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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t 發表於 2009-1-14 08:40 PM

三浦勇雄 -【萬歲‧四】六月新娘萬歲

本帖最後由 wint 於 2009-1-18 05:43 PM 編輯



內容簡介

六月上旬的某一天,那個總是活力十足的槍之岳,又出現在邊看電視、邊吃著烏龍麵的鐵平面前了。「六月有什麼特殊的節日嗎?」「今天是小緣的訂婚宴。」「咦?等等…妳、妳說什麼?不會吧?」怎麼能讓完全被蒙在鼓裡的小緣參加這場訂婚宴呢!下定決心的鐵平,在難得露出不安神色的槍之岳協助下,偷偷潛上了舉行訂婚宴的豪華郵輪…… 超快感青春洋溢動作派小說,這回將衝向人生最大的抉擇!


作者簡介

第一集《聖誕節萬歲》是Media Factory主辦的第一屆MF文庫J輕小說新人獎評審特別獎得獎作品。之後在同出版社的MF文庫J出版,全八集。中文版由東立出版社代理。

原日文書名:【上等。シリーズ】ジューンブライド上等。

原所屬日本文庫:MF文庫J...<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wint 發表於 2009-1-14 10:18 PM

Prologue


  一切都很順利。

  小緣決定不轉學了。

  鐵平向小緣確認了好幾次,問她真的決定了嗎?小緣本人則擺出一副:干嘛還問這個的表情。

  『你不是說要一直追著我、扶持我——一起往前走的嗎?』

  『我也說好要扶持你、一起走的,不是嗎?』

  燃燒的愛火。用行動證明的愛情。

  真愛無敵。

  鐵平拼命地用功讀書,成績也直線上升。才花了二個月,就有很高的機率可以考上知名的私立大學了。果然是真愛無敵——

  ——以上,純屬虛構。

  「我一定辦不到的啦!」

  鐵平握緊拳頭,以幾乎要敲破玻璃桌的力道敲著,大聲叫道。

  「八成得重考了啦!」

  小小的公寓,一○三號室,一房二廳。

  進了門之后,往左手邊是廚房流理台,右手邊是浴室。正面則是八張榻榻米大的房間。

  房間靠牆處,有四分之一的面積被鐵制的床架與床墊占去了,剩下的空間也幾乎被書櫃給填滿了。書櫃上多半是參考書與專業書籍,以及收集著新聞簡報的檔案夾。至于一些書架上放不下的,則塞進了衣櫥中。房間中央的玻璃桌旁放著電暖爐,桌子周圍散亂堆放著兩人份的參考書以及筆記等數據。可能是空間不夠的關系,房間內並沒有讀書專用的書桌,于是這張玻璃桌便權充餐桌與書桌兩種功能。地上鋪著淺駝色的地毯,房間內沒有電視或音響等娛樂設備,電子類的產品,充其量只有桌上的筆記型計算機而已。除了從網絡上收集數據之外,也有訂報紙加以涉獵。目前包括英文報在內,一共訂了五家左右的報紙,一旦發現比較重要的新聞就會剪下來納入檔案夾中。也因此,門邊堆滿了裁剪過的舊報紙。

  令人意外的是,房內並沒有一丁點屬于女孩子的裝飾——比如說洋娃娃之類,純擺設卻毫無實際用途的東西——總之,這是一間機能性十足的房間。

  而這,就是小緣的房間。

  自從白色情人節事件之后,在小緣的邀請下,鐵平開始在放學之后,到小緣的房間一起念書、溫習功課。

  小緣有好幾個專屬的家庭教師——包括知名補習班的講師,以及在企業最前線活躍的干部等。她安排其中一位名為遠山茜的家庭教師擔任鐵平的課輔老師。其實,小緣是模擬考成績排名全國前三十名的高材生,遠山茜則是KOTO企業的菁英社員(入社第五年,是個干練的女強人)。對于小緣的安排,鐵平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成績在校內屬于落后一族的鐵平,在讀書的過程中,確實遭遇到了無數次的挫折。在遠山茜斯巴達式的指導下,每天都覺得腦袋快要爆炸了,自習課程也排得滿滿地,讓鐵平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雖然如此,這二個月來,鐵平還是運用他那不太靈光的腦袋,拼命地抱著書本猛啃。

  因此,也才會對這次的模擬考帶著一絲絲的期望——沒想到……

  「再怎麼說…也太淒慘了吧……!」鐵平拿著模擬考的成績單,雙手頹喪地發著抖。「竟然是G……!」

  順帶一提,最高的評分是A。

  「沒辦法啊。」坐在鐵平旁邊的小緣開口了。「鐵平現在還在打基礎的階段,成績要進步,還得花一上段時間。在那之前,還是先不要太在意成績比較好吧。」

  「可、可是…G耶?這樣子有可能在接下來的半年,就進步到及格范圍內嗎?」

  「……」

  「天啊——怎麼會這樣子……」鐵平將成績單往桌上一摔,雙手抱著頭,沮喪的叫著。「看來今年可能得先放棄了吧?」

  實在是太勉強了啊。畢竟從那麼落后的起跑點開始沖刺,比別人慢一點抵達終點,也是無可厚非的。到了高中三年級,才突然以高分錄取的大學為目標,本來就是一個錯誤。或許應該將目標延后,先有當個二、三年重考生的覺悟才行……鐵平是這麼想的。

  「那麼干脆就放棄吧!」

  「……咦?」

  鐵平回頭,接著馬上倒吸了一口氣。

  只見小緣淚眼汪汪地看著自己。

  「一開始,我就不希望鐵平勉強自己。也不想束縛鐵平的將來。所以,我無法說出『加油』這樣的話來。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所以……你想放棄也無所謂。不用勉強自己讀書沒關系。」

  小緣靜靜地說著。雖然眼泛淚光——不過卻咬著牙沒有哭出來。鐵平再怎麼遲鈍也看得出來,小緣正拼命地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一股強烈的后悔襲上心頭。

  ——又搞砸了。

  在不久的將來,小緣即將成為超級企業KOTO的社長。為了要成為一個足以輔佐她的人才——也為了不讓周遭的人對于自己和小緣交往一事,表示任何反對的意見,鐵平決定力爭上游。這是出于自己的意志,更是為了自己的人生。

  自己確實說過——要扶持小緣的。但是,現在卻脫口說出『看來今年可能得先放棄了吧?』這樣的話。

  才剛開始努力,就想要放棄的家伙,怎麼可能達成目標呢?這樣的人永遠都不可能成功的。

  既然決定要做,不管再怎麼辛苦、艱難,都應該锲而不舍地朝著目標邁進才對。就因為兩人的關系一定會遇到重重的阻礙,所以才更要儲備足夠的實力,不輕言退縮。

  為了要向小緣以及周遭的人證明自己的決心,不輕言放棄,絕對是首要的條件。

  「……抱歉。我不該那麼說的。」鐵平老實地道歉。「真的很抱歉。」

  小緣搖了搖頭。

  接著,是一陣難堪的沉默。

  ——可惡啊!我真是個差勁的家伙!

  鐵平一下子就詞窮了。胸中盡是懊悔的情緒。不管再找什麼樣的理由為自己脫罪,還是改變不了剛才『脫口而出』的事實。而這個事實,已經深深地在小緣心中留下傷口了。在這個既定的事實上,多說什麼,只會造成反效果而已。

  現在,只能以自己的努力及時間來彌補剛才的那句話了。無法馬上證明自己只是無心失言——也讓鐵平感到無奈和后悔。

  「……我應該加油嗎?」

  小縁小聲的說道。鐵平聞言抬起了頭。

  「我該說『加油』,來為鐵平打氣嗎?」

  ——她還在為這種事煩惱啊?

  不過,鐵平很清楚,讓小緣再度陷入迷惘的罪魁禍首,畢竟是自己本人。正因為自己老是吊兒啷當的,才會讓小緣也跟著無法堅定意志。

  「……說吧!跟我說聲『加油』吧!」鐵平說道。「雖然妳不說我也會加油,不過,如果妳願意說的話,我會更加有動力喔。而且——這一切對我來說,絕對不是『勉強』自己去做的事。」

  因為努力讀書,是自己的事。

  「我真的是個很沒用的家伙。如果小緣願意幫我打氣,我一定能夠振作起來。」

  「……那麼,」小緣仰起了臉。「就請你加油吧!」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用你的態度來證明——」

  證明你的決心——小緣小聲地說著。

  嗯。鐵平點點頭。怎麼可能搖頭呢?

  小緣露出了微笑。鐵平也害羞地笑著回應。

  接著……兩人的嘴唇逐漸接近。小緣閉上了眼睛,鐵平則稍稍將身體往前傾。

  兩人的嘴唇接觸了……

  「我遲到了!」

  碰!穿著利落套裝的女性——家庭教師遠山茜,大剌剌地打開門沖了進來。隨即察覺房內詭異的氣氛而停下了腳步。「……你們在干嘛?」

  「沒、沒在干嘛啊?」

  「對、對呀。哪有在干嘛?」

  只見鐵平尴尬地將雙手撐在桌子上,小緣則漫不經心地翻著參考書——兩人都慌慌張張地回答著。

  看著這一幕的茜,呆了一會后意有所指地說道:

  「……年輕真好。」

  目前的狀況,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鐵平現在還在打穩基礎的階段,兩人的關系也還瞞著小緣的祖父源之助。因為每天都要讀書的關系,因此也沒時間約會。小緣畢業后,馬上就要過著邊求學邊在KOTO實習的雙重生活,不過,鐵平卻連將來的目標都還茫茫然。不安和煩惱也是在所難免,因此偶爾會說出一些抱怨和喪氣的話來。

  但是,心里卻滿滿地。

  在同一個空間中相處,朝向共同目標前進。兩人一起努力,並體會那種並肩作戰、相互扶持的感動。

  總之,只要能在一起,心中就會覺得很滿足、很溫暖。讀累了,就到附近的便利商店聊些生活上的趣事,這樣一來,就算再怎麼累,也不覺得特別辛苦了。

  很幸福。

  也很滿足。

  兩人的感情——進展地十分順利。

  或者說,表面上看起來十分順利。

  *

  沒有感情。

  並不是臉上總是面無表情,不苟言笑那種人。偶爾他也會露出笑臉,講講笑話,只是在那笑容與笑語之間,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情感,也完全不給別人感受到自己的情感的機會。

  就算帶著笑臉,說著笑話,看起來也沒有一點溫暖的感覺。那張笑臉,看起來就像一張刻著笑臉的面具——絲毫不見笑容中該有的喜悅情緒,只是一張毫無情感的『笑臉』。那是一種宛如機械般生冷的面容。

  基本上,我擁有兩張不同的『面具』—生冷的笑容以及冷漠的面容,兩種當然都是不帶任何情緒的表情。生冷的笑容,就像公司業務員或百貨公司接待員那種不得不具備的『社交面具』一般,除此之外的表情則是不需要的。我把表情當作一種生活上的道具,需要社交時,用一號的笑容表情;其余時間,就用毫無情緒的二號表情獨處。

  在工作上,我的能力讓人無可挑剔,十九歲就已經成為企業集團中的核心決策人物。不過,在人際關系上,卻總是和眾人保持著相敬如賓的距離。就連親戚之中,也有人覺得我『難以捉摸』而敬而遠之。

  簡直像個機器人。

  面對他人對自己的這類看法,我並沒有什麼感覺,至于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種無情無欲的人——則是完全毫無印象。

  或許自己本來就是個機器人吧。

  這一點沒什麼好懷疑的。

  ……但是,

  ——我,遇到了一個人。

  在我孤獨一人的情況下。

  ——我遇到了小緣小姐。

  自從遇到古都緣之后,我的世界就變了。

  在眾人眼中和機械沒兩樣的我,第一次有了這種類似情戚的感情萌芽。

  原本只是個機器人的自己,身上第一次產生了血肉。

  ——我原來不是個機器人呀。

  我是人類。

  我想要珍惜這種第一次讓我知道自己是個『人類』的感情,我想要認真地面對這份情感,孕育它、保護它,希望自己能持續體會這份身為一個人類的感覺,我似乎漸漸喜歡上擁有這種情感的自己了。

  ……所以,不能交給別人。

  這種心情。這種感情。這種身為人類的感動。

  以及古都緣。

  我絕不輕易地交到他人手上。

  絕不讓給五十岚鐵平。

  不管用任何手段——都要將小緣搶過來!

  ***

  不管多麼努力、期待,所有的希望依舊燒成灰燼,埋藏在這片黑暗之中。

  沒有固定的形體,想幻化成什麼外型都隨心所欲的自己……

  卻感受不到一絲一毫自己存在的意義。

  一切都陷入了——絕望之中。

  手中無法留下任何的回憶。

  當時見到的瞬間光明,難道只是昙花一現嗎?

  已經找不到前進的目標,彷佛被上了鎖一般,有種動彈不得的厭覺,對于任何的變化都失去了動力,一切可有可無,只是無用的存在。

  世界已經無法再作任何的改變。連微小的影響也不再發生似的。

  一種壓倒性的——絕望感受。

  每當那股絕望感迎面而來的時候,總會想起那個少年的身影。

  那個用盡全力吶喊的少年。

  或許,自己唯一的記憶與價值——就剩那個少年了。

  那個少年,是最后的希望。

  將一切都賭上去吧!

  賭在那個少年身上。

  五十岚鐵平。

  在這最深沉的絕望,要徹底從深淵中掙脫,無論如何,都需要那個少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9-1-14 10:20 PM

第一話  乘龍快婿萬歲!
         

  鐵平此刻正在吃烏龍面。

  「一個人吃烏龍面未免也太寂寞了吧,五十岚!」

  在自己的房間里。

  六張榻楊米大的房間里,鋪著褪了色、起毛球的地毯,暖桌是冬天唯一能讓他取暖的器具,鋪在上面的厚絨桌巾在很久以前就被拿掉了,現在看起來只是一張自地面突出的桌子。座台上的電視中,諧星正拼了命地搞笑,下方的組合音響,時刻處閃動著『PM55:47』的字樣。

  雙親為了慶祝結婚紀念日出門去了,留給寶貝兒子的,是一碗打了顆蛋和灑上蔥末的無味烏龍面。雖然說是每年的慣例,不過,身為一個兒子總是這樣子被冷落,的確是令人感到有點寂寞。

  鐵平保持著左手拿碗,右手持筷,口中還鼓鼓地塞著烏龍面的狀態回頭。映入眼簾的,是已經被打開了的衣櫥,以及屈身正要從衣櫥中爬出來的槍之岳。

  早已見怪不怪的鐵平,隨性地揮了揮手,順口說了聲「嗨!」問好,他口中的烏龍面還沒嚼夠就囫圖吞了下去。

  「每個月都來,還真是辛苦妳了。」

  「哪里哪里,彼此彼此啦。」

  槍之岳走到了桌子旁邊。

  槍之岳是『內世界』的人,她總是利用鐵平所居住的『外世界』所不及的『超科學』能力穿越空間,突如其來地現身,還曾經借鐵平可以隔空取物的特異背包等不可思議的道具。這個為所欲為的異世界人,其實是『內世界』OTV電視台的專屬主持人,為了拍攝他們電視台的節目,老是把鐵平耍得團團轉。

  每當槍之岳像現在這樣突如其來地現身,就表示又有什麼不祥的事情要發生了。雖然鐵平已經可以預測接下來有事發生,不過,每次都加以反應實在太累了,再加上之前的經驗告訴他,不管怎麼抗議或掙扎都沒用,因此,他索性擺出一派輕松平靜的樣子來應付槍之岳的突然現身。

  鐵平手中還夾住一口烏龍面,順口問道:

  「說吧,這次又是什麼事?」

  槍之岳看著電視屏幕,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外世界的電視節目真的有許多點子值得參考呢,不像內世界的電視節目總是抄來抄去的,一點意思也沒有。」

  「喔,是這樣嗎?不過,妳也不能因為這樣就無視別人的質問吧?」

  「為了搞笑而出賣自己的肉體形象,自尊心特高的內界人才不可能這麼做。」

  「是喔——」

  「我學到了很多。」

  「少來,別想出賣我的肉體,妳到底說不說……喂,干嘛隨便喝別人家的茶!」

  槍之岳完全把鐵平的抗議當耳邊風,她以優雅的手勢握著茶杯,相當淑女地啜飲著杯中的茶。這茶原本是鐵平打算在吃完面之后喝的,現在卻成了槍之岳胃袋中的一灘液體。

  鐵平只好放棄那杯茶。

  「……說吧!妳到底是來干嘛的?總不可能只是來喝茶的吧?」

  「當然。」槍之岳點點頭,「我是為了這次的特別企劃而來的。」

  到目前為止,鐵平早已被槍之岳口中的特別企劃整得七葷八素的了。聖誕夜那次和恐怖份子大戰;情人節那次被迫硬著頭皮拆炸彈;白色情人節時和戰車對決——接著,在四月的『愚人節』中,差點失去對人性的信心;在五月的『勞動節』時,體會到了身為一個上班族的悲哀。這樣的特別企劃總共進行了五次,加上這次的話,就是六次,可以說已經到了懶得再繼續數下去的地步了。

  ——等等,不對啊?

  「六月有什麼特殊的節日嗎?」

  鐵平歪著頭,之前的企劃,像是聖誕夜、情人節之類的,都是比較容易聯想到的日子,不過,從上個月起,鐵平就覺得已經有點勉強了。最后竟然還弄出一個『勞動節』特別企劃……搞什麼東西啊?已經沒點子好想了嗎?

  而現在是六月,實在想不到有什麼特殊的節日,唯一的提示,就是眼前的……

  「藍色呀……」

  看著笑嘻嘻的槍之岳,鐵平喃喃自語著。

  沒錯——今天的槍之岳穿著一身藍色的套裝。

  只有那一頭招牌的紅發還是老樣子,不過,其它的地方都是藍色的,藍色的褲子、藍色的襯衫、藍色下框的時髦眼鏡、紫紅色的口紅、藍色的指甲油、藍色的高跟鞋——這次也和往常現身時一樣,全身清一色的同色系裝扮。鐵平看著自己身上穿的休閒外套和牛仔褲,忽然有種格格不入的戚覺。

  「等等!妳穿高跟鞋耶,不要踩我的地毯啦!」

  「大不了拿節目制作費買張新的給你嘛,死窮鬼。」

  「妳憑什麼用那種優越的口氣和我說話啊?」

  不過,至少槍之岳願意補償地毯的損傷,于是鐵平繼續思考。藍色……?「這次到底是什麼?光提示一個藍色我實在想不出來耶!」

  「這叫『有舊、有新、有借、有藍』中的『有藍』,somethingblue。」

  「咦?」

  槍之岳一邊啜著茶,一邊繼續說道:

  「在你們外世界的英語國家中,有個關于婚禮的諺語:『somethingold、somethingnew、somethingborrow、somethingblue』。這四個something是新娘將來會不會幸福的條件——其中的Somethingblue是指新娘身上要穿著代表幸福的藍色結婚禮服。」

  「咦?等、等等?」鐵平茫然地反問著,烏龍面碗好像就快要從他的手中滑落了,「妳說什麼……結、結婚?」

  沒錯,槍之岳點點頭,帶著自認為帶來了好消息的滿意笑容愉快地說道:

  「今天是小緣的訂婚宴。」

  ***錄入:flywind掃圖:Ozzie發布于輕之國度-輕小說論壇:http://www。light-kingdom。com/—未經許可,嚴禁轉載—

  「——預定時刻為晚上七點半。」

  手中拿著行程記事本的灰原一太郎,對坐在沙發上的源之助以及小緣說明行程,「晚上七點半,宴會將在大禮堂開始舉行。在此之前,雖然沒有特別需要准備什麼,不過,因為還得要試裝,因此,請在宴會開始前一個小時回到這里。」

  一太郎是KOTO企業社長古都源之助的第一秘書,剪得超短的頭發配上一臉的精悍,擁有高達二公尺的高大身材,但臉上卻總是帶著和他外表一點都不搭的溫和笑容。雖然穿著利落整齊的西裝,不過,依然遮不住那若隱若現強壯的肌肉線條。普通大小的記事本一到他手上馬上成了迷你尺寸。雖然外表如此粗犷,不過卻以做事細心與確實受到源之助賞識的理由,一路躍升到第一秘書的位子——在設定上本來就是如此。

  小緣問道:

  「穿輕便的服裝就可以了吧?」

  「不,需要穿正式的禮服,關于服裝方面請不要擔心,小緣小姐的衣服有專門負責的人會准備好,也有專門著裝的人員會來幫小姐打理好一切。」

  這里是休息室——雖然功用上是休息室,不過名稱上卻是『皇家休憩室』。房間的大小約五十五平方公尺,里面有二張床、一間交誼廳、並附有陽台,當然,應有的家具與擺設也都一應俱全。

  和KOTO企業關系一向良好的芥川集團招待古都緣、古都源之助、灰原一太郎三個人前往參加他們所舉辦的宴會,他們三人剛來到會場,現在正在這間休息室內,由一太郎再度向兩人確認今天的宴會行程。

  聽了一太郎的說明,小緣有點驚訝,她原本以為今天的宴會,是芥川集團為了答謝合作企業以及財界人士所舉辦的招待會。在形式上,應該是屬于交誼性質的派對……不過,看樣子好像是更為正式的場合。原本以為以輕松的打扮出席就可以了,因此,頭上還綁著招牌的可愛雙馬尾,就連衣著,也是連身洋裝搭配披肩的輕松款式。

  小緣對著坐在身旁的祖父問道:

  「今天這場宴會的主題是什麼啊?」

  原本微笑著的源之助,眉頭忽然動了一下。

  古都源之助是在各個領域都有著壓倒性影響力的超級企業KOTO的社長。除了本身是KOTO企業的大股東之外,他也因為古都家代代祖先皆為企業經理人的身分,加上自己在KOTO企業的經營上同樣有著卓越的實績而深受股東們的信賴。其實他也曾一度退休,不過在前任社長——小緣的父親突然因故過世之后,再度回到社長的位子執掌大任。雖然年事已高,但老骥伏櫃,經營實力仍然令人信服。在外貌上和其它的年長者一樣,皆是滿頭的白發以及滿布的皺紋,視力也因年歲而退化,不過一身上自然散發出來的那股威嚴,依舊有著不怒而威的氣勢。

  源之助雖然在孫女身旁面露微笑地從容坐著——不過,對于小緣突然的提問,卻僵硬地揚起了眉頭,臉上的笑容也突然變得不太自然。

  「……爺爺?」

  「妳、妳怎麼會這樣子問呢?小緣?」源之助用明顯動搖的口氣說道:「不就跟妳說是芥川集團所舉辦的宴會了嗎?」

  「這個我知道啊。但是芥川集團舉辦這個宴會,是要慶祝什麼啊?」

  「慶祝芥川集團……今后也能更加發展。」

  「……『也能』?」聽了祖父這個奇怪的回答,小緣皺起了眉頭。「還有其它的事情要慶祝嗎?」

  「反、反正就是這樣,沒什麼問題啦。」

  真的沒什麼問題嗎?

  小緣直直地盯著源之助的臉看,源之助就這樣保持著僵硬的笑容,小緣可以很清楚地看見汗水從源之助的太陽穴滴下來,怎麼看都像是正在思考什麼借口的表情。

  她接著轉頭看向一太郎,發現一太郎的表情也和源之助一樣不自然。

  「……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沒什麼,一點問題也沒有。」

  真的一點問題也沒有嗎?

  小緣更加疑惑地盯著兩人看,不過看樣子,不管是源之助還是一太郎,都不會再透露些什麼了,小緣輕輕歎了一口氣,打消了繼續追問下去的意圖。

  ——不說就算了!

  不管這次宴會的主題是什麼,小緣都不打算缺席,雖然不知道源之助在支吾些什麼,不過,自己前來參加這個宴會,卻是有個明確的目的。

  到目前為止,小緣並沒有太多參加這類宴會的經驗。畢竟在這類的社交場合上,多半只是和他人打打招呼而已,而且參加這樣的宴會,總是讓自己的心情不太愉快。不是聽到哪家公司又經營不善了,就是哪家公司在私底下動些不太正當的勾當,因此,每次源之助要小緣去參加這類的聚會時,小緣總是以回絕居多。

  ——可是,今后不能再這樣子下去了。

  再過一陣子,自己就要繼承源之助的位子,成為KOTO企業遍布世界各地員工的最高領導人。因此,和各式各樣的人交流或出席這類的社交場合,也將成為不可避免的工作之一,已經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隨個人喜好去做選擇了。

  ——糟糕,怎麼忽然緊張起來了呢?

  小緣握著微微冒汗的手心。

  自己一定會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吧。看看自己是不是具有足夠的器量,在不久的將來,成為站在KOTO企業頂點的領導者。

  就算是古都家的人,也不代表他們就會認同自己的能力,如果沒有拿出確實的實力,自己將永遠被當成一個『初生之犢』來看待。

  但是,自己真的能夠勝任嗎——?

  這樣的疑惑一閃而過之后,小緣心中開始浮現了不安,接著便不自覺地閉上了雙眼。

  這陣子,小緣常常產生這樣的彷徨,未來帶給她的龐大壓力,常常讓小緣產生退縮的念頭。肩上背負著KOTO企業的壓力實在太大了,往往只要一個不注意,就會產生裹足不前的想法,甚至因此而退縮害怕。

  ——不行,要撐下去。

  每當這個時候,小緣就得再度重新堅定自己的心意。

  不能認輸,勇敢迎戰,必須要不斷地重復這樣的自我打氣,每當感到退縮的時候就必須再做一次。雖然不斷地自我說服,連小緣自己都要聽膩了,不過,還是要不斷地堅定自己的心志,畢竟現在連真正的開始都還不算。

  而且,最重要的是……

  ——我並不是孤單一個人。

  鐵平說要扶持著我往前走,他說不管到天涯海角都會陪著我。

  所以小緣決定不轉學,盡量和鐵平共度屬于彼此的時光,並邀請鐵平和自己一起讀書,這樣的邀請,雖然也是基于期望能提升鐵平成績的用意,不過真正的目的,逦足希望和鐵平能有多一點相處的時間。既然已經決定相信鐵平了,就放心地把自己倚靠在鐵平身上吧。

  不過,也不能太過脆弱地依賴鐵平,不能軟弱的時候就想要逃到鐵平身邊,只要停留在能夠互相感受到對方的溫暖,並時常把對方放在心上這樣的程度就可以了。

  只要鐵平在自己身邊,就能化解許多的不安,也才有繼續迎向挑戰的勇氣。

  ——加油喔,小緣。

  鐵平正在看著妳。

  不能表現出軟弱的樣子。

  「小緣?」

  小緣慢慢地睜開了雙眼,只見源之助正不安地看著自己。

  ——夢想,一定要讓它實現。

  就像媽媽努力地想要實現一個幸福家庭這樣的夢想一樣。

  自己也要努力實現和鐵平在一起的夢想。

  「我沒事啦。」小緣對著源之助微笑道。「對了,我可以先換衣服嗎?」

  「咦?啊、啊啊……」

  「一太郎,雖然時間還有點早,不過應該無所謂吧?」

  一太郎點頭道:「我馬上就叫負責著裝的人員過來。」

  「麻煩你了……啊,」

  小緣好像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從手提包中拿出了手機,現在才想到,還沒通知鐵平自己今天要參加宴會的事。

  ——而且,也想聽聽鐵平的聲音。

  只要能聽到鐵平對自己說一聲「加油」,就很開心。這麼一來,好像什麼困難都可以克服了一樣。

  想著想著,小緣忍不住笑了起來,她拿著手機走到窗戶旁,打算打開手機中的通訊簿尋找鐵平的名字。

  「……奇怪?」

  手機屏幕一片漆黑,不管按了幾次電源鈕,仍舊一點動靜都沒有。

  「是不是壞掉了啊……?」

  可是直到剛剛為止,明明還好好的啊?小緣歪著頭一臉不解。

  ***

  就算是大目玉,也知道自己的品味和一般人相比,算是有點特異。

  黑色的套裝、黑色的高跟鞋、黑色的上框眼鏡,以及一頭黑得發亮的直發,嘴角帶著一顆黑痣,嘴唇塗著暗紅色的口紅,從頭到腳,清一色的黑。

  不管往哪里一站,那個位置仿佛瞬間便整個暗沉了下來——總是一身黑的她,老是被人如此揶揄,自己如此執著于黑色的異常品味,已經是個無法改變的喜好了。

  「就照預定計劃進行吧!」

  雖然自己沒必要如此批評——不過眼前的這個人,看起來實在有點病態。

  這個坐在沙發上,看起來像個洋娃娃的家伙。

  正確地說——應該是像個洋娃娃般的少年。

  瘦小的身軀好像用力一抱就會粉碎,雖然穿著禮服,不過仍舊看得出來四肢很細小,臉部輪廓清秀精致地宛如女子,勉強突出的喉結雖然證明了他的男兒身,不過,其它部分怎麼看都像是個十足的女孩子,身高就目測來看,也只有一百五十幾公分左右,覆耳的短發一眼望去毫無任何的分叉與受損,一樣柔順地宛如女人。簡直就是個女孩子嘛,就算用『中性』這個詞來形容,也只能讓人勉強接受罷了。

  他是芥川集團的最高領導家族——芥川家的公子——芥川小春。

  既然是在豪門家族中成長的少爺,自然不可能因為不健康或不衛生的生活而造成如此瘦小的身材。這樣的身分,應該過著規律的飲食、輔以規律的運動才是,不過,小春的身體卻沒有成長為一個男性應該有的樣子。

  不過,這並不是什麼問題,瘦小的外表並不足以讓人用『洋娃娃』來形容眼前這個少年,讓大目玉如此認為的是其它的原因。

  「小緣小姐的情況如何了呢?」小春問道,他的語調有點偏高。

  「古都源之助還沒有將今晚宴會的主旨告訴她的樣子,現在也已經順利地請人幫她換裝了。」

  「手機呢?」

  「這方面也沒問題。已經用同型的偽造物品替換了,當然,假手機是無法使用的。」

  「那就好。」

  小春隨性地點了點頭,嘴角浮出了微笑。

  不過那微笑——怎麼看都不像是人類應有的笑容。

  明明是在笑,卻又不像在笑,只是肌肉無意識地牽動,帶出一個像是笑容的表情而已。就是這樣的表情,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個洋娃娃,所謂不像人類的感覺,原因很明顯地正是出自于此。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或哪條神經產生了錯亂,大目玉不由得如此想著。

  身為一個人類,小春似乎欠缺著某部分生物性的機能,所以,才會在厭情的表現上產生了重大問題。

  病態。

  簡直是接近病態的缺陷。

  「……你沒問題吧?」

  「?什麼事?」

  大目玉老實將自己的不安問了出來。「我擔心企劃能不能順利地進行,畢竟重點在你,沒問題吧?」

  大目玉第一次見到小春,是在白色情人節的時候。

  那次見面,是在BTV的白色情人節節目企劃接近尾聲,而且幾乎又將以宣告失敗為結果收場的時候。雖然企劃失敗了,不過,大目玉當時的心情卻頗為輕松——現在回想起來,腦中還會浮現那個少女的表情——就是那樣的表情,讓大目玉的心境產生了變化。

  這次內世界BTV電視台的節目企劃,就是以KOTO的下任社長——古都緣與她的未婚夫候選人之一——小春的初次接觸為主題,相對于對手電視台OTV所設定的主角五十岚鐵平,BTV電視台所設定的主角則是芥川小春。大目玉的上司所策劃的構想,就是上演一出少女在兩個男孩之間猶豫不決的愛情劇。

  原本節目也要安排小春在白色情人節的時候,以協助大目玉的形式參與錄像,不過因為小春表示「這次先看看情況就好」,因此,大目玉就在沒有被上司告知的狀況下進行節目的錄影。

  大目玉眼前的這個少年——雖然已經十九歲,不過看起來卻比實際年齡還要小——怎麼看都不認為他可以從鐵平身邊把小緣搶走,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足以吸引異性的魅力,以黑色幽默見長的BTV電視台專屬主持人大目玉,當然不會沒注意到這一點。

  不過,小春對于大目玉的顧慮並不在意。

  「請放心。」小春頗有自信地回答,「我也向貴電視台的制作人說明過了,我本身已經思考了許多應對的對策,恕我不在這里向您一一說明,不過,我一定會讓貴電視台的節目企劃順利成功的。」

  小春當然已經從BTV電視台的制作人那邊得知了內世界的事,以及五十岚鐵平至今的活躍表現,既然都已經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還能擁有如此斬釘截鐵的自信,大目玉實在難以理解這樣的自信從何而來。

  ——古都緣。

  這個少女有可能愛上五十岚鐵平以外的男孩子嗎?

