點也不凌亂的頭髮從房間消失後,芙蘿蕾絲不知為何便開始覺得害怕、想哭。

  直到門被關上那一刻為止,芙蘿蕾絲都一直看著愛麗絲,因為這兩年來,她們總是朝夕相處,所以如果愛麗絲不在的話,她就會立刻感到非常不安,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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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莉絲看著芙蘿蕾絲的同時,從外務包中取出捲尺、一大塊布,還有記錄尺寸用的手札,芙蘿蕾絲看來好像稍微放鬆點了。

  她真是個漂亮的女孩呀!

  隨著光線的折射,像是染上了一點粉紅色的金色卷髮沒有綁起來,只是隨意地披散在肩頭上,如果要說有什麼裝飾的話,大概也只有絲質睡袍上的波浪褶邊而已;她那淡褐色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惹人憐愛,略顯蒼白的臉頰像是清透的絲絹一般。就如同本人說的那樣,簡直就像是個用等比例做出來的洋娃娃。

  當克莉絲正要動手去碰芙蘿蕾絲身上的那件睡袍時,卻因嚇一跳而縮回了手。

  遠看那件抱子似乎是沿著身體的線條流洩而下,然而走近一看,卻像是在悄悄窺視著芙蘿蕾絲的肌膚般裹住她那瘦弱的身體。克莉絲感到一陣暈眩,眼前像是覆蓋了一層紗一樣朦朧;芙蘿蕾絲的睡袍與金髮好像變成了一體要將她吞噬,然後,克莉絲聞到了不知從哪裡傳來的百合花香。

  ……這一幕,彷彿在哪裡見過;這香味,彷彿在哪裡聞過。

  「你……怎麼了?克莉絲汀小姐。」

  克莉絲吐了口氣,並站直身軀。

  芙蘿蕾絲原本在等克莉絲先說話,然後再予以反擊,可是克莉絲卻遲遲不說話,等得不耐煩的芙蘿蕾絲便自己先開口。

  「對不起,芙蘿蕾絲小姐。」

  「你不舒服嗎?」

  芙蘿蕾絲大大的眼睛裡流出一絲絲擔心;就和克莉絲之前想的一樣,芙蘿蕾絲其實是個溫柔的女孩,不管她身上穿著怎樣的禮服,都無法掩蓋她的光芒。

  「不是的,我常常這樣子。我要拉上窗簾了哦!芙蘿蕾絲小姐。」

  克莉絲在一陣暈眩後重新站穩腳步,拉上了窗簾。這件睡袍不好,它會讓人產生不好的情緒,這是哪家店製作的禮服呢?倫敦的……啊、想不起來!她只知道一件事……

  就是要把芙蘿蕾絲身上這件睡袍脫下來,非脫下來不可。

  「請您將衣服脫下,要量尺寸了。」

  「不能直接這樣量嗎?」

  「不行的!」

  「那叫愛麗絲幫我拿件貼身襯衣來。」

  「不可以。」

  她不自覺地脫口而出。如果穿衣服是由愛麗絲來幫忙的話,那麼貼身的衣物也可能都是由愛麗絲幫忙。

  「芙蘿蕾絲小姐,如果您是因為害羞的話,我會把燈關暗一點,像這樣的工作我已經很習慣了。」

  「我打從一開始就說我不要嘛。」

  當克莉絲正要將手繞到睡袍後方時,芙蘿蕾絲的手伸向床邊,指尖輕輕碰觸一個相框。

  那是一張紅髮男子的獨照,他的外表與旁邊夏洛克的照片一比之下就相形見絀。

  「這是安迪先生的照片吧!芙蘿蕾絲小姐。」

  「……沒錯,他是我的未婚夫。我根本就不想要他的照片,他卻還拿來送我,而我真正想要的東西這裡卻沒有。我只是一個裝飾品,只是一個洋娃娃。」

  明明是芙蘿蕾絲自已說出這些話的,可是她卻露出十分受傷的表情。

  「您和安迪先生的事我已經聽說了,我真的深感遺憾。」

  克莉絲說完這句話後,芙蘿蕾絲將臉轉向克莉絲。

  「遺憾?你指的是我嗎?還是安迪?」

  「兩個人都是。」

  「剛好相反,對於我的腳變成這樣子,我覺得很幸福喔!」

  「幸福?」

  「當然呀!這樣大家就不必再為了我是個野丫頭而煩心。對安迪而言也是一樣呀!因為他能和公爵的干金結婚:而伊恩醫師也是!只要是他喜歡,就能在這個庭園裡騎馬。愛麗絲也很幸福喲!多虧了我的存在,大家都變得幸福了呀!」

  「愛麗絲她……為什麼會幸福呢?」

  「因為她能和我在一起呀!愛麗絲雖然有個妹妹,但是去了很遠的地方,所以她很寂寞。雖然愛麗絲是個侍女,但是她把我當妹妹一樣重視喲……」

  又是那股惱人的百合花香!好像是從那件睡袍傳出來的。

  「……芙蘿蕾絲小姐,可以開始量尺寸了嗎?」

  克莉絲將床邊的油燈熄滅,這間宅邸裡電燈好像比油燈還多,看著克莉絲做這些動作的芙蘿蕾絲並沒有抗拒。

  那件美麗的睡袍隨著克莉絲的手將它脫下時,好像在手中抵抗了一下,但是克莉絲無視於它的抵抗,用力地將芙蘿蕾絲身上的睡袍從肩頭開始褪下。

  「大家都變幸福了,真的太好了呢!芙蘿蕾絲小姐。可憐的只有仙王一個。」

  「仙王?」

  在昏暗的房間中,芙蘿蕾絲看著克莉絲,身上睡袍還未完全脫掉。

  「對呀!因為我聽說它被射殺了。我想您一定很難過吧!您似乎會在窗外望著仙後,一定是還忘不了仙王,您其實很痛苦吧!」

  克莉絲一心想快點將她的睡袍脫下,她展開自己帶來的白絹蓋在芙蘿蕾絲的身上,還好帶了大匹的白絹來,這不是包裹用的布,而是柔滑的上等白絹。當睡袍完全從芙蘿蕾絲的腳邊脫下後,她纖細的腳微微地動了一下。

  「為什麼你會知道仙王的事?」

  「是伊恩醫師跟我說的。也是您讓仙後能在視線所及的地方出現;我想您一定不認為那是仙王的錯,可憐的仙王。」

  「對呀,當然不是它的錯,是我的錯!」

  芙蘿蕾絲瞪大了雙眼。

  「都是我害它被殺的!可憐的仙王,直到現在沒人敢對我說有關仙王的事,為什麼你事到如今還要對我說這些呢?」

  「對不起,因為我不認為您很幸福。」

  「我很幸福,雖然和大家想得不一樣,□我是幸福的。」

  「和誰想的不一樣?」

  「父親、母親還有大家。」

  芙蘿蕾絲的聲音氣若游絲。

  「哈克尼爾公爵和公爵夫人覺得您不幸嗎?」

  「我的腳讓他們很丟臉呀!他們原本就不希望我往外跑。他們一直希望要是沒有發生這件事就好了。因為我是個任性的女兒,才害他們常常哀聲歎氣的,可是看見我的腳已經變成這樣子了,他們也不好再責備我什麼了!瞧!這不是很幸福嗎?現在不管我做什麼,都沒有人會罵我了!」

  克莉絲輕輕碰觸了一下芙蘿蕾絲露出來的肩胛,芙蘿蕾絲立即反射性地一顫,克莉絲溫柔地用捲尺量著她的背。

  「芙蘿蕾絲小姐是個任性的女兒嗎?」

  「大家都這麼覺得呀!用看得也知道。」

  「你認為大家都這麼覺得,所以就真的是這樣嗎?」

  「您也這麼認為不是嗎?」

  芙蘿蕾絲坐在床上看著克莉絲,那是一雙略帶無助的眼睛;雖然是自己這麼逼問克莉絲,不過芙蘿蕾絲卻不希望她給出肯定的回覆,芙蘿蕾絲似乎在與什麼對抗著。

  「這我不是很清楚。可是您非常在意父母的事,您剛說因為會讓父母丟臉所以不願意外出,還有您不去怪罪仙王害您腳受傷,反而說是自己害死仙王的。您的心因為這些事已經千瘡百孔了。我覺得您是一個很善良的女孩子,為什麼獨獨要對自己這麼嚴苛呢?」

  「你說我對自己嚴苛?」

  芙蘿蕾絲搶走克莉絲手裡的捲尺,原本想要重重地往地上丟,但是當她看見克莉絲驚惶的表情時,便輕輕地將捲尺放在床上。

  「仙王……從剛剛開始你就一再提到仙王,為什麼你要一直想這件事呢?……意外發生以後,根本沒有人對我提起它的名字。」

  芙蘿蕾絲的眼光落在畫冊的地方,然後,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不停滑落。

  「芙蘿蕾絲小姐……對不起。」

  克莉絲坐在床邊抱住身上披著布的芙蘿蕾絲,如果早知道會這樣子的話,應該連襯衣和寬鬆的午宴禮服也帶來就好了。

  「我才沒有對自己嚴苛!我只是……只是很討厭有人因為我而不幸……」

  「沒有人因為您而不幸喔!雖然仙王的事很令人遺憾,但是大家都是打從心底為您擔心。」

  「那是因為我生病、因為我沒辦法走路的關係呀!如果有一天我的腳好了,如果他們知道了真相、發現事情的真相的話……」

  「真相……?」

  「如果真相被發現的話,那個人就會離我而去啊!」

  芙蘿蕾絲在克莉絲的胸前喃喃地說著,然後突然拾起頭來,芙蘿蕾絲用她淡褐色的眼珠乞求似地望著克莉絲。

  「芙蘿蕾絲小姐……」

  她無法看透眼前這位少女的心,究竟是什麼遮蔽了她的心;克莉絲回望著芙蘿蕾絲,要看見這個少女內心在想什麼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讓她穿上新的禮服,而且不能因為是哥哥的請托,一定得要出自於她個人的意願才行。

  「芙蘿蕾絲小姐,請讓我為您裁製禮服。我向您保證,我絕對可以作出一件讓您看起來更美麗的禮服。」

  「裁縫屋的每個人都這麼說……全都是滿口的謊言。」

  「我不會說謊的。」

  「芙蘿蕾絲小姐!」

  這時,門被打開了。

  門的另一頭是面無表情的愛麗絲,手裡還抱著白色蕾絲的衣服,她看著芙蘿蕾絲,然後用銳利的眼神看了克莉絲一眼。

  「我正巧經過門口,聽到了一些聲響。芙蘿蕾絲小姐一定是把你當成我了!太激動的話,對身體不好喔!」

  「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克莉絲垂下眼。

  糟糕!她又來了。想瞭解委託人的內心世界是克莉絲一個很不好的壞習慣,看來她又要失去一個工作了!

  「……等一下。」

  看著克莉絲圍裙也不脫下來就開始整理起裁縫用具往門口走去的背影,芙蘿蕾絲叫住了克莉絲。

  「是的?」

  克莉絲回過頭來。

  在淚痕已干的芙蘿蕾絲臉上,她看到了一種豁出去的神情。

  「尺寸還沒有量完……」

  「好的。」

  就像要抑制克莉絲因太過熱切而提高的音調,一道銳利的聲音響起。

  「那我也要在場!」

  愛莉絲緊緊地攬著芙蘿蕾絲的肩。。

  「我不希望讓芙蘿蕾絲小姐這個樣子,所以拿了襯衣來,請先讓我幫她穿上。」

  聽到愛麗絲的話,芙蘿蕾絲才驚覺自己什麼都沒有穿。

  「對!我不要一個人!我要愛麗絲陪我。」

  克莉絲點點頭。

  「芙蘿蕾絲小姐,您不喜歡穿馬甲吧?」

  「沒錯!我不喜歡,非常討厭。」

  「好的,那麼等你們準備好後,請通知我一聲。」

  轉身離開的克莉絲無法順利地推開門出去,大概是門的開關有問題吧!克莉絲一面想這

  明明就是公爵千金的房間卻這麼難出入,然後一面費力地把門關上。那一刻,她聽見房間裡的芙蘿蕾絲在啜泣著。

  「愛麗絲,愛麗絲,我只剩下你了……」

  夏洛克一進入客廳便看見克莉絲取下圍裙,將工具放進外務包裡,然後,她從各式各樣的布料中,選出了一匹如天空般湛藍的布料和一匹嫩綠色的布料。

  「尺寸量完了嗎?辛苦了,她是個任性的女孩吧?」

  夏洛克站在身旁問道。

  「不會呀!芙蘿蕾絲小姐是一個非常率真的人,她肯定有你們家人不知道的一面!」

  克莉絲認真地回答著夏洛克,然後,又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似地說道:

  「她可能……!」

  「可能!?什麼意思?」

  「現在還不知道。如果不設計看看就沒有辦法確定。」

  「你的意思是,禮服自然就會說明一切?」

  「是的。」

  雖然覺得話少是克莉絲的優點,但是像在這種時候卻讓人焦躁不已;從門的方向傳來一道聲音打斷還想要接著繼續說些什麼的夏洛克。

  「克莉絲汀.巴雷斯小姐。」

  懶散地倚著門的伊恩輕輕舉起手進入了房內,走到提著沉重外務包的克莉絲面前,克莉絲的身高甚至不到伊恩肩膀,夏洛克再次注意到克莉絲的嬌小。

  「克莉絲汀小姐,容我再次自我介紹,我是伊恩.葛洛普。關於芙蘿蕾絲小姐,如果你有發現什麼異狀的話,請與我聯絡。」

  伊恩從胸前暗袋取出了名片,克莉絲雖然遲疑了一下,不過還是收下了。

  「如果你的禮服能為芙蘿蕾絲帶來正面的影響就再好不過了。」

  「我只是想要依照芙蘿蕾絲小姐的心境,為她量身訂製一件禮服而已。」

  「這樣就足夠了!」

  克莉絲不知所措地紅著臉,她看見夏洛克有些不高興,讓她想要解釋之前為什麼沒有當場收下夏洛克的名片的原因。

  「克莉絲,你先到門口等我,我去開車過來。」

  「我知道了。」

  克莉絲點點頭後便立即離開,等到她一離開,伊恩馬上小聲地說:

  「該怎麼形容呢……她還真是神秘啊!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穫。」

  夏洛克忽然有點惱火,伊恩的想法竟然剛好跟自己在想的一模一樣。

  「沒那回事。總之那女孩也只是個勞動階級的女工。」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和我一樣嘛!」

  夏洛克瞪了伊恩一眼,就算是再怎麼有恩於他們的醫生,有時候還是像馬一樣令人難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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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冰 發表於 2009-1-9 01:27 PM

悲歎的撒拉布列特馬


  如果真相被發現的話,那個人就會離我而去啊!

  我該怎麼辦?一想到那個人的事,我的心就緊緊地揪在一塊兒。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克莉絲和夏洛克離開奧佛西地昂斯宅邸的時候,已經是日落時刻了。夕照餘暉的火紅與向晚夜空的靛藍微妙地交融著,將一整片天空染成了紫色;平緩的山丘地到了夜晚就只剩黑色的線條,而車子便沿著這條線向前進。

  「你還真是沉默寡言呀!克莉絲,你在想什麼?」

  夏洛克對坐在副駕駛座默不吭聲的克莉絲問道。

  「沒在想什麼呀!」

  「你總是表現出一副沒在想什麼的樣子。那我們換個話題好了,你究竟發現了什麼?剛剛你要說的是什麼?芙蘿蕾絲小姐……可能……?」

  夏洛克故意模仿克莉絲的聲音說話,像是故意要逗弄克莉絲,語氣卻又十分認真。

  克莉絲望著窗外幽幽地說:

  「如果真相被發現的話,那個人就會離我而去啊!」

  「你在說什麼?」

  「這是芙蘿蕾絲小姐對我說的話。請您不要去問芙蘿蕾絲小姐,也不要對哈克尼爾公爵或公爵夫人說這件事,連愛麗絲也不要說,我想應該……可以跟伊恩醫師說。我能說的就只有這些。」

  「可以跟伊恩說啊……」

  夏洛克心裡某個地方一沉,繼續開著車。

  有好長一段時間克莉絲都是任憑身體隨著車子的顛簸搖動,突然,她發現週遭是從未看過的街景。

  從奧佛西地昂斯宅邸開車到麗浮山莊大約要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仔細想想,早就應該要到了……

  「夏洛克先生,您要去哪裡?」

  「麗浮山莊的北部,北境山莊。那地方的交通比車站前更糟糕,但是也因為這樣,那是個有趣的娛樂好地方。機會難得,我請你吃晚餐。」

  克莉絲在車子裡一副急得跳腳的樣子。他竟然說要去夜晚的北境山莊!

  「不行--不行!我一點也不餓!」

  聽到克莉絲因緊張而顫抖的聲音變得很怪異,夏洛克不禁偷笑著;但是對克莉絲而言,她根本笑不出來,她緊握住放在膝上的雙手。

  「我看你是司康餅吃太多了,不要那麼固執嘛!我又不是要帶你去什麼一流的高級餐廳,只是想帶你去吃一家很好吃的烤牛肉店而已呀!」

  路旁的煤氣燈開始點燃。夏洛克將手往前輕輕一按。車燈隨即亮起,因燈光過於強烈,克莉絲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這樣不好,夏洛克先生。」

  「你用不著顧慮潘蜜拉。」

  「不是的。和我這樣的人在一起,會有損您的地位……」

  兩人頓時陷入一陣沉默。夏洛克歎了長長一口氣,接著在下一個轉角處打了個彎。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芙蘿蕾絲眺望著天色逐漸昏暗的窗外,仙後就站在那兒。大家都說是因為過去對仙後太放任了,才會導致現在仙後變成一匹桀驁不馴的野馬,公爵也因而得到了不好的評價。然而,仙後站在以晚霞為背景的天空下,美得像幅畫似地。

  以前公爵喜歡在這座山丘上召集喜歡馬的貴族、男孩子們舉辦賽馬大會,那時芙蘿蕾絲是注目的焦點,不論要去哪裡、要和誰一起去,大家全都寵愛著她、任由她去,她和伊恩、安迪也因此而結緣。

  「愛麗絲--」

  芙蘿蕾絲沒有打開手上的畫冊,只是呆呆地望著傍晚的天空,然後,開口輕喚著她最忠實的侍女。

  「伊恩醫師去了哪裡呀?這幾天仙後都一直待在那邊呢!」

  「就和往常一樣啊!總是如此平和又幸福的景像。」

  愛麗絲一邊換著花瓶裡的花一邊說道,而芙蘿蕾絲並沒有回應她的話。

  「仙後……我這樣做是不是害了仙後呢?仙後它是匹賽馬,本來應該去更多地方比賽、受到大家寵愛、獲得眾人讚美的呀!仙後……它現在是不是不幸福呢?因為我的關係,使得安迪也……」

  「伊恩醫師是不是對您說了些什麼呀?」

  愛麗絲挨著床邊的椅子坐了下來,伴隨著衣服摩擦的聲音,飄來一股愛麗絲身上才有的香味。

  「我不是說過嗎!伊恩醫師根本一點都不瞭解上流社會的事。那個裁縫屋的人也是呀!我

  是四處工作以後才慢慢地一點一滴瞭解的。社交圈是多麼地醜陋呀!每個人都滿嘴謊言,出

  席賽馬大會也不是因為發自內心喜歡騎馬,而是為了出人頭地和炫耀才去騎馬的,那只是為

  了自己的虛榮心而已,所以您千萬不要把仙後的幸福和那混為一談!」

  「但是……仙後它不會說謊呀!」

  芙蘿蕾絲這麼說道。沒錯!社交圈是很可怕的地方,就算打入社交圈也不會幸福的。

  「芙蘿蕾絲小姐不是也曾經說過不想當個洋娃娃嗎?對仙後而言也是一樣的啊!在這裡它很自由,而且,這是同時能讓芙蘿蕾絲小姐幸福又能符合父母期望,唯一兩全其美的方法呀!只要您一直待在這裡的話……」

  「安迪也這樣想嗎?」

  「如果芙蘿蕾絲小姐的腳復原了,成為社交圈的新寵兒,對安迪少爺來說,說不定會很困擾喔!很有可能會因此而解除婚約。安迪少爺總是掛心於工作的事。這也就是他為什麼這麼急於宣佈婚約的原因。」

  「可是,伊恩……伊恩他希望我的腳復元呀!」

  「這是當然的啊!因為他是醫生呀!這樣一來他才可以放下小姐您,再接著去醫治下一個病患呀!」

  「那愛麗絲你呢?」

  愛麗絲在淡褐色雙眸的注視下,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我總是為了芙蘿蕾絲小姐的幸福在祈禱喔!我不是曾說過有一個妹妹也臥病在床嗎?所以芙蘿蕾絲小姐的幸福就等於是我的幸福呀!」

  「愛麗絲的妹妹好幸福喲!有一個這麼好的姐姐。」

  「……您是否有在考慮要出席晚宴呢?」

  莢蘿蕾絲沒有回答,她在想為什麼身上穿的這件睡抱會如此沉重。克莉絲汀小姐--那間裁縫屋的小姐暫時為我披上的布料輕得像羽毛,讓人幾乎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芙蘿蕾絲小姐,不可以勉強自己。只差那麼一步就能不用出席了!」

  愛麗絲從椅子上起身,握住芙蘿蕾絲的手。她蒼白的臉是為了要讓自己的身材和芙蘿蕾絲一樣而拚命節食所造成的。

  「是呀!只差那麼一步。」

  愛麗絲微笑著,眼睛如新月般發著光。為了我勞心勞力、凡事都為我著想的愛麗絲,她是如此努力地說著,所以交給愛麗絲就可以了……

  芙蘿蕾絲微微地點頭。

  這件睡袍未免也太過沉重了,是不是該請克莉絲汀小姐也為我做新的一件睡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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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迎光臨……克莉絲正在工作喲!夏洛克先生。」

  潘蜜拉一看到是夏洛克走進『薔薇色』,就立即用公式化的口吻對他說道。

  潘蜜拉正在接待客人,店內的收銀台前有一位像是顧客的婦女,她戴著有華麗羽毛裝飾的帽子,一臉嚴峻地站在那兒。

  「工作室在哪裡?」

  「裁縫中請勿打擾。好不容易才決定好剪裁和花色的……所以巴恩滋夫人,就像我剛剛說的一樣,真的非常抱歉,克莉絲她……巴恩滋夫人、巴恩滋夫人?」

  當夏洛克面無表情地往潘蜜拉的方向看過去時,那位站在潘蜜拉面前的婦人忽然一動也不動地盯著夏洛克。

  「咦!夏洛克.哈克尼爾,怎……」

  自從他待過倫敦以後,已非常習慣有素未謀面的婦女做出像現在這樣的反應,夏洛克平靜地反問她:

  「您知道我的名字?」

  「是的、當然,這是當然的,哈克尼爾先生。」

  站在一旁的潘蜜拉於是介紹這位緊握手帕、雙唇輕顫的顧客。

  「這位是巴恩滋夫人。」

  「啊!失敬失敬。」

  夏洛克取下帽子,輕輕點頭示意。

  「以前就常常聽我父親提起巴恩滋爵士,不知道這一次布朗德雷伊家的晚宴您是否會大駕光臨呢?」

  「會的!我們有收到邀請函。」

  「我們很期待您的光臨。今天也是為此而前來訂製禮服嗎?」

  「是……為我女兒訂製的。」

  「那真是太可惜了,因為您穿上晚宴服的模樣想必一定很美,不過,您女兒已經量完尺寸了吧,那巴恩滋夫人今天怎麼還會親自前來呢,這家店不是有一旦量完尺寸,後續的工作就全權交由裁縫師處理的條件嗎?」

  「是的,是這樣沒錯。」

  「因為巴思滋夫人對布料不滿意。」

  潘蜜拉突然插進對話。

  「雖然夫人能夠諒解敝店這個條件,但是卻仍想更換禮服的顏色,可是,克莉絲現在正在製作其他客人的禮服,實在無法再重作。」

  「不好意思,我無意探究女性禮服之事,但如果克莉絲汀小姐不在現場的話,說這些也於事無補。巴恩滋夫人,您今天白跑一趟了。」

  「嗯……但是……」

  巴恩滋夫人止住了話語,打消念頭似地表情看著夏洛克。

  「但是今天能在這裡遇見哈克尼爾准公爵,實在是非常榮幸呀!」

  「我也相當榮幸!巴恩滋夫人。」

  「那是誰呀?」

  等到滿臉通紅的巴恩滋夫人離開裁縫屋後,夏洛克立即轉變成粗魯的口吻。

  「我剛剛不是介紹過了嗎?請不要對我們的客人無禮。」

  潘蜜拉輕輕地搖了搖頭,使她輕巧綁成一束的頭髮微微鬆開,接著,她有點猶豫地開口說道:

  「不過呢……剛剛還是該謝謝你,多虧你,她才總算肯打道回府。都已經裁製好的禮服才來向我抱怨,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沒什麼,只是一般的問候而已。」

  夏洛克沒有先詢問就直接將他的帽子和大衣掛在衣架上,並且逕自坐在店內的長椅上。

  「作好後才來抱怨,成品有這麼糟嗎?」

  「怎麼可能。雖然不是很華麗,卻是件很高雅又惹人憐愛的禮服喲!那件禮服的名字叫『櫻桃』。看過她穿那件禮服的人,就可以感受那女孩散發出來的淡淡甜美氣息。希望她本人也能意識到這一點。要喝茶嗎?這可是你才有的喔!」

  「好呀!到底是一件怎樣的禮服呀!有機會的話,還真想看一看。」

  「那麻煩你務必在巴恩滋夫人面前稱讚。」

  夏洛克露出了苦笑。

  「你來這兒有什麼事嚼?要我去幫你叫她嗎?你是想知道克莉絲正在製作的禮服顏色,還有代表的涵意吧!」

  「是沒錯……但是,也不只這樣。」

  「也不只這樣?」

  「我是為了向她道歉而來的,我想跟克莉絲說上次的事我很抱歉。那時我想請她吃飯,卻被她相當巧妙地閃避掉了。」

  「沒想到你這麼細心!」

  潘蜜拉走進隔壁的房間推餐車出來;隔壁似乎是廚房。

  餐車上放著裝有紅茶的水壺,而餐車的下層桶子裡放著燒得熱燙的磚塊,夏洛克看到潘蜜拉正戴上手套。

  這家裁縫屋裡並沒有暖爐,可是就算他脫掉大衣也不會覺得寒冷,大概是因為在房屋的角落裡都放著裝有燒熱磚塊的石製箱子。

  潘蜜拉從白磁茶壺裡倒出熱茶,將熱茶放在夏洛克的面前,那是一杯色澤紅潤宛如紅薔薇般的紅茶,空氣中飄散著一股香氣馥郁的紅茶味;夏洛克匆然問起潘蜜拉。

  「你覺得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呀?『……如果真相被發現的話,那個人就會離我而去啊!』……請你不要對其他人說我向你說這句話喔!」

  「如果真相被發現的話,那個人就會離我而去啊……」

  潘蜜拉突然停下手邊的工作側著頭,然後又用火鉗夾起一塊大磚塊。

  「這個很簡單啊!那女孩有喜歡的人了!而且還是暗戀。為了那個人,她拚命地想要隱藏些什麼東西吧!」

  「暗戀?怎麼可能!芙蘿蕾絲已經有未婚夫了……」

  夏洛克的表情看起來有些難受。

  「不,他們之間的婚約又不是建立在愛的關係上……」

  「那只不過是我的猜測而已,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也不知道呀!就算你去問克莉絲也是一樣,她只不過是一個裁縫師。如果你想要知道答案的話,何不從芙蘿蕾絲小姐身邊去找答案呢?雖然我認為對妹妹好是一件很好的事,但是你竟然為了這件事在我們小小的裁縫屋附近轉來轉去,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

  「真令人難以招架呀!克莉絲也好、你也好,這家『薔薇色』的店員說起來還真是毫不留情。」

  「雖然克莉絲也常常說我毒舌,不過請你瞭解,我可是很少說得這麼嚴厲的喔!」

  潘蜜拉忽然站起身,揚起了朱唇。夏洛克不禁覺得眼前這女孩的確很美麗。而且這女孩非常瞭解自己的美貌,還展現出那樣風情萬種的笑容。這個女孩真是有趣。

  潘蜜拉的笑容一閃而逝,之後便立即轉過身回到燒磚塊的工作,在她轉身的瞬間,還能從禮服的裙擺處瞄到奶油色的襯裙。

  「最近有點忙碌,因此無法顧及到所有的事,還請多多見諒!克莉絲又像現在這樣關在房裡工作,打理店內生意的工作全都落到我頭上。而且天氣那麼冷,當我正打算關店的時候,剛好有客人上門抱怨,再加上最近又有個鬼鬼祟祟的男子在店外徘徊。」

  「鬼鬼祟祟的男子?大概是因為你太美麗了,所以有崇拜者!」

  「大概吧。那傢伙雖然有一次打開了店門,但是看到我又立即躲起來。那是什麼態度呀!真是讓人不舒服的傢伙!可是我現在不想讓克莉絲分心煩惱別的事情,而且布料商傑伊也會幫我們注意附近的風吹草動。」

  「這樣不行的,應該要和警察講一聲比較好。」

  「也不可以這樣子呀!說不定他是客人呢!紅頭髮,穿著打扮又相當得體,看起好像是有什麼事似地。他一直在店外徘徊,然後走到店門口後又折返回去。不過就算他是客人,單獨前來專門製作女性禮服裁縫屋的男子到底想要做什麼。」

  「你是在說我嗎?我也是呀!」

  夏洛克正耍笑出來時,忽然腦袋裡閃過一個念頭,紅頭髮、穿著得體的男子?

  「沒見過的男子……每天都來嗎?」

  「最近是這樣沒錯呀!他好像投宿在某家飯店,不過今天還沒出現,差不多該是他出現的時候了……」

  夏洛克看著房間角落細長的老舊時鐘,現在是下午四點鐘。

  沒有勇氣走進女性禮服裁縫屋的紅髮男子……他心中大概有數了。

  坐在長椅上的夏洛克再度翹起腳,將杯子裡的紅茶一飲而盡。

  透過半開的門從門縫望去,那裡頭有兩間房間,一間好像是廚房,另一間似乎是克莉絲的工作室。

  「……潘蜜拉,可以再幫我倒一杯嗎?」

  夏洛克在確定接過茶杯的潘蜜拉已經走進廚房後,隨即站了起來。

  克莉絲在『薔薇色』一樓的一間小房間內。

  與佔了一樓近一半面積的店舖相比是個很小的房間,但是對克莉絲而言,卻是很重要的工作室;在裁製禮服的期間,店裡的大小事全都交由潘蜜拉來處理,克莉絲就一個人關在房間裡工作。

  每當看到或是接觸這些丈量好的尺寸時,便會讓她的精神為之一振,好似在她手中要重新塑造一個人的形體。因為訂製禮服到丈量尺寸為止的步驟是大家都會做的事,所以對克莉絲而言也是十分得心應手。

  間題是……在倫敦,大家對於理想的禮服款式已經有根深蒂固的觀念了;然而克莉絲總是先和本人見過面,再依照每個人的外在來製作適合每個人的禮服,因而才會導致有些客人抱怨她不能作出好看的禮服。

  克莉絲想要在芙蘿蕾絲上半身的胸口處作些小皺褶,於是便開始動手縫製。

  克莉絲製作禮服的方式是一邊製作,一邊將穿著禮服的人的姿態在腦海裡重現。芙蘿蕾絲是一個喜歡馬的十六歲少女,是個年紀輕輕卻思想老成的可愛女孩,因為摔馬的意外,一直把自己困在床上,她的心中應該還懷抱著許多愛和夢想,如果、如果我是芙蘿蕾絲的話--

  好奇怪!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協調……到底是哪裡奇怪呢?我還無法完全掌握芙蘿蕾絲整體的感覺,芙蘿蕾絲身上穿的那件睡袍,不知道能不能再重新作一件新的給她呢?這得要問問看夏洛克……

  「克莉絲。」

  忽然之間,耳邊傳來的男子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克莉絲停下手邊的工作看向前方,門打開後,她看到一名男子的臉。

  「喔~~你竟然是在這麼小的房間裡工作,真令人意想不到。」

  「……夏洛克先生,為什麼您會在這裡呢?」

  克莉絲下意識地看向門口,客人最多只能進到量尺寸的房間而已。

  「是潘蜜拉告訴我的,她還真是有趣。」

  「潘蜜拉啊……」

  雖然她早就覺得潘蜜拉其實喜歡夏洛克,不過她多少還是受到一點打擊。

  「前幾天的事我很抱歉,下次再讓我補償你。你不必站起來,是我自己擅自進來的。」

  克莉絲原本也想要道歉,卻先被制止了。

  「這就是禮服的布料?怎麼不是粉紅色的?以前不管去哪一家裁縫屋,都一定會先推薦粉紅色,再來就是淡黃色呀、祖母綠之類的顏色!」

  夏洛克似乎脫下了西裝大衣,他身上穿著白襯衫搭一件灰色的西裝背心。

  他看著展開的綠色禮服布料,並繞著房間中央的桌子打轉,每當他的鞋子踏在地上,便會發出『叩、叩、叩』的高雅聲音。

  「我覺得粉紅色的確和芙蘿蕾絲小姐非常相襯,相當符合她是公爵千金或者她將成為社交圈之花等的這個身份。」

  「所以『薔薇色』要勇於嘗試一些不同於其他店家的設計囉?」

  「不是的。也不是這麼說,是因為粉紅色不符合現在芙蘿蕾絲小姐本人的期望與需求。」

  「所以說,個性彆扭乖張的不是你,而是芙蘿蕾絲囉!」

  「恕我直話直說……是這樣沒錯。」

  「你對我說的話一直在我耳邊揮之不去,『……如果真相被發現的話,那個人就會離我而去啊!』--也就是說芙蘿蕾絲她說了什麼謊。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夏洛克繞了桌子一圈後,走到她背後,那聲音聽起來十分認真。

  「我想應該有很多事是芙蘿蕾絲小姐以外的人,說不定連她自己本人也都沒有發現。至於她有沒有說謊,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那對於芙蘿蕾絲她喜歡誰的這一點,你知道什麼嗎?」

  「我不知道。但可以確定的一點是,她很喜歡你們大家。」

  「我不是來這裡審問你的,如果不打算在禮服公開前說出真相的話,那你可直說沒關係。」

  夏洛克從後方將雙手放在克莉絲所坐的椅子兩邊把手上,他的臉就近在克莉絲的臉旁,他那經熨斗燙過,十分整齊的白色袖口,從黑石袖扣處延伸出一雙骨瘦如柴的手,她嗅到了他身上高級布料的味道。

  他為什麼會約我吃晚餐呢?那時候是不是應該去呢?

  克莉絲的雙頰開始發燙,不可以--我只是個裁縫師呀!克莉絲將自己粗糙的雙手藏進布料中。

  「我、該怎麼說好呢?就算我有想通那個答案,也不可能照我所想的去製作禮服。我們雖然很想滿足顧客的需求,但是也會有無法這麼做的時候。」

  「你們不是說過如果只是要一件美麗的禮服的話,就請去倫敦的高級禮服店嗎!不!我想你是知道的,就算你不知道,你的手也會知道,而你很清楚你的手會知道。」

  夏洛克的右手從椅子扶把抬起,然後將克莉絲的手從布料中硬拉出來,他知道克莉絲是故意要藏起來的,然後他握住克莉絲的手。

  克莉絲全身僵硬,看到這樣的她,夏洛克突然放開了手。

  克莉絲暗自比較她那雙包裹在布料裡的手和夏克洛的,自己的手就是一雙勞動者的手,上頭還留著前幾天被針扎到所留下的小傷口;但是若從別的含意來看剛才他的舉動,克莉絲覺得害羞與尷尬,想對他說為什麼會有這些傷口,那種羞赧的感覺勝過了一切,教她想生氣也生氣不起來。

  不可以的,克莉絲告誡著自己。不可以毫無保留地說出來,他只要帶點威嚇的語氣,只要做些無禮的舉動,就能夠把人吸引過去,不知不覺中,就會讓她想毫無保留地對他說出很多事情。

  「……你和潘蜜拉感情變好了啊?她幫了我很多,是個很美的女孩子吧!」

  克莉絲拉開話題。

  「不只是美麗,她既聰明又有趣。」

  夏洛克的聲音忽然變得很遠,原來他已經離開椅子靠在窗邊,她鬆了一口氣,將話題轉移到一些無關緊要的事上,同時,她覺得心中似乎吹過了一陣冷風。

  夏洛克把手插在長褲的口袋裡,看向窗外。

  「讓潘蜜拉穿上你縫製的禮服走在街上,真是個好點子!因為她相當引人注目,這樣一來就變成店裡的活招牌,可以替裁縫屋宣傳。」

  「是啊……我就是這麼想的。」

  「也就是說,潘蜜拉是個大家都容易親近的美人,和你不一樣……咦?」

  夏洛克望著窗外,他看見外頭有個人影經過。

  忽然--

  「夏洛克先生!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我不是說過不可以進來打擾的嗎?」

  潘蜜拉氣急敗壞的聲音從沒關上的門那兒傳了過來。

  「真是的!我不是說不可以進來嗎?快點出去。客人最多只能到量尺寸的房間而已!」

  「我知道了啦!」

  夏洛的臉拉了下來,但是剎那間又換上另一副表情。

  「抱歉,克莉絲、潘蜜拉。打擾了!」

  夏洛克才剛覺得彷彿在窗外看見了什麼,接著就看到那名頭戴著帽子的紅髮男子出現。窗外那名男子個子矮小,外表雖然不是很英俊,但是穿著打扮卻很體面,當克莉絲還在思考這男子曾經在哪裡看過時,夏洛克已經早一步離開窗邊,看也不看克莉絲一眼便步出房間。

  「……真是不能有片刻大意呀!這個男的也太厚臉皮了吧!」

  「不是潘蜜拉告訴他這裡的嗎?」

  「我怎麼可能告訴他呀!」

  克莉絲頓時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潘蜜拉看著克莉絲,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就在此時,馬路的那端一陣騷動,並傳來了人群聚集的嘈雜聲響。

  「……是有人在打架嗎?」

  「咦……難不成,該不會是……」

  克莉絲和潘蜜拉面面相覷。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夏洛克站在裁縫屋門前的石版路上看著那名紅髮的男子。

  那名紅髮男子正如他所料,就是安迪.布朗雷德伊。

  夏洛克那時就直覺地認為這很像是那傢伙會做的事。

  安迪和芙蘿蕾絲的婚約只是口頭上的約定,尚未正式對外宣佈,所以安迪應該十分擔心芙蘿蕾絲是否會出席晚宴。

  願意大老遠來到麗浮山莊,卻不敢去奧佛西地昂斯宅邸,而來這裡竟然只是想確認芙蘿蕾絲是否真的會出席晚宴!不僅如此,人都來到『薔薇色』門前了,居然連開門的勇氣也沒有,還讓裁縫屋的人疑神疑鬼的。