  就因為曾經實際和小緣交談過,因此大目玉更加無法想象,那個女孩是如此地在意鐵平,甚至因為無法壓抑自己在意對方的情緒,而使得自己幾乎進退失據——在關系如此緊密的兩人之間,真的有可能介入第三者嗎?或許就連旁觀的人都不會希望有任何的第三者介入他們之間吧。

  ——咦?

  大目玉不由得對于自己內心再度浮現出來的想法感到驚訝。自己是BTV的主持人,應該以節目的成功為第一優先考慮才對……但是……為什麼會產生『不希望有任何的第三者介入』這樣的想法呢?

  ——真是百思不解。

  回想起來,自己在白色情人節的時候就有點奇怪了。為什麼在執行企劃的心態上,會產生不必要的偏袒呢?不對。自己不應該是這樣的人啊。

  一切應該以節目順利進行為最優先的考慮才對。就算被指責冷酷也無所謂,節目制作順利才是第一要務,這是自己的做事原則,不應該輕易被破壞,更不應該產生任何迷惘。

  不是早就對自己發誓,不管多困難都要面對挑戰,無論如何都要勝過那個臭屁的槍之岳嗎?

  「那就期待你的表現了。」

  大目玉壓抑住內心紛亂的思緒,如此說道。

  小春點點頭。

  「請交給我吧。」

  帶著他那面具般的笑容。

  ***

  小緣的訂婚宴——

  「等、等一下!這、這是怎麼回事?而、而且……現、現在談這個不會……不會太早了嗎?」鐵平慌慌張張地問道。「我和小緣都還只是高中生耶?這種時候就要舉辦訂婚宴……未、未免太早了啦……啊——!不過,我可不是以隨隨便便的心態和小緣交往的喔?認真的、對、我當然是認真的啊……可、可是,現在訂婚真的還太早了啦。雖然能這麼快就修成正果,對我來說當然是再高興不過的事了——啊、這、這該不會是間接地要我向她求婚的意思吧?如果是的話,妳先不要告訴她喔?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喀嗚惡!?」

  鐵平腹部忽然吃了槍之岳的一記沉重痛擊,接著雙臂不知被誰從背后架住,手腳隨即被緊緊綁了起來,然后被戴上了頭套和耳機,就在分不清東西南北的狀況下,整個人被五花大綁地抬進了以先前的經驗判斷來說,可能是外景車的車廂內,載走了。順帶一提,鐵平不是被抬到座位上安置著,而是被扔到車內冷硬的地板上。

  在視覺被遮蔽、聽覺被嘈雜的流行音樂掩蓋的狀態下,鐵平拼命掙扎了好一陣子,才漸漸因為疲勞而安靜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

  緊急煞車讓身體不住地晃動著,似乎在不知不覺間睡著的鐵平也醒了過來,車子停下來了——鐵平一注意到車子停了下來,馬上以他唯一能自由活動的嘴巴破口大罵。

  「妳在前面吧?槍之岳!快點幫我把繩子解開!這算什麼?綁架嗎?不要給我用什麼『瞬間移動』這種鬼借口狡辯——!咦?」

  一陣冰冷的空氣滑過肌膚,灌入鼻腔中的味道,讓鐵平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這鹹鹹的味道是……

  「……海浪聲?——嗚哇哇!」鐵平的身體忽然被粗暴地抬了起來。隨即「喀噗!」一聲丟到了地板上。他的下巴硬生生地撞上了堅硬的水泥地面。喀轟,意識因為那幾乎要腦震蕩的撞擊力而一陣模糊,頭套和耳機也因為這陣撞擊而脫落了。

  聽覺和視覺恢復了。

  「好、奸痛啊……喂!就不能小心一點啊!你們搬的可是人類的身體耶!」

  鐵平罵到一半忽然發現。

  「——哎呀?」

  這時他才真正地確定……

  自己身在何處。

  雖然太陽不知何時已經下山了,不過在四周昏暗的光線中,還是可以靠聽覺判斷出端倪,宛如細小物品被海水拍打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了耳中,視線內的水泥地面延伸的並不長,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廣闊黑暗的空間。

  當然,還有強烈的海潮氣息。

  這里是——

  「海……港……嗎?」

  鐵平原來是被丟在一個碼頭邊。那片黑暗的空間應該就是海了。

  唰——背后傳來腳步聲,鐵平回頭一看,是一個戴著藍色帽子、帽沿壓得極低、穿著輕松的T恤以及牛仔褲裝扮的青年,這個人自己在聖誕夜的時候奸像也見過,是OTV的工作人員。

  「你、你想干嘛……槍之岳呢?」

  工作人員拿出一個超大的素描本,寫了幾個字之后秀給鐵平看,上面寫著『看海的另一頭』。

  「海的另一頭?」

  鐵平再度轉頭面向著海,沒有任何反光的廣大黑色空間不斷延伸到遠方,海天的交界線也被黑暗所吞噬,遠方的景物全部融在一片徹底的黑色之中。

  在遙遠的另一頭,黑色浪花搖曳的海面上——有一個小小的光點晃動著。

  那該不會……鐵平喃喃說道:

  「……是艘船吧?」

  那艘船就是這次的舞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9-1-14 10:20 PM

第二話  豪華郵輪萬歲!

         

  這艘停靠在東京港晴海客船港口的豪華郵輪,它龐大的陰影遮住了大片的視野。白色的船身閃耀在金色的夕陽余輝中出航,巨大的船身駛離了連接著港口與船身的棧橋,在海平面上劃開了一道水痕,碼頭上還有樂隊奏著壯麗的出航交響曲。

  這是芥川集團芥川商船事業部門所擁有的豪華郵輪——《奢豪號》。

  總重量五萬零一百一十二噸,全長二百四十公尺,全幅三十公尺,客房數三百九十七間,最多可容納七百一十名乘客,船組人員將近四百名。

  郵輪內有起居室、咖啡廳、酒吧、餐廳、交誼廳、俱樂部、鋼琴吧、中央泳池、沙龍SPA、健身房、網球場、水療SPA會館、大禮堂、電影院、游憩室、網咖、圖書館、休閒購物中心、攝影室、接待會館、信用卡中心、賭城等——幾乎是應有盡有。

  這艘郵輪本來就是打造來環游世界用的,因此,所有的設施都以能長期待在船上使用為標准。為了讓乘客毋須因船上的派對而大費周章穿著禮服前來,所以,郵輪上的購物中心有數家名牌精品店可供客人選購換裝,至于化妝方面,也備有數十位美容師可隨時到各客房做化妝服務,而增添游興的交響樂團,會在各國的港口交接登船,餐飲方面,主廚們在航行中也會精心設計菜單,讓游客在旅程中絕對不會吃到相同的菜肴,整艘郵輪都是可以無線上網的環境,因為郵輪是日本制造的,因此,船上還有其它外國制造之客船所沒有的大浴場以及和室客房。

  號稱『海上飯店』——完全名符其實。

  在這艘豪華郵輪《奢豪號》上,

  一場盛大的宴會正要拉開序幕。

  ***

  小緣的媽媽古都青,最喜歡的顏色就是青藍色。

  『……因為名字里面有個青字嗎?』

  媽媽很直率地說了『嗯』后點點頭。

  『名字里面有個青卻不適合青藍色的話,不是很遜嗎?就像有人明明是夏天出生的,但卻偏偏取名叫作冬子一樣啊。」

  雖然小緣完全不能理解媽媽的邏輯何在,不過最適合媽媽的確實是青藍色。

  因此,當眼前這名女性服裝造型師問她:「請問您要穿哪套禮服呢?」的時候,小緣馬上在數套准備好的禮服中選了那一件。

  青藍色的禮服。

  「麻煩妳了,我要穿這件。」

  希望媽媽最喜歡的顏色,可以帶給自己力量。

  勇敢迎接挑戰的力量。

  乘客們已經陸陸續續來到作為宴會會場的大禮堂了。

  大禮堂共分為三層——由一樓到三樓——是個具有開闊視野的氣派空間。

  華麗的水晶燈閃爍著耀眼光芒,照耀著大禮堂的各個角落,整個禮堂的戚覺和大飯店的大禮堂毫無二致,置身在這個開闊的華麗空間,如果不是因為腳邊傳來些微船身震幅的話,幾乎就要讓人忘了此刻正置身海上了。歐式自助式的餐桌上,各式各樣的法國料理、日式料理、中華料理、印度料理等一應俱全,服務生正忙著幫乘客夾取餐食。

  出席宴會的客人,不僅止于一個國籍。亞洲、歐洲、中東等國籍的高級貴客都受到邀請,職業從政治家、企業家、藝人、模特兒到運動明星等,各個領域的知名人物幾乎都到齊了。

  芥川集團是在造船業、海洋工業、船舶工業、海洋貿易等領域都十分活躍的大型企業,透過貿易,進而和世界各國的企業都有往來,由于是涉足這個領域長達百年以上的老企業,因此也算是這個業界中的佼佼者,就連企業龍頭KOTO在這個領域的業績,也有不及該集團的時候,由于該集團積極地出資贊助藝能界與運動明星的活動,在這兩個領域中熟識的貴客也頗多,因此,芥川集團所舉辦的宴會,會如此貴賓云集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既是來自世界各地的賓客,會場中的服裝也是各國風情皆有,洋裝和燕尾服自然不必說了,還可以見到穿著民族服飾或宗教服裝的身影在會場中穿梭,由于每個賓客都是穿著代表自己身分地位的服裝,因此反而不會因為不同的服裝而顯得特異獨行,在這個空間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也等于每個人都沒有自己的個性。

  在這眾多個性齊眾的場所——所有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

  由于大禮堂的空間十分開闊,可以容納的賓客人數自然不下數百,因此可說是人聲雜沓。不過此刻,在人群之中卻出現了一個真空的點,看起來就像是聚光燈打在主角身上一樣,隨著沐浴在光線中的人物移動似的。

  那是一名少女。

  中等長度的黑發整齊地扎在后腦勺,發流順著頸子劃下一道優美的弧線,身上穿著設計簡單大方的青藍色連身禮服,半裸的肩膀上披著淺紫色的披肩,臉上施以自然妝容,搭配桃色的唇膏。雖然仍一臉稚氣未脫,不過因為化妝的關系,所以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來得成熟——那是一種含苞待放的花蕊正要迎向綻放時刻的含蓄之美。

  雖然整體的妝扮偏向簡單清爽,也不是什麼特別能展現個性的服裝搭配,不過卻不至于讓人覺得『毫無個性』,是個出落得十分惹人注目的少女。

  但是,少女本人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不要害怕。

  對于眾人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少女——小緣不由得緊張地抿著嘴唇。

  但她仍然打直背脊,挺起胸膛,露出一點也感受不到任何不安的優雅微笑,目光更不曾不安地飄移,身體的動作盡量做到緩慢優雅,不給他人一點眼前的少女有任何慌亂緊張的感覺。至少,小緣是這麼努力著的。

  小緣清楚地知道,周遭其它人對自己的看法。

  ——這些人並不把自己當作『古都緣』來看待。

  『KOTO下任社長』,他們看到的,不是小緣這個人,而是她背后的身分。是個即將擁有深厚資產以及龐大企業體系的天之驕女。

  所有人都在評斷眼前這個女孩有沒有足夠的器量站在那個頂點。

  ——所以,更不能畏縮害怕。

  小緣在心中這麼告訴自己:絕對不能怯場,要保持優雅的姿勢,不能讓人家看穿自己的軟弱。

  必須表現出不辱統領KOTO企業之頂點家族——古都家一份子的氣度。

  要抬頭挺胸,要表現出自己勇于迎向挑戰的精神。

  「——樣子有點僵硬喔。」

  忽然聽見這句話,小緣驚訝地回頭。

  映入眼簾的是高高在上,正往下俯瞰著自己的一太郎,一太郎彎著腰將臉湊到小緣臉旁說道:「放輕松一點吧。不要一開始就這麼緊繃。」

  小緣有點不好意思地看著一太郎。

  「學會讓自己放松。這也是妳今后必須要學習的課題喔。」

  一太郎笑嘻嘻地說著。

  小緣忽然覺得很難為情,力量也在不知不覺中流失了,原本緊緊地將全身裹住的那股力量,忽然像被卸下的沉重行李般從肩頭落下——小緣終于感到比較輕松了。

  「……啊、真的耶。」小緣這才第一次發現到原來自己這麼緊張,不由得苦笑了起來。

  「不知不覺就全身緊繃了起來……嗯,一太郎,謝謝你。」

  「哪里。」

  一太郎現在的身分雖然是源之助的第一秘書,不過他其實是個內界人,在情人節那次,因為節目企劃的關系,所以才會以源之助第一秘書的身分登場。不過不知為何,自從那次之后,他就一直沒有卸掉秘書的職務,雖然不知道他真正的意圖為何,不過至少在這個關鍵時刻,他的意見給了小緣不小的幫助。

  一太郎繼續說道:

  「不用緊張。妳只要照著自己能接受的程度,慢慢地吸收這方面的知識就可以了,一開始就想要表現得很完美,只會累壞自己……而且,其它人之所以會盯著妳看,也不是因為妳背后的身分喔。」

  不是因為我的身分?小緣搖搖頭,完全無法理解一太郎所說的涵義。

  「那是因為小緣小姐看起來實在太漂亮了啊。」

  小緣再度感到一陣難為情——接著笑了出來:「你的客套話,我就心領啰。」

  「……而且,其實……」

  一太郎好像有點欲言又止,其實,小緣會如此受到矚目的原因還有一個,不過這個原因,一太郎最后還是沒有說出口。

  小緣轉頭張望著四周。

  「對了,爺爺跑到哪里去了啊?」

  「……源之助先生去和芥川集團的人打招呼了,應該等一下就會回來了吧。」

  「由爺爺過去和對方打招呼啊?真難得。他平常很少主動向別人打招呼的……啊、那我是不是也應該跟著一起去啊?」

  「啊、不用。」一太郎連忙阻止了,「小緣小姐妳沒關系啦,自然會有人來跟妳打招呼的。」

  「?……啊?」

  小緣不解地回答,但她也更加確定了大家果然有事在瞞著自己,從剛才起,就戚覺到會場的賓客雖然在注視著自己,卻都避免和自己作目光的接觸,甚至還竊竊私語著,整個會場的氣氛讓人覺得很不自然。

  有種令人討厭的預感——小緣漠然地想著。

  ***

  水花點點地飛濺著。

  落在臉上的冰冷水花,讓鐵平微瞇著雙眼。

  馬達螺旋槳絞碎了浪花推著船身向前,雖然頭燈僅能照亮前方數公尺的海面,不過小船還是在黑暗中,往豪華郵輪的方向直線破水前進,船身行駛所濺起來的水滴拍打在肌膚上,讓六月天也多了些許寒意,連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會、會不會太快了一點啊?」

  鐵平緊緊地抓住船身扶手,用吃奶的力氣大聲問道,不過掌舵的工作人員卻毫無反應,徑自提升著速度,空氣的急流灌進他張開的口中,鐵平就這樣張著嘴等著無言的響應,動彈不得。

  小船已經全速追趕了,不過,還是只能勉強地逐漸接近豪華郵輪《奢豪號》,雖然對方是

  艘船身龐大的豪華郵輪,但卻是擁有最高行船速度可達23節的海上高速怪物,行船速度或許是

  追不上對方,不過《奢豪號》在出了東京灣之后就停下來了,因此終究還是讓他們追上了。

  「好、好大啊……」

  鐵平忘了剛才被海風吹襲的不適,看著巨大的船體發著呆,白色郵輪的船身完全遮住了眼前的視線,若硬是要形容大小的話——那就是如果把焦點放在船身中央,則左右的視野將完全看不到船頭和船尾那樣地巨大,船身側面陳列著無數的圓形窗戶——所有的窗戶幾乎都綻放著光明,這樣的情景和去年的聖誕節,鐵平所見到的源之助家的豪華大宅邸一樣,都是在黑暗中的龐大發光體,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鐵平不覺怔忡了起來。

  不久,小船在豪華郵輪的旁邊停了下來。來到這麼近的位置,整艘船看起來就像一面白色高牆,豪華郵輪與馬達小船——兩者的比例,就像是大象與螞蟻一樣,鐵平以呆滯的眼神來回望著船底至船頂的巨大船體,狂暴的海風啪嚏啪嚏地激烈吹拂著鐵平的頭發。

  「這、這玩意要怎麼上去啊?」

  鐵平提出了一個最基本的疑問,工作人員無言地打開素描本中畫著『↑↑』箭頭的那一頁,鐵平順著箭頭往上看。

  一個紅色物體隨著機械的驅動音從上方緩緩地降了下來,那速度甚至緩慢到令人焦急的程度。

  鐵平問工作人員那物體是什麼東西,工作人員又打開素描本中寫著『救生艇』的那一頁,看樣子,這艘原本是要在發生意外的時候使用的救生艇,將用不切斷吊著它的繩索做為載人平台的方法,將鐵平整個人載上去,抬頭所見的紅色應該就是救生艇的底部。

  不久,降到眼前的,原來是個可以容納二、三十個人,還有屋頂的巨大救生艇,用四條繩索吊著,繩索一路延伸到油輪高聳的船身之上,鐵平有點緊張地登上了救生艇之后,就開始上升了,救生艇搖晃得十分厲害,鐵平不由得緊緊抓著扶手。

  工作人員看到鐵平登上救生艇后,便很干脆地驅船離去,鐵平看著工作人員默默執行任務的樣子,忽然給他有種小感動的感覺。

  救生艇慢慢地上升著,就剛才工作人員用素描本告訴鐵平的情報(或許算是用作弊偷偷告訴鐵平的吧),郵輪上已經有其它的協助者潛入了,詳細情形,到時候再問那個協助者就可以了。

  ——小緣……

  鐵平將臉上仰九十度,看著這艘豪華郵輪。照他們所說——小緣就在這艘豪華郵輪之中。

  訂婚宴。

  剛聽到的時候,還以為是自己和小緣的訂婚宴(知道真相后,並沒有特別失望啦……)。雖然不是自己,不過現在冷靜地想想,小緣訂婚的對象其實也已經呼之欲出了。

  槍之岳之前也提到過——小緣有個『未婚夫』,現在訂婚的對象,八成就是那家伙了吧。

  而且可以很清楚地確定,這樣的安排,一定是在無視小緣的心意之下所做的決定,感覺有個黑手在背后運作——很明顯的……應該又是BTV吧。

  鐵平垂下肩膀歎了口氣。

  「看樣子這次也很棘手啊……」

  說真的,鐵平一點干勁也沒有,這是小緣的訂婚宴,而訂婚的對象卻是自己以外的人——剛聽到的時候雖然有點心急,不過隔了一陣子再想,就會發現其實沒什麼好擔心的。

  沒問題的。

  無論對方是具備什麼條件的人,小緣都不會接受他人的求婚,鐵平有這樣子的自信,雖然聽起來有點過于自豪——不過,在白色情人節過后的這二個月內,兩人之間緊密的相處,讓鐵平奠定了自信和信任的基礎,鐵平清楚地感受著兩人無時無刻都把對方放在第一位的相處模式所產生的信任,讓他可以用十分平靜的心情面對現在的狀況。

  鐵平無法想象,小緣會有任何的可能在訂婚宴中,就這樣糊里胡塗地答應了婚事。至少到目前為止,兩人之間的相處,不可能會讓小緣做出答應對方的決定,所以,鐵平認為自己根本沒有登場的必要,也因此才會一點干勁也沒有。

  「算了,不管如何,至少了解一下狀況吧……」

  說不定,還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鐵平靜靜地等著救生艇被拉到甲板上的那一刻。

  機械轉動拉著繩索的聲音越來越近,不久,救生艇就靠到了豪華郵輪的船緣。待一陣晃動平息之后,鐵平小心翼翼地登上了甲板。

  「……比想象中來得小耶。」

  甲板上的走道,大概只有容納三人並肩而立的寬度,十分地狹窄,往左右兩側環顧,可以看見延伸到遠處的狹長走道,似乎是以環狀的方式繞著船緣一周后首尾連接在一起。不刻意去注意腳邊的上下震動的話,船身平穩得幾乎會讓人忘記自己正置身在船上。

  被拉上來的救生艇旁,有個應該是收放救生艇繩索的裝置,上方還有三個按鈕以及一個旋柄,構造看起來不會很復雜,這就是把我拉上來的東西嗎?鐵平頗感興趣地想要趨前觀察。

  就在此時,忽然察覺到那個裝置旁邊有個人影在晃動,他一驚,連忙后退。

  「是、是誰?」

  那個人影往鐵平的方向跨出了一步,周圍的光線讓原本只有輪廓的人影現出了真面目。

  那個人穿著露肩的連身藍色洋裝,低胸剪裁以及隱約可見大腿的開高衩設計,讓整個人呈現一股媚惑的風情,身材雖然纖細卻十分地細致,及肩的長發帶著淡淡的紅色,標致的五官上戴著時髦的下框眼鏡,這個臉上帶著充滿魅力微笑的女人是——

  「是妳啊!?」

  說不定,還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鐵平靜靜地等著救生艇被拉到甲板上的那一刻。

  機械轉動拉著繩索的聲音越來越近,不久,救生艇就靠到了豪華郵輪的船緣。待一陣晃動平息之后,鐵平小心翼翼地登上了甲板。

  「……比想象中來得小耶。」

  甲板上的走道,大概只有容納三人並肩而立的寬度,十分地狹窄,往左右兩側環顧,可以看見延伸到遠處的狹長走道,似乎是以環狀的方式繞著船緣一周后首尾連接在一起。不刻意去注意腳邊的上下震動的話,船身平穩得幾乎會讓人忘記自己正置身在船上。

  被拉上來的救生艇旁,有個應該是收放救生艇繩索的裝置,上方還有三個按鈕以及一個旋柄,構造看起來不會很復雜,這就是把我拉上來的東西嗎?鐵平頗感興趣地想要趨前觀察。

  就在此時,忽然察覺到那個裝置旁邊有個人影在晃動,他一驚,連忙后退。

  「是、是誰?」

  那個人影往鐵平的方向跨出了一步,周圍的光線讓原本只有輪廓的人影現出了真面目。

  那個人穿著露肩的連身藍色洋裝,低胸剪裁以及隱約可見大腿的開高衩設計,讓整個人呈現一股媚惑的風情,身材雖然纖細卻十分地細致,及肩的長發帶著淡淡的紅色,標致的五官上戴著時髦的下框眼鏡,這個臉上帶著充滿魅力微笑的女人是——

  「是妳啊!?」

  槍之岳。

  原本以為是長發的部分,原來只是假發,槍之岳拆下假發拋入海中,對著鐵平露出那招牌的娃娃頭以及一臉笑容。

  雖然一開始因為不知道對方是誰而大意,不過,鐵平對于剛才那一瞬間的心動還是頗感懊惱。

  「妳到底想干嘛?」鐵平以逼問的口氣問著槍之岳,「為什麼妳什麼說明也沒有就把我綁走?妳說的訂婚宴又是怎麼回事?小緣現在人呢?訂婚宴的對象該不會就是妳之前說的那個未婚夫吧?妳還是一樣,每次都不先把事情跟我講清楚——快點從實招來!」

  「小聲點。」槍之岳將食指栘到鐵平的嘴巴前,「船上到處都有警衛在巡視,也不知道什

  麼時候會巡邏到我們這邊,我會按照順序好奸向你說明清楚的,你先冷靜下來吧。」

  「……好、好啦,我知道了。」

  鐵平哼了一聲,有點不甘願地壓低了音量。

  「話說回來,為什麼要用這麼大費周章的方法潛入呢?這場宴會應該有邀請函什麼的吧?你們難道不能偽造嗎?」

  槍之岳點點頭,說道:「當然可以偽造,不過,我想鐵平你多少也推測到了,這次的事件BTV正是幕后的黑手,因此你的長相是行不通的,八成在登船的時候就會被請出去了吧。」

  「妳自己的長相還不是早就曝光了,不過,能不要正面沖突當然是比較好。」

  內界人擁有可以透過介于內世界以及外世界的『第二世界』跳躍往來于各個空間的『科學能力』,有這種能力,直接潛入船上可以說是輕而易舉,槍之岳這次應該也是利用那種方式潛到船上來的。

  「你錯了。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咦?」

  槍之岳皺起了眉頭,用一言難盡的語氣說道:

  「這艘《奢豪號》上掛滿了妨礙侵入的裝置,那是像結界一樣的東西,我們內界人進行空間跳躍時,必須在身上裝設一種極小的機器,現在整艘船卻掛滿了千擾這種機器運作的裝置——也就是說,現在的我們和你們一樣,都必須要靠雙腳移動了。」

  「……那妳又是怎麼潛到船上的?」

  「我是使用剛才五十岚所說的,偽造邀請函上船的,當然還有……」

  「還有?」

  「變裝。」

  「根本沒差嘛!」鐵平不由得擔心了起來,「妳確定妳沒被認出來?」

  「我有戴假發啊,還有穿洋裝,沒有問題的。」

  「所以說才危險嘛!」

  不過,槍之岳還是出現在眼前了。鐵平忽然覺得大費周章地潛入的自己像個笨蛋一樣。

  「的確……五十岚你說不定也可以和我用同樣的方法成功潛入。不過,因為這次還有其它的不安要素,所以還是盡量采取安全的方法比較好。」

  「不安要素?」

  「我們無法判定BTV真正的意圖何在,鐵平你猜的沒錯——這次的訂婚宴是小緣和芥川集團的芥川家公子,也就是小緣的未婚夫——芥川小春他的訂婚喜宴,當然,小緣並不知道今天要在船上舉行她的訂婚宴,這次的婚事是古都源之助、芥川家,以及BTV的關系人士擅自決定的,用猜的也知道,小緣當然不可能會答應這場婚事。」

  「……。」

  「不過他們還是堅持舉辦,很明顯地,這里面肯定有些什麼不對勁,或許有別的目的或是什麼陰謀也說不定。所以,我們必須要確保五十岚你能夠成功地潛到船上才行。」

  「別的目的或……陰謀……」

  鐵平雖然想不到會有什麼背地里的目的,不過他可以理解槍之岳的意思。

  小緣的訂婚宴——實際上或許並沒有那麼單純。

  「因為如此,很遺憾地,其它的工作人員以及攝影師都無法上船來,就算和五十岚一起上船了.也會因為無法進行空間跳躍而動彈不得,所以,雖然五十岚你成功地登上了船,不過請先認清,這次是完全沒有任何支持的,更何況連攝影都不行,更別提制作節目了,我已經通知一太郎在小緣身邊保護她了,至于五十岚,你得要有孤軍奮戰的覺悟才行。」

  孤軍奮戰,鐵平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雖然到目前為止,鐵平經歷了不少驚險的事態,也都成功地解除了危機,但其實很多時候是歸功于槍之岳和OTV電視台的幫助,透過電視台工作人員率先掌握實際的狀況之后,在背后給予援助,才能讓鐵平順利地度過難關,不過,這次卻沒有這樣的支持了,也就是說,這次的事件真的就是一個難題了。

  雖然不知道今晚的訂婚宴到底有些什麼內幕,不過,既然可以確定背后有BTV電視台在暗中運作,那就不能排除會有危險發生。說不定,這次才是自己的生命真正受到威脅的事件。

  真是夠了,每次都這樣,為什麼我非得面對這麼多麻煩事不可呢——鐵平不由得這麼暗自埋怨。

  不過……

  「……我知道了。」鐵平點點頭。「總之,我會盡量試試看。」

  就算埋怨,也不能因此而退縮。

  槍之岳瞇著眼笑道:「回答得好,你越來越像個男人了呢,五十岚。」

  鐵平嘿嘿傻笑著。

  簡單的說,就是豁出去了——鐵平如此想到。

  既然今后要和小緣繼續交往下去,想必一定會碰到許多的困難和阻礙,像是考試、就業、升遷等等,絕對都會受到源之助的反對——要克服這些困難和阻礙,如果沒有相當的努力,是不可能達成的。

  再加上自己和小緣的交往,在內界人的世界中也是眾所皆知的事,因此今后一定還會遇到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麻煩事,這些也是兩人今后要面臨的障礙。

  只要想到這里,就再也沒有叫苦埋怨的理由了。

  不管是什麼障礙,一定都要一一克服。

  因為這是自己和小緣必須面臨的戰役。

  鐵平點點頭,說道:「男人一旦有想要保護的東西,就會變強。」

  「不愧是五十岚,記得喔,用你的這份豪氣把小緣搶過來吧。」

  「嗯。沒問題……」

  ……咦?

  鐵平一臉疑惑。「……搶過來?」

  「天啊,實在是太刺激了!」槍之岳紅著臉環抱雙肩尖聲說道:「在世界各國的賓客面前,五十岚華麗地劫走了即將成為別人未婚妻的小緣,五十岚與小緣愛的私奔,戚人肺腑的愛情故事!這場在眾人面前上演的戲碼,等于是昭告天下兩人之間的關系,源之助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只可惜,生米早已煮成了熟飯啊!!」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鐵平驚愕不已,連忙逼問槍之岳:「妳、妳、妳在說些什麼?劫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總之,把這個訂婚宴毀了就對了!」槍之岳不顧一旁的鐵平,徑自興奮地繼續說著:

  「面對這個不知對方暗中意圖、毫無退路的事件,到底該如何是好?——那就把整個宴會毀掉就好啦!只要把小緣劫走,讓整個訂婚喜宴沒了女主角,他們這場戲就演不下去了,不是嗎?如此一來就萬事OK了!」

  「喂.什麼萬事OK!我可一點都不OK!」

  「接著,生米煮成熟飯的五十岚和小緣兩人便盛大地舉辦了結婚典禮,這場婚禮就由我們OTV電視台獨家播放!絕對能沖上同時段最高收視率!啊啊,真是個完美的企劃啊!」

  「啊、啊啊啊……」

  鐵平頹然地趴倒在地上。

  就知道事情果然沒那麼簡單——自己每次都是這樣……被內界人耍得團團轉……!

  「怎麼了?五十岚?反正源之助一定會反對你們交往的,不如干脆在這里昭告天下,讓大家都知道你和小緣才是真正的一對,這樣不是更快嗎?」

  「快妳個頭啦!妳要我們變成『把訂婚宴搞得一團糟的情侶』嗎?這樣一來,源之助社長的臉要往哪里擺啊?」

  「喔喔,訂婚宴馬上就要開始了喔!我們就快點進入這次的『六月新娘緊急企劃——不可能的任務之古都緣劫婚大作戰』吧!」

  「妳到底有沒有在聽人說話啦——!」

  就在鐵平氣到快要缺氧的時候——

  「到此為止了。」

  一句冷淡的聲音劃破了夜空。

  鐵平和槍之岳同時回頭。

  夜空中高掛著一輪如火球般燃燒的明月,而站在那夜月下的人是——

  「大目玉!」

  大目玉站在甲板的正中央,后面是一群穿著黑色西裝的黑衣人集團,他們應該是在船上警戒的工作人員吧。

  只見大目玉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晚安,兩位,你們的聲音實在太大了,大到我不得不發現有兩個愚蠢的不速之客在我們的船上。」

  「可惡,五十岚你看,都是你害的啦……」

  「最好是我啦!」

  槍之岳靠近連忙起身的鐵平身邊,偷偷塞了一個東西給他,那是個對鐵平來說,有著熟悉觸感和外型的物品,透過那物品的開口可以拿出任何道具,內世界的《科技結晶》——『看不見的背包』!

  「快走吧!」槍之岳邊瞪著大目玉,邊對鐵平叫道:「去把小緣搶回來——快去!」

  沒有時間迷惘了,鐵平將『看不見的背包』背在背上,咬緊牙關全速疾奔出去,不顧一切,只管埋頭沖刺。

  后面隨即響起了數人的足音,鐵平稍微往后瞄了一眼,發現黑衣人全部朝自己追了過來。

  「現在是怎樣!?」鐵平叫道。

  「快追!」大目玉指著逃跑的少年,對著黑衣人說道,「這個女人交給我,你們照計劃去追那個少年。」

  黑衣人迅速地展開行動,一群人就這樣從槍之岳面前飛奔過去,槍之岳則一動也不動地盯著大目玉看。

  腳步聲逐漸遠去,兩個女人依舊對峙著。

  「……妳到底有什麼打算?大目玉?」首先開口的人是槍之岳,「進行這個意義不明、毫無勝算的企劃,妳到底在想什麼?這個企劃真的只是想要撮合小緣和芥川小春而已嗎?」

  「BTV現在可以說已經到了危急存亡之秋了。」

  對于大目玉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槍之岳皺起了眉頭問:

  「妳在說什麼?」

  「接連的企劃失敗,導致收視率一路下滑——如果不能夠力挽狂瀾的話,恐怕連經營都將發生困難,他們現在正面臨這樣的狀態。」

  「……他們?」

  無庸置疑地,大目玉是BTV的專屬主持人,但現在她卻用『他們』這個指示代名詞來稱呼自己公司的上級,聽起來實在有點奇怪。

  「大目玉,妳——」

  「所以當芥川小春說『我有個想法』的時候,無論是多麼沒有勝算的企劃,他們都想要試試看,不管如何,只要能挽回收視率就夠了,也因此才會讓人有機可乘。」

  「有機可乘……?」

  「BTV的高層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個企劃中另有陰謀。」

  「妳到底在說些什麼?」

  槍之岳難得地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大目玉笑了,她將手伸進懷中,拿出了——

  「我說的是這個。」

  閃耀著黑色光芒的……手槍。

  槍之岳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妳該不會——」

  槍聲,掩去了槍之岳的聲音。

  ***

  真憂郁。

  ——打從一開始,就不喜歡這次的企劃。

  大目玉邊走邊歎著氣。

  船內的裝潢高級得一點也不像是在船上,工作人員所使用的設備和機房之類的地方或許另當別論,不過這艘郵輪『海上飯店』的名號果然名符其實,室內隨處可見精心的裝潢,就連走廊也不例外——地板上鋪著足以吸收任何腳步聲的高級地毯,雅致的燈具等距離地裝置在漆成淡駝色的牆壁上,再加上應該是集許多高級技術與研究成果的船體,和其它的船相比,震動已經減到最低了,船身晃動的程度輕微到一不小心就會讓人誤以為置身地面上的程度。

  大目玉在這個『海上飯店』的走廊闊步地走著,臉上清楚寫著『我不開心』四個字,思緒還在這次的企劃中打轉。

  ——對那小子一點好感也沒有。

  芥川小春。

  在自己被蒙在鼓里的狀況之下,上司特地去找來這個古都緣的未婚夫合作節目的企劃,『自己被蒙在鼓里』這一點,尤其令大目玉不能接受。

  在公司的指示下,大目玉負責企劃足以和槍之岳所屬的OTV電視台所制作的『外界視野』相抗衡的節目,這次上司卻跳過一直以來身兼制作人身分的她,直接指名了芥川小春加入節目,這件事讓大目玉感到相當地不滿。

  ——早知道就拒絕讓那小子加入。

  這樣子的話,自己一定就會……

  ……啊?大目玉似乎注意到了什麼而停下了腳步。

  拒絕讓那小子加入的話——自己一定會……怎樣?

  開心地繼續這個企劃嗎?

  還是會——同樣反對這個企劃呢?

  ——反對?可是為了什麼理由而反對呢?

  應該不會這樣的,但是——為什麼腦中卻浮現那個少女的身影,接著更擅自將畫面焦點轉到少女悲傷的臉龐上,大目玉忽然一陣心痛。

  ——為什麼會痛呢?

  大目玉不禁納悶,連自己都完全無法了解自己了。

  原來自己之所以戚到不開心,不是因為『沒有在一開始就拒絕這次的企劃』;而是因為『這次的企劃會讓那個少女悲傷』而在生氣。

  因為這樣的自己實在太沒有出息了而生悶氣,大目玉甩甩頭,試圖讓腦筋清醒一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就算那個少女悲傷又如何?真是搞不懂,也正因為搞不懂自己的心情——

  ——所以才會不喜歡這個企劃。

  接著,大目玉又發出了一連串原因不明的歎息。

  此時,一群黑衣人從大目玉的身邊跑過,其中一個邊跑邊用無線電說道:「九號甲板,庭園咖啡廳,了解。」之類的通話用語。

  大目玉沒什麼特別反應地目送著他們遠去。

  「看樣子,我們的敵人也登場了……」

  ***

  「這里是哪里?」

  庭園咖啡廳。

  天花板為滑動式的可開阖設計,內部有噴水池、吧台、以及上百張客席,白天在和煦陽光的照耀之下,映襯著噴水池的潺潺水聲,絕對是個氣氛滿點的咖啡廳——不過現在卻毫無任何的照明,只能靠著慘淡的月光依稀辨識著廳內裝潢擺設的位置。

  鐵平之所以會跑到這個第九號甲板上,純粹只是因為走投無路而已,原本以為黑衣人只是從背后追趕著自己而已,沒想到轉個彎,對面也出現了一群,前后被包夾的他不得已只好跑上樓梯,由于通往其它樓層的門全都鎖起來了,邊逃邊找的結果——就跑到這第九層的甲板上來了。

  鐵平總算還可以判斷現在身處的地方,是個咖啡廳,不過從這里要如何找到小緣,則是毫無頭緒,更何況……

  「小緣人到底在哪里啊?」

  他忍不住喃喃自語了起來。

  沖進庭園咖啡廳的鐵平,邊喘著氣邊穿過一張又一張的桌椅,就算腳老是被桌椅給絆到,鐵平的思緒還是不停地轉動著。

  ——我該怎麼做才好?該怎麼做才能找到小緣?

  要找到答案——最重要的,就是掌握自己現在的位置到小緣所在地的路線,因此,當務之急是要先找到船內平面圖,既然這是艘如此巨大寬廣的郵輪的話,為了上船的賓客著想,船上一定會有類似平面圖之類的信息,鐵平邊在咖啡廳內奔跑,邊左顧右盼地尋找是否有這類的東西。

  可惜對方不會就此停下腳步,不久,一群黑衣人便蠻橫地踢開咖啡廳的門,一股腦兒地沖

  了進來。

  「可惡!」

  跑在最前面的黑衣人似乎正在用無線電和其它人連絡,追兵再多下去的話,可能就應付不了了——鐵平只好加速地往黑衣人的反方向奔去。

  庭園咖啡廳面積十分地廣大,因此座席也很多,穿梭其中,手腳很容易就被這些桌椅給卡到,而阻礙了前進的順暢,但鐵平無視這些障礙,仍舊拼命地埋頭沖刺。

  「——混帳!」

  可能是被緊迫盯人地追到煩了,鐵平的火氣和壓力也逐漸升上來,他用力將擋住去路的椅子往后撥開,稍稍發洩自己的情緒。

  被他撥開的椅子撞到了其它的桌椅,宛如骨牌般倒了一地。散亂的椅子一時擋住了黑衣人的行進路線,鐵平趁這機會一口氣拉開了距離。

  藉由微弱的月光——可以看見不遠前的牆壁上,有個應該是門扉之類的出口,先跑到那里再說吧!鐵平心中這麼想著,加快了速度,然而——

  「——不會吧?」

  眼前的門突然打開,又有一批黑衣人沖了進來。鐵平慌忙煞住了腳步,這批新的黑衣人追兵無聲又快速地逼近,而后方原本的追兵也在此時接近了自己。

  前無進路、后有追兵,進退維谷的鐵平不知所措的左顧右盼——忽然,一個一開始沒注意到的門打開,又一批黑衣人出現了。

  不會吧?鐵平哭喪著臉轉向唯一沒有追兵的右邊——不待確認就直接逃了過去,如果這邊也出現黑衣人的話,那就穩死無疑了。事到如今,鐵平也只能賭一睹了。

  還好右邊的角落,一扇寫著『STAFF——ONLY』的緊急出入口出現在視線中。

  鐵平一看到那扇門,馬上往那個方向全力沖刺。

  為了爭取時間,擋路的桌子也直接跨了過去,不再閃閃躲躲地前進,慌張到每跳下一張桌子,就好像要跌倒般地重心不穩,一落地便又馬上跳上另一張桌子。總之,就是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樣,盡管如此,他還是拼命地逃著。

  拼命地跑著。還因為速度太快而差點撞上緊急出入口的門板,不過總算是勉強地握住了門把——很幸運地,門沒有上鎖,鐵平以幾乎要撞破門板的力道打開了門,沖出咖啡廳,並在第一時間關上了門、然后鎖上,然而由于速度太快,鐵平煞不住自己的身體,以致于肩膀就這樣硬生生地撞上了牆壁。

  「哇……咧……」

  沒有時間喊痛了,鐵平皺著眉頭左右確認著現在所置身的環境。

  是個走道,跟剛才的庭園咖啡廳比起來,這里的模樣看起來落差頗大,戚覺像是個不曾費心整理過的空間,片片剝落的油漆,以及昏暗的緊急照明,完全就只有走道的功能,毫無任何類似室內裝潢的擺設,看樣子應該僅供工作人員進出用。鐵平望著眼前通往左右兩邊的走道,心中思索著該往哪邊走——同時,他也注意到……

  有個不尋常的聲音,除了門后的騷動聲、腳步聲;自己紊亂的呼吸聲;遠方的海浪聲;不知來自何處的機械運轉聲之外——還有一個聲音混在其中。

  「唔唔……」

  是種類似呻吟的聲音。

  鐵平的視線很自然地往可能是聲音來源的走道右方,一扇半開的小門望去,微弱的光線從門縫中洩出,那聽來似乎有點痛苦的呻吟聲就是從那里傳出來的,雖然現在不是多管閒事的時候——不過鐵平還是很在意,因而趨前往門縫中窺視。

  「…………咦?」

  鐵平一臉驚訝地看著門內。

  那是一個倉庫。角落中堆滿了各式的設備和紙箱,天花板、地板、牆壁的水泥都斑駁剝落了,一顆很昏暗的燈泡垂吊在天花板上,倉庫雖然約有十張楊楊米大小,不過因為堆滿了雜物,所以給人十分狹窄的戚覺。

  在倉庫的中央——倒著一個人。

  他不僅嘴巴被塞住,就連手腳也被繩索綁住了。

  「…………」

  怎麼回事?

  鐵平因眼前這意外的一幕而僵在原地。他一臉茫然地與被綁著倒在地上,邊呻吟邊看著自己的人對望著。

  約剪至齊耳的短發。瘦小的身體,是女孩子嗎?不過,對方身上穿著男士的禮服,可是長相和身材實在是十分的中性,重點是這個人為什麼——

  此時,外面的那扇門在吵雜聲中被打開了。

  「糟了!」

  鐵平慌慌張張地鎖上了門,將食指放在自己嘴邊,他邊示意被綁著倒在地上的那個人不要作聲,邊側耳傾聽門外的動靜。腳步聲兵分二路,一方逐漸遠去、一方則往這邊奔過來。看情形,黑衣人似乎決定分頭搜索的樣子,而且他們還沒有發現自己躲在這扇小門后方。

  鐵平的呼吸因為剛才的奔逃而十分的紊亂,不過他仍強忍住大口吸取氧氣的生理需求,拚命地壓低呼吸的音量,就這樣近乎缺氧地靜待時間的流逝。

  分頭搜索的腳步聲,終于——

  「……」

  逐漸遠去了。

  「……」

  不過,他還是繼續等待了一陣子。五秒……十秒……直到腳步聲完全聽不見為止。

  「——呼啊啊啊啊啊!」

  鐵平將憋在胸腔中的二氧化碳一口氣吐了出來,癱坐在地上。背后和腋下已經難受地汗濕了一大片,他一臉狼狽地大口大口呼吸,拼命把氧氣灌進肺里,總算逐漸讓身體獲得了足夠的氧氣。背后靠著的冰涼鐵門,是唯一能讓燥熱的身體戚到舒適的來源。

  被綁住的少年似乎有話想說地看向這里,鐵平虛弱地點點頭。

  「我知道啦……馬上就幫你松綁。」

  身體超乎想象地疲勞,就連手指都不爭氣地發著抖,幫少年解開繩索也成了一大工程。

  感覺花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才總算將繩索給解開,少年慢慢地移動著身體,那搖搖晃晃、調整姿勢的動作,讓鐵平不由得聯想到剛出生的小鹿。

  「你沒事吧?」

  「嗯……謝謝你。」

  瘦弱的少年低著頭,看不出來是松了口氣或者不是。那表情頗讓人難以捉摸。

  「我現在可能沒辦法兼顧到你。」鐵平開口說道。「不過,還是先告訴我,你為什麼會被綁在這里吧?」

  少年仰起了臉。

  奇怪?鐵平覺得自己好像在哪看過這張臉。

  「有人冒充……」

  「咦?」

  「有人冒充我。」

  少年的口氣十分平靜,聽起來並不像是受過難一樣。

  不過鐵平卻覺心中一凜。

  『冒充』?

  鐵平依自己的經驗,馬上聯想到那個人。

  少年繼續說道:

  「你是……五十岚鐵平嗎?」

  鐵平感到一陣緊張。「你是……誰?」

  「我——」

  相對于鐵平的警戒,少年則是一派沉穩。

  那玻璃珠般的眼眸中透露著冷淡。

  「我叫芥川小春。」

  ***

  即使心情再怎麼郁悶,還是得繼續工作。

  「——時間到了喔。」

  大目玉打開休息室的門,對著里面的人說道:

  「准備好了嗎?」

  那個人沒有回頭就直接回答,套在利落剪裁禮服中的是一個看起來不太健康的背影。

  「嗯。已經准備好了。」

  「……為什麼我得做這種好像是僕人在做的事啊?」

  一陣苦笑傳來,「因為我的僕人和保镳現在都在船上忙。」

  仍舊沒有回頭,大目玉站在門邊,煩躁地皺起了眉頭,你態度可不可以好一點——不過,她終于還是將這句話忍住了沒說出口。

  「……五十岚鐵平上船了嗎?」

  「恐怕是吧。」

  「沒問題嗎?」

  「沒問題。」對方回答,「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

  接著慢慢地轉過了頭。

  大目玉猛地打了一個寒顫。

  ——奇怪?

  大目玉疑惑了。

  那個人——小春笑了。

  但那招牌的面具笑容……

  卻消失了。

  「沒錯……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

  小春的嘴角微微歪斜著。

  ——怎麼回事?

  眼前的他……

  ——出了什麼問題?

  簡直就像——

  換了一個人似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9-1-14 10:22 PM

第三話  婚婿登場萬歲!

         

  「芥川……小春?」

  鐵平微歪著頭確認道。

  「…………怎麼覺得好像在哪聽過的樣子?不可能吧?」

  面無表情的小春似乎也有點驚訝,咦?他雙眼微睜,發出了一聲表達疑惑的聲音,「你什麼都不知道嗎?」

  「?什麼意思?」

  看著一臉不解的鐵平,小春似乎更加困惑了,「五十岚……你為什麼會在這里呢?」

  「咦?……呃、嗯……怎麼說呢?我是來……」劫走,這兩個字總不好說出口吧?「見小緣的。」

  小春繼續問道:「那麼,你為什麼甘願冒這麼大的風險,潛到船上來見她呢?」

  「……好像是說什麼……要舉行訂婚宴的樣子,身為她的……男朋友,總不能坐視不管吧?」

  「……那你說的小緣,是要和誰訂婚呢?」

  「大部分的人因為有所顧慮,根本不敢這麼告訴我,就算我在笑,也會覺得我『皮笑肉不笑』而抱持著警戒心。不過,自己確實老是邊笑邊想著一些不太光明的事就是了。」

  小春苦笑著,「還好小緣小姐妳不一樣,妳是帶著笑容——真誠地告訴我那麼重要的事。」

  「……」

  「從那時候起,我內部有某種東西就悄悄改變了,雖然在其它人面前還是一樣……不過在小緣小姐面前,我終于可以發自內心地笑了,我變得可以確實地表達內心的情感——這對于一直以來,對任何事情都沒有絲毫戚動的我來說,具有重大的意義。」

  「可、可是我……」

  說不出口,其實那句話並沒有那麼重要。

  只是在一個無聊的宴會中——遇見了年齡相仿的人。而且,當時還以為對方年紀比自己還小,因此主觀地認為對方應該也和自己一樣,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對方的笑容也和自己一樣,是因為不斷和人交際才僵掉的,所以才會說了那句話,希望給對方打打氣——不過如此而已。

  真的沒什麼特別的意義,說那句話,並不是出自為對方著想的那種崇高情操。

  「只是無心之言也無所謂。」小春似乎了解小緣的難言之隱,點點頭說了這句話幫小緣解套,「重點是我怎麼解讀妳的話,如此而已。」

  「……」

  「因為小緣小姐的那句話,讓我的心中注入了情戚,這樣子就夠了。」

  「芥川先生……」

  小春輕輕地笑了。

  「似乎有點冷呢,我回宴會場,拿些能暖活身子的飲料吧,妳肚子會餓嗎?」

  「啊、我、我還好。」

  「那麼,請妳在這邊稍等一下。」

  小緣還來不及阻止,小春就已經轉身離去了。

  「……………………唉。」

  看著小春的身影消失在會場中,小緣無奈地歎了口氣。

  ——什麼都說不出口……

  腦中仍是一團混亂,突如其來的訂婚宴,突如其來的告白,突然發生了這麼多事,一時之間還真叫她反應不過來,更不敢想象今后的發展了。

  「鐵平……」

  怎麼辦……

  小緣漫不經心地——抬起了頭。

  「和誰……哎呀?是誰啊?」

  看著絞盡腦汁的鐵平,小春無奈地說道:

  「真令我驚訝。」

  雖然嘴里說驚訝,不過,他的音調聽起來卻一點也不驚訝,看樣子,好像是個不擅長表達情感的人,「情敵連我的名字都記不住嗎?還真是悲哀啊。」

  鐵平皺起了眉頭,「情敵?誰啊?」

  「我的情敵。」

  「誰啊?」

  「你。」

  「……」

  「……」

  「……我?我是你的情敵?」

  「是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終于想起來了,鐵平連忙退了好幾步,整個背都貼到鐵門上了,「你……你就是那個未婚夫?」

  總算搞懂了,小春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不過依舊面無表情。

  這個人就是——鐵平重新仔細打量起眼前的這個人。

  小春的身材瘦小到令人心疼的程度,身高說不定比小緣還要矮,體重說不定也比小緣來得輕(雖然不知道確實的數字),小緣在女孩子之中,已經算是嬌小型的了,沒想到眼前的小春竟然還比她小上一號。

  「……請問你幾歲?」

  「十九歲。」

  而且年紀還比她大……!

  鐵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終于忍不住脫口而出:

  「你有好好的吃飯嗎?」

  「你管太多了吧。」小春直接回擊:「而且,現在也不是讓你開這種玩笑的時候吧?」

  「……我知道啦。」鐵平歎了一口氣,「話說回來,這是怎麼回事?你說你是真正的芥川小春?」

  小春點點頭。

  「現在在外頭行動的,是冒充者。」

  ***

  賓客們似乎都在互相觀望著,終于,一個屬于外資企業的中國企業家男性趨前打了頭陣,向小緣招呼道:

  「恭喜您這次訂婚了。」

  男人為了讓她聽得清楚,已經刻意放慢了語調與速度,不過,對中文不熟的小緣還是無法完全理解對方所說的話。但至少『恭喜』這個詞,還算勉強可以聽懂是什麼意思。

  問題是……

  ——對方在恭喜我什麼呢……?

  這是芥川集團所舉辦的宴會,應該完全和KOTO沒有關系才對,在這樣的場合里,自己突然被說了聲『恭喜』,實在有點莫名奇妙。

  小緣生硬地以中文回了句『謝謝』之后,用眼神向身旁的一太郎求助,不過,一太郎不知為何,卻是一副難言之隱、欲言又止的模樣。

  「一太郎?」

  「……沒辦法,雖然說好……不到最后絕不告訴妳的……」

  一太郎好像終于放棄般歎了口氣,接著說道:

  「剛才那個男人是說:『恭喜妳要訂婚了』。」

  小緣不解地眨了眨眼,就這樣盯著一太郎的臉發呆,一太郎一臉為難地避開了小緣的視線,說道:「這是源之助社長的意思。」

  過了一會,小緣才慢慢地理解了一太郎的話,對這次宴會的內容難以啟齒的源之助;欲言又止的一太郎;竊竊私語偷瞄著自己的賓客們。

  「源之助社長已經知道小姐和五十岚之間的事了,其實小姐應該也知道兩位的事是瞞不了多久的吧。妳的周圍隨時都有安全人員——說得白一點就是保镳,在保護著妳的安危。之前百合百合學園所發生的事,可說是鬧得滿城風雨,我雖然力勸社長不要做這個決定——不過,源之助社長似乎心意已決。」

  ——原來如此。

  「一太郎……」

  除了茫然,小緣實在找不到其它的情緒。

  這是——訂婚宴?

  為了拆散自己和鐵平,爺爺不惜用這麼強硬的手段?

  我的……訂婚宴?

  「不……不會吧?」小緣實在難以接受這個事實,自己一下子身陷超乎想象的狀況之中,「這只是……開、開玩笑的吧?」

  接著不由得苦笑了起來,這麼誇張的事,怎麼可能會發生呢?小緣像溺水者尋找浮木般地再度向一太郎確認——

  「…………」

  一太郎搖了搖頭。

  小緣感到眼前一片空白。

  「……騙人。」

  「沒有騙妳。」

  完全是個大出意料的發展。

  背后突然傳來叫聲,就在回頭之際——小緣忽然想到。

  既然是訂婚宴的話,那當然有個對象。

  要成為自己未婚夫的,應該就是爺爺和芥川集團所選定的未婚夫人選。

  小緣直覺地認為,現在回過頭去,就會和那個人面對面了。

  不過就算知道這點,又能改變什麼呢?

  ***

  「你所說的話,可信度有多少?」

  鐵平會懷疑也是理所當然的。

  鐵平和小春本來就是情敵的關系,因此就算小春的冒充者——先假設是『那個人』吧——現在正在外頭走動好了,其實也和鐵平無關,鐵平只要完成自己的任務,先找到小緣就好了。

  小春理解地點了點頭,說道:「那麼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五十岚你相信我呢?」

  「一五一十道來。」鐵平簡單扼要地回答,「把你所知道的事全都說出來看看吧,和大目玉的關系、冒充你的人是誰、大目玉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處境、那個冒牌貨介入的程度到底有多深——把所有你知道的全都說出來。」

  「沒有問題。我就告訴你吧。」

  小春也很干脆地應答。

  「首先關于訂婚宴,是我芥川小春個人與BTV電視台的相關人士所共同策劃的,接著處理和古都源之助社長的接觸、對芥川集團內部的溝通等,一步一步地完成現在這個舞台。我們希望在對小緣小姐保密的條件下,和源之助社長協調這次的訂婚宴會,他似乎知道小緣小姐和五十岚正在交往,而且好像也持反對的態度,因此事情很快就敲定了,這件事其實就是這樣子,說有什麼內幕也不過如此,先訂婚、在不久的將來結婚——這就是我和BTV電視台一起策劃出來的企劃。」

  「我有個疑問。」鐵平插嘴道,「你們難道都沒有想過小緣可能會拒絕這場婚事嗎?」

  「我們認為就算她想拒絕也拒絕不了。在世界各地的知名人士面前,首次知道訂婚這件事的小緣小姐,當然沒辦法一口回絕,一旦她回絕,除了會傷害到與芥川集團的關系之外,更嚴重的是會影響到KOTO的企業形象,這對于今后將接下KOTO社長位子、進入業界的小緣小姐來說,是個極大的顧慮,而且,芥川集團是個足以與KOTO企業相匹敵的對手,如果因此和芥川集團交惡,實在劃不來,這樣一來,進退兩難的小緣小姐,最后還是會乖乖地首肯吧。」

  「……差勁透頂!」

  鐵平不禁脫口而出,胸口有股不滿的情緒正在蘊釀。

  這小子——竟然捉住小緣的弱點,利用她身上這個KOTO的包袱,壓縮她的選擇空間,這種手段實在很不光明。

  同時,鐵平也深切地體會到——

  讓小緣身陷這種處境的真正原因,就在自己身上。

  ——說得明白一點,我就是小緣的枷鎖。

  自己是套在正要奔向未來的小緣腳上的沉重枷鎖,這個叫『鐵平』的枷鎖,讓小緣連簡單的起步都寸步難行。

  難道不是嗎?