  可是,當兩人面對面的時候,安迪說出口的卻和夏洛克原本所想的完全不同。

  「……我要去印度了!」

  安迪低著頭,言辭閃爍地說道。

  安迪的身高只到夏洛克的鼻子,與任其劉海自然垂落在額前的夏洛克相比,安迪的頭髮則是一本正經地往後梳齊,西裝上衣的鈕扣也是整整齊齊地全部扣上。

  「印度?」

  「是的,剛好工作上需要。原本只是要去鑒定紅茶的品質,可是沒有人在原產地就有點不安心,而家父又年事已高……」

  「所以說你要離開英國囉?」

  「……是的。」

  安迪抬頭看著夏洛克,從他們身邊經過的路人也毫不避諱地看著他們。

  因為兩人的父親是一同打獵的好朋友,所以少年時代的他們就像兄弟一樣,時常玩在一起,雖然安迪比夏洛克年長一歲,卻因為個性的緣故,所以都是夏洛克在當老大,芙蘿蕾絲總是戲稱他們兩人是主僕關係。

  如果說兩人是主僕關係的話,那麼,公主肯定是芙蘿蕾絲……不過,那是指在受傷之前的事了。

  「要去多久?」

  夏洛克不知不覺開始用嚴厲的語氣質問。

  「可能半年、或一年,不是很確定。如果那邊水質適合的話,也可能一直待在那裡也不一定,反正我原本就不擅長上流社會的社交應酬。」

  「那芙蘿蕾絲呢?」

  「我打算解除婚約。」

  安迪的話語剛落,一臉堅定地抬起頭來時,夏洛克二話不說隨即朝他通紅的臉頰上打了一個巴掌。

  安迪像是預期到這一切似地承受了這一巴掌,整個人狼狽地摔在石版路上,好奇的路人則是停下腳步,開始聚集在一旁圍觀。

  被打的安迪蹲坐在地上,夏洛克則是一把揪住他的領子。

  他怎麼也沒有料想到安迪居然會想要解除婚約。

  他當然知道對安迪而言,這場婚約未必全都是好處,原本這就不是在雙方的期望下所訂的婚約。身為企業家的安迪需要一位健康的妻子,雖然芙羅蕾絲只是需要坐在輪椅上,但是還是無法徹底盡一個妻子的義務。

  不過……

  「虧你說得出口啊!安迪。芙蘿蕾絲沒辦法走路,不知道是拜誰所賜的呀?」

  夏洛克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

  「……應該有比我更配得上芙蘿蕾絲的人吧……」

  「當然有啊!但是我無法接受你的做法。你打算在晚宴的時候宣佈要去印度嗎?你有站在

  芙蘿蕾絲以及我們哈克尼爾公爵家的立場想過嗎?安迪.布朗德雷伊,你不過是賺了一點

  錢,就連簡單的算術都不會嗎!?」

  「……我又不像你做什麼事都一帆風順。」

  安迪呻吟著,當他揮開夏洛克的手想要站起來的時候,卻因腳步不穩而跪趴了下去。

  「夏洛克先生!」

  這個時候,克莉絲出聲叫住夏洛克,並從聚集的人群中奔了出來。

  克莉絲越過人群,跪在地上撐起紅髮男子的頭,她的身上還是穿著那件深藍色工作服,胸前還沾粘著線頭。

  「……您是……安迪.布朗德雷伊先生吧?我在芙蘿蕾絲小姐的房間裡看過您的照片。」

  克莉絲將視線轉向夏洛克。

  「是夏洛克先生動手打人嗎?」

  「嗯。這件事與你無關。」

  「不,不管是什麼樣的理由,既然是來本店的話,就是我們的客人。」

  似乎是看見夏洛克聳了聳肩,安迪發出孱弱的聲音。

  「算了,因為我做了該被打的事情。」

  克莉絲從旁協助欲站起來卻步履蹣跚的安迪。

  「您可以先到我們店裡休息一下。」

  正當克莉絲環住安迪的肩膀要將他扶起來的時候,夏洛克卻粗率地把克莉絲的手撥離安迪,由自己架著安迪走。

  夏洛克一邊走著,一邊看著自己的手掌,他用這隻手打了毫無抵抗能力的男子,而剛剛那個動作,似乎還隱藏了什麼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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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因為不擅長和女性相處,安迪.布朗德雷伊一走進『薔薇色』後,立即滿臉通紅地低下頭來,他那像只小鹿般提心吊膽的眼神和懦弱的表情,使得一身特地去高級裁縫店訂製的服飾,反而讓人覺得像是從哪裡借來的一樣。

  大概是因為被揍的打擊大過於肉體的痛楚,夏洛克的一個巴掌竟然就令他狼狽倒地。

  當安迪被夏洛克架進店內時,潘蜜拉立即脫口而出說:「就是這傢伙、就是這傢伙!」

  「他這三天來一直都在店外徘徊,果然是個欠揍的傢伙嗎?」

  「只是吵架而已!這位先生是芙蘿蕾絲小姐的未婚夫。」

  「這個男的要拋棄不能走路的芙蘿蕾絲並解除婚約。克莉絲,禮服什麼時候會作好?」

  當安迪在長椅上坐下後,夏洛克一邊戴起帽子,一邊問克莉絲。

  「再三天就會完成。」

  「那我四天後的下午一點來接你。謝謝你的茶,潘蜜拉,可以再麻煩你一件事嗎?」

  「什麼事?」

  「幫我轉告那個男的,最好在印度染上猩紅熱死掉。」

  夏洛克像一陣疾風般離開,接著就聽到車子的聲音愈離愈遠,安迪有些吃力地從長椅上坐起身。

  安迪啜了一口克莉絲特地端出的白蘭地後,總算平靜了下來。

  「他剛說的……你都聽到了吧?」

  潘蜜拉問他,安迪抬起頭來,接觸到潘蜜拉的眼神後,又立即害羞地將視線往下移。

  「……夏俐嘴巴很壞,但還是不可思議地能吸引別人並打成一片,和我這種人有很大的不同。像這次也是一樣,明明知道是這間店,我卻始終沒有勇氣走進來。」

  「如果你有禮貌地進來向我們打聲招呼的話,我們不會拒絕你的。」

  「有一次想要推門進來,可是……」

  安迪似乎無法正視潘蜜拉,可能她是安迪不擅長應對的類型。

  「您來我們店是為了芙蘿蕾絲小姐的事吧?」

  克莉絲一開門見山地問他,安迪馬上露出彷彿得救了的表情。

  「是的。我聽說芙蘿蕾絲向你們訂了禮服……我想來確認芙蘿蕾絲是否真的有出席這次晚宴的意願。」

  「您可以直接去問本人啊,何必大老遠跑來這裡呢?」

  「我沒有和芙蘿蕾絲見面的勇氣。」

  「您已經決定不事先通知芙蘿蕾絲小姐晚宴要宣佈的事了嗎?」

  安迪向克莉絲投以求救的眼神,又忽然頹喪了起來。

  「是的。之前,我也想過用點什麼辦法把她約出來談,但是一直都不成功。當然我也用過寫信的方法,不過就算是我想要和芙蘿蕾絲見面,她卻總是處在身體狀況不好的狀態……」

  「芙蘿蕾絲小姐好像一直在生安迪先生的氣呢!」

  安迪用雙手搗住臉孔。

  「都是我的錯,我被揍是應該的。兩年前,我和芙蘿蕾絲一起騎馬,然後有一輛馬車擋住了去路,所以不得不繞道而行。芙蘿蕾絲打算和我一樣跨越過柵欄,然後……她就從馬上摔了下來。那個時候,如果我更努力去阻止這一切發生的話……」

  「有馬車擋住了道路啊!我之前都沒有聽過!」

  「嗯。那輛馬車幾乎佔據了整條路,是一輛沒有車伕的四角型、黑色的廂型馬車。……意外處理完後,我們到現場去,卻不見那輛馬車的蹤影,不但沒有人看見,也不知道為什麼它會停在那裡。真的是這樣子!我真是恨透那輛馬車了……」

  「即使講再多過去的事情,時光也不會因而倒轉。您有好好地向芙蘿蕾絲小姐道過歉了吧?」

  「當然有呀!我甚至還立即提出要正式和芙蘿蕾絲結婚的事。可是就算沒有這件事,我、我當然還是……」

  安迪的話說到一半,便滿臉通紅沒繼續說下去,一旁的潘蜜拉急得接著說:

  「就算沒有發生這件事,總有一天,你還是會提出和她結婚的要求,對吧?你一直都很喜歡她吧?」

  「嗯……所以那個時候,我反而多少還有點高興……因為我知道要是沒有發生這件事的話,哈克尼爾公爵也不可能把唯一的掌上明珠嫁給我,而且還被他們看出我似乎很開心的樣子,那時,我也被夏俐狠狠地揍了一頓。」

  「您稱呼他夏俐?」

  克莉絲偷偷地笑了出來。

  「既然您這麼喜歡芙蘿蕾絲小姐的話,為什麼還要解除婚約呢?」

  安迪把臉埋入袖子裡,高級的大衣上滿是灰塵。潘蜜拉看著讓人焦急的安迪,不耐煩到想要抬腳踹他,克莉絲卻對她使了個眼色,要她耐住性子。

  「芙蘿蕾絲……她有喜歡的人了!」

  「……您直接去問芙蘿蕾絲小姐的嗎?」

  「不是的!我怎麼可能問她!但這可是千真萬確的事。我從她房門的另一頭聽見她在哼唱情歌,還有有時候她熱情的視線好像是往我這個方向看過來,事實上卻越過我看往別處……我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見到她了……沒有什麼比見不到她更……」

  安迪似乎是一個浪漫主義的人,潘蜜拉用一種『現在是什麼狀況』的眼神看著克莉絲,而一旁的克莉絲則是十分專注地聽安迪說的話。

  「伊恩醫師曾經說過,其實芙蘿蕾絲說不定是站得起來的,但是問題出在她的心。難道你不這麼認為嗎?」

  克莉絲沒有回答他,但是她的沉默等於回答了他的問題,因為那時克莉絲在為芙蘿蕾絲量尺寸的時候,有發現到她的腳動了一下。

  安迪絕望地垂下目光。

  「然而,她卻放棄了站起來的念頭,也不願意坐輪椅。這是我……我自己是這麼認為的,這會不會是芙蘿蕾絲她對我的報復呢?」

  「報復?」

  「沒錯!她的自尊心很強。原本憑我這種身份根本就不可能和她結婚。我覺得她對害她摔馬的我十分憤怒,為了要傷害我,所以一直把自己關在奧佛西地昂斯宅邸裡。我為了這件事非常苦惱,也曾想過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守護她一輩子,所以才積極地擴張事業、增加財富,努力做一個可以與她匹配的男子。可是,如果因為我的存在害她不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一輩子都必須困在那張床上,那我不如還她自由,這樣對她來說不是更好嗎?所以我想如果在晚宴上突然宣佈我要去印度的話,毀婚的我會付給她一筆可觀的賠償金,所有的責任與惡名都留給我來承受,然後離開英國。反正我本來就不擅言詞,又不太會跳舞,去看畫展或戲劇就會馬上想睡覺,我的興趣只有騎馬而已。上流社會的生活一點也不適合我。」

  安迪直直地凝視著克莉絲。

  「距離晚宴就只剩下一個月了,我完全不知道芙蘿蕾絲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也愈來愈不瞭解她了。這裡據說就是縫製戀之禮服的裁縫屋吧!我想至少要知道她究竟情歸何處,所以才來這裡的。」

  「您是想要暗地裡成全她的愛情嗎?」

  安迪因為被說中心思而嚇了一跳,身體也瑟縮了一下,不過他仍咬著唇說道:

  「是的。」

  「我能瞭解您的心情了。」

  「芙蘿蕾絲到底有沒有打算要出席晚宴呢?」

  「這次向我們訂製禮服的,並非出自芙蘿蕾絲小姐個人的意願,而是夏洛克先生。」

  克莉絲的答案令安迪的雙眼蒙上一層陰霾。

  「所以,關於芙蘿蕾絲小姐的感情歸屬,我想您還是直接去問她本人比較清楚,我想您有直接問她這件事的權利。我四天後要去奧佛西地昂斯宅邸,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可以與我一同前往;夏洛克先生會來這裡接我。」

  「夏俐不會歡迎我的,而且芙蘿蕾絲也一定不會想見我,因為就算她和我見了面,我也沒辦法視當時的氣氛而隨意地和她聊些什麼。一直以來,總是透過愛麗絲幫芙蘿蕾絲傳話,我們最近幾乎完全沒見到面。」

  「芙蘿蕾絲小姐床邊有放著安迪先生的相片喔!是真的。」

  是的。克莉絲想起芙蘿蕾絲抱著相框、故意推倒相框、把玩著相框,一副很迷惘的樣子,尤其是當愛麗絲不在的時候。

  「那比如說……不要用傳話的,用寫信的方式怎麼樣?我幫您把信轉給她。」

  不曉得此刻的安迪究竟有沒有聽進克莉絲所說的話,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因為安迪沒有戴起帽子,所以他滿臉悲傷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凌亂的頭髮、紅腫的雙頰,像是一匹沒有主人飼養的馬所流露出的落寞神情。

  「你不會瞭解過去我做了多少的努力。」

  潘蜜拉匆然歎了口氣,並說道:

  「你就試著再努力一次看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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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冰 發表於 2009-1-9 01:29 PM

心之所向


  位於麗浮山莊郊外的一幢宅邸。

  門前停了一輛馬車,一名女子輕巧地從馬車中走下來,她身上穿著小碎花禮服,禮服的袖子是蓬鬆的公主袖,這名女子是潘蜜拉,她似乎請馬伕稍微等一下,然後從馬車中抱出一個淡粉紅色箱子。

  潘蜜拉朝從門口走出來的一位穿著隨興、滿臉鬍鬚的男子問道:

  「您是伊恩.葛洛普醫師嗎?」

  「沒錯!我就是。」

  「我是『薔薇色』克莉絲汀小姐派來的,這是芙蘿蕾絲小姐的禮服,是一件即使躺在床上也方便換穿的午宴禮服,請在克莉絲汀小姐正式來拜訪前先試穿看看。」

  當他聽到克莉絲的名字以後,便突然很感興趣地湊向前,潘蜜拉把箱子交給了伊恩後,她再從斗篷內拿出一個大信封和一張薔薇花樣的卡片。

  「這封信是安迪.布朗德雷伊先生寫的。這兩樣東西都希望請伊恩醫師轉交給芙蘿蕾絲小姐。細節都寫在這張卡片裡。」

  伊恩一臉詫異地接過了信和卡片。

  他快速地流覽過一遍卡片後,便看著潘蜜拉身上的那件禮服,露出認同的表情。

  「我雖然不是很明白目前的狀況,但是你似乎的確是克莉絲汀小姐派來的,這些我會轉交給芙蘿蕾絲小姐。」

  「拜託您了。」

  潘蜜拉對他行了個禮後就回到馬車內。

  那名醫生看起來不怎麼樣嘛,潘蜜拉冷靜地下了個評論。她似乎對自己的洞察力還頗有信心的。

  芙蘿蕾絲的禮服--而且是非本人訂購的禮服,還有安迪的那封信,為什麼不把這兩樣東西直接送到奧佛西地昂靳宅邸,而要特地交給芙蘿蕾絲的主治醫師,再請他轉交呢?克莉絲葫蘆裡究竟在賣什麼藥?

  雖然知道這次為芙蘿蕾絲裁製禮服,克莉絲相當地不安,但是就算間她她也不會說的,所以潘蜜拉只好乖乖地當個跑腿來這兒一趟。像這一類的事她早就非常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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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門前停著小梅費爾號,夏洛克看來相當心浮氣躁地坐在車裡,並煩亂地撥著被風吹亂的劉海;而克莉絲身著那一千零一套深藍色禮服坐在他身旁,她用手壓住戴在她頭上的同色帽子。

  「克莉絲,我們走吧!安迪他不會來了。」

  「也許吧!」

  「到頭來,他依舊是個連這點勇氣都沒有的膽小鬼。」

  話雖這麼說,但是剛才超過一點的時候,說要再多等一下的人卻是夏洛克。克莉絲拉好裙子坐進車內,因為裙子沒有使用硬襯布來撐,因此可以活動自如地坐進車內,夏洛克也在她坐入車內的同時,將車子發動前進。

  「安迪先生他,喜歡芙蘿蕾絲小姐。」

  克莉絲看著窗外的風景不斷地在眼前流逝,然後說出這句話。

  「這是當然的,我們可是公爵家,而他呢,只是個擁有那麼一點財富的企業家而已,所以會喜歡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是這樣子的,他是真的擔心芙蘿蕾絲小姐,就像您擔心她一樣,不和芙蘿蕾絲小姐見面也是因為被她拒絕的緣故,他一心一意都是為了不要傷害芙蘿蕾絲小姐呀!」

  「……安迪他太沒有自信了。」

  從鬧區穿過狹小的街道後,兩旁的建築物逐漸變得稀少;夏洛克加快了車速,當車子碾過路上的石子時,車子因而搖晃了好大一下。

  「以前他總是很沉著冷靜,我和芙蘿蕾絲如果想去哪邊鬼混的話,最後勸戒我們的也永遠都是安迪。平常都會順著我們,然而當有安迪說不行的狀況時,我們也只好放棄,所以芙蘿蕾絲總是戲稱我和安迪像是主人和掌握主人一切的僕人。」

  「聽說上次是您第二次打他?」

  「第一次是在芙蘿蕾絲墜馬的時候,從那次之後他就變了,他變得絕對不會再做出莽撞的事情。」

  夏洛克的臉上流露出一絲落寞。

  「我不是跟你說過我被蜜蜂螫的事嗎?我倒下的時候,用馬載我到屋裡的是那傢伙喔!我本來就很怕馬,當時馬那樣狂奔真是讓我頭暈目眩!他看見精疲力竭的我,就很誇張地到處說我被大胡蜂螫到,還引起了軒然大波。」

  「您是在說被蜜蜂蟄到屁股的事嘛!」

  「……不要一直講屁股的事!」

  夏洛克換下一檔,車子正要開往上坡的路。

  此處可以看見莊嚴的奧佛西地昂斯宅邸矗立在山丘上。

  通往宅邸的道路已經開拓得非常完備,馬車輪的軌跡和馬蹄印蜿蜒至宅邸前,左右兩旁寬闊的山丘和滿山遍野的樹叢遼闊無盡,還可聽見不知道從哪兒傳來的小河流水聲。

  克莉絲在想,哈克尼爾公爵應該真的是為了養馬而買下這塊地的;對馬而言,這裡是一條很舒適暢快的道路吧!

  「芙蘿蕾絲就是在那裡墜馬的。」

  夏洛克在車子開過那個地點時,特意將車速減慢。

  那是一片平坦和緩,看不出來有任何危險的草皮;道路就像是用筆畫出的一條平滑弧線,兩旁還設置了低矮的柵欄。

  「草地比道路低矮很多!應該是視差而導致墜馬吧!」

  「現在已經規定不能讓馬通過這裡了,可惜了一條令人心曠神怡的路。」

  「您有聽說芙蘿蕾絲小姐在墜馬的時候,路邊停著一輛黑色廂型馬車的事嗎?」

  「嗯~~是安迪告訴你的吧?可是根本就沒找到那輛馬車。」

  芙蘿蕾絲看著窗外像是整修過的人工草坪,再將目光轉回屋內,輕歎了一口氣。

  奧佛西地昂斯宅邸三樓的窗戶邊,此時忽然閃過一個像是要躲起來似的人影,彷彿正在監視逐漸接近宅邸的夏洛克及克莉絲。

  --是芙蘿蕾絲小姐嗎?