  小緣現在一定覺得很困擾。

  就是因為交了我這個男朋友,所以她才會陷入這種被逼著訂婚的窘境之中,小緣一直被夾在未來KOTO社長的頭銜,以及和自己交往的事實這兩面之間為難著。因為是真的喜歡對方、想要認真地和她交往,所以鐵平更加了解——小緣和自己在一起之后的為難處境。

  ——如果我沒有出現的話。

  源之助社長也不會采取這麼強硬的手段了,至少,他在婚事上會給寶貝孫女一點緩沖思考的時間,可是,現在卻半途殺出了我這個程咬金——因此源之助社長才會如此決定。

  鐵平在對小春等人的作為厭到憤怒的同時,也對自己的沒出息感到生氣。

  不甘心,實在不甘心。

  自己還遠遠地落后小緣一大截——這個事實令他鹹到很不甘心。

  就算自己想要挑戰,恐怕也沒人會當一回事吧,只會當成是個笑話罷了,畢竟在世俗的標准下,自己一點也配不上小緣這個千金大小姐,根本沒有資格和她平起平坐,更何況是交往,眼前的事實讓鐵平感到十分地無力——

  ——不對,等等。事情不應該是這樣子的吧?

  鐵平忽然轉念一想,不禁握緊雙拳、咬緊牙根。

  ——如果說……現在就是所謂的逆境的話……

  只要自己爬到足以克服這一切的高度就好了,不是嗎?

  這是我自己立下的誓言,無論經歷過多少次的風雨,都能再次堅定立下的誓言。

  不能放棄。

  就算被絆住了腳步——也不能退縮。

  似乎花了過多的時間調整自己的情緒,鐵平整理好自己,定睛看著小春,堅定地說道:

  「我會毀了你們這個企劃的。」

  「企劃可以說已經失敗了。」小春平靜地看著鐵平,「連BTV都沒察覺到這個企劃已經有了破綻……不,說不定這正是BTV的目的,總之,真相究竟如何,我也不清楚。」

  小春冷靜地分析著。沒錯,小春現在的態度才是正確的,一頭熱地往前沖只會壞事而已——鐵平做了一個深呼吸,讓情緒稍微緩和下來。

  「……你是指冒充你的那個人吧!」

  沒錯。小春點點頭。「我在休息室等待的時候,那個冒充者突然出現。不僅長相和我一模一樣,甚至還指揮著原本應該是我部下的黑衣人,我一下子就被他們架住,然后綁到了這間倉庫。」

  小春淡淡地說著。那面無表情的樣子,不禁讓人懷疑他真的是在訴說自己的遭遇嗎?

  「你對冒充我的人,心里有個底嗎?」

  鐵平沒有回答,不過心中確實已有了答案。

  ——『速水真事』……

  第一次見到他,是在聖誕夜的時候,當時襲擊古都家的主謀——就是『速水真事』。

  『速水真事』是介于內世界與外世界中『第二世界』的居住者,『第二世界』的人,因為沒有特定的個性與個體,所以擁有可以化成各種外型的『擬態』能力,『速水真事』只是個鐵平等人為了方便稱呼所使用的代名詞,由來是在聖誕夜那晚被『擬態』的KOTO副社長的名字,『速水真事』為了向造成『第二世界』瓦解的內世界復仇,而間接地在外世界策劃了一場豪宅挾持案——這就是聖誕夜事件的大概始末。

  情人節那次,『速水真事』又現身『擬態』了鐵平要好的同班同學藤森文七(而且還是背地里和槍之岳套好好了)。雖然無法原諒他在聖誕夜那次所進行的復仇行動,但在情人節事件之后,也讓鐵平稍微對他的想法有了改觀,一時之間,反倒不知道該對他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態才好。雖然還是無法原諒他——不過也不至于到非要把他揪出來清算的程度。

  沒想到這一次他又再度現身,還用『擬態』冒充了小春——?

  ——不對。

  鐵平甩甩頭。這些都還不確定,現階段只能確定『有人冒充小春』而已,那個冒充者有可能是『速水真事』,也有可能不是。而且,那個冒充者雖然有可能和BTV勾結,但也有可能沒有,要弄清楚這一切,只有找到那個冒充者本人,才能找到答案。

  「……當務之急,是要知道那個冒充者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在這種時候冒充我——意圖何在?我現在最擔心的,是小緣小姐的安全。」

  鐵平一驚,拾起頭來,發現小春正看著自己。

  心中又是一凜。

  「雖然不知道冒充者的意圖,不過這種狀況,確實會讓小緣小姐暴露在未知的危險中。所以——如果五十岚你要去找小緣小姐的話,請帶我一起去吧!」

  原本以為他是個面無表情的家伙。

  「雖然我們是屬于對立的關系,而OTV與BTV也是競爭的對手,身為男人,我們之間也有著競爭意識。不過……」

  對方的身材比實際年齡來得瘦小,外表給人一副弱不禁風、似乎沒什麼男子氣概的感覺,然而……

  「我們關心小緣小姐的心情,是一樣的。」

  那眼神中,卻帶著堅定的意志。

  鐵平第一次覺得小春像個男人。

  「五十岚清楚這艘郵輪的構造嗎?不如由我來帶路吧,我們一起走,我也想保護小緣小姐。」

  「……」

  ——還不夠。

  就算如此,還不足以讓鐵平完全信任他,鐵平瞄著小春,思忖著。

  他本人也承認,自己和大目玉所屬的BTV電視台有所掛勾,對鐵平來說——他是情敵,這個事實仍然確實存在,可以相信這樣的家伙嗎?自己會不會被騙了呢?

  但現在的鐵平的確需要有人帶路。因此也難以就此拒絕對方。

  信?還是不信?

  鐵平還需要足以做最后決定的判斷基准。

  「……最后一個問題,回答我。」于是鐵平開口問道:「你關心、喜歡小緣的心意,是干真萬確的嗎?」

  「千真萬確。」

  小春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可以發誓——絕無半點虛假。」

  鐵平也只能帶著小春一起走了。

  ***

  小緣認識芥川小春這個青年。

  他年僅十九歲就活躍在芥川集團的中心決策階層——除了聽過對方在事業上的杰出事跡,也曾在數年前的某個宴會上見過一次面,雖然記憶已經有點模糊,但小緣記得兩人曾經短暫交談,之后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不過,自己還是常在財經報紙上讀到有關他的報導。

  現在站在自己眼前的,仍舊是記憶中的那個模樣。身材纖細到令小緣都覺得有點羨慕的程度,說沒什麼改變可能有點失禮,不過,他的外表確實和前幾年沒什麼兩樣。

  然而,總覺得有哪里『不一樣』了。

  雖然不至于到個性別扭的程度,但可以確定的是——芥川小春是個不善表達自己情感的人——這是小緣對小春的印象。

  不過,眼前的小春『並非如此』。

  雖然還是一樣的臉、身高也沒變,但是,那一模一樣的外表,反而讓小緣注意到了不同之處。

  他的表情,和記憶中的不一樣。

  「歡迎光臨《奢豪號》。」小春禮貌地打著招呼。「好久不見了,小緣小姐。妳還記得我嗎?」

  小春笑著說:

  「今晚對我們而言,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讓我們一起慶祝吧!」

  ——不對!

  小緣很確定自己所認識的芥川小春,絕對不會做這樣的表情,他也做不出來,他不論是哭是笑,都不像是發自內心的情感——而是一看就能感受到的面具般、十分悲傷的笑容。

  但是眼前的笑容卻非如此,那是有表情、若有所指的笑容,無法讓人放心地收下那種刻意表現出來的好意。

  有所涵義的笑容。

  「你……你好。」

  由于有許多的不解和疑惑堆積在心頭,因此小緣也只能以這種簡短的方式響應,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接下來的狀況。

  面對自己的訂婚宴。

  面對突然出現的未婚夫。

  面對和記憶中不一樣的小春。

  我——

  「我——」

  該怎麼辦才好?

  小緣覺得自己有千頭萬緒的疑惑想問——但卻一個字也問不出口,小春笑著打住了小緣的欲言又止。

  「請跟我來。」

  這個會場似乎還能兼作戲劇或音樂會的發表場地,小春此刻應該是要帶著小緣登上場地的舞台,猶豫不前、或者說是一片混亂的小緣,早已僵在原地。但小春仍然若無其事地牽起小緣的手,優雅地引導著她前進。賓客們很快就讓開一條路讓兩人通過,小緣簡直是毫無招架之力地被牽著鼻子走。

  舞台旁,源之助的身影映入眼簾。

  源之助的身旁還有兩名面露微笑的男女,都是熟面孔,芥川集團的董事長及其夫人,小春的父母親。

  小緣的視線和源之助交會了,源之助表情一僵,最后還是避開了。

  「開……」

  ——開什麼玩笑啊,

  思緒終于轉動,小緣開始理解目前的狀況,眼前的這一切都是事實,一旦『公開』發表婚約,自己便再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小緣懂了,爺爺源之助和小春的意圖,就是要讓一切成為無法改變的既定事實。

  不行,不可以,小緣搖頭,不能接受這樣的安排,更沒有接受的道理。

  ——我和鐵平……

  我想和鐵平擁有共同的未來啊!

  一直到剛才,自己明明都還抱持著這樣的期盼。

  然而——小緣不懂,為什麼自己無法甩開小春的手?身體就這樣不聽使喚地被帶著走,一句反駁的話語也說不出口,腳步就這樣僵硬地移動著,自己簡直——束手無策。

  KOTO這個包袱,讓小緣無法做任何的反抗。

  不知不覺中,兩人已經登上了舞台,眼前的小春正拿著麥克風。

  「十分感謝各位在繁忙之中,撥冗前來共襄盛舉。」

  對著數百名的賓客講話。

  ——等等,等等啊!

  「我想各位應該都已經知道了。」

  ——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小緣想要抓住面向賓客的小春的手,要他不要再講下去了——沒想到小春一把抓起小緣的手,將麥克風拿遠,轉過頭來笑著輕聲說道:

  「剩下的,我待會再詳細地跟妳說明吧,現在——很多人正在看著我們呢。」

  小緣無法反駁,意外的這一幕,在賓客的眼里卻成了『未婚夫小春安慰緊張的未婚妻小緣』的恩愛畫面。

  小春再度轉向賓客們。

  「我,芥川小春和古都緣,在此宣布訂婚。」

  如雷的掌聲震動了禮堂。

  事情已經到了覆水難收的地步。

  ***

  鐵平將手伸進『看不見的背包』中,果然如他所料地摸出了一把槍,黑色碳鋼槍身,SMITH&WESSON全自動手槍。

  ——又要動用這家伙了啊……

  「真的可以嗎?」鐵平向小春確認道,「雖然是橡膠彈,可是很痛喔。」

  「唯有如此了,雖然我的部下全部都被換掉是有點不合理……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里面應該有部分的人是冒充者帶進來的,就算我說出真相,讓部下們回過頭來保護我——還是有可能被混在其中的外來者從背后暗算,既然無法完全信任的話,那就全數懷疑,一網打盡。」

  「……好驚人的言論。」

  「沒辦法,這是最安全的做法。」

  鐵平沒有找武器給小春使用,除了擔心自己被暗算之外,這個人有沒有辦法開槍也是個問題,會不會一開槍他的手就骨折了?實在很難講(鐵平是真的這麼擔心),因此決定讓他負責帶路就好。

  鐵平將彈匣塞進槍身內,右手握著槍柄,左手扶著槍身,一種熟悉的觸感傳來……我還會用槍嗎?鐵平回想著聖誕夜那晚的事,持槍、瞄准方式、后座力、威力……他企圖透過觸摸槍身,讓當初用槍的記憶重現。

  ……還是想不太起來。

  鐵平苦笑著,面對這個照著印象摸索出來的持槍法和射擊法,總有那麼一點不安,沒辦法——只好到時候等實際開槍再來確認了,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一步一步來了。

  「走吧!」

  《奢豪號》供乘客使用的空間總共有十層樓——就甲板來編號的話,就是一號甲板到十號甲板。

  鐵平他們現在在九樓——也就是九號甲板。這一層是以庭園咖啡廳、交誼廳、酒吧、休憩室等供乘客放松身心的設施為主。

  訂婚宴則是在船體中央部分,是將一號至三號甲板打通的大禮堂中舉行。

  「所以說,不管是到一號、二號、還是三號甲板,都可以進到禮堂啰?」

  「沒有錯,一般乘客只能從一號甲板進去,不過如果是工作人員使用的走道的話,任何一個甲板都可以進入,按照順序的話,我們從三號進去會比較快。」

  鐵平和小春在走廊上跑著,他讓小春跑在自己的右前方,如此一來,只要小春有任何不尋常的舉動,鐵平馬上就可以做出反應。

  「這個走廊可以通到交誼廳,那里有一道直達七號甲板的樓梯,我們先到那里吧。」

  「交誼廳?」

  「供客人談天說地、消磨午后時光的室內空間。」

  「聽起來很不賴的樣子。」

  照小春所說,船內走廊的電燈都是自動感應式的,只要有人經過就會自動點亮,現在走廊牆上的燈也隨著兩人的移動而陸續亮了起來,也就是說——

  「這樣子的話,對方不就馬上知道我們在哪里了嗎?」

  「說的也是。」

  才剛說完——前方轉角就出現了黑衣人。

  ……鐵平在聖誕節的死斗中,唯一學到的經驗就是——

  不要『原地發呆』。

  自己並不是用槍高手,瞄准點也不是那麼精准,如果被包圍的話,那就絕對是死路一條了,再加上本身也沒特殊技能或曾擬定好什麼戰略,因此唯一能做的就是死命地跑,就算被認為是夾著尾巴逃跑也無所謂,總之,絕不能停下腳步。唯一的朥算就是在逃跑的過程中,想辦法出奇致勝,如此而已。

  因此……

  「喔!」鐵平沒有停下腳步,「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反而加速往前沖刺,同時舉槍,扣扳機,火藥爆炸的聲音響徹整個走廊,「——嗚哇!」強大的后座力削弱了身體往前沖的氣勢——「喝!」「喝啊啊啊啊啊啊啊!」但鐵平硬是將身體往前僕倒,勉強壓住了后座力的影響。

  咬緊牙根、勉強發射出去的子彈,因為后座力的關系而射線偏高,雖然沒有打中黑衣人,不過,還是讓對方緊張地往走廊的死角后退了好幾步。

  伴隨著怒吼,鐵平又扣了兩次扳機,兩顆子彈飛往完全不同的方向,黑衣人也因此幾乎整

  個人塞在死角上了。說時遲那時快——

  「五十岚!」鐵平開第一槍的時候,因為突如其來的槍聲而抱頭躲在原地的小春,從后面追了上來,「你這樣太亂來了!」

  ——我知道。

  雖然知道,不過自己只會這種戰斗方式,這身反射神經——

  ——就是我最大的武器!

  被逼到牆角的黑衣人正打算重新觀察狀況……

  「——唔?」

  但鐵平已經沖到了眼前。

  在幾乎貼身的距離下,鐵平的槍頂住了黑衣人的腹部——扣下扳機,在零距離下,小爆炸和中彈同時發生。

  在黑衣人中彈,悶聲倒下——的同時,又一個黑衣人出現在視線中。

  「可惡——」

  鐵平反射性地用力踹了癱軟在眼前的黑衣人胸口一腳,被踹開的黑衣人正中紅心地撞上了后方追上來的伙伴,兩人就這樣跌在一起,鐵平迅速趨向前,在另一個黑衣人身上補了一槍,消滅其戰力。

  小春再度從后面追了上來。

  「……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我也很想知道啊,鐵平如此想道。

  ***

  「開始了啊……」

  大目玉獨自靠在會場的一角,聽著這如雷的掌聲。

  這次的企劃,大目玉可以說沒有什麼登場的機會,她和BTV能夠做的,也只是在船上安裝妨礙空間跳躍的裝置而已,就連船上的警備人員,也都是小春自己安排的。因此,也只有小春能完全掌握接下來將會發生的狀況。

  ——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大目玉盯著舞台看,小春在一片祝福聲和眾人注目下舉手回禮,臉色蒼白的古都緣站在他的身后,至少,目前第一階段算是順利完成了吧。

  小緣現在可以說是被夾在自己的心情和立場之間進退兩難,若是在此否定這場訂婚儀式,對她來說只是有害無益,和在業界有著廣大資源的芥川集團交惡,對KOTO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好了,接下來你想怎麼做?芥川小春。

  只要再一步,再一步決定性的動作——或許就可以得到古都緣了,畢竟她不可能賭上KOTO所有員工的生計,去追求自己和五十岚鐵平的幸福。

  再一步,你會使出什麼決定性的步數呢?

  同時,大目玉也用十分嚴厲的眼神,看著遠處的小緣。

  ——妳又會怎麼做?

  妳要怎麼度過眼前的危機?

  這次的危機,不是五十岚出面就可以救得了妳的。對于這突如其來的婚約,只能靠妳自己的智慧化解。

  ——讓我見識見識吧!

  妳迎戰的樣子。

  呵呵呵……大目玉先是一陣冷笑。

  唉……接著又是一聲長歎。

  「……好無聊喔。」

  無事可做。

  ***

  關掉電源開關之后,前方明亮的燈光頓時暗了下來。鐵平的瞳孔正在適應暗下來的光線。

  關燈前的地形相對位置逐漸浮現,狹長的走廊,因為熄燈前那一刻閉上眼睛,讓明暗的落差不至于太大,鐵平現在已經可以快速地掌握眼前交誼廳的地形。靠海那側的牆壁,整片都是使用玻璃,在淡淡月光的映照下,視線還算清晰,由于廳內采用以椰子樹做為裝飾的大膽設計,因此可見搖曳的椰子樹影。安置在室內的沙發椅以及桌子,用觀葉植物的擺設隔開,區分出個別的用餐區來。

  鐵平和小春以沙發來做掩護,在沙發椅背后方屈身前進。

  「……你竟然知道電源開關的位置。」

  「這是我們公司的船,我當然知道。」

  「當然?是這樣子嗎……」

  兩人一邊小聲地交談著,一邊小跑步前進。

  不遠處忽然傳出了一陣騷動,似乎是因為電源打不開的關系。

  「喂,電燈打不開啊?」

  「總開關被關掉了吧?」

  「等等!那里有人!」

  不待對方發現,鐵平已經率先持槍發難,火藥爆炸產生的光線瞬間照亮了室內,五名黑衣人的其中一人已經中彈彈開。

  又是一陣騷動,黑衣人撲了上來,一個黑衣人忽然滑倒,馬上就吃了鐵平一槍,擊發的爆炸聲再度響徹廳堂。

  利用短暫照亮室內的火光,重新確認剩下的黑衣人位置,當然,對方也一樣。第三個黑衣人中彈的時候,鐵平也被逼近的黑衣人給架住了,他的左手遭壓制、腳被絆住,整個人被壓在地上,雖然在慌亂中開了一槍,不過只擦過黑衣人的側臉,子彈在黑暗中梢閃即逝,接著,連右手也被壓制住了。

  「可惡——」

  雖然不甘心,可是對方的力氣比自己還大,黑衣人壓住鐵平的雙手,整個人坐在他的身上——此時的鐵平可說是完全動彈不得,黑衣人將鐵平的頭往地上推撞,后腦勺受到強烈撞擊的鐵平,差點暈了過去。

  「啊——」

  糟了,情況不妙!

  「喝!」

  忽然一聲悶哼,一個大黑影閃過上方,硬生生地砸在壓著鐵平的黑衣人身上,一下子,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五十岚!」

  小春的大叫聲在耳際響起,將鐵平幾乎失神的意識給喚了回來,鐵平趁勢往后方躍起,接著往眼前閃過的黑影開上一槍——藉由瞬間的明亮,只見黑衣人左肩應聲中彈,鐵平接著再往黑衣人的側腹補上一槍。

  「芥川,你在哪里?」

  「我在這里!」

  回頭一看,依稀帶著小春輪廓的人影出現在眼前,他手上還拿著餐廳內的椅子,看樣子,剛才是他替自己解危的——雖然有點不甘願,不過鐵平還是用招呼代替了他謝意。

  「——走吧!」

  小春的腳步聲跟在身后,兩人繼續往前跑。

  鐵平換掉應該還剩幾發子彈的彈匣,從腰間抽出新的彈匣推進槍身,既然無法確認還剩幾發的話,干脆整個換掉比較保險。

  交誼廳出口處搖晃著幾許光線,果然又是黑衣人——

  「給我讓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怒吼,鐵平不停地扣著扳機。

  *

  小春邀請茫然呆立著的小緣到外頭呼吸新鮮的空氣,小緣現在只想逃離眼前這噩夢!!一群人祝賀著連自己都不知情的婚約,因此沒多加細想,便點頭答應了。

  穿過禮堂時,眾賓客紛紛以祝福的眼神目送著兩人,祝賀詞交雜著英文、中文、日文等各國證言,小春很有禮貌地揮著手答謝,小緣只能裝作沒聽見,靜靜地跟在小春身后。

  禮堂出來就是甲板了,冷風舒適地吹拂著身體,這時小緣才發現自己已經滿身大汗了。

  來到甲板后小春只是走著,不發一語,看著他的背影!!小緣勉強地擠出了一個不成句的問題說:

  「為什麼……這樣……」

  「因為我喜歡妳,小緣小姐。」

  這個干脆的回答讓小緣為之語塞。

  小春回過頭來露出了一個笑容,隨即繼續往前漫步。

  「……」

  小緣紅著臉,默默地跟在后面。

  雖然是滿月,不過海上的黑夜戚覺仍然十分深邃,船上流洩出來的燈光讓甲板上的輪廓不至于無法掌握。冷冽的海風很快地就吹干小緣身上的汗水,取而代之的是陣陣的寒意。

  大約走了一分钟左右,男方停下了腳步,小緣也連忙停了下來,小春將手放在欄桿扶手上,似乎在確認著什麼似的,不久便轉頭面向小緣。

  「妳在生氣嗎?」

  「——啊。」小緣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只能勉強吐出一句:「那是當然的——」

  不過,話還沒說完就打住了。

  小春——正低著頭道歉。

  「很抱歉。」

  「啊、這……」

  「這次的婚事,是我們主動向古都源之助社長提起的,如果因此造成妳的不悅,我在此鄭重地向妳道歉,若是這樣子還不夠的話……」

  小春屈膝似乎打算跪下,小緣見狀慌忙地阻止。

  「請、請等一等!用不著這樣子吧!」

  「……妳願意原諒我了嗎?」

  小緣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小春仰起臉龐——一副請求原諒的表情。

  因此小緣也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麼,其實應該更憤怒的,現在卻失了著力點。

  以問題取代責備,小緣問道:「芥、芥川先生……你、是不是變了?」

  「咦?」

  「總覺得你好像……比之前見到的時候,表情更加豐富了一點。」正確的說像是換了一個人。「……啊、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失禮了!」

  「沒關系。」小春笑著回答。「小緣小姐說得沒錯,之前見面的時候,我確實像個機器人一樣。」

  「機、機器人……」

  小春仍舊笑著,小緣怔怔地看著這張無防備的笑容。

  ——怎麼會這樣。

  不應該是這樣子的。應該更強硬地表達自己的不滿才對啊……

  「我會有所改變,全是因為小緣小姐的關系。」

  小春瞇著眼望向海面,冷冽的海風吹在他的臉上,小緣的視線也不知不覺跟著轉向海面。黑色的海面搖曳著淡淡的月光……小緣有點吃力地聽著小春的聲音。

  「說來話長,妳不介意吧?」

  嗯,小緣微微點頭。

  「抱歉,光說私人的事……確實,我本來是個機器人。只會照著父親的吩咐做事,可以說是個名符其實的機器。」小春虛無的眼神望向夜空,「父親在這類的社交場合看起來雖然十分和藹,不過回到家便會變成另一個人,他非常地嚴格,尤其是對我的教育……他要求將來要接下集團經營位子的我,必須擁有十分豐富的知識、技術、以及身為領導者的矜持,甚至要我拋棄不該有的情感,愚昧的我,也不曾多想,就這樣照單全收,久而久之,就發現周遭的人開始用機械、機器人這樣的名詞來形容我了。」

  真是糟糕啊,小春苦笑道。

  「不過三年前,我遇到了一個轉變的契機。」

  「三年前……」

  「我第一次見到小緣小姐,」小春的表情有點微妙,「也是和今天一樣的宴會場合。」

  啊。小緣輕呼一聲。

  三年前,KOTO企業剛完成了一個大案子,因此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宴會。為了多些社會實習的機會,因此小緣也被帶去了會場,她就是在那里初次見到小春的,不過雖然記得曾經見過面,但卻早已忘了兩人之間交談過什麼了。

  眼前的小春拋出了答案。

  「當時小緣小姐對我說了一句話。」

  記憶正在快速地被喚醒。如果記得沒錯的話,自己是說——

  「『你的笑容好僵硬喔。』」

  「真的很對不起!」小緣連忙為當時的失言道歉,「雖然並沒其它的意思,不過還是失言了——可能自己還不夠成熟吧,總之,真的很對不起!」

  小春笑笑地答應。

  「不,那句話確實發生了作用。」

  「發生……作用?」

  「是的,發生作用。」小春點點頭。「小緣小姐妳是第一個當面這麼對我說的人。」

  「……」

  就在這個瞬間……

  ***

  碰!踹開大門后,鐵平與小春從室內沖了出來。

  寒風迎面吹來——這里是甲板。

  「往哪邊走?」

  「這邊!」

  鐵平依照小春的指示率先往前沖,小春追在后面,讓小春走在前面——鐵平已經不再堅持這點了。

  狀況還不錯,已經盡量削弱黑衣人的戰力,他們沒有繼續緊迫盯人地追擊,為了怕再度被他們找到,兩人還特地繞了遠路,然后來到了這里。

  這里是六號甲板,再往下三層就可以到達小緣所在的禮堂了,一切都很順利。

  順利到覺得有點詭異。

  「……呃,我覺得有點奇怪。」

  「怎麼說?」

  鐵平邊跑邊問道:「為什麼對方不用槍啊?」

  「什麼意思?」

  「很奇怪不是嗎?這艘船上既然搭乘了那麼多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警衛們應該會有些象樣的裝備吧?再怎麼說,至少應該帶把槍在身上才是,可是他們卻個個都是赤手空拳的,實在有點不合常理。」

  是因為害怕流彈嗎?雖說一開始也曾經這麼想過,不過這並不構成不帶槍的理由,赤手空拳的就跑來當警衛,這一點怎麼想都很奇怪。

  「對啊,這是怎麼回事呢——」

  一陣異樣的預感湧上心頭,鐵平回頭一看,發現小春已經停下了腳步摸著扶手,好像在找什麼東西似的。鐵平不解地靠近,問道:「你在做什麼……?」

  「我在確認記號。」

  「確認記號?」

  沒錯,小春點點頭,轉頭面向鐵平,說道:「讓我回答你的問題吧。」

  「咦?啊、喔。剛才的問題嗎?」

  「是的。確實如五十岚你所說的,這艘船上聚集了世界各國知名的人士,有財經界的、藝能界的、運動明星等,這些重量級的人士全都在船上,他們其實都有貼身的護衛或保镖,不過,為了統一船上的保安系統,因此本郵輪一律拒絕私人的護衛登船,從食衣住行到人身安全,一切皆由本郵輪負責。」

  「……所以說?」

  「所以說,這艘船上所有的警備人員都是我的部下,是我叫他們暫時不要帶槍的。」

  小春笑了。

  「因為要留活口,才能把你逼到這里。」

  一陣寒意竄上背脊。

  鐵平忽然嗅到一股危險的氣息,和強烈的不尋常氣氛。

  他反射性地舉起槍——卻聽見一聲尖銳的槍聲,手槍被精准地擊落,從鐵平手上彈了開來,掉進黑暗的海中。

  「唔……」鐵平用左手扶著已經空無一物的右手,痛覺和麻痺戚雙雙襲來,手指還產生一陣陣痙孿。「你、你……」

  小春手上握著一把冒著硝煙的槍,微笑著。那是比鐵平的SMITH&WESSON身型還要小的槍。

  「你不會覺得很奇怪嗎?警衛他們追你的方式,逼你跑的路線,像不像刻意誘導你的樣子?沒錯——簡直就像把你誘導到我身邊似的。」

  說當時沒有時間想那麼多其實是個借口,確實黑衣人出現的時機,對于自己亂跑的方向,似乎有種系統性地在刻意誘導著。

  原來自己是掉入設好圈套中的獵物。

  「都是騙人的嗎?你跟我說的那些事,全部都是騙人的……!」

  說什麼喜歡小緣的種種心情,喀嚓!鐵平幾乎忘了身體的痛楚,咬牙吼道:「你這個騙子!.」

  「我確實說了幾個謊。」小春直截了當地回答,「不過其中還是有一些事實存在,其中芥川小春喜愛古都緣的這件事——『無論用盡什麼手段都要得到她』就是個千真萬確的事實,連BTV那邊都不知道我的這個計劃,這一切都是我和芥川小春兩個人的策劃。」

  聽到了小春奇怪的發言,鐵平不禁皺起了眉頭。

  「『兩個人』……?」

  呵呵地,小春笑著,此時——鐵平才發現。

  小春是個帶著機械般生硬笑容的人,那是因為真正的小春就是這樣子的人物。

  不過眼前的小春並非如此,他臉上帶著的是,邪惡扭曲的笑容。

  這個人,不是小春。

  這個人,毫無疑問地才是——

  「『速水真事』……!」

  「你終于發現了啊。」

  小春——不,《擬態》成小春的『速水真事』,臉上的邪惡笑容更加扭曲變形了。

  「好久不見了,有四個月了吧?」

  聲音變了,那確實是自聖誕夜以及情人節事件之后,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是『速水真事』的聲音。

  「你……,又被BTV的人指使了嗎?」

  「你真是不專心聽話的小子。我剛剛不是才說過,BTV不知道我們的計劃。」

  邊說著話,變成小春的『速水』從上衣外套中拿出了一個長約十公分的棒狀物體。

  「是我單獨和小春接觸的,剛好我們利害一致,于是就在瞞著大目玉的狀況下,暗自擬定了這個計劃。」

  『速水』將取出的筒狀物裝在手槍前緣,就算是不懂軍火的鐵平也馬上明白了。

  那是滅音器。

  「喂、喂……」恐怖感襲擊全身,鐵平喃喃自語著。「開什麼玩笑……」

  「我不讓警衛們拿槍的原因,是為了不留下多余的彈痕、以及任何打斗的痕跡,所有的警衛和保全人員都不曾見過五十岚鐵平、監視器也沒錄到任何的畫面、到處都沒有留下任何殺人的證據——結論是,五十岚鐵平只是意外身亡。」

  呵呵,小春又笑了,到剛才為止都宛如面具般的表情,忽然扭曲了起來,看起來分外地詭異。

  「順帶一提,剛才你見到的大目玉……」

  「?」

  「也是我。」

  鐵平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只見『速水真事』笑著說道:

  「剛才的大目玉也是我,雖然不曾詳細地獲取她的情報,要精細地化身有點困難,但還是可以憑曾經見過的畫面,盡可能地做到最完美的擬態。對了,本尊現在正在禮堂里無所事事呢,我在甲板上見了你之后,便動身到九樓,化身成芥川小春等著你現身,這個行程安排得實在有點緊湊呢,你說是吧?」

  「等等……?」

  鐵平很勉強地才讓混亂的頭腦冷靜一點,等等,等等啊,那麼現在的狀況是怎樣?如果眼前這個人說的是事實的話——那代表著什麼呢?

  「如果化身成大目玉的話,就比較好接近槍之岳了。這實在是個好方法。」

  槍之岳?

  對,就是槍之岳。

  鐵平倒吸了一口氣,問道:

  「……槍之岳……人呢?」

  『速水真事』一臉等他問這個問題等很久的表情,回答道:

  「早就被我殺了。」

  ——不可能。

  我不相信!

  槍之岳到目前為止,一直都身處任何企劃的制高點,永遠待在最安全的位置。那個女人連受一點傷都不可能,她總是在節目的最后,帶著令人生氣的漂亮笑容,笑嘻嘻地出現在每次都傷痕累累的自己面前。

  那就是槍之岳,擁有不死之身的槍之岳。

  「騙人。」

  她怎麼可能會被殺呢?

  「信不信隨你,總之她掉進海里了,你馬上也要跟隨她的腳步——上路了。」

  ——什麼?

  鐵平呼吸紊亂,急促地喘息著。

  ——這是什麼戚覺?

  一種強烈的失落感,刺痛著自己的胸口。

  「……為什麼?」

  「啊?」

  「為什麼你要做這種事!」鐵平忘了對方的槍還指著自己,失控地大吼道:「情人節的時候,還以為你稍微有點改過向善了——為什麼現在你又做出這種事!」

  「因為絕望。」

  鐵平只覺全身毛骨悚然。

  對方——用一種閃著深沉黑暗的目光,看著自己。

  「因為我絕望了。」

  「什……麼?」

  鐵平感到害怕,『速水真事』眼中的黑暗,讓他戚到莫名地害怕。

  「改過向善?說什麼傻話,我只是體認到了一些事,然后絕望了。」

  「——咦?」

  「所以我必須要毀了這一切,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你。」

  「我聽不懂啦!」

  「你不需要懂……不過,對了。」『速水真事』詭異地笑了。「最后再告訴你一件事吧,要讓你完完全全地像是因為意外而死亡,必須要有個目擊者。」

  『速水真事』用下巴示意,說道:「你看看那扶手吧!」

  雖不知對方葫蘆里賣什麼藥,鐵平還是瞄了一眼身后的扶手。

  「……膠帶?」

  扶手上貼著一片紅色的膠帶。「這是干嘛?」

  「那就是記號。」

  『速水真事』用帶著深沉怨念的表情笑著回答。

  「古都緣就在下面。」

  鐵平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她就是唯一的目擊者。」

  強烈的殺意。

  不反抗的話真的會死——鐵平認清事實,飛蹬了出去。

  ***

  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

  或許只是因為海風的吹拂吧,也或者是因為某種『不祥的預感』也說不定.

  總之——這時的小緣剛剛好抬起頭來。

  就在此時——她看見了。

  兩人四目相對。

  「——咦?」

  鐵平……

  從上面掉了下來!

  「咦——」

  雖然只是一瞬間的事,但站在扶手旁的小緣,確實看見鐵平從上面掉了下來。

  兩人甚至還短暫地四目相對。

  手的反射動作比思考還快一步——小緣和鐵平同時伸出了手。想要抓住對方。

  可是卻沒能如願,他們的手在空中交錯了。

  將手伸向黑暗之中的小緣,只聽見——

  『撲通』一聲。

  宣告落海的聲音。

  小緣害怕地慢慢低頭往下看。遙遠的扶手下方,只見一片暗潮洶湧的海面。

  黑色的漩渦無情地怒吼著。

  「…………………………………………………………………………咦?」

  ***

  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

  原來大海之中竟然布滿了黑暗。

  「……唔?」

  身體撞進海里之后,各處都產生了強烈的麻痺戚,濕透的衣服成了束縛身體行動的枷鎖。大量的海水灌入喉嚨、湧進肺部,擠出了無數的氣泡。

  「……唔…………!?」

  鐵平腦中陷入了一片混亂。

  在沒有光源的海中,視線完全被遮蔽,伸手不見五指,無論是海水的激流、自己的身體、還是吐出來的氣泡——都虛無地無法抓住,只知道海中的黑暗正囚禁著自己,只知道腦中一片混亂。

  越是掙扎、身體越往下沉——鐵平已經混亂到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知道的程度了。此時的他連自己已經落海了,都還沒有完全會意過來。

  ——被擊中了?

  哪里?

  不記得了,只記得身體遭到強烈的沖擊,接著——又發生了什麼事?

  水?無法呼吸?好難過?水?

  掉下來了?

  掉進——海里了?

  現在才發現已經太遲了。眼前早已一片黑暗,身體也被海水的激流沖擊到幾乎全身麻痺。就算想要卸下背上的『看不見的背包』,也無法實際付諸行動。

  「……嗚!」

  混亂之際,麻痺戚忽然『轟……』地也傳到了腦部。感覺思考能力也漸漸地被奪走了,一切好像正在慢慢地流失中——腦中的言語和記憶等畫面都被一點一點地抹去。

  黑色。

  和視線一樣,腦中也逐漸被黑色入侵、占據、毀滅——不久,就連這樣的認知也要跟著消失了。

  「…………唔!」

  會死……嗎?鐵平茫然地想著。我就要這樣子——死去了嗎?

  「…………嗚!」

  強烈的恐懼。

  強烈的恐懼忽然排山倒海而來,鐵平不顧一切,驚慌地吶喊。

  想當然爾,他的吶喊也被海水的黑暗給吞噬了——

  就從這天起……

  五十岚鐵平,失去了消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wint 發表於 2009-1-14 10:24 PM

第四話  藍色幸福萬歲!

         

  ——拜托,再仔細找一下好嗎?

  「可是,我們已經不眠不休地找了三天了耶。很抱歉這麼問妳……妳真的沒有看錯嗎?」

  ——我的的確確看見了!鐵、鐵平他……

  「但是船上的人都說沒看過這個人啊,監視器也沒拍到類似的人影,說實在的,看見他的只有妳一個人耶。」

  ——我真的看見他了!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啊!

  「所以說是這樣啰?他為了追自己的女朋友而潛入船上,不過,卻在找到妳之前掉到海里,是這樣子嗎?很沒有說服力耶。」

  ——可是,鐵平真的到現在都還沒回家啊,那他人呢?

  「……好吧,就當妳說的是真的發了。他真的潛到船上,然后掉到海里,如果真的是這樣子的話——也已經過了三天了。」

  不要!不要說了!

  下要再說下去了!

  「他恐怕是凶多吉少——」

  「——嗚,」

  為了逃離這個噩夢——為了不再被黑暗吞噬。

  小緣猛地睜開了雙眼。

  「……呼、呼、呼。」

  明明還躺在床上,可是卻喘息連連,全身汗濕,喉嚨干渴、發疼。

  頭痛,雖然戚覺腹部空虛,卻一點食欲也沒有,就算進食也馬上就吐了出來,胃液灼燒著喉嚨,又引起了陣陣的咳嗽。

  「…………。」

  小緣從鐵架組合床上坐起,茫然地環顧房內,八張榻榻米大的空間,桌子,書架,置物櫃,這些就是房內所有的擺設了。

  原本塞滿書本的書架,現在卻空無一物——因為全都被灑在地上了,桌上放著一個之前用來盛意大利面但現在只剩干涸殘渣的盤子。展開的教科書上濺著黑色的咖啡渣,桌腳旁還可以看見另外一盤翻倒、干硬的意大利面。

  又做了不該做的事了,小緣在腦中回想著,昨天家庭教師遠山茜因為擔心自己,特地過來作飯,結果因為她的一句話,自己又整個人失控了。

  就是那句話。

  『一直想著已經死掉的人,也沒有意義啊——』

  無法原諒那句話。

  「鐵平他沒有死!」此刻,小緣干澀的喉嚨,勉強吐出了這句話,「鐵平一定還活

  著……」

  話還沒說完,眼淚已經先流出來了。

  已經過了一個星期了。

  船上的訂婚宴。

  小緣確實目擊了鐵平墜落的瞬間,兩人短暫地四目相接,還曾試圖伸手抓住對方,那清清楚楚的畫面,絕對不是幻覺、也不可能是錯覺。

  小緣當下立即請回到甲板上的小春通知海巡搜救隊,訂婚宴也就此中斷,郵輪慌忙駛回港口,不管源之助怎麼苦勸,小緣都堅持要在晴海港碼頭等待搜救的結果。

  搜救隊連續搜索了三天三夜,但卻毫無結果,由于這幾天,鐵平仍然沒有回到家中,因此小緣拜托搜救隊,希望他們能再次派員出動——不過,卻被鐵平的父母親給拒絕了。

  不能因為自己兒子的事再給大家添麻煩了——

  「不會死……鐵平不會死的……」

  從那之后,小緣就把自己關在房里。

  不僅足不出戶,還拉上所有的窗簾,拒絕所有來訪者——就連源之助、好朋友曜子、文七等人——都一樣。無論他們怎麼好說歹說,小緣就是不肯開門,昨天總算好一點,願意讓家庭教師遠山茜進門了,沒想到自己還是沒有想象中復原得那麼快。

  這幾天,就算躺著也幾乎無法入睡,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想到當時的惡夢,即使有睡著,體力和精神依舊不斷萎靡下去,幾乎食不下咽的她,只靠喝水維持體力,但暍進去的水,又因為哭泣和嘔吐馬上從體內排了出來。

  整個人失去了動力,什麼也無能為力,只剩深深的悲傷伴隨著自己,哭泣不曾停歇,雖知如此會讓許多關心自己的人擔心,但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寂寞的感覺更甚于罪惡感——日子就這樣在渾渾噩噩中流逝。

  終于……

  「……不對,我不應該這樣子。」

  小緣對自己搖了搖頭。

  ——不能再這樣下去。

  其實自己早知道,現在不是封閉自己的時候。

  鐵平確實掉到了海里,到目前依然行蹤成謎。

  既然不知來龍去脈……

  ——就應該去求證。

  真相,只能靠自己去找尋。

  ***

  洗了個澡、梳理頭發、在無精打采的臉上施以淡妝、換上整齊的服裝,這一連串的動作,讓小緣再次體會到自己前幾天過著多麼頹廢的日子,每個動作都使不上力氣、一不小心就腳步不穩,雙腳站著只要超過數十秒就開始顫抖,頭昏眼花,小緣驚訝于自己的身體竟然已經變得這麼虛弱,不禁又哭了出來。

  已經四天了,這期間一步也沒踏出房門,久違的陽光灼熱地刺痛著雙眼,小緣不由得站在門口發著呆。

  時間為中午前,由于是梅雨季節,空氣中帶著濕氣,天空覆蓋著厚厚的云層,不過,對于關在家里好幾天的小緣來說,這樣的陽光已經夠刺眼了。

  「——小緣?」

  呼喚自己名字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

  「……曜子?文七?」

  轉頭看去,只見霧島曜子和藤森文七正站在那里。

  「小緣……!」

  曜子眼泛淚光,跑上前去緊緊抱住小緣,一陣奸聞的香氣撲鼻而來。

  「曜子……」

  「人、人家擔心死了耶!」曜子在小緣懷中哭喊著,「妳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如、如果妳自殺的話,那我們怎麼辦啊……!」

  不久,曜子的哭喊轉成了陣陣的啜泣聲,不過,口中仍念念有詞地說著讓人聽不懂的話語,看樣子,是想藉此發洩這幾天的委屈吧!

  小緣茫然地想著。

  ——我又給大家添麻煩了。

  和百合百合學園的曜子,是在情人節那次企劃中成為好朋友的,曜子留著一頭仔細梳理過的輕柔長發,不知怎麼地,總是特別關心自己,表情似乎也常因自己的一舉一動而牽動著,總之,是個十分可愛的女孩。小緣默默地撫摸著曜子的肩膀以示安慰,抬起頭來,看見文七也是松了一口氣的表情。

  文七是自己的同班同學,依舊頂著那一頭亂糟糟的發型(本人稱那是『無造作』的自然發型,不過小緣看不出來),和一臉脫線的表情。因為鐵平的關系,和文七也逐漸熟稔了起來,聽說白色情人節的時候,他還曾經為自己出過一份力。

  此時才想到每天的這個時候——兩人就會來找足不出戶的自己。看他們身上都還穿著制服,可見應該是偷溜出來的。但是,自己卻是完全相應不理,緊閉門窗,把關心的呼喚當作耳邊風,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能一直以精神狀況不佳,作為拒絕他人關心的借口。看著他們如此擔心自己,小緣認為還是要為自己的任性道歉才行。她輕輕地摸著曜子的頭發說道:

  「對不起……曜子……對不起…………文七……」

  曜子退開一步,仍然抽著鼻子,她破涕為笑地說:「我、我們才應該道歉吧……難過人的是妳,怎麼反而讓妳先說了。」

  「心情平復一點了嗎?」站在曜子身后的文七看著小緣的穿著問道:「妳要出門嗎?」

  「嗯,我想去見一個人.」

  小緣穿著素雅的灰黑色套裝,上衣搭配著裙子,並圍著一條圍巾保暖,招牌的雙馬尾也放了下來。

  「這樣啊。」文七苦笑著。「我剛看到還嚇了一跳,怎麼穿得好像喪服——」

  文七忽然倒吸了一口氣,沒再繼續說下去。

  兩人就這樣四目相望。

  「鐵平一定沒有死,沒想到連文七你都這麼說。」

  「小緣……」

  這不是喪服,只是自己剛好作了這樣子的打扮而已。

  ——我絕不承認鐵平已經過世了。

  他一定還活著。

  「……我們一點真實戚也沒有啊。」文七搔著頭說道,「只是獲得了這樣子的消息而已,小緣妳看到鐵平從船上掉到海里——而鐵平的確到現在都還沒回來——所以大家都認為他已經死了,我們並沒有親眼目睹這件事,只是大家都這麼說而已。」

  「……」

  「我們無法判斷鐵平到底是死是活,連實際去感受都沒辦法,所以……」文七繼續說道:

  「只有親眼目睹的小緣,才能做出比我們正確的判斷。」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真相就用事實加以判斷吧!」

  曜子夾在兩人中間,不知所措地左顧右盼,兩人無視曜子的倉皇,仍舊對望著。

  「小緣確實看見鐵平落海了,既然妳說的不會錯,那就是他真的掉了下去,之后再也沒有回來……既然這樣的話,鐵平會如何?」

  「……」

  「妳真的認為鐵平還活著嗎?」

  呀啊!曜子發出了一聲悲鳴。

  小緣走近文七,給了他一巴掌。

  「……好痛。」

  「他還活著!」小緣大叫,「鐵平還活著!」

  眼淚再次不聽使喚地流了出來。

  「他一定還活著!」

  既然相信的話,為什麼要哭呢?

  真的相信的話,應該不用哭吧。

  「……嗚嗚……」

  小緣咬緊牙根,閉上了雙眼。她試圖想要止住不停滴落下來的眼淚。

  等她再次張開時,雙眼早已充血、紅成了一片。

  不過淚水已經止住了。

  「……謝謝你們的關心,不過我要走了。」

  用指尖拭去淚痕,小緣邁開步伐。

  「小、小緣!」

  任憑曜子在背后怎麼呼喚,小緣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然而……

  「明天,是——鐵平的頭七。」

  腳不聽使喚地停了下來。小緣背對著兩人問道:

  「頭七……?」

  曜子有點猶豫地回答:

  「這是五十岚同學的父母決定的。」

  「……」

  「其實、我、我是這麼想的,我們無從得知五十岚同學是生是死,當然我們也很想相信他還活著——不過,這不是我們所能判斷的,我們只是被告知這個不幸消息的第三者,如此而已。」

  「……」

  「但是,五十岚同學的父母似乎也接受了那個事實,現在只剩小緣妳還沒……」

  「……」

  「如果五十岚同學真的過世了的話……我想,在天國的他,一定會對小緣妳這麼說的——」

  雖然猶豫再三,不過曜子還是說了……

  「『忘了我吧,妳要幸福地活下去。』——」

  ——或許真的是這樣吧。

  鐵平一定會這麼對自己說的。

  我的鐵平。

  「……」

  小緣沒有再說些什麼,她走了。

  這次后面不再響起呼喊的聲音。

  ***

  初次見到鐵平的父母,是在那場意外的訂婚宴之后。

  聽到兒子落海的不幸消息,鐵平的母親趕到晴海碼頭做的第一件事——是深呼吸。

  應該是匆匆忙忙趕過來的吧,一頭亂發、滿頭大汗、呼吸急促,因此在開口說話之前,只好先深呼吸,讓自己梢梢冷靜一下,他們來到休息室——里面有小緣、源之助、海巡搜救隊隊員、以及港口的職員等,一太郎此時不知為何不見了人影——看了眾人一眼之后,兩人稍稍低頭致意。

  抱歉、抱歉,給各位添麻煩了,不斷低頭道歉的,是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他是鐵平的父親,和鐵平一樣,有著精悍的臉部線條,只見他向鐵平母親輕聲問道:「妳還好吧?」,鐵平母親鐵青著臉微微地點了一下頭。

  「我們家的臭小子給各位添麻煩了。」

  說了句客套話之后,兩人便開始專心聽搜救隊員說明事情的始末,小緣茫然地看著自己應該稱為伯父伯母的兩位長輩,接著……

  「抱歉,我們孩子給各位帶來這麼大的困擾。」

  鐵平母親走到小緣和源之助的跟前,低頭致意,和源之助稍微交談之后,她——拍了拍小緣的肩膀。

  「咦……」

  「妳就是鐵平的女朋友嗎?」

  聲音很溫柔,小緣默默地點頭。

  「我在趕過來的途中已經聽說了。」鐵平的母親用平靜的口氣說道:「鐵平是為了將妳從訂婚宴中帶走而潛到船上來的,這是真的嗎?」

  「是、是的……」

  ——她一定不會相信的吧!

  不管是源之助、搜救隊,還是港口的職員——任誰都對這樣的說法半信半疑,區區一個高中生怎麼可能潛到這艘戒備森嚴的郵輪上,八成是看錯了——不過搜索還是繼續進行,這恐怕是看在小緣和KOTO的面子上吧!

  小緣當然也有猜到,這件事一定和BTV脫離不了關系,所以,槍之岳這次應該也會出手相助,鐵平八成就是在她的幫助之下才潛到船上的,但這種事情說了也沒人會相信。

  就算是鐵平的雙親也難以置信吧,一定會提出許多問題來質問自己的,小緣閉上雙眼,等著即將來臨的質問。

  「我相信。」

  ……咦?小緣驚訝地抬起頭。鐵平的母親微笑著。

  「我相信妳。」

  「……真的嗎?」

  「嗯,對啊。」鐵平的母親輕輕地拍著小緣的頭,「我那個笨兒子真的會做出這種事。」

  小緣的眼中泛出了淚光。

  ——鐵平的媽媽是這麼好的人啊!

  不管是笑容還是氣質,都和鐵平一樣。小緣似乎從她身上,看見了鐵平。

  鐵平的母親名叫五十岚涼子,在那之后,她一直說著鐵平的事,在休息室等待的時間,小緣就這樣聽著鐵平的母親講著。就算有工作人員過來通知他們休息的房間已經准備好了,也不予響應,就這樣,在碼頭度過了漫長的一夜。

  到了第三天,沒有結果的搜索工作宣告停止,當小緣苦求搜救人員繼續搜索下去時——鐵乎的母親——涼子摟住了她的肩膀。

  「已經夠了,小緣。」涼子搖搖頭,說道:「不能再給大家添麻煩了。」

  「可是……!」

  「沒關系的。」

  小緣無言以對。

  自出現在休息室以來,一次都沒哭過的涼子——靜靜地掉下了眼淚。

  臉上卻依舊帶著笑容。

  ***

  雖然沒有事先預約,不過一來到接待櫃台,櫃台人員馬上受理了小緣的到訪。

  ——對方早就料到小緣會來了。

  說不定櫃台的職員早就收到「古都緣來的話,馬上處理她的來訪」這樣的吩咐了。

  ——也就是說,自己的行動早在對方預測之中。

  果然是老謀深算。

  「歡迎光臨,小緣小姐。」

  芥川小春說道。

  帶路的職員在場的時候,小春還是那張招牌的面具臉——不過,當眼前只剩兩人獨處的時候,那撲克般的面具臉忽然柔軟了下來,露出稍微扭曲的笑臉,二者的落差,反而讓小緣感到一陣背脊發寒。

  「如果有事先聯絡的話,我就會親自去迎接妳的。」

  來到芥川集團企業,芥川船舶總公司的小緣,被帶到公司內一問類似接待室的房間,那是除了沙發和桌子等簡單的擺設之外,沒有什麼裝飾品的單調房間——是一間和小春《機械般》的形容詞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房間。

  小緣向小春點頭致意,「突然造訪,很抱歉。」

  「不需要介意。我知道妳一定會來的。」

  這句話讓小緣的眼神嚴肅了起來,不過小春依舊笑瞇瞇地。

  「請坐、請坐。這里有茶——」

  「我這樣站著就好,不需要泡茶了,我只是來問些問題而已。」小緣開門見山地說道:

  「請告訴我那天的真相。」

  「……唔。」小春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點點頭,就這樣站著回答小緣的問題。「小緣小姐對于那天的事情知道多少呢?」

  「我什麼都不知道。」

  「咦?」小春有點意外地皺起了眉頭,「灰原秘書什麼都沒有跟妳說嗎?聽說他也是內世界的人……」

  「果然是和內世界有關嗎?」小緣咬著嘴唇,「我到當天都還不知道那場宴會就是訂婚宴,更不知道鐵平已經潛到船上去了,應該要知道內幕的一太郎,現在也不知道跑去哪了。」

  沒錯。自從那天之后,一太郎也失去了蹤影。源之助似乎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我什麼都不知道。雖然知道應該和內世界有關……不過,只有我被瞞在鼓里,所以請你告訴我吧。」

  「……」

  「芥川先生應該和BTV有所關聯吧,我想這點至少沒有錯,所以想請問你相關的事。」

  小緣幾乎是用逼視的眼神看著小春。

  「鐵平從船上落海的事,和你們有關系嗎?」

  「毫無關系。」

  小春毫不猶豫地回答。

  「我就簡單地說明一下吧,BTV確實有和我接觸,希望我協助他們制作『拆散五十岚鐵平和古都緣』的企劃,因為我是源之助社長決定的婚婿候選人,因此他們才會找上我。」不知是為了讓人容易聽懂,還是他的風格本來就是這樣子,小春輕描淡寫地陳述著。「只要公開宣布訂婚的事,小緣小姐妳就無法一口回絕了,這就是我們的想法,當天為了不讓OTV阻撓我們的計劃,因而在整艘船上都掛滿了防止入侵的裝置。」

  「所以,為了對付還是強行潛入的鐵平……」小緣盡量克制自己的情緒說道:「你們就把他推落海里,這樣的推測應該不為過吧?」

  小緣盡量避免使用『殺人』這樣的字眼。

  「妳會這樣子推測也是正常的,聽說內世界也正在進行著相關的審判,不過BTV完全否認五十岚的落海和他們有關。」

  「難道不是嗎?你和BTV真的沒有對鐵平做任何事嗎?」

  「沒錯,如果小緣小姐妳真的看見五十岚落海了,那他就只是單純地落海而已,不過他的落海並非人為之舉——只是單純的意外。」

  「不可能!」

  小緣終于失去耐性地叫出聲。

  「意外?絕對不可能!鐵平一定曾經遭遇到什麼事!」

  「我從BTV那邊也聽說了不少五十岚鐵平活躍的事跡。」小春冷靜地繼續說道。「如果說他真的在OTV的幫助之下潛到了船上,應該會有和船上警衛打斗的痕跡,不過,船上的監視器卻沒有錄到任何影像——妳或許會質疑這可以作假,但船上各處確實都沒有他潛入,甚至是打斗過的痕跡。警衛們也表示不曾見過這個人。而且若他真的是落海的話——那就表示這是個殺人事件,我想就算是BTV也不願承擔殺人的代價吧。關于情人節那次的事件,當時他們至少還可以推給不知名的第三者,但在船上的話就不可能了,至于我,更不可能動手殺人,殺了五十岚鐵平,對我一點好處也沒有,這樣子妳還不能相信嗎?」

  什麼證據也沒有。

  沒有任何人目睹那個瞬間——鐵平從船上『被推落海』的瞬間,沒有留下任何記錄的影像,也沒有任何目擊者。

  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鐵平是『被推落海』的。

  「因此我很自然地這麼想。」

  小春說道:

  「五十岚鐵平只是單純地意外落海,潛入船上的他,一個不小心……失足落海了。」

  「……」

  「另外還有一種推測。OTV在幫助五十岚鐵平上船的時候,因為某種失誤害他失足落海——OTV為了將這個失誤推給BTV不惜作偽證,事實證明,灰原一太郎不是什麼都沒告訴妳嗎?而且就我向BTV打聽的結果,OTV的主持人到現在也還行蹤成謎的樣子。」

  「……咦?」

  小緣這時才想到,槍之岳呢?

  「就這種情況看來,誰知道OTV是不是把知道事實真相的人給藏起來了呢?」

  「……」

  小緣……

  「…………」

  已經不知該如何判斷了。

  到底什麼是真相?該相信誰才好?

  這場突如其來的訂婚宴,鐵平的落海,以為是BTV造成的,其實是OTV的失誤?還是說真的只是場——單純的意外?

  ——真相到底是什麼?

  何者為真?何者為假?誰說的話才是正確的?誰又說了謊呢?

  自己已經無法判斷了。

  然而——

  「不過,我認為五十岚鐵平應該只是單純的落海而已。」小春說道。「這是誰也料想不到的意外事故,所以大家都很難接受,也因此失去了判斷力,將一場單純的意外用復雜的想法去解釋只會造成不必要的臆測,雖然沒什麼根據,不過這是我的想法,可以提供給妳作參考。」

  不知道,已經愈聽愈胡塗了。

  但是,有一點卻是——

  「但有一點卻是小緣小姐也了解的事實,在此,也希望妳能夠接受——」

  「不要說!」小緣不禁叫了出來。「不要再說了——」

  小春抬起頭說道:

  「五十岚若是確實落海,而且又下落不明的話……」

  不要!

  不要————!