  不!不是的。克莉絲將視線移開窗外並沉思著,芙蘿蕾絲的目光應該是充滿了好奇心,並且帶著些許悲傷的眼神,而現在的這個感覺卻是……

  「夏洛克先生,我可以請敦您一件事嗎?」

  克莉絲詢問道,夏洛克一派輕鬆地看著她。

  「什麼事?」

  「是關於愛麗絲小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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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門前待命的克勞德和伊恩醫生正等著他們來。

  「伊恩,你也來了呀!」

  「那可是『薔薇色』的克莉絲汀小姐為芙蘿蕾絲製作的禮服喔!即使得暫時放下工作也非得來瞧瞧不可。不過話雖如此,今天我來這裡,當然還是有要事在身呀!」

  「要事在身?」

  伊恩的手很自然地拿起克莉絲的外務包,並回頭看克勞德。

  身為總管的克勞德雖然算年輕,但是起碼也是二十五歲以上的男性。

  「伊恩醫師已經將布朗德雷伊先生的信轉交給芙蘿蕾絲小姐了。如果是平時的話,芙蘿蕾絲小姐的信都是交由愛麗絲再轉交給芙蘿蕾絲小姐的……」

  伊恩若無其事地將眼光轉向克莉絲說:

  「既然是未婚夫的信理當要迴避,所以我也沒多考慮就馬上交給芙蘿蕾絲了。那似乎是非常重要的信,芙蘿蕾絲收到後便把門關起來,不讓任何人進去。」

  「除了愛麗絲以外吧!」

  克莉絲突然插進話來。

  「這樣啊,安迪那傢伙寫了信……」

  「夏俐,關於信的內容,你知道些什麼嗎?」

  「這個嘛!大概是跟解除婚約有關吧!」

  「這樣呀!」

  伊恩似乎並沒有很驚訝的樣子,夏洛克蹙起眉頭瞬間閃過訝異的表情,而伊恩則假裝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

  「那傢伙一定是在重覆叨念著一些沒意義的藉口。哼,結果還是不聽我的,算了,直接去芙蘿蕾絲的房間吧!克莉絲,走囉。」

  克莉絲點點頭。夏洛克把大衣交給克勞德後步上樓梯。

  「芙蘿蕾絲好像有試穿了那件午宴禮服。大概是因為那禮服是你裁製的,所以芙蘿蕾絲才沒有拒絕喔!這算是一件好事對不對?」

  夏洛克從後頭追上他們時,伊恩正在詢問克莉絲。

  「嗯……謝謝您,伊恩醫師。這樣就夠了,現在只剩下芙蘿蕾絲小姐自己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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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蘿拉。」

  夏洛克用裝飾的古典門環敲了敲門,門從裡面鎖了起來,接著,伊恩醫師也說話了。

  「芙蘿蕾絲,能不能幫我們開個門呢?」

  「伊恩醫師……我不要!我絕對不開,伊恩醫師是……大騙子,伊恩是大騙子。」

  房間裡頭隱約傳來芙蘿蕾絲的聲音。

  「從外面可以聽見房內的聲音呢。」

  夏洛克回頭低語著,克勞德則是一臉相當意外的樣子,最後克莉絲走近門邊說:

  「這個房間的門很難開。芙蘿蕾絲小姐--我是克莉絲汀。我帶了禮服來哦!可不可以讓我們進去呢?」

  「克莉絲汀小姐,我不要!」

  芙蘿蕾絲高聲尖銳地叫著。

  然後,喀嚓一聲--門打開了。

  「芙蘿蕾絲小姐現在的狀況非常不好。」

  是愛麗絲出來應門。

  她和上次見面的時候一樣,身穿質感高級的灰色侍女制服,雖然面無表情,但是儀態卻十分端莊。

  「各位今天可否請回呢?」

  「前幾天,安迪先生來到『薔薇色』,然後在那裡寫了一封信。」

  克莉絲盡可能迅速地在門被關上之前把想說的話說完,而在愛麗絲身後,似乎有人聽到這些話時倒抽了一口氣。

  「因為您禮服的樣式是我在見到安迪先生之前就決定的,所以我有點擔心裁製出來的禮服現在有可能不太適合您。可不可以請您試穿一下那件禮服呢?」

  「克莉絲汀小姐,你指的是依照我心情所裁製的那件禮服嗎?」

  房間內,芙蘿蕾絲的聲音已經明顯地比剛才輕柔些了。

  「心是我自己的!我不要給你們看,我不想給你們看!」

  「芙蘿蕾絲小姐,不是要您把心給我們看,而是讓我們看見在您心裡的某樣東西;就算知道真相,也沒有人會離您而去。」

  克莉絲看著在愛麗絲後面的芙蘿蕾絲,努力地將這些話說完。

  「克莉絲汀小姐,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我什麼也不知道,我只是一個裁縫師。」

  「安迪……安迪他馬上就要一個人去印度了,他跟你說了什麼?」

  「您穿上禮服後我再告訴您。」

  對方剎時沉默不語,愛麗絲轉過身去,在簡短的細微談話聲之後,愛麗絲心不甘情不願地把門推開一半。

  「克莉絲汀小姐,請進。」

  「謝謝你,愛麗絲。」

  克莉絲從伊恩那裡接過裝有禮服的外務包,從開啟的門縫間鑽入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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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功了!克莉絲究竟是施了什麼魔法啊!她似乎很懂得怎麼打動任性少女的心。」

  「也未必是這樣。女生總是對新的禮服感到興趣,而且,你看芙蘿蕾絲與愛麗絲之間的關係就知道,比起我們這些男生,當然是同樣身為女生更容易打開心房。」

  伊恩醫師不知道為什麼聲音中隱約帶著一股悶氣,他在客廳垂頭喪氣地等著餐車上的紅茶送來客廳。

  「也許過去是我的判斷錯誤,要是沒有連同芙蘿蕾絲的意志一塊治療的話,不管做什麼也是白費力氣,可是我卻只是一直專注在形式上的治療,之前一直覺得反正她還很年輕,有一天一定會自己願意破繭而出,可是事實上卻不是這樣子,或許她在等著誰幫她把繭打破。」

  「伊恩,你在說什麼呀?」

  「芙蘿蕾絲,她其實可以站起來。」

  夏洛克正要喝茶的動作忽然停住。

  「嗯,身體上是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問題是出在於她自已個人的意願。她因為長時間沒有站立,所以肌肉開始有些萎縮,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有一天真的會無法站起來,不,可能現在已經沒辦法馬上站起來走路了。」

  「怎麼會!!伊恩你怎麼什麼都不說呢?」

  「就算是身體上沒問題,若本人不想站起來走路的話,我也沒有辦法勉強她啊!夏俐。」

  伊恩靜靜地說著。

  「而且,如果我把真相說出來的話,你和你的父母打算要怎麼做呢?把她束縛在像被馬甲勒住的上流社會裡嗎?就算本來健康的芙蘿蕾絲,一直勉強她去做一些她不喜歡的事情,有一天她的心理也會生病吧!芙蘿蕾絲正在改變,她正在選擇自己走向一條無法站立的路!」

  「怎麼會!……不……搞不好真的是這樣子。」

  夏洛克作勢起身,又突然低下頭來,頹然地坐下。

  然後,他抬起頭看著伊恩,他不在家的這段期間,芙蘿蕾絲都是依靠眼前這個男人。

  「如果真相被發現的話,那個人就會離我而去啊!」

  「你在說什麼?」

  「這是芙蘿蕾絲說的。伊恩,你有沒有察覺到芙蘿蕾絲愛上了誰呢?」

  伊恩明白地表示他的疑惑並搖著頭,他本來就是對這方面相當不擅長的男子。

  「這方面我倒是沒察覺到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知道她其實可以站,就會離去的人……究竟會是誰呢?伊恩。」

  夏洛克看著眼前這個豪放不羈、同時又是身為醫師的男子,雖然他從不曾想到那方面,然而身為醫師的他看起來十分精明強悍。

  伊恩是大騙子--芙蘿蕾絲是這麼說的。

  為伊恩的馬取名字的是芙蘿蕾絲,就是那匹已經失去仙王陪伴的仙後;芙蘿蕾絲的眼光總是追逐著它在窗外的身影。

  「如果說所謂的真相指的是『可以站』這件事,等病痊癒能夠走路後,會離她而去的男子,除了醫生之外沒有其他人了。」

  「可是芙蘿蕾絲十五歲的時候,我就已經不在她身邊了。」

  「這種事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就算她的腳再怎麼不方便,我父親也不可能讓你和芙蘿蕾絲結婚的;所以芙蘿蕾絲如果想要繼續和你見面的話,只有以一個病患的身份,別無他法。」

  伊恩搖了搖頭,露出一副『你什麼都不懂』的表情。

  伊恩看著夏洛克幽幽地說道:

  「知道芙蘿蕾絲其實可以走路後,就會離她而去的男子……在我看來,是你。」

  「我?」

  這句話讓夏洛克十分地意外。

  「不是嗎?夏俐。你這樣為芙蘿蕾絲四處奔走也是因為不忍芙蘿蕾絲臥病在床吧!還有那時……在芙蘿蕾絲墜馬的時候,你並沒有在她身旁,因為你不擅長騎馬,所以就把妹妹完全交給布朗德雷伊先生,自己待在屋子裡。如果說沒能阻止馬跨越柵欄是布朗德雷伊先生的責

  任,那你的責任是……?」

  「這些話是芙蘿蕾絲說的嗎?」

  「她當然不可能直接這麼說,只是,如果芙蘿蕾絲的腳治好了,也許你就不會再把注意力

  放在奧佛西地昂斯宅邸上了,不只有你,還有哈克尼爾公爵、哈克尼爾公爵夫人也是。芙蘿蕾絲非常愛她的家人,希望你們能不時地去關心她。不是因為她是公爵的千金,而是因為她是這個家庭的女兒,而她也很害伯有一天會失去像現在這樣的關愛。」

  「很愛家人?怎麼可能因為這個原因……」

  「真的很愛喔!她總是在看家人的照片、總是會注意到你車子的聲音、知道你正要從大門進來,像這次也是一樣,我認為是因為你特地請克莉絲汀小姐來,所以她才願意由自己親自去量尺寸。」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就應該早點跟我們說,不管是我或是我的父親,我們都不會勉強她去做她不喜歡的事。」

  「芙蘿蕾絲她不敢說,所以才一直把自己關在那間房間裡,她等著誰主動幫她打破她的保護殼。」

  「不敢?怎麼可能?你根本就不瞭解芙蘿蕾絲所以才會這麼說!」

  大家都認為墜馬之前的芙蘿蕾絲是個野丫頭,是一個奶媽和家教老師都拿她沒辦法的小女孩!怎麼會變得像今天這樣和愛麗絲兩個人一直躲在房間裡不出門呢?曾幾何時她變成這樣子的呢?

  「……而且,就算繭被打破了,還是得靠芙蘿蕾絲自己的力量從裡頭出來。」

  「是啊,是這樣沒錯。」

  這兩個男人沉默不語地看著眼前漸漸涼掉的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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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擾了。」

  克莉絲將門關上,默默地走進房內,芙蘿蕾絲像是在看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似地凝視著克莉絲。

  事實上,芙蘿蕾絲真的覺得她是個不可思議的人,她看著這個總是穿著深藍色禮服的嬌小身影,和她才見過兩次面而已,可是總讓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愛麗絲,能不能把蕾絲窗簾拉起來呢?另外,如果能有展示衣服的模特兒衣架就更好了。」

  於是,愛麗絲拿來模特兒衣架,然後不疾不徐地把它擺好。

  克莉絲小心翼翼地幫模特兒衣架穿上禮服,就像在幫真人穿衣服一樣。

  當禮服穿好後,芙蘿蕾絲看著那件禮服看得出神。

  禮服的顏色是淡綠色。

  猶如新芽般的嫩綠色,不過度拘謹的剪裁;位於胸口的皺褶分不清是向外展開,抑或是向內收縮,這些皺褶延伸至腰際處打了一個寬鬆的蝴蝶結。當然沒有像馬甲、臀墊這些不祥之物(這是早就過時的觀念了),也沒有那令人討厭的裙撐。直接將襯裙當作是禮服的下半部,連接至禮服的尾端;皺褶的邊緣還縫綴上精緻的刺繡,但是因為與布料相同色系,所以不會太過顯眼。

  如果真要在如此完美的成品中挑些什麼的話,大概就是禮服並不是長及地板完全遮任腳部,而是為了搭配小巧的鞋子而留有空隙。

  這就是我內心的樣子嗎?這件禮服整體都使用同一種色系,蝴蝶結和打褶處全部化為一體,是一件完全不讓人看見身體曲線的寬鬆禮服,我可以穿這件禮服出席晚宴嗎?

  但是,我離不開那長久以來守護著我的那件用好幾層布料的憂傷睡袍。

  「這件禮服是出席什麼場合穿的呢?」

  「任何場合都可以。如果想要當成是午宴禮服來穿的話,袖子的部分就這樣子……」

  克莉絲一邊說著,一邊將覆蓋在禮服胸口處至手臂的布料取下。

  「若是為了出席晚宴,也可以拿掉更多的布料。就好像剝下一層薄膜似地,它是一件可以依照自己的感覺展現出各種風貌的禮服。」

  拿掉上半身的打褶處後,換成另一種突顯出女性胸線的皺褶;下半部的刺繡則是使用深綠色的繡線精細地描繪出薔薇的枝與葉。

  克莉絲從外務包裡取出用柔細布料製成的花朵,一一放在晚禮服的腰際,首先是綠色,接著是藍色,然後是淡粉紅色,再來是鮮紅色。

  芙蘿蕾絲被最後放上去的那朵鮮紅色薔薇深深吸引住,但是她什麼也沒說。

  「我將這件禮服命名為--『聲音』(VOICE)意指這是一件等待開花的禮服。」

  「禮服整體的顏色太淡了。我希望能在某些地方再加重顏色……剪裁也過於寬鬆,這樣看來有點不莊重。」

  「嗯,的確!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只能這樣設計。搭配芙蘿蕾絲小姐的金髮和迷濛的淡褐色眸子,芙蘿蕾絲小姐穿上這件禮服的話,看起來就會像是個幻影似地。」

  「幻影?」

  「嗯。就像是存在於您體內由某個人所描繪出來的心境。」

  芙蘿蕾絲一直凝視著那件禮服,接著用沙啞的聲音說:

  「叫愛麗絲……愛麗絲試穿就好了。」

  「是的,芙蘿蕾絲小姐。」

  「這件禮服不會適合愛麗絲的。這一點您應該非常清楚吧?因為你們根本是兩個不同的個體。」

  愛麗絲剎時沉默不語。

  「說什麼尺寸相同,要讓夏洛克先生相信是很簡單,但是這種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我和芙蘿蕾絲小姐的尺寸的確是一樣的啊!因為沐浴的時候,我們都有定期再三確認及測量。」

  「對呀!對呀!」

  芙蘿蕾絲喘著氣應和著。克莉絲以一雙相當銳利的眼神看著愛麗絲。

  芙蘿蕾絲現在身上穿的並不是平時一直穿在身上的睡袍。

  那是因為伊恩特地請她今天穿上克莉絲送來的禮服;她並沒有反對就試穿看看了。

  這是一件穿起來十分舒服清爽,像楚楚動人的花瓣般的午宴服,胸口的設計雖然沒有敞開,但是在袖口的設計有作收束,所以就算是穿去散步也很方便。她並沒有對愛麗絲說要試穿禮服的事,如果告訴她了,她說不定會反對。為什麼呢?愛麗絲不是一直都只為我的幸福著想嗎?

  「不要對愛麗絲這麼嚴厲!不管什麼事情,愛麗絲都為我做了很多!」

  芙蘿蕾絲開始回想第一次要量尺寸是什麼時候的事呢?

  是那次要向裁縫屋訂購睡袍,可是我卻直嚷嚷著不肯去倫敦,那個時候,愛麗絲便提議要代替我去量尺寸,結果,量了愛麗絲的尺寸後發現竟然和我完全一樣,因此,從那個時候開始,所有為我訂製的衣服就全都由愛麗絲代勞。

  如果我瘦了,愛麗絲為了維持和我一樣的體型就會控制飲食,這都是為了保護我,為了讓我可以不用外出,這樣我就會感到幸福。沒錯!我好幸福,不管何時,愛麗絲總是為了我的幸福而煞費苦心。

  芙蘿蕾絲看著穿在模特兒衣架上雖然看起來華麗,但是總覺得少了些什麼的禮服,頓時覺得很想哭。

  「……真是個扭曲的禮服呢!好像可以變成其他的事物,到頭來卻什麼也不是。」

  「要不要試穿看看呢?當然,直接坐著換也沒問題。只不過,坐著的時候,這件禮服可能會看起來像件睡袍,但是如果要站起來的話,那就請穿上這個。」

  克莉絲從她的外務包裡拿出了一雙精緻的白色鞋子,放置於床上腳邊的位置。

  「克莉絲汀小姐!」

  愛麗絲的表情一變,然而芙蘿蕾絲並沒有不高興。

  克莉絲汀早就知道了。

  沒錯,因為那時在量尺寸的時候,我的腳稍微動了一下。

  芙蘿蕾絲凝視著那件洋裝,美麗的淡綠色,像是剛要發芽前那種不是很明顯的綠。她好想試穿看看。

  芙蘿蕾絲一把將放在床邊的相框推倒。

  「安迪……安迪他跟你說了什麼?」

  「他說他喜歡您,想給您自由。」

  「笨蛋……他一直都是個笨蛋,又那麼懦弱。我很自由呀!就算墜馬也不是安迪的錯啊!我明明還因為這樣而更幸福……他真是一個愛把什麼事都怪罪到自己頭上的人呀……」

  「芙蘿蕾絲小姐,不可以。」

  愛麗絲擋在芙蘿蕾絲與模特兒衣架之間。

  「芙蘿蕾絲小姐,請不要勉強自己。您不能站喲!就是因為您無法站的緣故,您的家人們才會愛芙蘿蕾絲小姐喔!安迪先生也是呀!而且都已經事到如今了,您還……」

  「雖然是這樣……」

  芙蘿蕾絲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克莉絲想要阻止愛麗絲繼續主導芙蘿蕾絲的想法,於是開口問道:

  「信上面究竟寫了些什麼呢?芙蘿蕾絲小姐。」

  「他說我可以不用出席晚宴。他對我感到很抱歉,信上寫著:『解除婚約後要用什麼賠償都可以,要拿走我的腳也行,什麼都可以。』他真是個大好人呀!」

  「他是故意要讓芙蘿蕾絲小姐丟臉的,您根本就沒有必要接受。」

  「若真的是這樣,愛麗絲,那我也一樣呀!我故意找借口刁難安迪,其實只是我自己不想要出席社交活動而已。」

  芙蘿蕾絲將腳伸到床邊;那一頭金色的長髮披散在肩膀上,她笨拙地想要穿上克莉絲特地為她準備的那雙高雅的白色鞋子。

  「愛麗絲,我有事想要拜託你,你可不可以幫我把庭院裡已開的薔薇花,每一種顏色都幫我各拿一朵來。」

  克莉絲在此時對愛麗絲說出這個要求,愛麗絲於是用銳利的眼神看著她。

  「……那是必要的東西嗎?」

  「是的,那是不可或缺的東西。」

  「愛麗絲,你就照她的話去做吧!」

  芙蘿蕾絲坐在床上對愛麗絲說道。

  愛麗絲背對著門退下離開。芙蘿蕾絲並沒有看向愛麗絲,她只是專注在自己的事情上。

  愛麗絲在門邊停下腳步,偷偷地瞄向克莉絲,當她與克莉絲四目相交時,流露出與平時極為不同的表情,她重重地甩了甩頭並移開視線,再輕巧地關門離開。

  然後,芙蘿蕾絲站了起來--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禮服是柔和的嫩芽色,芙蘿蕾絲就站在禮服及克莉絲的前方。