  「就證明他已經死了。」

  ——其實,自己也知道。

  只是不願去面對。

  因為一直不願去面對,所以不想聽任何人的安慰,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里,拼命地否定這個事實。

  「嗚、嗚嗚……」

  然而,是自己親眼目睹了鐵平的落海,而現實中鐵平也還沒有找到,經過了一個星期,鐵平仍舊沒有回來。

  ——已經知道了。

  其實早就已經『真實』地感受到了。

  所以才會來這里,為了用客觀的事實強逼自己接受。

  也為了確定這份『真實』的感覺。

  「嗚……噎……」

  不斷否定的自己,已經到了身心俱疲的程度。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緣跪倒在地——流著淚大聲哭喊:「都是你!都是你辦那個訂婚宴害的!」

  否則的話,鐵平也不會死。

  「如果我沒上那艘船的話!」

  這麼一來,鐵平就不會死。

  「都是內世界害的!」

  否則鐵平根本就不會死。

  說再多『如果』也沒有用了,如果沒有認識自己,如果自己不是KOTO家的人,如果自己只是個普通的高中女生,太多了。要怪的話,數都數不盡。

  一切都太遲了。

  鐵平……

  已經……

  不在了。

  「啊啊啊啊啊啊——」

  曾經牽手的溫度,曾經並肩的距離,曾有的天真笑容,精神飽滿的聲音,結實的背影,一害羞就搔頭的習慣,在房間一起念書的時光,親手為他做的便當,共同的夢想,共同呼吸的空氣,互相思念的心情,情不自禁的親吻。

  這些,全部都沒了。

  「啊啊啊啊啊!」不知何時,小緣已經扶著小春瘦小的手臂,趴在他懷中痛哭了,「都是你、都是你做了那麼卑鄙的事害的!」

  小春抱著小緣的身體。

  「只能怪我喜歡妳到這種不擇手段的地步,雖然這樣做反而造成妳的痛苦……但是我不后悔。」

  因為我是真心的,小春在小緣耳邊輕聲說道,小緣槌著他的胸口,用力推開他,「放開我!放開我!」

  「我不會放開的。」小春用堅定的語氣說道:「我絕對不會放開妳。」

  小緣已經——不知道該怪誰才好了。

  ……同時,她也不知道,

  「關于五十岚鐵平,我只知道一些他的情報,雖然不曾見過他,不過倒是看過他在內界人的節目中活躍的姿態。」

  在他胸口哭泣的小緣,完全不知道,

  「光是看影像,我就可以知道他有多麼地喜歡妳,和他有著相同心意的我,很容易就能體會,因此——希望妳能走出來,走出這份悲傷,以及這股失落感。」

  小緣毫不知情……

  「如果妳再繼續這麼悲傷的話,他看了也會很難過的。」

  芥川小春他此刻——

  「現在哭泣無所謂,但我希望有一天妳能走出來,重新站起來。這是妳唯一能給他的,一點點的回應。」

  在笑。

  「我很樂意成為妳倚靠的力量——」

  他臉上露出了邪惡的笑容,不過小緣並不知情。

  ……隔天,小緣出席了——

  五十岚鐵平的頭七儀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9-1-14 10:24 PM

第五話  訂婚喜宴 萬歲!

          

  「這樣就夠了嗎?」

  聲音——在虛無的空間中響起,小春以一副早已習以為常的表情回答道:「什麼意思?」

  「只要一天,你真的這樣子就滿足了嗎?」

  「思,這樣就夠了。」小春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只要一天,我就心滿意足了。」

  至此,人生已了無遺憾。

  「我們不是早就講好了嗎?為何事到如今還要確認?」

  「我只是擔心你到最后一刻會反悔而已。」

  「……不必擔心。」小春歎口氣。「話說回來,也請你不要忘了和我的約定。」

  「我知道,在取代你之后,我不會和古都緣有任何『性』方面的接觸,在我毀滅世界時,我會不使她感受到任何痛苦地殺了她……呵呵呵,說真的,你的愛情表現還真是怪異啊。」

  「不用你多嘴,你又如何?『毀滅世界』——這種荒誕、瘋狂的想法,又正常了嗎?」

  「荒誕嗎?或許吧,不過……這是我唯一的目的。」

  聲音帶著混濁的邪惡氣息,宛如從另一個次元傳過來的聲音——很明顯地充滿了邪惡與扭曲的情緒。

  「這是我存在的意義。」

  「……算了,我想或許應該這麼說吧……」

  小春聳了聳肩。

  「我們都瘋了。」

  ***

  「好——」文七仰起散漫的臉孔,無法置信地大叫著。「大——!」

  冷風陣陣吹過臉龐,梅雨季節的黃昏,云層遮蔽著陽光,四下一片昏黃,不過——晴海碼頭和郵輪所散發出來的光線,將船舶四周照得燈火通明。

  停靠在文七前方碼頭,擁有日本傳統美的豪華郵輪《奢豪號》,現在正搭著與港口連結的棧橋,迎接著眾賓客的光臨。

  文七指著巨大的郵輪,站在港口旁大喊,后方隨即響起一陣慌忙阻止的聲音。

  「藤、藤森同學!不要那麼大聲啦——」

  「可是真的很大耶!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大的船——喔?不會吧?那個人不是在大聯盟打球的那個誰嗎?嗚哇!真的假的!」

  這會兒,文七又指著其中一名登船的賓客大叫,周圍的人看著文七誇張的舉動,紛紛皺起了眉頭。

  曜子紅著臉要文七放下手。

  「好、好了啦!這樣很丟臉耶!」

  「可是真的很扯耶!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總之這實在是太扯了啦!」

  「知道了!知道了啦!拜托你安靜一點,今天可是很重要的日子——小緣的訂婚喜宴喔!」

  曜子一副快急哭的樣子求著文七,「好、好啦……」文七終于勉強地安分了下來。

  既是小緣的訂婚喜宴。

  兩人的裝扮自然也和平常不同。

  曜子穿著裝飾著毛皮的黑色連身洋裝,上身套著西班牙式的前開襟短外套,精心的打扮是為了今天而特地量身訂制的。

  文七則是硬領襯衫外罩西裝,搭配打折西裝褲的基本西服打扮,本來他是打算穿著學校制服參加的,不過和他約好一同前來的曜子卻說「這樣反而顯眼」,半強迫地帶他去買了身上的這一套行頭。

  文七把手放在后腦勺,無奈地說道:「訂婚宴啊……小緣也真是下定決心了呢。」

  「……我猜她一定很痛苦。」曜子難過地點點頭,「才過了沒多久不是嗎?而且嚴格說起來,對方還是造成五十岚同學意外身亡的原因之一呢……這麼做實在是太痛苦了,嗚嗚……」

  「對啊,的確是有點痛苦。」點頭認同的文七,忽然注意到。「『……嗚嗚』?」

  「才、才不是有點痛苦而已,而是……比死還要痛苦啦……嗚嗚……噎噎……」

  「曜、曜子?」曜子突然哭了起來,這可把文七給急到了,慌忙揮手安慰道:「不、不要哭啦!冷、冷靜點,畢竟人死不能復生啊……鐵平他……」

  「小緣她……嗚嗚……小緣她要結婚了……噎噎……」

  曜子將臉埋在雙手中抽泣著。

  文七只覺一陣沒力。

  「原來妳是在哭這件事啊……」

  ***

  時間為六月下旬。

  這是停泊在東京灣晴海港《奢豪號》這個月的第二次出航。

  六月初在船上的訂婚發表宴,雖然達到了目的,不過因為某個少年的落海事件,而匆忙中止了。此次再次舉辦的意義,就是要將當天的不完美做個完美的收尾。

  宴會舉辦的地點,同樣為上次的大禮堂,賓客們已經陸續進到會場之中了,由于行程重新調整過的關系,因此賓客或許比上次來得少了一點,不過世界各地的貴客云集這一點,依舊沒有改變。

  歐式自助式的宴會形式仍然被沿用了下來,不過,整體用餐環境統一以白色為主題色,各餐桌中間再飾以紅色的薔薇,水晶燈的燈具材料全部替換成施華洛士奇水晶,整個會場灑滿了如星點般的耀眼光芒。

  在目前仍空無一人的舞台后方准備室中,為了讓戲劇或音樂會的演出能獲得最佳的使用環境,除了准備了化妝台、活動桌椅等器具之外,還能通往休息用的日式房間。

  在那房間內——

  「是嗎?」穿著禮服的小春簡單地點點頭,「最后還是認定五十岚是意外落水的嗎?」

  「一切如你計劃發展,是吧?」

  回答小春的,是大目玉。在這個眾人都盛裝打扮的場合,她還是一身招牌的黑色套裝。

  「如我的計劃?妳這話是什麼意思?」

  看著面無表情反問的小春,大目玉只戚到一陣躁郁。

  ——被擺了一道。

  我們內界人完全被這小子給利用了。

  最后,內世界的法律機關也認定五十岚鐵平的落海只是個單純的意外,雖說BTV電視台是理所當然的幕后黑手,不過大目玉卻完全被蒙在鼓里。另外,由于OTV電視台的槍之岳以及一太郎雙雙失蹤,也增加了OTV涉案的可能性,但最后的結果都和BTV一樣,因『證據不足』而判定以不起訴處分結案。

  沒錯——沒有『證據』。

  妨凝裝置雖然成功阻止了OTV的攝影機登船拍攝五十岚鐵平的行動,不過不知為何,該裝置也影響了BTV在船上的攝影,結果同樣沒有錄到任何的影像,船上原本就有的監視攝影機也沒有錄到任何東西,除此之外,各處都不見有發生任何打斗的痕跡。

  沒有目擊者,唯一見到五十岚鐵平落海的人,只有古都緣一個人。整起事件看起來像是個意外,因此,就連外世界的警察也沒有以看待刑案的態度來處理。

  自聖誕夜起便十分活躍的五十岚鐵平,最后就這樣以落海身亡的意外結束生命了。

  ——而芥川小春,即將興高采烈地和古都緣訂婚。

  任誰都看得出來。

  這個芥川小春,肯定動了什麼『手腳』。

  暗中破壞妨礙裝置,抽換監視器中的影帶,將打斗的范圍控制在足以收拾的程度,可以確定五十岚鐵平曾經和他們發生過沖突,大目玉當天確實曾看到一群黑衣人匆促奔過的畫面。

  當天確實曾經發生過某些事。

  不論是OTV、BTV、五十岚鐵平——甚至是槍之岳,都沒發現到芥川小春的計謀。

  ——難道有協助者嗎?

  外界人是無法成功破壞內世界的妨礙裝置的,沒有內世界相關知識的話,是不可能做到的,就大目玉推測,BTV內部應該也不會有人去做這種事。

  「你還打算繼續裝傻嗎?」大目玉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當天你到底做了什麼『好事』?我想大家心里都一清二楚。」

  至于他到底『做了什麼』,卻無從得知。

  「快點招出來吧1」

  「我不知道妳到底在說些什麼?從剛才起我就聽得一頭霧水了。」

  小春又回報大目玉一個微笑。

  只是換上另一個微笑的面具,怎麼看都不像是人類應有的表情。

  ——這小子太危險了。

  大目玉皺起了眉頭,無法掩飾心中的那股不安,如果任由這件事情繼續發展下去,恐怕會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甚至有可能會影響到內界人的安危——

  大目玉雖然曾經向上司建議中止這次的企劃,不過對方根本就聽不進去,還對她說道:

  『結果不是促成了古都緣和芥川小春了嗎?這對我們BTV來說,哪有什麼問題呢?』

  回想著當時和上司的對話,大目玉無奈地生著悶氣,不對,就算這個企劃成功了,也不表示一定就能提高收視率,說不定這還只是更嚴重事件的序幕而已。

  「時間差不多了。」小春看著掛在休息室牆壁上的掛钟說道:「不好意思,大目玉小姐,可以請妳幫我叫小緣小姐過來嗎?今天晚上她的服裝還蠻不好穿的,可能要花比較多的時間著裝。」

  大目玉瞪了小春一眼,不過他不為所動地以那面具般的笑容回應。

  「……」

  大目玉不發一語地轉身離開,積壓在胸口的怒氣已經快讓她無法承受了。

  ——該怎麼辦才好?

  自己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難道就這樣束手無策,任由事情發展下去嗎?

  不知不覺,大目玉喃喃自語了起來:

  「阿槍……」

  妳現在到底在哪里?

  ***

  ——這樣子可以嗎?

  小緣閉上眼睛,在心中問道。

  ——鐵平?

  自己至今已經不知道煩惱了多久,哭了幾回,不知道到底什麼是正確的,不知道默默地呼喊了多少次鐵平的名字,不知道向一直存在腦海中的鐵平身影問了多少話,雖然腦海中的鐵平總是沉默不語,就算他回答了,也只是自己的幻想罷了——就這樣,日子一天一天,原地踏步地過去了。

  只有一點是再清楚不過的了,鐵平不希望自己如此原地踏步下去,他一定會邊斥責邊推著自己往前走,或許這樣的想法仍然是幻想,不過,應該是最接近正確答案的幻想了吧。

  所以,自己一定要往前走。

  就算嫁給別的男性也一樣。

  眼前還有婚約的問題,不把這個問題解決掉的話,將永遠無法往前走下去,如果就這樣毀婚的話,今后的路將更加地困難。在日以繼夜地煩惱之后,小緣終于做了接受婚約的決定。

  雖然對小春這個人依舊沒什麼好印象,心中也很清楚對方一定欺騙了自己,當然,她永遠無法原諒這樣的行為。

  ——不過這是自己必經的奮斗。

  確實,芥川集團的實力無庸置疑,如果能和他們合作的話,KOTO今后的發展將會獲益良多。

  所以,必須要善加利用。

  不管小春的想法是什麼,只要自己能獲得芥川集團的力量,KOTO必將更為壯大,如果能獲得這些可以充分利用的資源,那就算以身相許的對象不是鐵平——也無所謂。

  自己心中永遠都不會接納對方,其它的就無所謂了。

  ——我會繼續奮斗下去的,鐵平。

  就算你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我也會打一場漂亮的勝仗給你看。

  「將自己逼到極限……」小緣牽動嘴唇擠出細微的聲音對自己說道:「就算面臨絕境……也絕不放棄自己的信念……永不妥協……對于自己存在的價值絕不讓步……勇敢面對所有的痛苦……咬緊牙根度過難關……哪怕只有自己一個人,也要徹底下定決心、貫徹到底……」

  口中念著那個女人曾經說過的話——關于她生存的方式。

  「這樣才能一個人活下去。」

  曜子拉著上船后仍不斷好奇地指著船上擺設的物品問:「這要多少錢啊?」的文七直接來到了休息室,這段路程是由船上的工作人員帶路的。

  曜子一踏入休息室……

  「————嘩……」

  便不由得屏息贊歎。

  那是個純潔無垢的白色世界。

  穿著新娘服的小緣映入眼簾。

  她穿著一襲純白的絲質婚紗,低胸式的上身,在腰際畫出一條俗稱公主線的漂亮腰線,下身連著優雅展開的公主蓬裙,是簡單大方又不失甜美的剪裁。裙子的寬度可用內襯的蓬裙加以調整,裙子上的波浪形蕾絲,傳遞出一種華麗的美感,雙手戴著長及手腕的白手套,頭上罩著白色透明蕾絲的頭紗。

  小緣坐在鏡子前,化妝師正在她身旁忙碌地工作著。

  注意到站在門口的曜子和文七,小緣微笑道:

  「你們來啦,真開心……曜子?妳怎麼了?」

  「沒、沒事。」

  曜子搗著口鼻、臉往上仰著,妳穿婚紗的樣子美到讓我差點流鼻血了——這句話她死也說不出口。

  在她身后的文七說道:「小緣,謝謝妳邀請我們來,這艘船雖然也很不得了,不過妳的婚紗更是美得冒泡,很好看喔。」

  謝謝,小緣紅著臉回答。

  「但是,今天不是只有訂婚而已嗎?妳怎麼會穿得像是要結婚一樣?」

  「是這樣子沒錯啦……可是芥川……呃,應該說小春先生說,希望這次能再盛大地舉辦一次,所以特地准備了婚紗給我穿。」

  原本微笑著的小緣,邊說笑容也逐漸地消失不見。

  「上次……對不起。」小緣低著頭。「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可能是遷怒吧,就這樣隨便對你們發洩,真的很抱歉。」

  曜子和文七互望了一眼,文七聳聳肩說道:

  「沒辦法啊,發生了那種事,本來就教人很難冷靜吧。」

  「但是……文七和曜子……你們同樣也得面對這種事……不是嗎?」

  此話一出——曜子立即瞄了文七一眼,說得也是。

  ——我也覺得文七的樣子,看起來實在不怎麼難過。

  不僅如此,還一副吊兒啷當的樣子。

  「我也有我自己整理情緒的方法……話說回來……」文七有點詞窮地轉移話題,「妳真的下定決心了?」

  「……你們,會看不起我嗎?」

  曜子慌忙回答:「才、才不會!而且——」

  「無論如何,這是我的決定。」小緣仰起頭,肯定地說道:「就如你們所說的,我光是一直哭,鐵平也不會開心的,他一定會生氣地罵我『振作點!』然后逼我站起來的。」

  「小緣……」

  「所以,我決定要重新出發。」小緣露出微笑,「我沒有時間再哭,更不能一直原地踏步,就算咬緊牙根,也要邁向我和鐵平共同的目標,為了達到目的,就算大家看不起我也無所謂,我已經豁出去了。」

  曜子看見了。

  小緣的微笑十分地沉穩,她的眼神中散發著光芒,儀態很從容,神情也很祥和,一點也不像是兩星期前還將自己關在房間里的樣子。

  ——已經走出來了吧!

  走出戀人過世的打擊,絕不原地踏步,一肩扛下兩人曾經共同擁有的夢想,小緣雖然如此冷靜地說著,不過做出和芥川小春訂婚而不毀婚的決定,想必是經過了相當程度的掙扎,夾在KOTO和過世戀人之間兩難的她,最后還是決定選擇走出來,面對這一切。

  ——小緣果然很堅強。

  曜子發現自己的鼻頭已經酸了。

  「我很尊敬妳。」

  小緣眼泛淚光,說道:「……謝謝妳,曜子。」

  ***

  ——快受不了了。

  一個人待在休息室中的小春,五指以幾乎快將襯衫撕裂的力道抓著自己的胸口,盡管如此,還是壓抑不住內心這股異樣的翻騰。

  ——幸福到快受不了了。

  三年了,三年來的渴望馬上就要到手了。

  古都緣。

  這個讓自己察覺到自己是個人,而不是機器的女性,每每想到就讓他內心火熱、焦躁起來的人。

  雖然之前曾經對她說自己是因為她的一句話而改變——不過,小春認為這其實應該算是一見钟情吧,讓自己發現到還存在的人性,並不是因為她的一句話,而是因為對她的愛情,就是這種熱切的情戚,讓自己察覺到從未見過的自己。

  ——我是個人。

  不是機器人。

  一直以來,在被當作機器栽培的小春面前,只有一條路,他必須照著安排好的路走下去,不准走岔路,也不准做選擇,人生就這樣封閉著。

  但是只要還有愛情,就能讓自己察覺到身上所謂的人性,原本單一的自己忽然變化出無限種可能,奸像長了翅膀一般,今后將可以任意地飛翔。

  只要有這種感情——從此將無所不能。

  「再一下子……只要再一下子。」

  伴隨著急促的呼吸,小春喃喃道:

  「只要再一下子,我就可以獲得至高的幸福了。」

  小春等著——即將到來的那一刻。

  ***

  「時間差不多了。」文七看著手表,打斷正在閒聊的曜子和小緣。「我們先去會場吧,等會兒見啰。」

  「嗯,謝謝你們今天來看我。」

  小緣以笑容目送兩人走出休息室。

  「好——走吧。」

  曜子忽然慌忙地阻止正要走出去的文七,「藤森同學!那里是禮堂的反方向喔!」

  「就走這里吧!」

  「咦?——你要去哪里?」

  應該是初次登船的文七,卻念念有詞地「應該是這里吧!」邊走邊確認著路線,曜子只好加快腳步地追了上去。

  「你不出席宴會了嗎?」

  「嗯?啊——抱歉,我沒有那種時間耶。」站在T字路口的文七,左顧右盼地看著走道。

  「總之,我會用我的方式參加這場訂婚宴的啦。」

  「這、這是什麼意思啊?」

  文七沒有回答便徑自走開,曜子雖然一頭霧水,不過想想還是先跟上去再說。

  不久兩人來到了甲板上,外頭一片漆黑,昏暗的天空中還下著小雨,海風和雨水打在身上,曜子不禁縮起了身子。

  「到、到這種地方來做什麼呢?」

  「妳看著就是了。嗯……喔,找到了、找到了。」

  文七往某物體的位置前進,曜子也慌張地跟了上去。

  眼前的是一艘巨大的救生艇,甲板邊緣還有一個可以操作救生艇,將它下放至海上的裝置。

  「這、這要做什麼?」

  「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個天大的意外吧。」文七的視線望向海面。

  「一個應該早就和這場訂婚宴毫無關系的——該怎麼說?第三者嗎?總之,就是像個外人般的家伙即將現身,然后原本的計劃都將徹底被打亂。」

  這突如其來的一番話,讓曜子完全摸不著頭緒。

  「藤、藤森同學?」

  「我們現在就是要助那個第三者一臂之力,要讓這個即將打亂一切的第三者再度現身,我們該怎麼做呢——?」

  「你、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很簡單,只要再度准備一個相同的舞台就好了,雖然這麼一來,會讓小緣重新陷入兩難的抉擇……反正,我想那家伙自己會想辦法的吧!」

  曜子忽然注意到文七正望著海上的某個亮點。

  「那家伙也快關不住了吧,還好小緣已經下定了決心,我想今天那家伙——應該會大鬧一場吧?」

  曜子不解地追著文七的視線,問道:

  「那家伙……?」

  就在此時,她也看到了。

  那一點小小的亮光,正在海上疾馳,慢慢地接近這艘郵輪,曜子怔怔地看著——好像忽然發現到什麼似的回頭看著文七。

  嘿嘿,文七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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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t 發表於 2009-1-14 10:25 PM

第六話  反擊開始 萬歲!

         

  我最討厭忍耐了。

  只要是認識自己的朋友、家人或親戚應該都很清楚——我很容易失控,很多事煩惱到最后的結果,就是決定「先干了再說啦」,但每次做了之后就再也不需要煩惱了,因為結果就這樣硬是被逼了出來,總之自己是『行動派的』。

  因為是這樣的個性,所以這次真的忍得很辛苦,當我死命逼著文七告訴我小緣的狀況:以及從他那聽到老爸老媽在葬禮上哭得死去活來的樣子時,我真的快受不了了,如果不是那個人和文七把自己關起來的話,我一定早就沖出去了。

  我的忍耐早就超過了極限,事到如今,已經不顧一切了,只要給我抓到機會,我無法保證自己不會大鬧一場。

  所以說……

  今天,出現在我眼前的家伙……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能算他倒霉了。

  全速回轉的木制球棒,硬生生地轟在對手的肚子上,接著棒子再度招呼在他已經翻白眼的臉上,把黑衣人轟到左邊之后,直接往右邊出現的黑衣人身上揮去,對方雖然隨即用右手防御,不過撞擊時那沉悶的一聲,可以推測已經骨折了。

  「讓開啦啊啊啊啊啊啊!」

  棒子再度從上方迅速往下揮擊,就這樣埋進黑衣人的肩膀里,一口氣跳過像打地鼠般被槌得軟腳的身體,就這樣往走廊奔去。

  「可以開槍了,快射——」

  叩咚,拿著無線對講機的黑衣人下颚硬是吃了一記棒擊,隨即沖進他向后仰的懷里,抓著他的胸口沖刺,前方一群拿著槍的黑衣人驚慌地不知該怎麼開槍。

  被當成肉盾的男人,身體意外的沉重,不過還是用盡了全力——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將重量超乎想象的黑衣人砸了出去,前方那群黑衣人不得已只好慌忙地退開。

  「噗嗚——」

  半滑行地沖到其中一名退開的黑衣人身邊,棒子直接往他的口鼻招呼。就在此時,才發現其它黑衣人的槍口已經全都對著自己了。

  槍口傳出了爆炸的聲響,子彈疾射而出——這一瞬間卻是看得清清楚楚,就像看慢動作般地盯著子彈逼近自己的臉龐。

  「——唔!」

  就在快要被擊中的那一瞬間奮力一蹲。子彈擦過了一撮頭發,掠過了頭部上方,在后方的牆上炸裂開來。

  伏低的身體像彈簧般用力地瞪著地板,發出了近乎爆發的聲響,雙手握著棒柄往那張戰栗的臉龐下方——喉頭的部位突刺了出去,這會兒又解決了一個。

  用放開棒子的左手和雙腳撐住因為反作用力而造成的雙肩幾乎著地的重心不穩后,就順勢用這低伏的姿勢繼續往前沖刺,就算黑衣人再度擊發的槍削過了臉龐——也毫不畏懼,就這樣埋頭沖進敵陣之中,奮力揮舞著木棒,只要是企圖阻止自己前進的家伙,手中的棒子——絕對毫不留情地攻擊!

  眼前還有十幾個黑衣人阻撓著去路。

  就算如此仍然毫不退縮。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咆哮聲響徹了走廊。

  「快、快找人支援!」

  「快想想辦法啊.對方手上只有一支木棒耶!」

  「快、快來人啊——」

  黑衣人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誰來阻止這小子啊!」

  ***

  叩叩叩叩,大目玉用高跟鞋的鞋跟敲著地板踱著。在她走過的地毯上留下了清楚的圓型痕跡。

  ——氣死人了,氣死人了,氣死人了!

  太陽穴上浮著因為憤怒而爆出的血管,在走廊和她擦身而過的乘客無不「噫咿!」一聲驚慌地貼著牆壁。

  ——氣死人啦!

  實在是氣死人了。

  氣被芥川小春那個臭小子擺了一道;氣那個不聽自己建議,一意孤行的上司;也氣這個無聊透頂的企劃——然而……

  最氣的還是這個無能為力的自己。

  ——這次,我到底做了什麼?

  打造了一個讓小春發揮的舞台,然后呢?

  除此之外,我還做了什麼?

  就只有自己一個人,被排除在這整個企劃核心之外。何止如此,現在電視台內部,甚至出現了要將自己從節目企劃中撤換掉的流言,而自己卻無法替自己辯白——因為事情會演變至此,自己也無法脫離責任。

  ——到底是怎樣?

  怎麼會落到這種下場。

  ——到底是怎樣啦,

  為了發洩這股郁悶怒氣,大目玉沖動地用拳頭槌牆壁,不過槌著牆壁的姿勢只維持了三秒左右——便因為疼痛而甩著紅腫的手。

  就在這時候——

  「……嗯?」大目玉隱約中好像聽見了遠方傳來什麼聲響……「……這是?」

  那是——連續的爆裂聲、哀號以及怒吼,還有……

  槍聲。

  「槍聲?」

  她慌忙地沖出去想一探究竟——在轉角那頭映入眼簾的是——

  「————」

  藍色的龍卷風。

  那個人像個龍卷風般不停地旋轉舞動——兩手雙槍不停地擊發,那不是待在一個定點的回轉——而是在一定范圍內的連續沖刺與疾停,以超近的距離開槍將逼近的對手飽以痛擊,或是忽然沖到黑衣人的眼前,用槍口頂著側腹猛然地開槍,再利用開槍的后座力往后飛跳,同時扭身開槍,馬上又有黑衣人應聲中槍,昏厥倒地,藍色的龍卷風在落地的同時順勢壓低身體,往一旁彈去,如長槍般伸長的槍身,又從槍口爆出了銳利的子彈。

  藍色的龍卷風一瞬間就擺平了六名黑衣人——遠方還有一群早已倒地不起——然后飄逸地降落在地板上,龍卷風停了。

  大目玉茫然地目睹這一切,那個人注意到了,向她回以一個微笑。

  「——好久不見了,阿玉。」

  全身藍色的服裝。唯一的不同是那頭紅色的頭發——

  「阿、」

  大目玉用沙啞的聲音應道:

  「阿槍——」

  ***

  「『速水……真事』?」曜子驚訝地復誦著。「這次的事和那個人有關啊?」

  「何止有關,根本就是主謀。」

  文七和曜子此刻正步下船內的樓梯。

  「這是槍之岳告訴我的,BTV雖然和芥川小春聯手,不過其實並沒有確實的企劃可以執行,從白色情人節那次企劃失敗之后,他們就一直苦無機會制作新的企劃,于是——」

  「等、等一下。」曜子連忙打斷文七的話。「藤森同學,你知道啊?內世界以及槍之岳等人的事……」

  就曜子所知,文七在情人節的時候曾被『速水真事』擬態,又暫時被槍之岳等人保護,之后的記憶應該也被消除了才對。

  「啊,嗯,其實我全部都知道,這方面等會兒再跟妳說明吧。」文七輕輕帶過。「總之BTV和芥川小春就這樣沉寂了一陣子,這段期間,有個人避開BTV,暗中和芥川小春個人單獨接觸,那人就是——『速水真事』。」

  「避開BTV……嗎?」

  「嗯,詳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于是芥川小春就暗中和『速水真事』連手,策劃了上次的訂婚宴,當然,那場訂婚宴的真正目的不是訂婚,而是要秘密除掉鐵平,讓小緣陷入龐大的精神壓力之中,小春再借機趁虛而入,橫刀奪愛……」

  階梯中途出現了一條掛著『STAF——ONLY·禁止一般乘客進入』牌子的繩索,文七毫不猶豫地撩起繩子繼續往下走,曜子則戒慎恐懼地跟著。

  越過繩子之后,四周的樣子已經不如之前船內的裝潢那般華麗了,大部份都是塗著白漆的鐵管以及金屬等管線裝置。

  「鐵平完全被那兩個人的計劃給騙了,終至落海,就連槍之岳也沒料到『速水真事』會晉場,她和鐵平一樣中槍落海——這就是那天晚上的真相。」

  真是太可怕了,文七聳聳肩。

  另一方面的曜子則是——

  「……。」

  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不敢相信,簡直不敢相信,沒想到五十岚同學的落海意外——

  ——竟然是有計劃的殺人事件。

  雖然去年聖誕夜的恐怖份子事件、以及今年情人節的炸彈事件,都曾經讓鐵平經歷九死一生的險境,不過這次的事件,卻是針對特定對象所擬定的殺人計劃,比起沒有特定對象的計劃,更令人毛骨悚然。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曜子顫抖著,一種純粹的恐怖感油然而生。

  「或許應該這麼說——因為那兩人心中部有著非達成不可的欲望吧,雖然我也不是很了解。」

  為了滿足欲望,不惜殺人嗎?曜子完全無法理解。

  「……五十岚同學和槍之岳最后是怎麼被救起的?」

  「他們啊——啊、等等。」文七忽然打住了話語,「沒有時間說明了,我還有任務在身。」

  曜子這時才發現兩人已經走到了樓梯的底層,看樣子來到了相當深的位置了,前方是一扇白色的鐵門。

  門上掛著『ENGINE·ROOM』字樣的牌子。

  「你、你要做什麼?」

  文七沒有回答,只見他手中拿著一個黑色物品對著門把,怎麼看都像是——一把槍,文七從空無一物的空間中,像是變魔術般地拿出了一把槍。

  「那、那是……」

  「槍之岳給我的,唉呀,這『看不見的背包』還真好用呢,啊、小心流彈喔。」

  「咦?」

  流彈?在曜子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

  文七就一連開了三槍。

  「——唔!」

  隨著進出來的火花爆發的槍聲震耳欲聾地響起,曜子連遮住耳朵都來不及,只能縮著身子,任憑槍聲在耳際怒吼。

  被擊落的把手掉在地板上滾動,文七踹了一腳,鐵門應聲彈開。

  「…………」

  看著啞口無言的曜子,文七笑道:

  「走吧——在追兵出現之前,趕快把該做的事情給完成。」

  數月不見的槍之岳,竟然以前所未見、渾身破爛的姿態現身。

  藍色的長褲套裝沾滿了塵埃,上衣的右邊袖口還裂了道長縫,高跟鞋應該是早就脫了下來,眼前的她正打著赤腳,藍色下框的眼鏡有點變形,總是梳理得整整齊齊的娃娃頭如今卻凌亂不已,臉上滿布擦傷,太陽穴上還淌著幾滴血。

  這是大目玉第一次看見槍之岳如此狼狽,身上永遠整潔如新,隨著企劃內容更換的套裝總是干淨利落,一直以來,都以一個絕對的旁觀者身分掌控著全局的女強人——這才是大目玉眼中的槍之岳。

  「兩個月不見了吧?妳都沒什麼變啊,阿玉。」

  然而眼前的槍之岳卻是滿身瘡痍,兩手雙槍的配備,可見她已經不再只是個旁觀者而已了。

  由于是第一次見識到武裝著自己、戰斗中的槍之岳——大目玉一時瞠目結舌,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為什麼……這、這是怎麼回事?」

  「啊啊?……這個啊?」注意到大目玉的視線,槍之岳舉起了手槍。

  「我去處理了一些事,這艘船上還是老樣子,掛滿了麻煩的妨礙裝置哪,為了讓這些警衛不再亂來,只好先處理一下了。」

  「是、是這……樣子的啊……?」

  茫然響應著的大目玉……明顯地感受到自己內心的激動。

  心髒因為槍之岳突如其來的登場而劇烈跳動,全身好像重戚冒一樣,強烈地發熱,目光焦距也開始模糊——大目玉慌忙地拭了拭眼角。

  ——為什麼我看見槍之岳會想哭呢?