  這是一個全新的出發,從這裡展開新生活的儀式。

  芙蘿蕾絲一直躺臥在床上有兩年之久,可是她的腳卻一點也沒有喪失肌肉原有的伸展力,反倒讓她更想回到過去在戶外奔跑的時光,讓她更想重返原本該屬於她的青春年華。

  克莉絲平靜地看著芙蘿蕾絲僅著貼身衣物的樣子。

  和平時生活起居都一直穿著馬甲的都市少女相比,芙蘿蕾絲的腰並沒有被異常地勒緊,但是從胸到腰依然曲線分明。修長的四肢,還有她那迷人的頸項,再加上微微帶點粉紅的金髮……沒錯!只要她有那份心的話,肯定可以成為社交圈的話題人物。

  首先進行頭一次試穿,先把打褶的部分連同禮服都穿在身上。

  「芙蘿蕾絲小姐,要不要取下一件打褶的布呢?」

  鏡子前,芙蘿蕾絲的身體搖搖晃晃地站不太穩。

  「嗯,麻煩你了。」

  克莉絲將禮服上薄膜般的布料所製成的打褶取下,芙蘿蕾絲並沒有反抗。

  睡袍搖身一變,成為午宴的禮服。

  當披覆在她身上的布料充分地展現出她身體的曲線時,鏡子裡的芙蘿蕾絲像變了個人似地,她這時才開始注意到自己的美麗。

  而在她淡褐色的眼睛裡,微微流露出一絲絲憂鬱卻又綻放著光芒的神情。

  就像是止也止不住、自然湧出的清澈泉水一般,如果缺少了這對淚眼汪汪的眸子,她就不會有如此靈動的神采。

  「芙蘿蕾絲小姐,您有喜歡的人吧?」

  為了怕打斷芙蘿蕾絲凝視鏡子裡的自己,克莉絲輕聲細語地問著她,只見芙蘿蕾絲的臉頓時染上兩片紅暈,支支吾吾地說:

  「嗯。嗯……不是的。才沒有呢!沒有這個人啦!」

  克莉絲微笑著。

  芙蘿蕾絲這樣的答案比起回答:「有啊!」更加顯明她話中真正的意思。芙蘿蕾絲真是個自然坦率的女孩子呀!那對浸潤在泉水之下的眸子又泛出更多的光輝。

  她似乎想要敷衍過去似地轉開話題,於是問克莉絲:

  「克莉絲,你一直都是這樣探察一個人的內心嗎?」

  「不是的。不管對誰,我只是把我所想的說出來而已。」

  「騙人……不過……」

  芙蘿蕾絲突然低下頭來。

  「不過,當我聽說你店裡的禮服是可以實現愛情願望的戀之禮服時,我有一點點動心想要請你來為我裁製禮服喔,其實,我很期待今天的到來!」

  「它並不是能實現愛情願望的戀之禮服,只不過,如果能夠察覺到隱藏於內心的自己,或許可以幫助戀愛有一些進展。而且,說不定連對方也會注意到你的心意。」

  「不……反正都只是無法實現的幻想而已。」

  芙蘿蕾絲對她吐露真心話了。現在的她還不適應站立,身體搖搖晃晃地站不穩。

  「我從很早以前就很喜歡那個人了,可是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們是不可能有結果的。他已經是成熟的大人了,我對他面言只不過是一個棘手的小孩子而已。而且……如果我真的能站起來的話,那個人一定會就此消失在我的眼前。」

  「芙蘿蕾絲小姐。」

  克莉絲再取下一件打褶的布,肌膚上所接觸的布料就僅剩一件,這是晚宴禮服的樣式,在心臟的位置還別上了布作的粉紅色薔薇。克莉絲握著芙蘿蕾絲的手,支撐住她隨時都有可能倒下來的身體。

  「拿出勇氣來,沒有什麼障凝是內心跨越不了的。仙王它一直都活在您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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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洛克先生、伊恩先生。」

  侍女走到了客廳向他們說:

  「芙蘿蕾絲小姐請兩位現在到她的房間去一趟。」

  夏洛克和伊恩留下已經冷掉的紅茶步出客廳。

  夏洛克要推開關蘿蕾絲房門時猶豫了一下,克莉絲這次又要施展什麼樣的魔法呢?

  然後他推開門,映入他們眼簾的是穿著一身淡綠色晚宴服的芙蘿蕾絲。

  「……這、這是……」

  伊恩不禁揚起讚歎的聲音。

  運用細密的皺褶作出不刻意強調胸線的剪裁,袖子則做成微微鼓起的蓬蓬袖,所有打褶邊處都有刺繡,而胸前則別上一朵粉紅色薔薇,她的頭髮只是簡單地紮起,與同色系的蝴蝶結一起垂落在肩上。

  整件禮服沒有加入馬甲、裙撐等等拘謹又生硬的東西,並且使用一個大大的蝴蝶結取代臀墊,能使纖細蠻腰的下部看來更為蓬鬆;在腳的部分,隱約可見一雙小巧的白色鞋子藏於奶油色蕾絲的襯裙下。

  夏洛克驚訝地屏住呼吸,他已經很久沒看到妹妹穿上禮服的樣子了。芙蘿蕾絲美麗的倩影讓他將兩年來一直都是臥病在床無法行走的她忽然能站起來,還有身上穿的不是最新流行的剪裁,而是色調樸素的禮服這些事情,通通忘得一乾二淨了。

  克莉絲跪在芙蘿蕾絲身旁,重新調整她腰際的蝴蝶結,現在的芙蘿蕾絲像是克莉絲的一件作品,女性這種生物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哥,我有事想拜託你。」

  芙蘿蕾絲對著夏洛克說。

  「好啊!什麼事我都答應,芙蘿拉。」

  「這件禮服真的很美,但是和我想要的有一點差距。還有,我有可能不出席晚宴了,不過我想再做一件新的禮服。」

  「你說你不出席晚宴?」

  「安迪說我可以不用出席!我也不想勉強自己出席。我對安迪做好多過分的事……哥哥你不覺得這件禮服的顏色很曖昧不明、讓人覺得很不痛快嗎?所以,請容許我再做一件吧!」

  「沒問題。」

  夏洛克轉過身來看著克莉絲。

  「那一切就拜託你囉。麻煩了,克莉絲汀小姐。」

  「好的,我知道了。夏洛克先生、芙蘿蕾絲小姐,」

  克莉絲對著他們兄妹兩人頷首並打開了她的外務包,裡面有一匹新的布料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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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克莉絲在整理外務包裡頭的東西時,愛麗絲走進了客廳。

  愛麗絲推著上頭有紅茶的餐車。她轉達克莉絲,告知在夏洛克準備的這段時間稍等一會,接著,她把自己的右手給克莉絲看。

  「手指的血止也止不住。這是被薔薇刺到的,薔薇還真是殘酷的花。」

  愛麗絲的食指指尖不斷有鮮紅的血珠滲出。

  「……你有妹妹對吧?愛麗絲。」

  克莉絲問著愛麗絲。愛麗絲拿著餐盤和餐巾面無表情地回答她:

  「有的。我有一個妹妹。我妹妹和芙蘿蕾絲小姐一樣一直臥病在床。您是聽芙蘿蕾絲小姐說的吧!」

  「不是,是夏洛克先生告訴我的。」

  愛麗絲將餐車上的紅茶放到桌上,空氣中瀰漫著紅茶沁鼻的茶香和甜甜的香氣,伊恩和夏洛克都不知道陣陣的百合香正搔癢著鼻腔。

  「也許您無法瞭解,但我真的很愛護芙蘿蕾絲小姐。也許大家會認為我只不過是個侍女而已,可是我真的把芙蘿蕾絲小姐當作是我妹妹一樣看待。」

  「愛麗絲其實一直都知道芙蘿蕾絲小姐是可以站的吧?」

  「是的。雖然我知道,然而一想到芙蘿蕾絲小姐一旦回復健康後,又必須重回社交圈時的那種恐懼,就無法勉強她。」

  「那是你主觀的想法吧!」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芙蘿蕾絲小姐著想。」

  愛麗絲的聲音忽然像是洩了氣的皮球。

  「芙蘿蕾絲小姐墜馬的傷勢恢復後,她是這麼對伊恩醫師說的:『我腳康復的事不要對任何人說,我想要維持現在這個樣子。』伊恩醫師似乎也對所有的事瞭然於心,因為他知道芙蘿蕾絲小姐很討厭社交活動,所以就照芙蘿蕾絲小姐所希望的傳達給哈克尼爾公爵。

  芙蘿蕾絲小姐心裡一直很痛苦,因為自己的緣故害死了仙王。哈克尼爾公爵也不時長吁短歎地說,芙蘿蕾絲小姐因為腳受傷的關係一生都糟蹋了。安迪先生也總是看起來疲憊不堪,他讓自己全心全意地投入工作,結果卻變得很憔悴,失去了過往的神采。芙蘿蕾絲小姐一直相當煩惱,現在似乎真的沒辦法站起來了。然而她深信,因為自己無法走路而讓周圍的人變得更幸福了。」

  「如果以前多讓安迪先生跟她見面就好了。」

  「就算真的讓他們兩個人見面,安迪先生也是一直沉默不語,這樣一來,芙蘿蕾絲小姐的情緒反而更糟糕,有時候芙蘿蕾絲小姐的狀況真的不宜讓他們見面。因為安迪先生的存在讓她心裡很苦惱,所以,我想這次解除婚約說不定是件好事,只要讓她受傷的心靈能漸漸平撫,身體自然而然也能愈來愈健康,不是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芙蘿蕾絲小姐,我一心一意都在想著如何讓芙蘿蕾絲小姐幸福的事。」

  克莉絲怔怔地聽著愛麗絲所說的話,接著開口說:

  「禮服真是一個很不可思議的東西!愛麗絲,不管那個人選擇了什麼,他所選擇的東西全部都會顯現出來喔。而如果一直穿著不適合自己的禮服,最後就會變得不知道自己究竟真正想要什麼、喜歡什麼了。」

  愛麗絲一臉聽不懂克莉絲所說的話,克莉絲正視著愛麗絲問道:

  「那件睡袍是在哪裡裁製的?」

  「睡袍?」

  愛麗絲的嘴角浮現一抹淺笑。

  「是向一間交情不錯的裁縫屋訂製的。那可是為了芙蘿蕾絲小姐,特地遠從倫敦送來的喲!」

  「那不是一件好的衣服,能不能不要再讓她穿了?」

  「哪有這回事!那間可是高級的裁縫屋,一般人還沒有辦法隨隨便便進去呢!若以表現一個人內心的這方面,或許還比您優秀。」

  「是有黑色廂型馬車的裁縫屋嗎?」

  克莉絲透過紅茶的熱氣看著愛麗絲;紅茶杯的邊緣還沾著血跡。

  「我不懂您在說什麼。」

  「新的睡袍我會趕緊作好送過來,我會跟夏洛克先生說請他把那件睡袍處理掉。」

  克莉絲斷然地把這些話說完,愛麗絲的眼神忽然間射出銳利的光芒。

  「那麼,請照我喜歡的方式把它們處理掉吧!」

  愛麗絲靜靜地離開了瀰漫著紅茶香氣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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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冰 發表於 2009-1-9 01:31 PM

陷入泥沼的夜晚


  從奧佛西地昂斯宅邸回來後,克莉絲就立即開始重新檢視尺寸,著手新禮服的剪裁設計工作,在選好布料、訂購完不足的東西之後,克莉絲便開始一個人關在工作室裡縫製。

  克莉絲並沒有繪製設計圖,而是把構思好的樣式放在腦海裡。

  剪裁、縫製、織補,在平坦的布料上一點一滴地組合成立體的成品是一件讓人心情愉快的事。克莉絲在製作的過程中,同時在腦海裡勾勒出少女穿上後的姿態,原本想要直接重現她的心境,結果依舊是徒勞無功的嘗試。

  當初在倫敦的時候,也都是這樣,許多人用不知名的東西將自己真正的心意層層封住,這讓克莉絲感到十分絕望,那些女孩連看到裁製好的禮服,也不打算承認自己真正的心意。

  芙蘿蕾絲和那些女孩相比,顯得率真坦白多了。

  她在說完:『這裡沒有我想要的東西』後,就把剛才推倒的相框立好。

  那件睡袍、那個剪裁,還有那輛黑色的廂型馬車。

  愛麗絲過去曾在倫敦的貴族人家工作過,所以知道『暗之禮服』的傳聞也不奇怪。

  大概是和倫敦的『薔薔色』差不同一多時期開始有名的吧?那是一件能反應出一個人內心負面情緒的禮服。

  告訴我這件事的人,是媽媽--琳達.巴雷靳。

  雖然『薔薇色』的生意愈來愈興隆,媽媽卻一點也不幸福;明明在談變愛,卻沒有變得更美。媽媽對我說:『我的美麗是偽裝出來的,克莉絲你也相當清楚,對吧?』我除了回答是的以外,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好。

  『克莉絲,我不美麗的原因,是因為我的心不美,如果我穿上能反應出內心黑暗面的禮服,應該就會變美了吧?這樣的話,那個人的心是不是就能回到我身邊呢……』

  而且,暗之禮服比戀之禮服更賺錢。

  『媽媽,不要。』--這句話我說不出口,媽媽坐著黑色的廂型馬車前往裁製暗之禮服的裁縫屋--然後就變得非常美麗,但是之後卻開始生病,最後就永遠地離開我了。

  『媽媽--不要啊!』

  暗之禮服會抓住人心的軟弱,把黑暗面顯現出來。沒有人發現美麗的裁縫師琳達.巴雷斯,以及幸福洋溢的十四歲公爵千金芙蘿蕾絲正一點一滴地在改變,也不會認為那是禮服的緣故。

  在奧佛西地昂斯宅邸裡,沒有任何人察覺到芙蘿蕾絲那件睡抱有什麼不祥之處,也不確定黑色廂型馬車是不是故意停在那裡的。

  為什麼我會知道那件睡袍是暗之禮服呢?因為、因為我……

  因為我無法原諒它。

  克莉絲低下頭來。

  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呀!想太多的話,就沒辦法專心裁製禮服。我只是個裁縫師,我能做的也只有裁製禮服而已。除此之外,我什麼也不是!我長得一點也不漂亮,從旁人的眼光看來,我的心和我的外表都一文不值。

  不……

  克莉絲的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斯文男子的身影,那是夏洛克.哈克尼爾,他擁有比她以為的更深邃的眼眸,本人也沒有外表看來那麼冷漠,他那時為什麼會說那樣的話呢……?

  他……

  『也就是說,潘蜜拉是個大家都容易親近的美人。和你不一樣。』

  茶杯裡倒映出自己的臉。綠色的眼睛,長長的辮子;突然之間,她非常渴望去看清楚自己在鏡子中的模樣。

  不可以,不可以。我不可以這麼想。我只能看寄宿在眼前這件禮服裡的心而已。只要這樣我就能滿足了……

  克莉絲緊握住放在桌上的雙手,奮力對抗著內心的狂風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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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蜜拉輕敲房門後便進到裡頭,餐車上擺著盤子,下層則放著熱磚塊;不出所料,克莉絲果然在昏暗的房間裡一個人埋頭苦幹。

  將燃燒得差不多的磚塊撤換並打開房內所有的燈,潘蜜拉將餐車推到房間的角落。

  「克莉絲,我把吃的東西放在這裡喔!有夾著肉片和蔬菜的三明治,還有蜂蜜紅茶,多少吃一點喔!」

  「潘蜜拉,謝謝你,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打封電報給做帽子的多麗?告訴她,希望她能夠早點來。」

  「我知道了。」

  潘蜜拉點了點頭,克莉絲看著潘蜜拉嫣然一笑,像是在寂靜的暮色下燃起的燭光似地小小的,卻相當溫暖的微笑。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夏洛克佇立在街道旁。

  將小梅費爾號停在路邊後,夏洛克要進入『薔薇色』之前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地,在店外轉了個方向。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扇窗,而窗內則是克莉絲的側臉。

  他想和克莉絲講話,但是一進入店裡潘蜜拉就會很煩人,所以他打算從窗戶叫克莉絲。

  雖然潘蜜拉說克莉絲在工作中不能打擾她,可是上次她也沒有生氣,所以應該不需要那麼神經質吧!

  夏洛克是這麼想的。

  他從蕾絲窗簾的縫隙中看見了那間很有克莉絲風格的樸實小房間,克莉絲正在裡頭專心地拿著針在縫東西。

  她小巧的手正在縫雪紡紗,是在織補邊緣呢?還是在刺繡呢?

  完成後,她剪刀一揮把線剪斷,然後她閉起眼睛,用手撫摸完成品的布料觸感,隨著手上的觸感,彷彿她正在撫摸的不是一件織品,而是其他東西似地,明明是那樣地溫柔,卻又有某種令人覺得既嚴肅又拘謹的表情。

  房間裡橘色的布及淡藍色的雪紡紗被堆積得像座小山一樣,這麼多的東西都是她一針一線地縫製,最後才能完成一套禮服,夏洛克被這樣費時費工,彷彿無止盡的作業震懾住。

  夏洛克伸長了手想要敲窗戶。

  大概敲個兩聲克莉絲就會馬上注意到而來到窗邊吧?然後,對於有人中斷她的工作也不會有任何怨言,她或許會用那溫順的少女表情請他從店門口進來吧。

  這樣一點都不符合他夏洛克的作風!難道我就要一直站在這裡看著眼前這個樸素,且連對我笑一下也不會,只會專心一意埋首於縫製作業中的少女嗎?她就像是荷蘭清教徒的畫作那樣地神秘。

  我在做什麼啊!

  夏洛克搖了搖頭,像是要搖掉自己腦海中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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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莉絲匆然抬起頭來朝窗戶的方向看去。

  總覺得窗簾在搖晃。

  克莉絲起身走到窗邊。

  窗戶的玻璃是緊閉的,當然,外頭一個人也沒有。

  ……難道是錯覺嗎?

  克莉絲沒有馬上回到座位上去,她佇立在窗邊。

  大概是……錯覺吧!總覺得剛剛夏洛克好像在窗外,不過,這應該是不可能的事。

  克莉絲有點驚訝自己竟然會有這種想法,然後重新把窗簾拉上,接著……又再一次將窗簾拉開。

  在店門口附近,停著一輛非常眼熟的藍色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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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蜜拉坐在收銀台裡,手裡拿著筆寫下等會兒要發出的電報內容;她打算提早關店,馬上去郵局一趟。

  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而抬起頭來的潘蜜拉,看見一派紳士裝扮的夏洛克走進了店內。

  「夏洛克先生,克莉絲正埋首於工作中哦!」

  「我知道,我今天是來送邀請函的。」

  夏洛克將一張滾邊燙金的卡片放在收銀台上。

  卡片內用略帶稚氣的文字寫著:『克莉絲汀.巴雷斯女士。想與您一趙在奧佛西地昂斯宅邸共進午餐。』潘蜜拉瀏覽著卡片上的文字,日期是十天之後。

  「這是貴族午宴的邀請函?給克莉絲的?」

  「芙蘿蕾絲將要第一次出席這種場合喔。這只是個輕鬆的庭園宴會,我們偶爾也會招待有名的裁縫師去。」

  「我可不知道克莉絲會不會去喔!」

  「就算說這上面的字是芙蘿蕾絲寫的也一樣嗎?」

  潘蜜拉稍微有點理解了,她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偶爾而已,沒什麼關係吧!伊恩和安迪也都會出席。我父親不知為何相當樂在其中,他說如果有誰要騎馬馳騁一番的話,他會準備一百頭馬在現場待命,可是芙蘿蕾絲明明就不可能騎馬的呀!」

  「你們也有邀請那個紅毛的傢伙呀?不過,在那種情況下還不知道他會不會去呢!」

  「安迪怎麼可能有拒絕的勇氣;我還沒跟父親說他要解除婚約的事,而且現在芙蘿蕾絲又已經可以走路了,我想應該不會再起什麼風波了吧,我絕對不允許這種事發生的。」

  「安迪先生很怕你喲!打過他一次應該就夠了吧!」

  「上次是因為我很久沒見到他,一見到面居然就開口說要去印度,這樣的態度實在太不成熟了。不過這一次他卻像個紳士和我談話;還有,他也說務必請克莉絲出席,想必安迪也想向克莉絲道謝吧!那件禮服什麼時候可以製作完成……」

  話說到一半,夏洛克便停了下來看著店裡頭的某個地方,潘蜜拉也回過頭去看。

  夏洛克視線的停駐點,是像個無助的孩子般站在那兒的克莉絲,她竟然會停下手邊的工作跑出來,真是一件非常稀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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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愛麗絲已經不在奧佛西地昂斯宅邸了嗎?」

  一小時後,克莉絲已坐在小梅費爾號的副駕駛座了。

  「嗯。那之後愛麗絲就立刻說她想要休假,雖然芙蘿蕾絲有抱怨了一下,不過因為愛麗絲說她妹妹的病情惡化,所以芙蘿蕾絲才放棄!」

  「嗯……」

  克莉絲垂下眼。現在天色已暗,是夏洛克說要在外面談談的;當潘蜜拉說自己還有工作要做,婉拒和她一起出來的時候,克莉絲的內心其實有一點開心。

  「睡袍全部處理掉了吧!」

  「就照你說的,全都讓那些衣服離芙蘿蕾絲遠遠的。而且,芙蘿蕾絲也沒有不聽話喲!她好像比較喜歡你作的禮服;只有一開始的時候她會哭著說很想愛麗絲,可是現在則是忙著和伊恩一起做走路的復健訓練,也無暇去想那些事了。」

  「光是遠離那些睡袍還不夠……請馬上把它們燒掉!」

  夏洛克盯著克莉絲,表面上雖然順從著克莉絲,但是他實在不明白克莉絲為什麼那麼排斥愛麗絲。

  一時之間,夏洛克很反常地不再開口說半句話,最近克莉絲已經很能適應坐在車上時的顛簸了,這時,夏洛克開口問道;

  「那麼,我們要去吃什麼好呢?去上次沒吃成的那間烤牛肉餐廳好嗎?」

  夏洛克婉轉且輕聲細語地問道。

  克莉絲心想,難不成他是在緊張嗎?這怎麼可能呀!但是他剛剛似乎在等開口的好時機似地。

  話說回來,那時夏洛克的確說『下次我再補償你。』

  也就是說,那個『下次』是指現在……

  克莉絲突然手足無措了起來。

  之前潘蜜拉講的話在她耳邊響起,某一次自己出門時與潘蜜拉眼神交會,她甚至連那是什麼時候都想不起來,然而今天潘蜜拉送她出門時,也是用和那時一樣的眼神。

  那眼神彷彿在說:請你自己加油。對你而言,說不定是個好機會……

  自己不是也要芙蘿蕾絲拿出勇氣來嗎?

  烤牛肉不知道好不好吃?夏洛克把車燈打開,克莉絲因刺眼的光線而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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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洛克將車子停在路邊,朝克莉絲伸出手。

  因為天色昏暗,她看不清眼前這幢建築物是什麼顏色,看起來很像是一家店,但是看它的門已經關起來了,大概是已經關店了吧?想到這裡,克莉絲稍微鬆了一口氣,但是夏洛克卻毫不在意地走到店的角落,朝地下的樓層走去。

  往樓梯的右手邊轉進去,前方出現了一扇玻璃門,從裡頭硫洩出紅色的光線。

  門上寫有小小的文字『會員制俱樂部--普裡阿摩斯』。

  「克莉絲。」

  看見克莉絲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不動,夏洛克走回樓梯,伸手摟住她的腰並推開了店門,那是一雙骨瘦如柴的大手。

  「歡迎光臨,哈克尼爾先生。」

  進入到店內後,立即有一名全身上下穿著黑套裝、體格十分強壯的中年男子在置衣櫃前對他們鞠躬致意。克莉絲忽然開始覺得頭好暈,他怎麼會帶她到這種地方來呀!

  「今天不是逢0的日子,但是史東納先生也來光臨喲!要我安排附近的座位嗎?」

  「不,不用了,麥克道爾。今天我有帶個朋友一起來,這位是克莉絲小姐。」

  那名叫麥克道爾的黑衣男子有一瞬間似乎用著打量的眼神看著克莉絲,但是又立即恢復生意人的表情,接過夏洛克的帽子。

  「真是難得!哈克尼爾先生竟然帶女性友人一同前來,克萊兒小姐會吃醋喔。」

  「那是克萊兒在任性胡鬧,我想要人比較少的位置。」

  「今天客人比較多喔!」

  當克莉絲還在恍神時,她的斗篷已被脫下掛入置衣櫃中。

  夏洛克配合著克莉絲的腳步,慢慢地朝店裡走去。

  店內沒有想像中吵鬧,交雜在電燈和蠟燭的昏暗燈光中,店裡的每個人都很愉快地在玩樂,有的在閒聊,有沉迷於紙牌遊戲,還有人在暍著紅酒,因為看不到牆壁,所以不知道這裡究竟有多大;到處都用紅色的簾子隔成一個區域、一個區域的。

  「這裡……這裡是……」

  「這是零俱樂部(ZERONIGHTCLUB),誰都可以進來,也就是所謂的夜間社交場所,在這邊一點都不須在意身份地位。大家會在每個月的10號、20號,30號聚集在這裡,我們都是推心置腹的好朋友,每一個人都是開朗的傢伙呢……啊、史東納……」

  夏洛克停下腳步,手離開了克莉絲朝窗簾另一頭一名站起身來的男子招手,那是一位身材高挑,臉色紅潤的男子,他身上穿著高級的白色襯衫,上頭的一個鈕扣隨興地打開,隱約可見裡頭的黑色胸毛。

  「夏洛克,最近你都沒出現呀!要不要到我們那桌去?」

  「雖然我很想去,不過我今天帶了一位比你這傢伙更重要的朋友。」

  「你還真敢說啊!是之前沒有見過的女士,很漂亮呢!你好,我是肯尼斯.史東納。」

  史東納有點滑稽地行了個禮後伸出手要握住克莉絲的手,但是克莉絲並沒有反應,他看起來已經喝醉了。

  「她好像討厭我耶!」

  史東納一點也沒有不高興,反而還哈哈大笑。

  「不要強迫她。她可是深閨的大小姐呢!」

  「是哪家的大家閨秀?」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傢伙。」

  「幹嘛這樣,那我待會兒拿幾瓶紅酒過來總行了吧!如果你等一下覺得氣氛不錯,願意說的時候,再請你自我介紹一下囉!大小姐。到時,你就別理這傢伙。」

  留下幾句不盡然是場面話的語句,他離開兩人走回到簾子裡去,夏洛克又往更裡面的地方尋找空一點的位置,單單這短短的路程中,就不斷有認識夏洛克的朋友向他攀談,克莉絲拚命地跟在夏洛克身旁,既然都已經誤上賊船了,她沒有自信能夠再走回置衣櫃那裡。

  「夏……夏洛克先生。」

  「在這裡叫我夏洛克就可以了。」

  夏洛克看著克莉絲,又再次摟住她的腰,一開始她還因此覺得雙頰燥熱,但是現在不是臉紅的時候。

  「沒關係,我會在你身旁的。抱歉,我沒有想到人會這麼多。吃烤牛肉好嗎?還是你想吃點別的東西?」

  夏洛克真的很體貼。好不容易總算找到了空的桌子和矮凳,夏洛克讓克莉絲坐下後便向服務生點了烤牛肉和沙拉,另外還點會使人情緒稍微亢奮的白蘭地水。

  「我……我、我很不習慣待在這種地方。」

  克莉絲兩手緊握著杯子,對夏洛克這麼說道。

  「馬上就會習慣的。這裡的烤牛肉很好吃喔!要不要來點紅酒?」

  「不用了。」

  「你平常不太暍紅酒吧!平時他們總會留一整瓶給我,但我今天必須要送你回家,所以我跟史東納說叫他拿一小瓶過來,差不多一杯的份量而已!」

  「……等、等一下!」

  「嗯?」

  從矮凳上起身的夏洛克停下腳步看著克莉絲,蠟燭的光線映照在夏洛克臉上。

  克莉絲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不要走,而夏洛克看著這樣的她輕輕笑了。

  「我馬上就回來。」

  克莉絲只好坐在矮凳上等夏洛克回來。

  她總覺得經過身旁的人好像一直在看著她……不,是真的在看她。

  有一群男人和一群酥胸半露,打扮時髦的女人,直盯著穿著樸素的克莉絲。

  突然響起小提琴的音樂讓克莉絲嚇得站了起來,現場開始演奏起輕快的音樂,人們聚集在中央空出來的地方;現在是跳舞的時間嗎?克莉絲緊緊地握住玻璃杯站在原地發楞。

  大家都在看我。

  那個女的是誰呀?聽說是夏洛克先生帶來的。哦!?為什麼是那個女的?大家都帶著有些令人難以招架的眼神看著克莉絲……

  果然不該來的,克莉絲這麼想著。她應該在聽完愛麗絲的事情以後就回去的,夏洛克先生,很抱歉……

  她突然一陣意識模糊,手上的玻璃杯也匆地滑落,視線裡的人們全都不停地在轉動著。

  「克莉絲……克莉絲!」

  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夏洛克的聲音;在克莉絲跌落地板的瞬間,夏洛克的手撐住她,接著她便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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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會這個樣子呢?」

  隱約聽見了潘蜜拉怒吼的聲音。

  「我知道克莉絲很怕生,可是我沒想到她會怕到這種程度……」

  「既然人是你帶去的,就該守護到底。扮演護花使者還讓人昏倒,你到底在想什麼呀!」

  ……這裡是哪裡呀?

  克莉絲聽到自己很熟悉的聲音,昏沉沉地思考著。

  我……我怎麼了?好像是在那個很熱鬧的俱樂部……

  想到這裡她心頭一驚,我昏倒了,然後、然後有個人輕輕地將我抱起……

  「真是的!為什麼要帶她去『普裡阿摩斯』這種地方呀!她怎麼可能受得了待在那種地方呢!總而言之,我先去拿提神的白蘭地酒過來再看看情況怎麼樣,我不在的時候,你不要打什麼歪主意喲!」

  「我才不敢,」

  「不敢什麼?」

  「不敢反抗你。」

  「那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是她的話,就敢囉?」

  「我不是這個意思……總之,你和克莉絲是不同的。」

  「怎麼個不同?」

  夏洛克說不出話來。

  與背脊相當服貼的長椅,熟悉的燈光,這裡是守護我的地方,還有,潘蜜拉走向廚房門口的開門聲。

  這裡是『薔薇色』啊……

  辮子好像被解開了,臉上可以感覺到自己散開的長髮,克莉絲心一安,整個身體的力量都鬆懈了下來,因為太過安心,眼睛連張都沒有張開又沉沉地睡去。

  突然,臉上好像有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在觸碰著她。

  是一隻手。

  夏洛克的手將克莉絲額前的頭髮撥開。

  「……對不起。」

  冰冷又有些僵硬,那是一隻比想像中還要大的手,克莉絲意識又再度模糊了起來。

  稍微睜開眼睛後,出現在她眼前的是夏洛克的雙眸,夏洛克跪在長椅的一旁,他的劉海有些凌亂,與睜開眼的克莉絲四目相對後,他的表情並沒有什麼改變,只是沉默地別開目光把手縮回來。

  「克莉絲,你醒了呀?」

  長椅的另一端傳來潘蜜拉的聲音,將她輕輕地扶起。

  「這是加了白蘭地的紅茶喲,現在有辦法喝嗎?」

  「嗯……」

  她的頭被扶起,嘴巴就著杯口。白蘭地強烈的香氣雖然有些刺鼻,卻頓時使她的腦袋清醒不少;克莉絲甩了甩頭坐起身。

  「你要坐起來嗎?」

  夏洛克看克莉絲似乎要起來,於是也站起身。

  「克莉絲,很抱歉。我只是想讓你也嘗嘗那家好吃的烤牛肉而已,沒想到會……」

  「別這麼說,那個……」

  克莉絲吞吞吐吐了起來。

  她還記得那雙手的觸感,當她要暈過去時那雙扶住她的手、抓住摔落玻璃杯的修長手指,不知道為什麼她很想道謝,然而道謝的對象不是夏洛克,而是夏洛克的那雙手。

  「那個……」

  「啊!對了,對了。有件事我要先跟你說。」

  夏洛克打斷了克莉絲想要說的話,露出像是吃到糖果般小孩的笑容。

  「你不穿馬甲是你的自由,不過你如果那麼容易暈倒的話,最好還是再考慮一下比較好。那樣會讓抱你的男子產生遐想的。」

  克莉絲頓時血液衝上腦門,此時,同時有個吼叫聲響起。

  「你給我出去!夏洛克.哈克尼爾!」

  「我知道了啦!不過潘蜜拉,你好歹也是個端莊的女孩子吧!連在『普裡阿摩斯』那種地方也沒有女孩會像你這樣直呼我名諱。」

  「我決定這一輩子都要直呼你名諱,我真不該讓克莉絲坐上你的車。」

  「可惜真不巧,還是有必須坐我車子的時候哦!像是下次去庭園宴會的時候呀!」

  夏洛克一面笑著一面將西裝大衣穿上,並在潘蜜拉的怒視下回去了。

  「那個男的也真是的。」

  克莉絲看著嘴裡唸唸有詞的潘蜜拉,不是的……克莉絲想要這麼說,事情不是這樣的,潘蜜拉。

  我自己也想要試著努力看看。

  就像潘蜜拉所說的,就如同鼓勵芙蘿蕾絲小姐那樣,我自己也想稍微努力看看呀!雖然並不是很順利……但是夏洛克撐住我了。

  看著克莉絲的潘蜜拉呼了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克莉絲,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得快點將禮服裁製好交給芙蘿蕾絲小姐才行。」

  克莉絲點了點頭。

  她也很想趕緊將禮服裁製完成,然而白蘭地的效用太強,讓她有點暈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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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冰 發表於 2009-1-9 01:34 PM

花兒啊、花兒啊


  花兒啊、花兒啊!讓我忘了他吧!

  只要一想到他,胸口就會隱隱作痛。

  聽到祈求後,花兒這麼說了,

  想要將他從你的心底連根拔起是徒勞無功的。

  你所能做的,僅是忍受這份心痛的煎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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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蘿蕾絲的房間裡裝飾著許多秋天的薔薇。

  有粉紅色及白色,與芙蘿蕾絲的髮色相當接近。

  每一株都是盛開的花朵。光是粉紅色的,就有從淺粉紅色至接近深紅色的薔薇,一區一區地擺飾著;床邊、門緣、大鏡子前都插著這些薔薇花。那些恣意生長的綠葉光澤與較為黯淡的桃心木家俱竟不可思議地十分協調,

  夏洛克說,為了這一天庭圖做了一番整理,因而剪下了不少的花朵。但是那一定是因為他也想找一些他能幫得上忙的事情來做。

  在薔薇的簇擁下,芙蘿蕾絲穿上禮服站立其中。

  房間裡除了她們兩人以外沒有其他人。

  「芙蘿蕾絲小姐,請將貼身衣物,還有其他所有的衣物全部換下來。」

  克莉絲從一個有白色蕾絲點綴邊緣的美麗球型箱子裡,取出一件相同樣式由蕾絲製成的襯衣及襯褲。相當具光澤感的亮白色在不同的光線折射下,有時看起來像是水藍色,有時則像是粉紅色,和芙蘿蕾絲的頭髮恰巧互相搭配。

  芙蘿蕾絲看起來好像有些寂寞,大概是因為愛麗絲不在身邊的關係吧。

  重新訂作的禮服顏色是粉紅色。

  有摻入一些黃色的粉紅色,下擺加上的薄紗也是同色系,但是顏色稍深;就像是一朵輕輕鼓起的花朵,卻是以頭尾顛倒的形狀呈現。

  禮服的胸前是採用透明且能看見頸部肌膚的雪紡紗剪裁,在喉嚨處還刻意抓一些皺褶,尚未綁起的長髮披在肩上;禮服的背後並沒有特別精細的手工;未著馬甲的腰身依舊曲線分明,而襯裙和貼身衣物也是採用相同色系的細緻蕾絲,鞋子當然也是同樣的顏色。

  「都沒有什麼裝飾。」

  「表面上看來沒有什麼裝飾,但是腰部以下我使用了兩倍以上的布來做。這件禮服我命名為『拇指姑娘』,請您試著擺動身體看看。」

  芙蘿蕾絲於是試著轉了個圈,整件禮服就好像含苞的花朵綻放開來似地,最外層的布料輕柔地展開後,下面還有一層,並可以從下擺的部分窺見隱藏在其下的另一件橘色襯裙,芙蘿蕾絲開心地笑了,當芙蘿蕾絲停止擺動時,粉紅色花瓣的內側也隨之隱藏起來。

  「當您開始擺動的時候,這件禮服就完成了。」

  芙蘿蕾絲在鏡子前走動,身上的禮服慢了一步才綻放,包裹在高雅粉紅色禮服下的芙蘿蕾絲,並不像過去那樣只是個像洋娃娃的裝飾品。

  「這是……」

  克莉絲幫芙蘿蕾絲穿上新的外衣。

  有落日色澤般的高領粉紅色外衣,在頸部有一條華麗的繩結可以綁起來。

  「這樣子的話,騎馬也不成問題。」

  「我是想像在庭院中活動的芙蘿蕾絲小姐裁製的。現在是涼爽的天氣,芙蘿蕾絲小姐就彷彿是朵在秋天裡綻放的美麗花朵。」

  「好不可思議的感覺,好像、好像可以就這樣奔跑起來似地。」

  「您的這種感覺其實就是反應出您心底的聲音,我只是幫了一點忙,讓您可以將這份樂觀的心,以及對安迪.布朗雷德伊先生的心意傳達出來。」

  芙蘿蕾絲大大的眼睛眨呀眨,她眼眸裡說明了一切;果然和她想的一樣,克莉絲點了點頭,安迪那時說起芙蘿蕾絲的雙眼凝視著安迪的事,然後再加上芙蘿蕾絲談到她有喜歡的人時,克莉絲終於明白了。

  「這……我怎麼可能……」

  克莉絲從房間拿起一朵花來,裝飾在此刻不知所措的芙蘿蕾絲的胸口。

  「加上這個裝飾就相當完美了,芙蘿蕾絲小姐。拿出自信來,安迪先生正等著您。真的,一直以來,他都在等著芙蘿蕾絲小姐喲!」

  「他……他喜歡的是我的身份和財產而已,他對我只有責任而已。我可以走路之後,父親便會把我從他身邊帶走,他就會離開我的身邊啊……」

  「請您看看自己的模樣,您如同在陸地上盛開的花朵。您的父親或是安迪先生一定也能理解的。再怎麼美麗,也不能把您像花朵那樣硬是從土裡拔起,那樣是會枯萎的!」

  「克莉絲汀小姐……克莉絲。」

  「您所愛的人是不會想要把您裝進花瓶。只擺在房間當個裝飾品的喔!」

  克莉絲輕撫著芙蘿蕾絲的肩膀,讓她站在鏡子前。

  芙蘿蕾絲看著鏡子裡自己的模樣,表情逐漸不同了,不安的感覺慢慢消失,似乎有什麼事情逐漸地明朗化。

  「愛麗絲,請幫我綁頭髮。」

  當話一說完,她這才想起愛麗絲已經不在身邊,又連忙看著克莉絲,克莉絲微微地搖了搖頭。

  「我去叫綁頭髮的侍女過來,芙蘿蕾絲小姐。」

  正當要去找侍女的克莉絲走出房門時,她聽到了熱鬧的吵雜聲,賓客都已經聚集在外面了,她遲疑地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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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蘿蕾絲站在鏡子前發起呆來。