  「妳、妳跑到哪里去了啦……這一段時間,妳到底都在干嘛啦!」

  「說來話長。」槍之岳微笑著。「不過,沒想到阿玉妳竟然擔心我擔心到都哭了耶,真是開心呢。」

  「誰、誰擔心妳了啊!」大目玉紅著臉叫道。「話說回來,妳一定知道對吧?這一連串事件的真相!果然是芥川小春他——」

  「是他,以及『速水真事』。」

  什麼?大目玉怔住了。「……妳說什麼?」

  「主謀者是『速水真事』,他私下暗中和芥川小春接觸……我這樣講,妳應該馬上就能理解了吧。」

  「…………」

  這樣一切都連起來了。

  小春的計劃,背后的藏鏡人,被擺了一道的OTV——這一切在大目玉的腦中部連起來了。

  「『速水真事』先是擬態成妳的樣子,出現在我面前。我還來不及識破他,就中槍落海,還奸郵輪附近有我們OTV電視台的小艇在待命,我便自己游過去求救——實在太大意了,總之當時的狀況,已經讓我無法再回到郵輪上去了。」

  「……」

  「五十岚也中了『速水真事』的計謀,從船上摔了下來,我們收到一太郎的通知,說小緣目睹了五十岚落海的那一幕,隨即出動攝影小組等工作人員進行搜救,然而周遭的海潮十分洶湧,平添了不少搜救上的困難,要成功救到人的機會並不高——『科學能力』不及我們優秀的外界人,要找到他的機會自然是十分地的渺茫,就算是我們,也是歷經千辛萬苦才成功地救回他——這就是當天晚上的真實狀況。」

  「……又來了嗎?」大目玉恨恨地咬著牙說道:「我又再次被那男人給耍了嗎……?」

  大目玉在情人節的企劃中,曾經有過被『速水真事』背叛的經驗,當時覺得十分地不甘心——而如今這股悔恨,更是遠超過當時二、三倍以上。

  ——不可原諒。

  大目玉看著槍之岳,一股不甘心的情緒油然而生。

  ——只有我才有資格這樣子對付這個女人。

  絕對不原諒他。

  「……那妳為什麼要銷聲匿跡?」大目玉提出了這個疑問,「既然妳還活著的話,為什麼不馬上請內世界發布通緝令,追捕『速水真事』呢?」

  「哎呀呀,這麼說就太不像阿玉了喔。」槍之岳用輕松的表情聳聳肩答道:「妳認為我是那種人嗎?」

  「……什麼意思?」

  「妳覺得我為什麼要親自披掛上陣呢?」

  啊,大目玉忽然注意到了這一點,從來沒有一個節目主持人親白動手處理節目中的問題,這件事本身就充滿了矛盾——

  「因為這算是私人恩怨。」

  槍之岳斬釘截鐵地說道:「這並不是節目企劃,而是我自己的復仇之戰,在OTV內部,也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這次事件和『速水真事』有關……當然,我已經要求他們不准漏了口風,如果單純地通緝『速水真事』,他一定又會利用擬態的能力四處逃竄,因此我才會將計就計,讓他們以為計劃已經成功,如此一來,才有機會在同一個舞台上狹路相逢——也就是這第二次的訂婚宴。」

  大目玉忽然覺得背脊一陣發涼。

  ——那是憤怒。

  雖然依舊維持著笑容,不過那眼神很清楚地告訴她——

  ——那個阿槍生氣了!

  強烈的憤怒正在她內心燃燒。

  「我絕對不允許。」槍之岳壓低聲音繼續說道:「因為這次的事件,讓五十岚幾乎喪命,這是犯意明確的殺人事件,我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那憤怒已達到了頂點——此時……

  「……咦?」大目玉腦中念頭一轉。「妳說什麼?」

  槍之岳是真的在生氣沒錯,她的眼神充滿了憤怒的火焰,不過……

  卻不是因為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而生氣。

  而是因為五十岚鐵平遭遇到幾乎喪命的危險而感到憤怒。

  「到目前為止,五十岚確實已經經歷了許多生死的關頭,不過那和這次的狀況是兩回事。這次——他被迫在沒有我們內界人支持的情況下,面臨生死交關的危機。」

  槍之岳的表情已經不再溫和——雖然笑容仍掛在臉上,不過憤怒的情緒早已從表情中一覽無遺。

  「當五十岚面臨萬一的危機之時,我一定會用盡各種方法幫助他——這是我一直以來的態度。不管是聖誕夜時也好、情人節、白色情人節時也罷,一旦五十岚鐵平面臨真的無法擺脫的危機時,我一定會親自出手相救,就算會觸犯內世界的法律也無所謂,這就是我的立場。」

  「妳、妳在說什麼啊?」大目玉不得不追問道:「妳難道不知道在內世界,大家是怎麼稱呼妳的嗎?『冷酷無情的節目女主持人』喔?這樣的妳竟然——」

  「在我的節目中不准有人喪命——這是我的信念。」

  大目玉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讓、讓人家做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還有立場這樣子說?」

  「……」槍之岳閉上雙眼。「……這些話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妳也不需要特地去講。」

  「?」

  「如果五十岚因我的節目而死的話,我也會以死謝罪。」

  大目玉驚訝地張大了嘴。「妳、妳說什麼?」

  「這就是我做這個節目的覺悟。」

  大目玉一時之間只覺無法理解。

  有必要將性命寄托在區區一個節目中嗎?大目玉實在百思不解。

  「太誇張了吧……妳這麼做有意義嗎?五十岚鐵平對節目來說,也不過是一顆用過就丟的棋子不是嗎?只是提高收視率的商品不是嗎?」

  「妳認為音樂可以拯救一個人嗎?」

  面對突如其來的問題,大目玉「啊?」地發出了不解的聲音。

  槍之岳收起激動的情緒,臉上重新出現爽朗的笑容。

  「妳認為漫畫可以拯救一個人嗎?電影可以拯救一個人嗎?小說可以拯救一個人嗎?」

  「等、等、等等。妳在說什麼啊?」

  「妳認為電視可以拯救一個人嗎?」

  大目玉睜大了雙眼。

  槍之岳繼續面帶笑容說道:

  「許多事物都有可能拯救一個人,或許一點小事,就可以改變一個人的人生觀:一點小小的暗示就可以推消沉的人一把;或許只是那麼一點點,但只要能為大眾帶來那一點點的勇氣就夠了——制作這樣的節目,是我的夢想。」

  「…………」

  「我願意賭上自己的性命——去制作出這樣的節目,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面臨任何危險,都要為每個節目畫上完美的句點。這就是我的覺悟。」

  ——啊!

  突然,大目玉發現了。

  ——就是這個。

  終于發現了。

  ——這就是自己和槍之岳決定性的不同。

  自己當然贏不了她。

  覺悟的程度,思緒的細密,氣概的豪壯,信念的堅定。

  這一切自己都差了她一大截,所以到目前為止才會從來沒贏過。會輸,是理所當然的。

  「沒時間了,我要走了。」

  槍之岳徑自走過了怔忡的大目玉面前,大目玉已經找不出任何台詞來阻止她的好對手了。

  「對了、對了。」背后的腳步聲停了下來。「有件事差點忘了說。」

  「……什麼?」

  「其實我引誘他們重現這個舞台——除了要引出『速水真事』之外,還有一個目的。」

  「……」

  「就是小緣,就算通知內世界的警察機關逮捕『速水真事』——重要的小緣問題仍舊沒有獲得解決,如果將已經公開和芥川小春的婚約解決的話,她永遠無法前進,就算她之后知道五十岚還活著也一樣,所以這個舞台除了是我和五十岚的復仇之外,也是小緣的復仇。」

  「……」

  「今天,不論小緣做什麼選擇,都會決定她日后的命運,或許她本人還沒有察覺到吧,到底她能不能貫徹自己的信念呢——敬請拭目以待吧!」

  「……」

  「我想說的就是這些,后會有期了。」

  語畢,槍之岳離開了。

  大目玉清楚知道,這次她徹底地輸了。

  ***

  「呼、呼、呼……」

  屍橫遍野——正足以描述眼前的場景。

  「呼、呼……」

  走道上隨處可見橫陳的黑衣人——有人鼻梁歪斜地昏倒;有人跨下遭痛擊而口吐著白沫:還有人上半身掛在窗口一動也不動,走廊中舉目可見這樣的情景,加上不絕于耳的哀嚎聲,幾乎給人置身地獄的錯覺。

  「呼、呼……」

  視線回到自己身上。

  由于對手大多是用威嚇射擊的方式,所以身上並沒有致命傷,不過有發子彈削過了側腹,此時正淌著鮮血。用左手壓住傷口的話,大量的鮮紅液體馬上就從指尖湧出,此外身上還有多處的傷痕,米色的長禮服上都是破損的痕跡,上頭更染著點點血跡。

  ——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過就是老樣子,不管受了多重的傷,牙一咬就可以撐過去了。

  「沒時間浪費了……」

  拖著棒子和沉重的腳步,吃力地往前走,才踏出一步就感到全身一陣刺痛,只能靠意志力撐著。

  「等等我,小緣……我現在就過去……」

  邊說話、邊激勵著自己——頭也不回地往目的地走去。

  就在來到交誼廳的時候。

  「——米色長禮服啊。相當有型不是嗎?」

  有人正用這樣的台詞招呼著自己。

  他也不甘示弱地回道:「既然要去搶新娘……就得穿正式一點不是嗎?這可是我跟文七借錢,請他特地去幫我買的呢。」

  交誼廳中央,站著一個穿著深色西裝的男人。全部往后梳的頭發和桀傲的身形,以及那一雙冷酷的雙眼。一切都和聖誕夜那晚毫無二致——

  「倒是你這副樣子也算好久不見了。對吧?」舉起斷掉的木棒,用尖端指著對方道:

  「『速水桑』。」

  穿著深色西裝的男人——『速水真事』說道:

  「我就知道你還活著。韌命的小子。」

  歪斜的嘴角,喚出了聲。

  那個恭候多時之人的名字——

  「五十岚鐵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9-1-14 10:26 PM

第七話  六月新娘 萬歲!

         

  不知何時起就站在那里了。

  「大姊姊……」古都緣茫然地看著眼前的女人問道:「妳怎麼會在這里?」

  站在門口的大目玉,表情復雜地抬起頭來。

  和槍之岳話別后,大目玉便直接來到這里,本來就是小春要她過來喚小緣過去的,因此不會有什麼問題。

  ——這樣下去好嗎?

  大目玉在心中問著自己,就這樣繼續對芥川小春言聽計從,真的好嗎?

  和槍之岳的一番交談,總算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但即使知道了真相……又能改變什麼呢?自己依舊是BTV的主持人,就算芥川小春欺騙了自己,但只要節目能順利進行的話,自己的立場並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但是,這樣的沒有問題——就表示真的沒有問題了嗎?

  ——再這樣下去,一定會完蛋的。

  如果再這樣一味地壓抑自己。

  那自己這一輩子就再也無法超越槍之岳了。

  「……妳可以先回避一下嗎?」大目玉對小緣的造型師說道。「我有話想單獨對她說。」

  造型師聽了之后,站起身露出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表情,小緣雖然也摸不著頭緒,還是點頭示意她離開。我在外面待命,造型師留下這句話后離去,不過,仍然不放心地邊走邊回頭望著,碰,不久傳來房門關上的聲音。

  兩個人獨處了,大目玉先是不發一語地盯著小緣看,小緣對著咄咄逼人的視線來源,怯怯地小聲問好,「呃、那個、妳、妳好……好久不見了……」

  「……時間差不多了。」

  「咦?」

  「訂婚宴就快要開始了,芥川小春請妳過去。」

  「為……為什麼會是妳來叫我……」

  當時的記憶忽然從大目玉的腦中浮現。

  『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下次,妳一定要告訴我妳的名字喔——』

  「……名字。」

  「咦?」

  大目玉干澀地說道:「我答應要告訴妳……」

  「……」

  「我的名字。」

  「我已經知道了。」小緣說道。「妳叫……大目玉是吧?」

  大目玉一時語塞。

  想想這也是當然的,兩人在白色情人節那天,于百合百合學園初次見面時,大目玉並沒有說出自己的名字,小緣也一直以為她是『主考的大姊姊』,不過之后,她一定也從五十岚鐵平或槍之岳那邊得知自己的真實身分了。

  ——果然,我還是做不到。

  大目玉轉過身去。

  要告訴這個少女事情的來龍去脈很簡單,只要告訴她五十岚鐵平還活著,現在正在這艘船上的某處——想必她一定會欣喜若狂吧。

  不過自己就身分來說,卻是她的敵人。

  情人節的時候企圖奪走她的性命;白色情人節的時候,又打算拆散她和五十岚鐵平兩人。

  身為她的敵人,自己又要以什麼立場告訴她這些事呢?

  『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沒辦法。

  大目玉背對著小緣喃喃自語著。「走吧,訂婚宴馬上就要開始了——」

  「我!」

  小緣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我真的不知道——該對妳抱持怎樣的感情才好!」小緣像忍了許久般地站了起來,「因為妳的關系,讓我們大家曾經置身危及性命的險境之中,光是這點就很難教人原諒妳了——可是——」

  大目玉察覺自己的手似乎在顫抖著。

  「可是在百合百合學園的時候,妳告訴我的那番話,卻是發自真心的!」

  『哪怕只有自己一個人,也要徹底下定決心、貫徹到底。』

  『這樣才能一個人活下去。』

  「我不知道妳為什麼要跟我說那些話——可是對我來說那卻是真心的!現在還在我心中回響著、還在我腦中激蕩著——所以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到底該對妳抱持著怎樣的情感才好……」

  心髒激烈地鼓動著。

  ——早就失控了。

  大目玉緊緊地握著拳頭。

  ——自從遇見妳之后,一切就失控了!

  大目玉倏地回頭,眼眶充滿血絲,她快步走向因為害怕而將上半身稍稍后仰的小緣,用手指指著對方的胸口。

  「妳現在為什麼會在這里?」

  「咦……」

  「妳為什麼要出席這個愚蠢的婚宴?」

  ——等等,停下來啊!

  我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沒什麼好說的,只要完成眼前的工作就好了啊!

  「我、我……」面對大目玉突然地逼問,小緣只好怯怯地回答:「就算鐵平已經不在我身邊了,我也打算一個人努力下去……」

  「那麼,妳為什麼要在這里?這就是妳所謂的努力嗎?」

  不對啊,這不是我的工作。

  「不是、那個……因、因為我認為鐵平若還在的話,一定也會要我這麼做,所以……」

  「妳這個笨女孩!」

  大目玉突然發出怒吼,小緣嚇得縮起了身子。

  「妳就是妳啊!」這不是自己該做的事——雖然清楚地知道,不過已經停不下來了。「不管別人說什麼,妳的行動還是要由妳自己決定啊,周遭的人怎麼說、將來怎麼樣、五十岚鐵平怎麼想,這些都不重要,一點都不重要啊!不管四周的人怎麼否定妳、怎麼把妳逼入困難的環境之中都無所謂,重點是妳——古都緣妳自己到底想怎樣!不過如此而已!」

  小緣睜大了雙眼。

  大目玉也一樣。

  ——我,想怎麼樣?

  「不管將來會陷入如何的困境都無所謂,重點是妳自己到底怎麼想、想怎麼做——重要的是順著自己的心意去做!這樣子就夠了!不要留下任何的遺憾!難道不是嗎?」

  不知不覺中已經因為激動而戚到缺氧、呼吸困難。

  小緣茫然地看著自己。

  大目玉再度轉過身去。

  這次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

  「喝!」鐵平發出低吼,往交誼廳中央拔腿沖去。「殺啊啊啊啊啊啊!」

  左半身在前,右手持棒放在腰際,以這個姿勢一口氣往前沖,目標只有一個——站在前方以逸待勞的『速水真事』!

  「哼……你想死嗎?」

  『速水真事』冷靜地舉槍瞄准,這個動作就足以讓身體自動萌生恐懼——不過鐵平仍然勇敢地向前沖。

  ——不能退縮。

  停下腳步的話,反而會被擊中,鐵平扯開干涸的喉嚨,伴隨著痛楚發出怒吼,更加提升了速度,『速水』發出詭異的笑聲,扣下了扳機,子彈瞬間飛到眼前——

  「——唔!」

  鐵平沒有因為畏懼而閉上雙眼,身體反射性地壓低,更積極地盯著子彈的動向,子彈帶著強烈的回轉逼近——擦過臉頰、在后方炸裂開來,『速水』訝異地圓睜著雙眼。

  「什麼——」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間鐵平反手揚起木棒,用盡全身的力氣,奮力踏出左腳,用投標槍的方式擲出棒子。

  「唔——」『速水』在千鈞一發之際彎下了身體,子彈般的木棒只削過了肩膀,「喝啊!」

  鐵平用力蹬地,『速水』也在同一時間舉槍——不過卻慢了一步,鐵平的飛踢已經早一步招呼上他的臉龐,身子一沉的『速水』手中的槍應聲滑落。

  「混帳——」

  著地后的鐵平雖然重心不穩,仍舊壓低了身子往打算起身的『速水』懷里沖去,「呀啊啊啊啊!」

  『速水』雖然中招,仍然在瞬間彈起身子,奮力地往沖進懷中的鐵平腹部施以一記沉重的勾拳。

  「嗚……」

  「少得意!臭小鬼!」

  『速水』的左手順勢抓住了鐵平的喉頭,就這樣子以單手舉起了鐵平的身子,連沖帶撞地把他整個人推到牆上。

  左手掐著鐵平、將他壓在牆上的『速水』,壓低聲音說道:「想跟我玩肉搏戰啊……!」

  「少、少啰唆……!」鐵平雖然喉嚨被掐住,仍然痛苦地問道:「為什麼……?」

  「啊?」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不是說過——因為我絕望了!」

  『速水』的右拳轟在鐵平的側臉上。那力道讓鐵平的頭猛地撞上后方的牆壁,引發了腦震蕩,接踵而來的膝擊沉悶地頂向腹部,面對不支趴倒在地的鐵平,『速水』隨即再往頭部補上一腳,鐵平毫無反擊能力,被踹向了一旁。

  「喀、啊……」

  「哼。」『速水』冷笑,撿起了地上的手槍,再度對准鐵平。「雖然你好不容易撿回了一條命,只可惜馬上又要還給我了,你就帶著后悔去死吧!」

  「為、為什麼……」

  「啊?」

  雖然虛弱地倒在一旁,鐵平仍然擠出微弱的聲音。「情人節那次……你不是已經改過自新了嗎?為什麼……?」

  「……」

  似乎是在思考的樣子——不久,『速水』說道:

  「那次的經驗,讓我發現了一件事。」

  「什麼……?」

  「這世上……」

  此時鐵平確實地戚受到了。

  「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悲傷的語調。

  「沒有、容身之處……?」

  『速水』用毫無抑揚頓挫的語調說著。「擬態成藤森文七之后,我為了逃避內世界警察單位的追捕,化身過不少人,我真的化身過很多不同的身分,也因此……我切身地感受到一件事。」

  果然,鐵平想著。雖然聲音平坦。

  「『從來沒有人把我當我看。』」

  『速水』此刻非常地悲傷——

  鐵平抬起頭看著『速水』。

  他的眼球如玻璃珠般冷峻。

  「第一次發現這點,是我擬態藤森文七那次,那是我第一次長時間擬態某個特定人物……也是我的失策。」

  「……為什麼?一直以來都孤單一人的你,不是透過化身為文七的那一段日子——體會到伙伴的溫暖了嗎?也因為有那樣子的經驗,你才會背叛大目玉的,不是嗎?」

  在『第二世界』失去了平衡而瓦解消滅之后,『速水』就一直是一個人。被世界拋棄的他,一直過著獨自消磨時光、毫無目標的日子——逐漸成了只知道『活著』卻不知活著有何意義的行屍走肉。

  這樣的他,在化身成藤森文七之后,在伙伴和家人溫暖的陪伴之下——應該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與幸福才是。

  「確實很幸福。」『速水』老實地承認。「從未體驗過的溫暖包圍著我,那是種很愉快的經驗。」

  「既然如此……」

  「但那並不是我!」澎湃的戚情讓『速水』睜大了雙眼。「那是因為我當時是『藤森文七』的關系!」

  「……」

  『速水』激動地大吼。「那些幸福、那些溫暖、那些快樂,全部都是屬于『藤森文七』的!從來不是屬于我的!擬態成其它的人類也一樣——不管是變成了誰,不管體驗了如何真實的幸福感都一樣!這些全部都屬于那些人,而不是屬于我!」

  這應該是憤怒的發洩——然而……

  「這個世界根本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超越憤怒的,卻是深沉的悲傷。

  「我根本……什麼都不是,無處容身的我……只剩下向內世界復仇這條路可以走了……!」

  『第二世界』是因為內界人的介入而瓦解的,為了向內世界報仇,『速水』于是策劃了聖誕夜的恐怖挾持事件,內世界、第二世界、外世界——這三個世界其實是連接在一個世界之根的地方,因此『速水』打算利用KOTO的經濟實力毀滅外世界,利用這樣的方式讓眾世界的根部腐壞,進而消滅內世界,完成他復仇的悲願。

  「我將會化身成芥川小春,透過他和古都緣的關系介入KOTO企業,完成我消滅世界的願望!」

  「你——還沒有放棄啊……?」

  「我只有這條路可走!」『速水』悲痛地叫道。「不然你說無處可去的我該何去何從?我只能復仇——除了復仇,我找不到其它活下去的目的!」

  「笑死人了。」雖然不是不懂對方的悲傷。不過——鐵平怒吼道:「復仇豈能拿來當作活下去的理由!」

  真是可悲的生存方式。

  「我無法認同!」

  「住口——住口住口住口住口住口住口住口住口住口住口!」

  眼中布滿血絲的『速水』——

  「你怎麼可能了解我的絕望——」

  舉槍對准了鐵平的頭。

  「去死吧!」

  ***

  文七下手毫不留情。

  「你們干嘛?這里一般的客人不准進入喔——嘎啊啊啊啊啊!」

  闖入引擎室的兩人雖然沒有被警衛發現,不過還是引起了幾個船組人員的注意——文七不管來者何人,一律殺無赦,但還是不忘安撫后方臉色蒼白的曜子說:

  「放心啦,這只是橡膠彈而已,不會死人的。」

  邊說邊開著槍,尖銳的槍聲伴隨著船組人員倒下的畫面,讓人聯想到三流電影中的鏡頭。

  狹窄的引擎室中到處都是復雜的管線以及各種機關,走道頂多只能容納兩個人並肩而行,還充斥著機器的運轉聲,講話時若不提高音量根本很難溝通。

  「我說到哪里了?啊、想起來了、嗯、沒錯。總之,鐵平其實一直被關在我家——或者說暫時被控制住行動,可能比較貼切,為了要逼『速水真事』再度現身,槍之岳認為鐵平有必要暫時消聲匿跡一陣子。不過那家伙因為擔心小緣,好幾次都想要沖出去,不知道用了幾道鎖、甚至加上繩子捆綁,才勉強將他關了起來,真是太可怕了,簡直就像養了一條瘋狗。」

  像養狗一樣……曜子忽然同情起鐵平來了.

  「槍之岳好像躲到灰原先生那里去了,灰原先生擔心小緣會抓著他問東問西的,干脆也一起躲了起來,反正槍之岳很生氣就是了——」

  「喂!你們在這里干什麼——」碰!「嗚哇啊啊啊啊!」

  「說什麼接下來已經和電視台沒有關系,所以是瞞著OTV偷偷進行的,可能也是為了不讓『速水』掌握到這邊的情報吧,喔、對了,這個『看不見的背包』以及鐵平搭乘過來的小船,好像都是灰原先生准備的樣子。」

  「是嗎……」

  「大概就是這樣子了……喔、應該是這里沒錯吧?」文七停下了腳步,從『看不見的背包』中取出了某樣物品,交到曜子手上。「來吧,這件事需要曜子妳的幫忙啰。」

  那是約略手掌大小的小盒子以及膠帶。

  「這是……?」

  「妳就用膠帶把這些小盒子固定在管子啦、地板啦等等,反正哪里都好。」

  「就像這樣……」

  文七邊說,邊把小盒子用膠帶固定在某條管在線。

  「像這樣就OK啦,我們的任務就是在這里固定許多這樣的小盒子,然后就等槍之岳一指按下那個按鈕啰。」

  「繼續工作吧。」文七邊說明,邊動作著。

  曜子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請、請問……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背對著她的文七答得很簡潔:

  「炸彈。」

  ***

  勝負只在一瞬間。

  到目前為止,鐵平都靠一支木棒厮殺。

  不過,這並不代表……

  鐵平身上就沒有其它的武器。

  說時遲那時快,趴在地上的鐵平,從上衣下方的背心中——掏出了槍進行反擊,反應慢了一步的『速水』也幾乎在同一時間扣下了扳機。

  兩人的子彈以僅隔數公分的距離擦身而過——互相命中對方。

  鐵平用槍柄,彈開了『速水』的子彈。

  『速水』的指關節卻中彈,槍也應聲彈落。

  時間瞬間凍結,兩人各自花了一些時間去理解眼前的狀況。

  「喝!」率先采取行動的……「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身體沒有直接中彈的鐵平。

  鐵平奮力蹬起,直接用頭往『速水』的腹部撞去,就這樣將其撂倒在地,雙膝抵住對方的雙手——眨眼間就奪得了制高權。

  「混帳……」

  接著拳頭馬上就往正要開罵的『速水』臉上招呼,手上傳來骨骼堅硬的觸厭,鐵平下手毫不留情,拳頭如雨點般地落在對方身上。

  勝負——揭曉了。

  「……呼、呼……呼……」

  鐵平急促地喘息著,揮舞的拳頭逐漸停了下來,自嘲道:

  「哼、真是……難看的贏法啊。」

  被鐵平壓制住的『速水』痛苦地吐著血塊,臉上到處都是腫脹的瘀青和傷痕。

  「我選擇用木棒,單純只是因為木棒比較適合肉搏戰。我還是拿不慣槍,那種東西不適合我啦,我畢竟只是個高中生……喂、你有沒有在聽啊?」

  「……我。」

  「啊?」

  『速水』用干啞的聲音說道:「殺了、我……」

  「我才不要。」鐵平很干脆地回絕。「高中生殺人還得了。還有,你如果企圖自殺的話,我可會再狠狠揍你一頓喔。」

  突如其來的話語,讓『速水』聽得一頭霧水,他靠著移動視線,來表達自己的疑惑。

  「喔——那個……因為你必須活著贖罪啊!」

  「贖……罪……?」

  「沒錯。聖誕夜的時候你企圖謀殺多人未遂、這次又計劃取我性命等等,這些錯誤,你都必須贖罪——在活著的前提之下。」

  「……」

  「這樣子,可以作為你活下去的目標了吧?」

  『速水』沒有回答。鐵平可能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而加快了說話的速度。

  「我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小鬼,或許說不出什麼大道理,不過為了贖罪而活,至少比為了復仇而活來得有意義多了。所謂的容身之處也一樣,既然你可以變成任何人的話——那為什麼不變成一個不屬于任何人的樣子呢?找一個自己喜歡的長相,再自己取一個名字,接著,就得靠你自己的努力活下去了,從頭開始,去尋找屬于你自己的新天地吧!」

  「……」

  「一直擬態成別人當然會覺得空虛啦,畢竟那些都是向別人借來的,並不屬于你,屬于你自己的東西,還是要靠你自己去追尋,這些都是要經過一番努力的。」

  『速水』沉默不語,他仰望著上方——凝視著虛空,就這樣靜默著不動。

  「……那我走啦,小緣還在等我。」

  鐵平起身,拖著腳步離開了。

  ……兩人的對決,結束了。

  留在原地的『速水』——

  「…………」

  仍舊沉默著。

  和『速水』的契約中講好,自己能和古都緣在一起的時間,只有今天而已。

  只有今天晚上的訂婚宴而已,然后就結束了,明天晚上的這個時候,『速水』將動手殺了自己,然后芥川小春從此便會被『速水真事』所取代,這就是約定的內容。

  小春很清楚,自己不可能留住小緣的心。

  如機械般無情的自己,不可能真正打動小緣——小春如此認為。

  因此只要一天就夠了,只要一天的幸福就夠了。

  只要能用這雙手,擁抱思慕的人,哪怕是只有一下子。

  如此,就了無遺憾了。

  小春自座位上站起,走到休息室中的鏡子前,看著自己細瘦的身軀,以及如洋娃娃般的臉孔。

  ——是從何時開始變成這樣的?