  過去不管是梳頭髮也好、換衣服也好,全都是由愛麗絲拿著小鏡子照給她看,不然,最多也只是看著梳樁台上的鏡子而已,可是克莉絲小姐卻特地搬了一面大鏡子到她的房間裡。

  這就是我--

  尚未綁起來的頭髮自然垂落在肩上,愈是走動愈能感覺這件禮服的美麗,讓芙蘿蕾絲不想把頭髮綁起來,就這樣披散著搭配這件禮服。

  忽然間,她的頭髮被一雙感覺很熟悉的手輕輕地捧了起來。

  「芙蘿蕾絲小姐,您好美哦!」

  「愛麗絲!」

  芙蘿蕾絲的眼睛進出光芒。

  對了,她還一直在想是缺少了什麼,原來就是這股百合的香味。

  「你妹妹的病治好了嗎?」

  「嗯,好很多了,所以我才又想回來和芙蘿蕾絲小姐在一起呀!」

  「這樣啊!太好了!」

  芙蘿蕾絲點了點頭。

  「愛麗絲,你覺得這件禮服怎麼樣?漂亮嗎?雖然我已經說過不必那麼勞師動眾,不過今天的午餐是庭園宴會形式,而且聽說安迪也會來,另外還會帶很多馬匹來。」

  「安迪先生不是說要解除婚約的嗎?」

  「……是這樣沒錯啦!」

  芙蘿蕾絲低下來的頭立即又拾起來。

  「可是、可是……說不定他會改變心意啊!因為,這件禮服是這麼地美麗,你看!」

  芙蘿蕾絲一個人在鏡子前想要轉圈圈擺動裙子,但是一個重心不穩,便倒向了愛麗絲的胸口。

  「不行喔!就算站得起來,但還是沒有辦法走到會場。要是您這麼做的話,有可能會像現在這樣子而被大家取笑,好了!請快坐上來。」

  愛麗絲將鏡子前的芙蘿蕾絲扶起來,並從房間角落裡拉出輪椅。

  「請坐上來,讓我推您去庭園吧!對了,在出去之前先把這件外衣脫掉,我帶了一件很好看的斗篷給您喔。」

  愛麗絲的手指伸向外衣,並將鈕扣解開;愛麗絲的胸前散發著百合的花香,那是要靠很近才會聞得到的香味,芙蘿蕾絲非常喜歡這個味道,然而,愛麗絲帶來的那件斗篷黑漆漆的,讓肩膀感覺好沉重,那種似曾相識的沉重感。

  「嗯……愛麗絲。」

  芙蘿蕾絲低著頭,喃喃自語似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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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這種時候,男人一點都派不上用場。」

  夏洛克發牢騷似地說著。

  奧佛西地昂斯宅邸外的庭院裡,大家正在張羅庭園宴會的事宜。茂盛的金銀花之間擺設炭爐,空氣中飄散著烤肉的香味,餐桌上還放有像正式宴會時使用的大量銀製餐具。

  聚集前來的賓客約有數十人,都是熟稔的親朋好友,身上穿的衣服也沒有特別隆重。賓客們早已各自坐在戶外樹蔭下設置的長椅上,引頸期盼著今天的主角現身。

  「芙蘿蕾絲小姐終於康復了,恭喜恭喜!」

  一對相當於夏洛克叔執輩的夫婦走到夏洛克面前,他趕忙站起身並露出笑臉來迎接,婦人在領口處披上了外衣;可能是為了防止日曬,所以臉上還罩著面紗,除此之外,還撐起了陽傘。

  「我最後一次見到芙蘿蕾絲好像是她十歲的時候。『阿姨,太陽是黃金做的嗎?』她還這樣問過我呢!照當時那可愛的模樣,想必現在一定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吧!我很期待明年的社交活動喔!」

  「我會轉達家妹的,她一定會很高興。」

  夏洛克心想,拜託!這種幾百年前的事,芙蘿蘿蕾絲自己一定也不記得了。但是夏洛克仍舊維持禮貌地回答;然後他開始尋找父親的身影。

  父親去了馬房,這次的午宴目的只是為了在那條舒坦的大道上賣弄他的馬匹而已,他明知道夏洛克討厭馬,卻還一副事不關已地說如果覺得代替我當主人招呼大家太麻煩,那你也來馬房照顧馬好了之類的話。

  夏克洛一如往常和賓客們寒暄致意後,便走到涼亭下,涼亭就在門口旁,總是可以看見伊恩騎著仙後過來的身影。

  他喝著侍者送上的水果酒時往旁邊一看,發現了安迪的身影。

  「安迪,你應該也很想去馬房吧!」

  夏洛克走過去問他。

  「我……我,不用了。應該還有很多人陪著公爵……」

  安迪.布朗德雷伊膝蓋併攏,滿臉通紅,他並不擅長暍酒。

  「你應該知道,你今天沒有什麼立場對我父親說些什麼吧!」

  「你指的是上次那件事嗎?」

  「既然芙蘿蕾絲的腳都已經好了,就不要再提什麼解除婚約的事了。你知道我很討厭你這樣子吧!」

  「你已經察覺到了嗎?……」

  「當然!」

  雖然被夏洛克怒吼,安迪依舊努力地表達自己的想法:

  「我想過了,如果我現在解除婚約的話,哈克尼爾公爵就可以讓她出席社交圈了吧!然後她一定能成為社交界美麗的一朵花,參加很多活動,並嫁給其中條件最優秀的男子。不過她現在的身體還未完全康復,我不想讓她承受這些。在她尚未找到真正喜歡的男子結婚之前,我希望一直守護著她。」

  「你這傢伙,事到如今還在說一些自以為是的話。你知道那封信讓芙蘿拉有多傷心嗎?」

  「嗯……我知道。」

  安迪將玻璃杯湊進嘴邊,眼神流露出一絲迷惘。

  「我現在……只想,我只想為芙蘿蕾絲做些對她有益的事。」

  就在此時,他們兩個人同時看見了雖然穿著正式的服裝,卻依然讓人覺得很隨興的伊恩;伊恩悠哉地緩緩從仙後的背上下來,並將馬拴在芙蘿蕾絲房間下固定的位置,然後忽然像被什麼驚動似地拾起頭往上看。

  安迪的臉頓時變得很怪異,夏洛克也抬起頭看,三樓其中一間房間的窗戶開著,窗簾隨風向外飄揚,似乎還傳來微弱的悲鳴聲。

  「那是芙蘿蕾絲的房間。」

  在夏洛克喃喃說道之前,安迪早已先一步站起來,頭也不回地從涼亭裡飛奔出去;夏洛克也急急忙忙地追在後頭,伊恩則伸長了脖子往房間裡看,隨即快步朝門口的方向走去。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當克莉絲離開房間沒多久便開始感到不安,因為這幢宅邸很大,要走到侍女的房間需要一段時間,而且大部分的人都被喚去幫忙庭園宴會了。

  然而好不容易看到一名侍女後,她竟然這麼跟克莉絲說:

  「如果要綁頭髮的話,愛麗絲說她要去呀!剛剛她已經往芙蘿蕾絲小姐的房間去了。會不會是錯過了呀?」

  克莉絲一聽到這話趕忙提起裙擺,小跑步地回到房間。

  芙蘿蕾絲的房門敞開著,床邊的小桌子上放著一把梳子。

  為了搭配『拇指姑娘』而做的鮮艷外衣整齊地披掛在長型的大鏡子上,那種一絲不苟的衣服收法的確很像愛麗絲的行為。

  接著她發現,輪椅不見了!

  「芙蘿蕾絲小姐!」

  克莉絲奔向走廊呼叫著芙蘿蕾絲。

  但是都沒有人回應。右邊?左邊?是哪一邊呢?克莉絲並不瞭解這幢宅邸的格局。

  愛麗絲竟然回來了!?

  難不成她讓芙蘿蕾絲坐著輪椅,然後推她去庭園宴會嗎?不會吧!

  可是為什麼呢?愛麗絲花了兩年之久的時間,一點一滴地蠶食鯨吞芙蘿蕾絲的心,她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一定是有個最終目的吧。

  克莉絲忽然又感到一陣暈眩,如果這個時候夏洛克在的話……可是,現在她也沒時間去庭園找夏洛克來了,況且也不知道究竟他在不在那裡。

  克莉絲突然想起一件事,於是跑向窗邊。窗戶下,伊恩一邊哼著歌,一邊將仙後停住。

  克莉絲將窗戶整個打開,窗簾因而隨風飛舞。

  「伊恩醫師!」

  克莉絲大叫著伊恩,她想要確認伊恩是不是有看向她這邊,於是將身體向前傾了一些。

  她心裡一直想著:我應該要請他們再多注意一下愛麗絲的!如果我沒有放芙蘿蕾絲一個人的話就好了!

  關於暗之禮服的事,她一直都不想對任何人說,也一直想當作沒那件事,後來愛麗絲突然消失了,她以為這件事應該就這麼結束了。

  然而,還是應該要提醒大家一下比較好。愛麗絲是很優秀的侍女,也從沒犯過什麼錯誤,再加上芙蘿蕾絲很想念她,所以夏洛克也沒有積極地解雇愛麗斯。

  愛麗絲早就布好了局,這兩年多來她盡心盡力地扮演好侍女的角色,只為了能夠讓芙蘿蕾絲小姐一直穿著那件睡袍。

  「芙蘿蕾絲小姐!愛麗絲!」

  克莉絲奔出了房間,聲嘶力蠍地喊叫著。

  芙蘿蕾絲好不容易可以站起來了啊!用輪椅帶芙蘿蕾絲出去,愛麗絲究竟要做什麼?

  潘蜜拉……克莉絲在腦筋一片混亂的時候忽然想到,要是潘蜜拉在的話就好了!

  不知從哪兒飄來的百合香味,不過那味道十分地淡,是不怎麼容易察覺到的暗之香氣,可是為什麼克莉絲會知道呢?因為那是她曾經聞過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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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麗絲,克莉絲汀小姐在叫你喔!」

  芙蘿蕾絲用天真無邪的聲音對愛麗絲說道。愛麗絲將芙蘿蕾絲的輪椅朝走廊的左手邊推去,如果要去庭園的話,最近的路線應該是中央的樓梯才對呀!而且也必須再請其他人幫忙才能夠推輪椅出來。

  距離走廊盡頭賓客聚集的最遠處有一個寬敞的陽台,從陽台還延伸出一個迴旋梯,雖然可以直通庭園,但是從大門的方向看過來,現在所處的位置是一個死角,目前宅邸的人或是客人應該全部聚集在大門口附近。

  「不用理她,那個裁縫師有一點危險。」

  「危險?」

  「明明只是一個勞動階級的人,卻和貴族的人同一陣線……而且連她自己的母親好像也是被有錢人殺害的呢!還真是一個無法記取教訓的人呀!」

  芙蘿蕾絲的眼睛眨呀眨地,雖然愛麗絲還是用著一樣溫柔的口吻說話,但是她不明白話中的含意。

  「放心,芙蘿蕾絲小姐。一切都交給我,因為所有關於您的事,我都知道。」

  愛麗絲微笑著,她身上的灰色侍女制服和她一頭黑髮十分相襯,看起來是多麼美麗呀!愛麗絲是個美人呢!芙蘿蕾絲看著眼前的愛麗絲,腦海中忽然閃過了這個想法,這是她過去不曾想過的事情。

  「禮服會將芙蘿蕾絲小姐的想法告訴我喔!而且,為了把您的聲音聽得更清楚,我還特意把門下的縫隙挖大。因為那扇門本來就很難開關,所以克勞德都沒有發現,平常為了避免被發現,還用木頭把挖的地方封住,我做這些全部都是為了您喲!」

  「愛麗絲……」

  「那麼,接下來我們到庭園宴會的場地去吧!庭園就在前方喔!」

  芙蘿蕾絲想要從輪椅上站起來,但是一股強大的力量壓著她的背;而輪椅就像是打滑似地以極快的速度從陽台出來到外頭。

  愛麗絲冷靜地將輪椅從陽台推到迴旋梯,迴旋梯比想像中的還要陡峭,也已經損壞不堪,扶手的地方都生銹了,樓梯中央還有一個尚未修好的洞,這個迴旋梯兩年來一直荒廢在那裡。

  輪椅來到樓梯最上面一階的時候,愛麗絲將輪椅停了下來。

  芙蘿蕾絲因為突然吹起的一陣冷風而打了個哆嗦。

  「愛麗絲……我們要去哪裡……呀?」

  「……我們要從這裡下去呀!芙蘿蕾絲小姐。」

  愛麗絲輕聲細語地說著。

  「再也不會有任何痛苦的事情了。芙蘿蕾絲小姐不是總希望時間可以永遠停止下來嗎?只要這麼做就可以實現了。」

  「只要這麼做……」

  芙蘿蕾絲看著愛麗絲,她不明白愛麗絲的意思,但是,她覺得愛麗絲說的話相當有吸引力,她看著一層又一層的迴旋梯,是啊!我想讓時間停止,此時肩上那件斗篷是如此沉重。

  「再見了,芙蘿蕾絲小姐。」

  輪椅突然一陣晃動,芙蘿蕾絲看見了愛麗絲猙獰的臉孔;芙蘿蕾絲心想,眼前這個人是她認識的愛麗絲嗎?

  就在此時--

  「芙蘿蕾絲小姐!」

  芙蘿蕾絲聽到呼喚而抬起頭來,看著輪椅就要隨著迴旋梯一起落下的愛麗絲背後,克莉絲汀小姐拚命地奔跑著,而且還不停地呼喊著芙蘿蕾絲的名字,那是芙蘿蕾絲所聽過她的聲音中,叫得最大聲的一次。

  然後,輪椅掉了下去。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芙蘿蕾絲小姐!」

  克莉絲抓住芙蘿蕾絲的手大叫著。

  斗篷從肩上滑落,只有輪椅從迴旋梯摔落下去,而在滾落的過程中,輪椅也跟著損壞瓦解。芙蘿蕾絲蜷曲在樓梯的最上階,緊抓著克莉絲。

  「克莉絲……克莉絲汀.巴雷斯。」

  那聲音就像是穿過荒野的風似地,克莉絲回過頭,看見愛麗絲的身體倚著陽台的扶手,臉色為之大變。

  「你為什麼要一直來妨礙我呢?我只是按照芙蘿蕾絲的希望行事而已呀!」

  「你說謊--芙蘿蕾絲小姐根本就不想要這樣!」

  克莉絲蹲著拚命抱緊芙蘿蕾絲。

  「她一直都這麼想喲!」

  愛麗絲的聲音變了,變成令人不寒而慄的聲音。

  「驕縱任性的公爵千金芙蘿蕾絲,只不過是摔個馬而已,就好像想要把全天下不幸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所以我就如她所願,將所有的不幸加諸到她身上,不!應該是說穿在她身上吧。」

  克莉絲聞言心中一窒,這麼說,果然從一開始愛麗絲就不安好心;她為了要毀掉芙蘿蕾絲才讓她穿上暗之禮服的,克莉絲內心燃起熊熊的怒火。

  「真是不可原諒……怎麼可以把禮服用在這種地方……禮服是要使穿的人獲得幸福的!那種穿了會令人不幸的禮服--像暗之禮服那種東西,我絕對無法認同!」

  「……你果然知道!」

  愛麗絲上下打量著克莉絲。

  「我之前還以為你可能不知情,既然這樣,現在我非把你殺了不可!如果不這麼做的話,將來會有很多麻煩的事。」

  愛麗絲離開陽台旁的扶手往前踏了一步。

  她的表情變了,黑色的眸子裡射出強烈的厲光,芙蘿蕾絲從來沒有看過愛麗絲這樣的眼神,不由得悲從中來,而克莉絲則是緊緊抱著芙籮蕾絲。

  突然之間,愛麗絲停下了腳步回過頭去。

  「芙蘿蕾絲!」

  伴隨著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夏洛克、安迪、還有較晚出現的伊恩三人即時現身,他們看到了眼前混亂的狀況,又慌張地停下腳步。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克莉絲。」

  克莉絲因為愛麗絲大叫而嚇得回過頭,她看到愛麗絲就要往後倒下。

  「你記著!暗之禮服並不會帶給別人不幸,禮服只是把這種情緒引發出來而已。只是從穿的人本身原來黑暗的內心裡頭引出來而已,那和你的禮服是一樣的喔!造成不幸的是穿的人本身所造成的,是他們希望自己變得不幸的!」

  「啊!」

  克莉絲不由得倒抽一口氣,原來愛麗絲一個翻身,竟然從三樓陽台的扶手一躍而下!她的髮結頓時鬆開,長髮披散開來在空中飛舞著。

  愛麗絲的側臉浮現出一彎如新月般尖銳而細長的冷笑。

  夏洛克站在陽台上,而安迪則跑向芙蘿蕾絲。

  掉下去了!

  當大家這麼以為時,竟從扶手的縫隙間看見愛麗絲抓住了靠近宅邸正面的樹枝。

  克莉絲趴到扶手處附近,而安迪則取代克莉絲抱著芙蘿蕾絲。

  愛麗絲像是水果從樹枝上掉落一樣跌落到地面上,但是隨即又拖著步伐站起身來,笑著跑走了;她灰色的制服因為沾上泥土和樹葉而髒污,盤上去的黑髮也松落,從肩膀如瀑布般流瀉而下。

  「克莉絲汀!如果有一天你知道那些夥伴的真面目的話,你也會恨那些貴族的!就跟我一樣!哇哈哈哈哈哈哈!」

  「她往仙後的方向去了!我去追!馬房裡應該還有其他的馬!」

  「我也去!」

  「開車不適合!」

  「才不會!」

  原本背對著安迪的芙蘿蕾絲轉過身來,似乎想要講些什麼,她滿臉淚水地看著安迪說:

  「不要走……不要走,安迪。留在我身邊,我心愛的人……」

  安迪困惑的心對映著芙蘿蕾絲閃動的雙瞳。

  「我去追!」

  伊恩說完便迅速地折回室內。

  聚集在門口處的賓客們紛紛引頸旁看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只見穿著深色侍女制服的愛麗絲騎著紅棕色的仙後越過亭園,穿過了山丘,一頭長髮在背後飄蕩著。

  克莉絲頓時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接著身體便癱軟無力。

  「克莉絲!」

  她聽見了夏洛克的聲音,背脊也感受到他抱住自己的那雙剛強有力的大手。

  克莉絲的身體緩緩地倒下,所幸夏洛克即時接住了,而當克莉絲失去意識前,愛麗絲的笑聲依舊在耳邊迴繞。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庭院裡舉辦的庭園宴會早已開始。

  和哈克尼爾家的庭園宴會相比,侍女奪馬逃走這類的小事就變得無關緊要了,似乎也沒有人注意到哈克尼爾公爵的缺席,接下來,只要長男夏洛克及身體康復的芙蘿蕾絲能夠出現便足夠了。

  昏倒的克莉絲從陽台被扶到房間,夏洛克命令侍女將克莉絲的頭髮解開,讓她稍微舒服一些後便走向庭院。

  「……該死。」

  夏洛克低聲怒吼著。

  那個愛麗絲、愛麗絲.華倫。

  夏洛克之前並沒有解雇她,表面上是因為沒有理由解雇,但是實際上是因為芙蘿蕾絲不希望這麼做;愛麗絲曾經在倫敦的貴族人家工作過,也被評為是個優秀的侍女,而且辭掉那裡的工作是為了照顧妹妹,這些都是真的。

  唯一與介紹信有出入的就是離職的時間。到奧佛西地昂斯宅邸工作的前幾個月,沒有人知道愛麗絲在這段期間做了什麼。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介紹信的日期並沒有重新寫過,而是寫了一個與時間點不吻合的錯誤日期。