  什麼時候起,自己的身體就停止成長?

  像個機械般地活著吧,在父親的教育方針之下,自己的一切都被剝奪,不只七情六欲這些情感停止了成長——就連生存意志也都不存在了,一切都被奪走了。

  除了小緣,只有和小緣在一起的那份幸福戚,可以賦予自己生存的意志。

  ——就某種意義來說,『速水真事』說不定是自己的另一面。

  只剩『復仇』目的的『速水真事』。

  只剩追求『短暫幸福』的『芥川小春』。

  兩個人既然有這麼多共通點,會合作也是必然的。

  喀嚓,小春往背后的聲響處回頭看去,穿著婚紗的小緣此刻正站在門邊,后方一個穿著套裝的女性,正扶著婚紗長長的裙襬。

  「小緣小姐,妳真是美麗。」面對小春笑瞇瞇的贊美,小緣並沒有任何反應,小春只好問道:「小緣小姐?妳還好吧?」

  「——咦?啊。」小緣這才好像突然回神般慌張地露出微笑。「沒、沒什麼……只是發了一下呆。」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快走吧。」

  ——怎麼辦?

  心髒跳得好快。

  ——有點不妙。

  「首先,戚謝各位貴賓百忙之中前來參加我芥川小春與古都緣的訂婚宴,雖然上次已經舉辦過一次,不過因為某個意外而臨時中止,經過我與小緣小姐商談的結果,決定再次舉辦本宴,承蒙各位貴賓再次抽空參加,小春在此致上十二萬分的謝意——」

  舞台上,小春就坐在自己身旁,正拿著麥克風講話,不過那內容才到中途就聽不太清楚了。

  ——我,好像怪怪的。

  舞台前有那麼多賓客,大家都在看著我們。

  「——謝謝各位。」

  掌聲響起,小春帶著笑容,將麥克風遞了過來。

  「接下來,請小緣小姐說幾句話吧。」

  ——讓我說話,真的好嗎?

  小緣覺得很緊張。

  因為太過亢奮——而緊張。

  『妳就是妳啊!』

  『不管四周的人怎麼否定妳、怎麼把妳逼入困難的環境之中都無所謂!』

  『重點是妳——古都緣妳自己到底想怎樣!不過如此而已!』

  所有的人都在注視著自己。

  ——我恐怕真的是個笨蛋吧。

  超級大笨蛋。

  「我……」小緣顫抖著嘴唇對著麥克風說道:「有個喜歡的人。」

  所有賓客都微笑地聽著——只有小春例外,他有點訝異地轉頭看著小緣。

  「小緣小姐——」

  「那個人有點孩子氣,有時又很愛生氣,我常常搞不懂他是不是認真的……」小緣的話一說出口就停不下來了,「他的用字遣詞有點粗魯,一沖動起來就全力沖刺,不知道踩煞車——但是每當我有危險的時候,他一定會盡全力地幫助我……他就是那樣子的一個……很普通的男孩子。」

  賓客們開始竊竊私語了,他們注意到小緣所說的人,並不是眼前的小春。

  「他的成績不太好,可是一直說要努力追上我的程度,甚至還跟我打包票——其實說真的,我認為不太可能,這對他來說真的太難了,不過我沒有告訴他我的想法,就算是勉強也好,追不上我也罷,只要願意為我努力就夠了……這樣子,我就很滿足了。」

  小春茫然地看著小緣。

  小緣已經無法停止了。

  「但很不可思議的,看到那麼努力的他,真的會讓我產生無比的信心,好像他真的無所不能,真的什麼都辦得到的樣子。他就是一個可以讓我產生這種想法的神奇人物,我很喜歡他。」

  在眾賓客之中,小緣看見了源之助的臉龐,相對于其它賓客帶著困惑的表情,源之助則是一臉已經看開的樣子——但神情中也有些許松一口氣的感覺。

  要和小春訂婚,當小緣第一次跟源之助這麼說的時候,源之助的表情十分地復雜,雖然這確實是他所希望的結果,不過小緣可以很明顯地感受到——

  ——爺爺的后悔。

  他終于知道對孫女來說,鐵平的存在是多麼重要,也知道自己對孫女做了多麼過分的事,並為自己所做的事深深地感到后悔。

  ——沒事的,爺爺。

  你沒有錯。

  因為我的心意,從頭到尾都沒有改變過。

  「他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雖然不在了。

  「可是喜歡他的心意,還在我心中。」

  也許有一天這樣的心情會漸漸淡化吧,這是難免的,畢竟要到死都惦記著鐵平也不太可能。

  但也因為這樣……

  「我想要珍惜現在的這份心情。」

  至少,在這份感情還留在我心中的時候……

  「我的思念只為了他一個人存在。」

  因此——在此時此刻,我要說……

  「我深愛的是……五十岚鐵平。」

  我要繼續當五十岚鐵平的情人。

  「所以……」小緣轉向小春。「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低頭致意。

  「很抱歉。」

  會場一片嘩然。

  「……妳確定嗎?」小春靠近小緣的臉頰,問道:「妳現在讓芥川集團的顏面掃地,等于為自己樹敵喔……?」

  「無所謂。」

  小緣肯定地回道。

  「我會勇敢面對。」

  不管今后自己將面對多麼不利的處境。

  不管今后將要面臨多少的閒言閒語。

  「絕不退縮。」因為……」這是——」

  大目玉——不,『大姊姊』教我的,是她幫我找回來的。」

  ——身為『古都緣』所應該做的事。

  古都緣的夢想、古都緣的奮斗、古都緣的方向。

  大姊姊教會了我這些事。

  ——沒錯。

  我,古都緣……

  為了這份感情,什麼都願意付出。

  這就是——

  「——『古都緣』的選擇。」

  此時,會場的門也伴隨著異樣的聲響被打開了。

  ***

  踢破大門的瞬間,會場中所有的人都望向這里。

  雖然瞬間成為數百雙眼睛的焦點——但鐵平卻毫不怯場,仍舊邁步向前。

  「…………」

  鐵平的現身,讓賓客們全都倒吸了一口氣,他身上有著無數的傷痕,腹部還淌著鮮血,臉上到處都是紅腫瘀青,眾人會戚到害怕也是理所當然的。

  「…………」

  鐵平繼續往前走著,眾賓客們對于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厭到措手不及,紛紛走避,讓開了一條通道。若有人還擋在路中間,只消低吼一句「讓開!」就綽綽有余了。

  沒有人企圖去阻止鐵平,因為大家都可以確實感受到,眼前的這名少年,根本無法阻止。

  ——這名少年,該不會就是那個五十岚鐵平吧?

  鐵平毫不猶豫地穿過會場——然后登上了舞台。

  小緣茫然地注視著他,仿佛看到幽靈般地,睜大了雙眼……

  小緣。原本打算開口叫喚的鐵平——硬生生地將話吞了回去。

  妳好漂亮。

  穿著婚紗的小緣——實在太美了。

  宛如一朵盛開的純白花朵,純潔奪目,心髒激烈地跳動著,眼中只剩小緣的存在。鐵平立即重新對自己發誓,再度下定決心。

  ——我絕不放手。

  無論是誰。

  ——我絕對不會把小緣讓給任何人。

  鐵平終于說出口了。

  「我們——」

  一起走吧。

  「結婚吧!」

  「…………………………………………………………………………………咦?」

  鐵平被自己的話給嚇了一大跳。我……剛剛說了什麼?

  小緣原本就圓睜的杏眼,現在睜得更大了,眼中蕩漾著晶瑩的淚光,臉頰也泛起了紅暈。

  不久,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願意。」

  語畢,小緣從位子上站起來,整個人撲向鐵平。「鐵平!」

  「小緣——」

  「鐵平……鐵平……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小緣整個人埋在鐵平胸前,雙手緊緊環抱著對方,口中不斷地呼喚著鐵平的名字。「鐵平……嗚……嗚……鐵、鐵平……嗚、嗚、噎、噎——嗚噎噎噎噎噎噎噎噎噎噎!」

  小緣開始抽泣著,抱著鐵平的力道也更緊了。

  好似在訴說——從此再也不要分離。

  「抱歉……讓妳擔心了。」鐵平溫柔地抱著哭泣的小緣。「我回來了。」

  「請你放開小緣小姐。」

  鐵平抬起頭,只見小春正瞪著自己,雖然仍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不過鐵平知道。

  小春此刻很生氣。

  那個完全不會表達自己情感的小春,生氣了。

  「請你放開她,小緣小姐是我的未婚妻。」

  「你還搞不懂嗎?」

  鐵平越過小緣的肩膀,斬釘截鐵地說道:

  「你已經被甩了。」

  「——唔!」

  這一瞬間,小春的面具粉碎了。

  憤怒,扭曲了他的臉。

  「此人違法侵入私人領域,」小春指著鐵平,對著四周的黑衣人大叫。「還不快點拿下他——」

  『叮咚叮咚!注意注意!』

  一陣唐突的聲響突然傳進會場,眾賓客不禁面面相觎,聲音似乎是從會場天花板頂端的擴音器傳來的,所有人一齊朝著聲音的來源仰頭望去。

  『已經控制操舵室的本人,緊急向本船所有乘客報告!』不用說,聲音的主人當然就是槍之岳了。『這艘豪華郵輪《奢豪號》馬上就要——』

  依舊是活力滿點的聲音。

  『——沉沒了!』

  這句話結束的同時,船身隨即傳來一陣劇烈的晃動。

  尖叫聲一時之間此起彼落,宛如強烈地震般的震動,上下左右交錯地劇烈搖晃著,直接沖擊著精神的恐怖搖晃,讓會場頓時陷入了一片恐慌中。

  「——你、」扶著地面的小春,抬頭責問鐵平。「你做了什麼好事?」

  鐵平頑皮地笑道:「不過就是炸彈爆炸了而已。」

  「什麼……」

  『剛才的爆炸摧毀了排水系統以及橫搖防止裝置,船底也已經破裂、開始進水了!』

  所有人無不因槍之岳的廣播內容而驚愕不已。

  『不過,請各位放心!晴海港口的海難搜救隊以及海上自衛隊已經出動前來進行搶救了,請各位冷靜配合相關人員的指示行動,別擔心,只要配合就不會死掉DEATH!』

  「這樣一來,你所有的警備人員就必須忙著救人了。」

  小春訝然。「這就是你的目的嗎……!」

  要指揮這麼多人避難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有的船組人員與警衛想必都得投入這個浩大的任務中。

  自然也就沒有余力去顧及鐵平的事了。

  「當然不只如此,這也是我們回敬你的方式。」鐵平笑道。「你就高興地收下吧。」

  「五十岚鐵平……」

  小春好像還想再說些什麼,但鐵平已經不打算再作陪了。「——呀?」他一把抱起小緣。

  小春慌忙起身。「等、等等——」

  「再會了,芥川大少爺——」

  鐵平無視他的存在,一個轉身——就抱著小緣跑開了。

  「你的未婚妻我帶走啦!」

  ***

  船身劇烈地搖晃著,曜子驚叫出聲。

  「真、真的沒問題嗎?」

  「別擔心!別擔心!」文七老神在在地回道。「馬上就會有人來救我們了!」

  曜子和文七正站在甲板的走道上,兩人緊抓著扶手,努力在激烈的搖晃中保持身體的平衡。

  船身的左舷底部可見黑煙冒起,整艘船已經大幅度地傾斜,任誰都看得出來,再過不久這艘豪華郵輪就要沉沒了。

  「不、不知道五十岚同學找到小緣了嗎?」

  「嗯,看來是找到了。」

  「真、真的嗎?」

  「騙妳干嘛——不信妳自己看!」

  曜子順著文七指的方向看過去……

  「小緣——五十岚同學!」

  男女主角此時剛好從船艙中沖出來,鐵平雙手抱著小緣,而小緣則將頭埋在鐵平胸腹之間——

  文七大喊:「跳呀!」

  鐵平奮力蹬起。

  「——呀!」

  越過欄桿。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抱著驚聲尖叫的小緣,從船上飛躍而下。

  將目瞪口呆的曜子晾在一旁,文七徑自向海面揮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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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t 發表於 2009-1-14 10:27 PM

Epilogue

         

  劇烈搖晃的船上。

  『速水真事』仍仰躺在交誼廳中央的地板上。

  「你不逃嗎?」

  聲音從上方傳來,『速水』轉動視線,搜尋著聲音的主人。

  「……是你啊。」

  站在腳邊的,是個體型十分干瘦的男人,男人臉上戴著一副圓形的眼鏡,一頭亂發在后腦勺扎了一個馬尾。

  此人和『速水』一樣,都是『第二世界』的生命體,現在是OTV電視台的制作人——

  一本釣。

  「好久不見了,『速水』桑。」一本釣笑嘻嘻地問候對方,「你最近好嗎?」

  「閉嘴,背叛者。」

  『速水』馬上口吐惡言。

  聖誕夜挾持豪宅事件,有很大的原因是一本釣在背后唆使而起的,一本釣一開始就欺騙了他,並策劃了一切。

  「如果不是你背叛我,現在我一定——」

  「毀滅這個世界了,是嗎?這應該不是你的本意吧。」

  『速水』沒有回答。

  「……『速水』桑,內世界的警察機關不久就會將你逮捕。」一本釣邊嘿嘿露出那招牌的無力笑容邊說道。「你將會受到內世界法律的制裁,不過,犯行內容只有『殺害少年鐵平與主播槍之岳未遂』這個罪名而已,去年聖誕夜的事件,因為我們的手法天衣無縫,所以並沒有被查到,況且那次也沒有任何人因此死亡,另外,念在你是『第二世界』被毀滅的受害者,因此也會從輕量刑……啊,對了,情人節那次的事件,BTV把責任全推到你的頭上了,你打算怎麼做?要告BTV嗎?」

  「……怎樣都無所謂了。」

  也對。一本釣聳聳肩。

  「我說,『速水』桑,我是想幫你的。所以才會唆使你,還讓你認識了五十岚鐵平……我問你一件事吧。」

  「……」

  「其實你這次——還是希望他能出面阻止你吧?」

  『速水』閉上了眼睛。

  「……一本釣。」

  「怎麼了?」

  「我……該怎麼贖罪才好?」

  「當你這麼想的時候,你已經開始贖罪了,我——也會助你一臂之力的。」

  是嗎……?『速水』小聲地應道。

  閉上的眼里,閃過了一抹淚光。

  這一幕,只有一本釣看到。

  ***

  「——喔。」文七提高了音量。「是芥川少爺啊。」

  小春出現在依舊抓著欄桿扶手,等待救援的文七和曜子面前,他臉色鐵青地問著兩人:

  「剛才是否——」

  「如果是要找小緣的話,她已經走啰,你動作太慢了。」

  聽了文七的話,小春虛弱地雙膝跪地,原本毫無表情的面具臉,此刻卻寫滿了不甘與憤怒。

  「——可惡!」小春用拳頭痛擊著地面,「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哪怕已經破皮、滲出血了——還是不停地敲擊著。

  看不下去的文七出手制止,「別這樣。會骨折的。」

  「是不是你們?」小春哭道。「把船弄沉的——是不是你們?」

  「對啊。」

  「不可原諒……」小春恨恨地瞪著文七。「我絕對——不會原諒你們!」

  「不原諒我們又如何?你要用錢砸死我們嗎?」

  小春「咦?」地楞在原地。

  「我是不知道這艘船到底要多少錢啦,但你先想想自己干的好事吧,我看就算這艘船沉了也賠不起吧,你——竟然想要殺掉鐵平?」

  啊,曜子注意到了,雖然看起來還是吊兒啷當的樣子,不過——文七生氣了。

  他真的非常地生氣。

  「其實我應該在這里狠狠揍你一頓的,但是算了,懶得跟你計較,反正以后你也不能怎麼樣了。」

  「你、說什麼……?」

  「還不懂嗎?你被甩了。」

  小春張大了眼,一臉不解。

  「就算你日后提出這艘郵輪的損害賠償好了,被甩掉的你,要向誰求償呢?他們兩人嗎?是這樣子嗎?你不覺得那樣很難看嗎?」

  「唔……」

  「不然是精神賠償?還是損害名譽?你若是真的提出了告訴,我看根本是自毀名譽吧,不只難看,還會讓小緣更加討厭你。」

  「唔唔……」

  「這樣你懂了吧?你再也不能怎麼樣了,還不如乖乖地離開吧。」

  嗚嗚嗚,小春終于崩潰了,「只有她——只有她是我唯一的希望啊……」

  是她讓自己從『機器』狀態重新找回了『人性』。

  只盼望能和她共度一日,那將是自己僅有的幸福。

  現在就連這樣的盼望,也成了奢望——

  對著情緒崩潰的小春……

  文七仍舊毫不留情地繼續說道:

  「哭吧、哭吧,像你這種人的確是該哭一哭。」

  「……藤森同學,你不要這樣啦。」

  「盡情地哭吧,等徹底哭過之后,再站起來就好了。」文七聳聳肩,歎了一口氣。「男人就是這樣的生物,我會在這里陪你的——現在,你就好好痛快地大哭一場吧。」

  果真如文七所說的——小春嚎啕大哭了起來。

  一直以來都是『機器』的小春,如今在人前徹底地暴露出他的悲傷。

  ***

  大目玉站在郵輪最上層——船上空中庭園,任憑海風吹拂。

  「唉……唉……」

  扶著欄桿,歎著氣。

  這次BTV的攝影機只架設在會場,因為沒料到會有任何的狀況或打斗發生,因此也就沒有在船上各處另外架設。

  而自己對小緣所說的那些話,也只有彼此知道而已,對方應該會將那番話放在心里,不至于到處亂說才是。

  因此,至少上司不會知道自己並沒有善盡工作職責。然而——

  「……真悶啊。」

  結果自己還是被槍之岳利用了。

  槍之岳的那番話——其實是有企圖引導自己去斥責小緣的用意在,而自己明明知道,卻還是做了。

  也就是說,這次真的是徹頭徹尾地輸了,BTV的企劃完全失敗,精采的賣點也全部被那個女人給接收了。

  這是第幾次了?輸了這麼多次還不負起責任的話,自己的自尊心也看不下去吧。

  是該作決定的時候了。

  「開始找新工作吧……」

  ***

  躍下海面的鐵平和小緣,剛好被OTV工作人員駕駛的馬達小艇接個正著,鐵平才剛在小艇上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小緣,槍之岳就好像算准時機般地現身了。

  「好久不見了!小——」

  啪!一陣響亮的巴掌聲打斷了槍之岳的話頭。

  「小——」

  啪,鐵平才剛叫出聲,就結實地吃了一記耳光。

  連續賞了兩人耳光的小緣,低著頭啜泣,肩膀不停地抖動,眼淚撲簌撲簌地掉了下來。

  鐵平怔怔地看著小緣,臉頰雖然很痛,卻完全不敢發難。

  「我還以為你們真的死了……」

  淚水交織著憤怒的語氣,鐵平點點頭。「……嗯。」

  「我哭了又哭!」

  「……嗯。」

  「我好難過、好痛苦——差點就活不下去了!」

  「……呃——」

  啪!鐵平另一邊的臉頰又挨了一記耳光,真的很痛,不過也只能默默承受。

  小緣用淚眼瞪著雙頰已經腫起來的鐵平——不過神情卻漸漸緩和了下來。

  「還好……你沒有死。」

  鐵平靜靜地用手撫摸著小緣的頭,小緣仍舊嗚嗚地哭著。

  「小緣。」左頰同樣紅腫的槍之岳,很認真地說道:「我向妳道歉。」

  「嗚噫……咦?咦?等等——槍之岳姊姊?」

  槍之岳雙膝著地,正跪在地板上,手指觸地,深深地低下了頭。

  向小緣磕頭道歉。

  「槍、槍槍槍槍槍槍之岳姊姊?」

  「這次我為了報仇,深深地傷了妳的心,還逼得妳不得不做出痛苦的決定,我知道,自己做了這麼過分的事,不是道歉兩個字就可以了事的,但至少讓我——用這樣的方式向妳表達歉重的歉意。」

  鐵平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槍之岳竟然磕頭道歉。

  ——她是認真的。

  她真的是因為對小緣感到抱歉,而選擇用這麼鄭重的方式傳達歉意,至少看起來她是這麼想的。

  雖然這女人老是給自己找麻煩——不過鐵平真的是對她刮目相看了。

  「我、我知道,我知道啦!妳快點起來嘛!」事情突然變成這樣,小緣會不知所措也是正常的,她連眼淚都來不及擦,就連忙伸手扶起槍之岳。「我不生氣了!所以妳請不要這樣子!」

  「……我明白了。」

  槍之岳緩緩地站了起來。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節目終于要進入尾聲了!」

  接著忽然堆滿笑意,擺出了手勢。

  「「………:啊?」」

  鐵平和小緣同時發出了訝異聲。

  槍之岳開心地不知道從何處取出了一台藍色的收音機,按下了開關,那令人全身無力的熟悉音樂再度響徹整個海面,四周的工作人員也忽然扛起了攝影機對著槍之岳。

  「咦?等等——現在是?」

  「『六月新娘緊急企劃——不可能的任務之古都緣劫婚大作戰』各位看官不知還滿意嗎?雖然經歷了許多的困難,不過企劃總算是大功告成了!哎呀,五十岚,干得好!給你個GJ!」

  「什麼GJ……?——妳現在是怎樣?」

  「小緣也原諒我了,任務圓滿達成!」

  「拜托,妳也變得太快了吧?」

  「好話不說第二遍!」

  「虧我剛剛還對妳刮目相看了——等等、小、小緣、冷靜點!對這女人生氣根本沒用啦!」

  「偷偷告訴各位,我們早就在五十岚的禮服中裝了隱藏式的攝影機喔!」

  「咦——什麼時候?」

  「其實我們上次也在五十岚的衣服上面放了,只是泡了海水之后就報銷了——所以,這次特別選用具有防水功能的!今天的一切都完美地收錄進去了!」

  「喂,妳不是來報仇的嗎?」

  「用外世界的說法,這就叫一箭雙雕!」

  「不要把私怨和收視率混為一談啦!」

  「當然,恍神中的求婚也漂亮地收錄到了喔!」

  「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麼?」

  「咦——厚!你是在恍神中說的嗎……?」

  「啊、不是——不、不是這樣子的啦!」

  「那你為什麼要避開我的眼神?」

  「才生死重逢馬上又吵架了!果然是一對歡喜冤家!」

  「妳、妳少在那邊加油添醋——」

  「回答我啊?真的是恍神嗎?」

  「玩弄輪家滴感情嗎?」

  「槍之岳妳少趁機混進來演——啊、怎、怎麼了?別、別這樣……」

  「人、人家是很認真的耶……」

  「嗚哇,哇哇哇!就說不是這樣的啦!」

  「兩位要吵架的話,等節目結束后再慢慢吵吧,總之,這次真的是經歷了風風雨雨,不過因為我想洗澡了,所以以下就全部省略吧!我是節目主持人槍之岳!下回熒幕前再見啰!」

  「喂,妳打算丟下不管啊——噗!等等!不要用麥克風戳我的臉啦!」

  「那麼,請像往常一樣,為我們做個铿锵有力的結尾吧!」

  「嗚噜——」

  槍之岳的麥克風緊緊地嵌在臉頰上。

  「——我受夠啦!」鐵平揮開臉上的麥克風,終于又自我放棄地轉頭對小緣大喊。「小緣!」

  「呃、咦?」

  「不可以反悔喔!」

  小緣點點頭,臉上馬上泛起了紅暈。

  攝影機的鏡頭拉向兩人的特寫——

  「我、我們結婚吧!」

  「我、我很樂意!!」

  求婚——成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wint 發表於 2009-1-14 10:28 PM

后記

         

  請各位先在手邊准備好已經出版的《情人節萬歲》和《白色情人節萬歲》兩本書。

  接著,將這兩本書的背面並列,左邊為《情人節萬歲》,右邊為《白色情人節萬歲》……哎呀,左邊那本小緣臉上是不是有個紅紅的東西?右邊那本鐵平的臉上好像也一樣?喔喔,這兩個紅色的東西竟然可以合體耶……

  我想讀者之中應該還沒有人發現吧,所以我特地藉此機會向大家報告一下,這奸像是編輯阿K先生和插畫師屢那暗中弄的,我是自己無意中發現的,不過為什麼偏偏只瞞著我呢?(編注……這里所說的是日本版小說的書背設計,台灣版為求整體戚的關系並無此設計,敬請大家見諒。)

  大家好,又見面了。

  我是三浦。

  本作品《六月新娘萬歲》是《萬歲》系列的第四部作品,各位可千萬不要念成了《胸罩萬歲》(兩者的日文發音相似)喔。

  各位看完后應該會發現,本篇是將鐵平和小緣的戀情作一個交代的作品,其實也不是真的要結束(應該吧),純粹只是一開始整個故事就是作這樣子的安排而已,大概是在寫《情人節萬歲》的時候吧,那時就想用『六月新娘』為主題告一個段落了。

  既然是告一個段落的作品,那不如趁機在此將自己創作本系列的心路歷程披露一下好了。雖然有點不好意思,還請各位多多包涵。

  其實在創作這套《萬歲》系列的時候,我腦中浮現了另一個念頭,那就是……

  「徹底地欺負鐵平×小緣這對歡喜冤家吧!」

  就是這麼回事。

  聰明的讀者應該可以察覺到,我的出道作品《聖誕節萬歲》是在寂寞情緒之中誕生的作品,我是在某月因為那樣的心情而聯想到作品的標題,接著才慢慢去構思符合這個主題的內容。

  簡單的說,促成我出道契機的就是這股『寂寞的心情』,既然要繼續創作下去,就不應該忘記這樣的情緒——在這種近乎怨念的心情下,故事中的男女主角就理所當然地成了被我欺負的對象。

  就這樣,這對筆下的『歡喜冤家』于焉誕生了。

  ……不過,還是點到為止就好了啦。

  再來談談關于本作品的續作問題吧。

  這對歡喜冤家的戀情或許告一段落,不過《萬歲》系列本身並不算完結篇,今后或許改變寫作的視點,也或許換個方向,總之我將繼續探索本系列的無限可能。

  只是下次創作的作品,有可能是和《萬歲》系列毫無關系的全新系列也說不定,當然也有可能還是本系列的延續,雖然現在還沒有定案,不過,在此衷心希望到時候同樣能獲得各位讀者的支持。

  另外,在本書出版之際,加上之前已經出刊的三本作品的書籍腰帶上,出版社方面似乎要做一個統一性的更新,營造出一種收集《萬歲》系列的氣氛。新的書腰上會印上我難看的手寫字,看到的請務必要指著它們嘲笑一下。

  在我寫《六月新娘萬歲》期間,曾為了私事跑了一趟東京。在東京期間,我和同期新人賞的作家們一起玩樂、與阿K先生及屢那一起喝酒喝到天亮、擠在編輯部談事情、還讓編輯長及阿K先生請吃飯。承蒙各位照顧,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不只度過了一段很快樂的時光,也學到了很多東西。

  最后還有一點。

  這次的《六月新娘萬歲》因為我嚴重拖稿,給阿K先生及屢那添了不少的麻煩,阿K先生,抱歉,害你還得睡在編輯部,屢那,謝謝你仍舊畫出了那麼漂亮的插圖(尤其是這次的封面,各位要把書腰拿掉,好好欣賞喔,那漂亮的彩頁真是令人感動啊)。你們兩位果然是本作品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呢。

  或許是為了希望能寫出報答阿K先生的認真,以及配得上屢那美麗插圖的作品;也或許只是單純地想要創作出有趣的故事,這樣的求好心切,偶爾會讓我陷入焦慮不安的情緒之中。

  希望能繼續寫出更有趣的作品,也希望自己能再更加爭氣一點,帶著對自我的殷切盼望,我今天也會一邊敲著鍵盤,一邊在腦中構思著有趣的故事。

  希望各位讀者繼續給予支持,讓我們在不久的將來可以很快地再次見面。

  平成十八年四月三浦勇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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