  可是……

  『黑色的廂型馬車呀!』

  克莉絲曾這麼說過。

  『暗之禮服是隨著黑色的廂型馬車而來;兩年前芙蘿蕾絲墜馬的地方,說不定也是她設計的,最好去確認一下愛麗絲的介紹信。』

  當然,廂型馬車的事沒有人知道,他也不認為愛麗絲在這之前就認識了芙蘿蕾絲,而且就算是認識的話,愛麗絲也沒有理由要憎恨芙蘿蕾絲,唯一知道的只有她妹妹和芙蘿蕾絲的年紀相同。

  夏洛克戴好帽子走出大門,一到庭園,便注意到四周的人同時在看著一處,他順著大家的視線,看到安迪攙扶著芙蘿蕾絲腳步蹣跚地走來,雖然她是臉色蒼白地走進來,卻是實實在在地用自己的力量踩著步伐前進。

  芙蘿蕾絲並沒有逃避,她這一朵淡粉紅色的薔薇花,這回總算綻放了。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克莉絲緩緩地睜開雙眼。

  她躺在懸掛著紗帳的床上,綠色的牆壁上有一幅女性的圖畫,窗戶外還可以聽見很吵雜的聲音,這裡是……

  想也不用想,她知道這裡是奧佛西地昂斯宅邸的客廳。克莉絲用她的雙手按住頭,安心地深呼吸。

  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我是伊恩,克莉絲汀小姐。我可以進去嗎?」

  「請進。」

  克莉絲慌慌張張地整理好頭髮坐起身來。

  伊恩將門打開,他戴著一如往常的那副銀邊眼鏡,而讓人覺得不修邊幅的打扮,應該不光只是因為他那凌亂的頭髮而已。

  伊恩手裡拿著玻璃杯和裝著肉類食物的盤子進來。

  「抓到愛麗絲了嗎?伊恩醫師。」

  克莉絲問完,伊恩打趣地睜大了雙眼,然後又搖搖頭,他坐在床邊將玻璃杯遞給克莉絲,裡頭裝的是加入白蘭地的發泡水。

  「我們在山丘那頭發現了被愛麗絲丟在路邊彷徨失措的仙後。在這座宅邸裡,大概沒有比仙後跑得更快的馬了,而她居然能那樣駕馭自如呀!」

  「這樣啊……」

  克莉絲似乎對來訪者是伊恩醫師有些失望……夏洛克根本沒有理由來這裡。

  「愛麗絲……愛麗絲居然想要讓芙蘿蕾絲不能走路!我竟然如此粗心大意,完全都沒有察覺到。」

  「我想她應該是做得不著痕跡,不讓任何人發現。實在是用盡心機呀!」

  「她究竟是如何辦到的呢?」

  「是禮服。」

  「禮服?」

  「那是一件非常不好的禮服,一件會引發芙蘿蕾絲小姐內心負面情緒的禮服。」

  伊恩突然之間表情嚴肅地凝視著克莉絲的眼睛,克莉絲低下頭來,伊恩明白她不會再多說些什麼,接著他摸著克莉絲的額頭和喉嚨,十分專業的醫師診察動作,

  「原來如此。」

  他像是認同了什麼,逕自點了點頭說;

  「芙蘿蕾絲已經不要緊了。安迪一直陪在她身邊,不過無論如何也總算是渡過了庭園宴會。多虧有你裁製的禮服。」

  「穿上禮服的芙蘿蕾絲小姐是不是相當耀眼?」

  「這是當然的呀!克莉絲汀小姐。賓客們都目不轉睛地看著芙蘿蕾絲。」

  「太好了!」

  克莉絲的臉上綻放出笑容,而伊恩的眼睛也彎成了兩座橋。

  「克莉絲汀小姐,我也懂哦!」

  克莉絲傾著頭,不解地間;

  「懂什麼?」

  「我想,我能理解你所謂依照心境來裁製禮服的涵義。我身為男士,當然沒穿過也沒訂製過禮服,不過我常在想,一個人心境的變化的確是會影響他的身體。如果說一個人的身體狀況會因心境而不同的話,那麼禮服應該也是同樣的道理吧。」

  伊恩靜靜地看著克莉絲,她的睫毛很長,眼睛也很美麗。

  「我一直在想,像是禮服之類,裝飾品、化樁品,還有女性盤好的頭髮,這些到底有什麼意義呢?愈想就會愈覺得如果卸下外在一時的裝扮後,每個人的內在都還是一樣的話,那外在的裝飾就會愈顯得空虛。正因如此,我才會對於你讓外表總是穩重優雅的瑪魯貝利夫人穿上那件紅色禮服感到十分驚訝,但是今天,當我看見禮服可以讓人變得如此耀眼的瞬間,我頓時覺得過去我對於女性穿著禮服的定義是錯的。」

  「伊恩醫師。」

  伊恩看著克莉絲笑了,他的笑臉如孩子般毫不掩飾。

  「芙蘿蕾絲十分地美麗。對了,改天,我們會向你訂製的禮服,讓你穿上一件能使你更加美麗的禮服,相信你也可以像芙蘿蕾絲一樣綻放光芒。」

  聽到伊恩這麼說,克莉絲的心裡突然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刺著她。別對我說這樣的話,不可以呀!我又不是個漂亮的女孩子……

  「我……做不到。」

  克莉絲幽幽地吐出這句話。

  「伊恩醫師,我沒有辦法。」

  伊恩只是微笑著,沒有再多說什麼,而克莉絲握在手中的那杯氣泡水,氣泡早已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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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夏洛克要前往克莉絲休息的房間時,伊恩正好從裡頭出來,手裡還拿著放有玻璃杯的拖盤,明明這些事交待侍女去做可以了。

  「克莉絲汀小姐已經沒事了喲!如果需要的話,我在想可否用馬車送她回去?」

  伊恩帶著有點戲謔的表情這麼說著。

  「不,不用了。這件事情我也該負點責任。」

  「夏俐,我可沒有勉強你!」

  伊恩看著夏洛克忽然笑了,這醫生總是不時露出這種惡作劇的笑容。

  這個生錯時代的臭醫生,竟然有好像能看穿一切似的神情。

  「克莉絲,我要進去了喔!」

  夏洛克敲了敲門,走進房內。

  克莉絲嚇了一跳,回過頭去。剛剛她似乎還陷在自己的思緒中,她的長髮垂至胸前,像個小女孩一樣。

  「夏洛克先生。」

  「我剛碰到伊恩,克莉絲,你醒過來真是太好了,還有……以後叫我夏洛克就好。」

  「伊恩醫師……」

  不知道克莉絲究竟有沒有聽見夏洛克故作輕鬆的話,她只是恍恍惚惚地在喃喃自語,克莉絲深綠色的眸子裡像是滿溢著水似地,她避開眼前的光線將目光朝向窗外,侍者們正在收拾庭園宴會的桌椅。

  「……我,我沒有辦法裁製自己的禮服呀!」

  克莉絲完全無視玻璃窗上的蕾絲窗簾因風而飄動,她說:

  「我可以瞭解其他女性的戀愛心情,可是卻一點兒也不明白自己的感受,還有男性的心情也是一樣,我一直在思考著自己的想法,究竟自己該穿什麼才適合呢?不知不覺中自己就變得怪裡怪氣的了……」

  「或許吧!」

  夏洛克回答道。克莉絲像這樣把自己的心情說出來,似乎不是第一次了吧。

  克莉絲看著夏洛克的臉。他的臉微微泛紅,大概是喝了那杯會令人亢奮的白蘭地酒所引起的吧!夏洛克也看著克莉絲的眼睛,這張稚嫩的臉龐和纖細靈巧的手中,竟有著不可思議的堅強。

  「我開車送你回去吧。客人大概都回去得差不多了。」

  夏洛克緩緩走向床邊,牽起克莉絲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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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蘿蕾絲身穿亮眼的粉紅色禮服慢慢地走著。

  在芙蘿蕾絲身旁細心扶著她的,是安迪.布朗雷德伊。今天每個看到他的人,大概都會認為傳聞安迪的行為舉止笨拙是真的;安迪扶著芙蘿蕾絲,而芙蘿蕾絲則完全倚著安迪,芙蘿蕾絲雖然臉色蒼白,但是反而能展現出另一種成熟的美。

  還有,稍微注意一下的話會發現,雖然禮服沾到了些許泥土,但是卻十分柔軟地搖擺著,儘管芙蘿蕾絲看起來虛弱無力,不過仍像一朵開得正美的花朵。

  走路的時候禮服的裙擺會微微打開,從她帶點粉紅色的金髮到裙擺,全身上下竟不可思議地一致且十分協調。今天在場見到芙蘿蕾絲的人,都說她就像是一朵含苞的花蕾,已然綻放開來。

  芙蘿蕾絲和安迪兩個人單獨走在奧佛西地昂斯宅邸的庭園中。

  「我……我一定要向你道歉。」

  安迪笨拙地開口對芙蘿蕾絲說:

  「我……一直都對你置之不理,我想前陣子你心裡一定受了很多苦……只是,因為我……在這一方面很不擅長……」

  「我也不擅長呀!我怎麼覺得時間好像一直停留在兩年前。」

  芙蘿蕾絲對安迪嫣然一笑,安迪立即滿臉通紅地說不出話來。

  芙蘿蕾絲覺得這一切是如此地不可思議。她的腳搖搖晃晃地走動著,雖然想起愛麗絲的事便會覺得很可怕且心痛,但是此刻,她為何會如此安心呢?

  大概是因為安迪一直陪伴在芙蘿蕾絲身邊的緣故吧!

  芙蘿蕾絲在想究竟是什麼時候才察覺到自己喜歡上眼前這個人的呢?

  是的,在還沒有任何人教導事物的美醜時,我就相信紅頭髮是世界上最完美的髮色了。

  安迪讓年紀還很小的芙蘿蕾絲騎上馬,並輕聲細語地說;『不要緊,這孩子沒問題的,因為她比夏俐還要厲害喲!雖然是小女生騎馬,不過我一點都不在意!』

  於是,兩個人從庭園一路騎到山丘,沿路上遺殘留著馬車所輾出的痕跡。

  安迪打從心底後悔地說:

  「那時,當你從馬上摔下來的時候,我其實有一點高興,因為這樣一來,我就有向你求婚的權利了,那時你雖然才十四歲,但是當我想到以後你會變得多麼漂亮,會有多少男子為你神魂顛倒時,我的胸口便糾了起來。」

  芙蘿蕾絲訝異地看著安迪。

  「我的優點除了跟馬相關的事情以外就沒別的了,也是一個沒什麼魅力的男子。雖然我說為了不讓你丟臉,只好專心一意地寄情於工作,但是其實是因為我看到你冷淡的態度,我想我還是配不上你,所以只好逃避在工作中。」

  「什麼我態度冷淡!」

  芙蘿蕾絲想要說些什麼,然後突然頹喪了起來。

  「沒錯,或許我對你的態度是很冷淡,但是,那是因為我很痛苦呀!我覺得你並不是真的出自於真心,而是責任感使然才提出和我結婚的要求。我每天都在哭啊!我甚至還想,就算再也無法出門也無所謂了,我為了想要和你一直在一起,還說出我永遠無法走路的謊呀!」

  「芙蘿蕾絲,你在說什麼啊。」

  「我是不是就像個孩子那樣不成熟?你要笑就笑吧!沒錯,你的確應該笑我,因為我一直假裝站不起來,結果卻真的差點永遠也站不起來了。」

  「我……我一直都以為你喜歡的是伊恩醫師。」

  安迪想像著芙蘿蕾絲所承受的痛楚,緊緊握著芙蘿蕾絲的手。

  「我可以相信那時候你說的話嗎?你說的愛我,指的是這樣的我嗎?」

  「我愛的一直都是你呀!在意父親和哥哥的想法,一直沒有察覺我心情的人反而是你,不是嗎?」

  「不、我、當然……沒想到,因為……你說你一直都……?」

  「你真的不明白嗎?」

  芙蘿蕾絲看著安迪的臉龐,安迪則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就算是得一直被綁在床上,我也不可能和一個我不喜歡的人結婚吧?而你竟然還送來了那樣的信……」

  安迪的肩膀在震動著。

  「不是的!如果你能成為布朗德雷伊夫人的話,我根本不會在意其他人的想法!就算是要與你的父親。不!是與全天下的男人為敵,就算你還臥病在床,或是在什麼地方……」

  「可是,你不是要棄我於不顧,一個人跑到印度嗎?」

  「不是的,我一直都在考慮這件事。一直……雖然曾覺得這可能是癡人說夢……不過當然不是現在馬上就要去印度。」

  安迪再次正視芙蘿蕾絲並環住她的肩膀。

  「如果要去的話,芙蘿蕾絲,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嗎?不會要你馬上就去,在你腳傷完全康復以前,我什麼都會願意為你做,而且如果要去,你也必須作很多事前的準備。那裡或許有一些不方便的地方,但是我想那裡有很多地方都是沒有什麼階級之分的。是個能滿足一個人的好奇心,有很多新發現的奇妙天地,十分自由無拘束的地方喔!」

  「好奇心……自由,多麼美妙的字眼呀!」

  「過去我都一直覺得你會對我講這些話,是只有在夢中才有可能的畫面。如果你願意嫁給我的話,我……我會窮盡一生好好珍惜你。能和你在一起,我將是多麼幸福啊……」

  安迪的話還沒說完,便無法再繼續說下去了,像是再也無法壓抑自己滿溢的情緒一般,他緊緊地擁抱住芙蘿蕾絲。

  溫柔的你凝視著我;而我也以相同熱切的眼神注視著你。

  花樣般的禮服就停駐在這片大地上綻放開來。在安迪熱切的臂彎中,芙蘿蕾絲悄悄地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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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莉絲和夏洛克坐在小梅費爾號裡。

  從剛剛車子就一直停在通往山丘的路上,本來還很高興看到芙蘿蕾絲和安迪緩緩地一起走在路的另一頭,可是兩人突然停下腳步,接著就生澀地擁抱在一起,這讓夏洛克不得不把車子停下來一探究竟。

  「……那兩個人究竟在說些什麼呀?」

  夏洛克焦躁地說著。總覺得他的聲音中似乎隱約摻雜著些許的寂寥感,克莉絲微笑了。

  「一定是關於美好的未來吧……」

  夏洛克看著克莉絲,兩人四目交會,夏洛克也笑了出來。

  這時他們都在想著相同的事情,

  眼前緊擁的兩人,是多麼地賞心悅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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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冰 發表於 2009-1-9 01:36 PM

尾聲

  數日後,『薔薇色』裁縫屋--

  克莉絲端茶給坐在長椅左端的夏洛克,他已完全把店裡那張長椅當成自己的東西一樣。

  「結果愛麗絲還是下落不明嗎?」

  「嗯,雖然查到了她妹妹所在的療養院,但是沒有找到她妹妹,也沒有找到愛麗絲……但是有一件事情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愛麗絲憎恨貴族的理由……」

  夏洛克的話突然停下來,有別於平時開玩笑的口吻。

  「關於愛麗絲的妹妹,琳可.華納的病名……聽說好像是嚴重的鴉片中毒。」

  克莉絲低下頭,這話她不是第一次聽到。

  「只不過……好像是有關讓琳可吸毒的事情。」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這是從那間療養院聽來的傳言,是不是真的就不得而知了……琳可一直到兩年前為止,都和愛麗絲分別在地方上的『某個貴族』家裡工作過。」

  「某個貴族?」

  夏洛克點點頭。

  「他們沒有告訴我名字,但是,我大概可以推測得出是在哪一個人家工作。總之,那個人家的小姐十分跋扈;有傳言說她在倫敦是個乖巧的大家閨秀,但是在私底下她自己的管轄範圍裡,有好幾個侍女行蹤不明。我不認為愛麗絲明知道那個傳言還讓她妹妹去,所以有可能是被仲介的人騙到那裡去。」

  「侍女行蹤不明……琳可小姐她在那裡吸了鴉片……」

  「大概吧。不,其實這都只是流言而已。反正就是那家千金使用鴉片來支配他人。」

  夏洛克暍了口紅茶,歎了一口氣。

  「她喜歡看見侍女毒癮發作,卻又不給她們鴉片的樣子,這樣一來就更可顯示出自己的不可一世,」

  「真是太過分了……」

  「啊!不過,這一切都看在神的眼裡。」

  「怎麼說呢?」

  「聽說那個貴族的小姐在兩年前死了。應該是她自己也有在吸鴉片吧!然後聽說吸食之後,從宅邸的窗戶『飛出去』。」

  夏洛克淡淡地說道,而克莉絲的胸口驀地一陣寒憚。

  那真的是自殺嗎?

  不!一定是自殺呀!一定是這樣子的沒錯!她一定是沒有辦法忍受自己所做的事,克莉絲像是在說服自己似地這麼告訴自己,在同一時間來到奧佛西地昂斯宅工作的愛麗絲,會當芙蘿蕾絲小姐的貼身侍女也只是個巧合而已。

  「琳可小姐是個怎樣的女孩子呢?」

  就像是要說給自己聽一樣,克莉絲呢喃著她的名字。

  「不知道那女孩長得如何,但聽說琳可.華納的頭髮顏色很美,是帶著粉紅色的金髮。」

  說這話的夏洛克將紅茶杯湊進嘴邊,紅茶的熱氣蒙上他的臉,無法看見他的表情。

  *Reinhard@伊莉整理排版*Reinhard@eyny整理排版*

  「不過,這真是太好了!安迪先生和芙蘿蕾絲小姐總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在收銀台記帳的潘蜜拉忽然抬起頭來。

  她一副將安迪評論為懦弱紅髮男子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的樣子。當紅茶端上收銀台時,潘蜜拉對克莉絲笑了一笑。

  你太替他們擔心了啦!

  克莉絲也回應了潘蜜拉的笑容。她想起安迪笨拙的背影,在遭受到那樣的危險時,卻還能意外地沉著冷靜,人真是個不可思議呀!

  「距離晚宴也沒剩幾天了,麻煩的事一堆呀!安迪懶懶散散的,和我見面又淨是在聊芙蘿蕾絲的事情。」

  夏洛克說著,聳聳肩。

  「我們這邊也是忙得不可開交喔!巴恩滋夫人又突然要訂製晚宴用的禮服。」

  「巴恩滋夫人……啊、那個女的呀?她要訂製的是她女兒的嗎?」

  「不是!是她本人的呀!這還真不知是托誰的福呢!」

  「你們的生意興隆不也是美事一樁嗎!」

  夏洛克用他平常那帶點嘲諷的笑容說道。

  潘蜜拉從椅凳上站起,然後遞給夏洛克一張折起來的紙。

  「生意興隆的證明就麻煩你了。這是你訂製禮服的付款通知單喲!」

  「啊……」

  夏洛克毫不在意地接過打開來一看,他瞬間瞪大了眼睛,表情相當驚訝,而克莉絲和潘蜜拉兩人則是互看了一眼。

  「……真的嗎?」

  克莉絲和潘蜜拉又再對看了一眼,潘蜜拉便開口說:

  「在材料上我們不使用細線,全都是使用最好的材料來製作喲!還有貼身衣物。帽子、鞋子等所有的東西都重新製作過,睡袍也做了兩件新的不是嗎?我們是不是應該事先和你談過價錢比較好呀?」

  「不是,我也不是對於錢有什麼異議,只是有點嚇到了而已……真傷腦筋啊!我身邊只有一鎊金幣也不夠支付,總之,我還是開支票好了。」

  對於連眼前的紅茶都忘記要喝的夏洛克,克莉絲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

  「那個……這是只有材料費的部分而已。」

  夏洛克再度瞠目結舌。

  而此時,『薔薇色』裁縫屋的門打開了。

  噹啷--

  「您好,歡迎光臨。請問您想要裁製怎麼樣的禮服呢?」


  【維多利亞薔薇色‧一】戀之禮服與花樣淑女 《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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