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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t 發表於 2009-1-19 11:17 PM

今野緒雪 -【瑪莉亞的凝望‧十】憂鬱的小雨

本帖最後由 wint 於 2009-1-20 09:56 PM 編輯



內容簡介

  雖然白薔薇志摩子對於新生乃梨子有股特別的親近感,不過卻無法下定決心將玫瑰念珠交給她;就在此時,乃梨子被叫到薔薇館,沒想到卻和紅薔薇祥子起了口角!?反對由乃加入劍道社的令,在半年前的『黃薔薇革命』中遭到盛怒的由乃退還玫瑰念珠,並說出絕交宣言,但是……

作者簡介

今野緒雪 Oyuki Konno

  1965年6月2日出生於東京。雙子座,A型。以『夢の宮~竜のみた夢~』獲得1993年上半年COBALT小說大賞以及COBALT讀者大賞。 作品中以輕小說《瑪莉亞的凝望》系列最為人熟悉。


日文書名:マリア様がみてる レイニーブルー
日本文庫:Cobalt文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wint 發表於 2009-1-20 09:14 PM

玫瑰念珠上的水滴


    “平安。”

    清爽的晨間問候回響在澄澈的青空下。

    聚集于聖母瑪利亞庭園內的少女們,今天也展露出天使般的純潔笑容穿過高聳的門扉。

    深色的制服包裹住她們不知汙穢爲何物的身心。

    慢慢地行走、不讓裙擺淩亂、也不使白色水手領翻起,隨時注意自己的儀容是這裏的教養;當然,在這裏也不可能會有沒規矩的學生因爲快遲到而奔跑。

    私立莉莉安女子學園。創立于明治三十四年,原本是爲了貴族千金們而創立的一間深具傳統的天主教女子學校。

    這所學園位于東京都內一處綠意盎然、且有著武藏野昔日風情的地區,是所受到神庇佑、可接受從幼稚園到大學系統性教育的少女園地。

    只要在此接受十八年完整的教育,學校便能將這些千金小姐們以最嬌貴柔美的教養風範送出校園。盡管時代變遷,年號從明治到平成曆經了三次改朝換代,這裏仍是碩果僅存、遺留有這種修爲養成訓練的珍貴學園。

    初夏季節。

    換季後,制服雖然也跟著變輕了,可是不知爲何心情卻開朗不起來。

    歎氣的理由並非類似期中考成績那般單純的理由,盡管隱約看得見輪廓,然而還沒有明確到可以具體斷定就是“這個”。

    若用最貼切的字眼來形容,則是“沒來由的”四個字。

    正因如此才更加棘手。

    就像是望著仿佛預告要降下一場雨的灰沈天空,歎了一口氣的感覺。

    雨是會下還是不會下呢?假使會下,又是什麽時候呢?

    甚至還會想,不如現在就來場傾盆大雨算了。

    可是,靜靜等待時間流逝的話,烏雲說不定會在不知不覺間消散。

    唉……

    三個人影同時歎了一口氣。

    可以清楚的是,因爲她們都是自己非常重要的人,才會抱持這種心情。




薄荷糖


第一話

  事情的起頭只是些芝麻小事,或許是來自于祥子學姐無心的一句話。

  “志摩子,你什麽時候要帶小梨來?”

  “什麽?”

  志摩子一頭霧水地回問,就和被被老師點到名要回答問題,卻不明白問題的意思時的聲調一樣。

  “我好像聽到乃梨子的名字……”

  志摩子一面注意茶壺因水煮沸而噴出來的蒸氣,一面拿著茶杯轉過身。

  “沒錯,我的確是說了。再附注一句,因爲我問的人是你,所以‘小梨’指的正是二條乃梨子。”

  祥子學姐周到地先行補述,判斷不出她的心情是好還是壞。口氣就像是心中早有定論,只是告知對方這件事而已。

  “乃梨子怎麽了嗎?”

  既然是與乃梨子有關的話題,志摩子也不至于是毫無頭緒。

  不,應該說正如她所猜想的,志摩子只是還沒有准備好要怎麽回答這個問題,所以才不知所措。

  此時是一如往常的午休時間。

  和志摩子同年級的兩位花蕾還沒有現身,目前這座薔薇館只有三位名副其實的薔薇學姐在場。由于三人都是屬于不會主動說話的類型,而且也沒有人對不交談的氣氛感到尴尬,所以只說了一兩句話便沈默並不是今天才有的事。

  面向中庭的窗戶傳來民歌社彈奏吉他的悅耳旋律;令學姐正在閱讀新出版的文庫本,祥子學姐正在學生手冊上寫東西,而志摩子則等熱水壺上的保溫燈亮起後,伸手拿起茶杯。

  首先打破沈默的,是紅薔薇學姐小笠原祥子開頭的那句話;因此對志摩子而言,那無非是在聲東擊西。

  “我是問你什麽時候要帶她來薔薇館?”

  祥子學姐把學生手冊關上後放入口袋。

  “來薔薇館嗎?”

  志摩子一面確認,一面背對兩位薔薇學姐再度開始手上的動作。

  她將熱水倒入三個茶杯內,兩個茶包在水面浮動。

  志摩子茫然地望著熱水在白色茶杯中逐漸染成紅色的光景。

  雖然泡茶的方式有些粗魯,不過因爲祥子學姐要求“那沒關系,越快越好”,所以她也只好照做。第四節是體育課,看起來比起細細品嘗,祥子學姐似乎較想先潤潤喉。

  一到六月,季節便轉爲梅雨季前的好天候,即使不是剛上完體育課,這種時候也會感覺水或茶特別好喝。

  祥子學姐就像是等不及似地,拿起茶包並從旁端起杯子。

  “當然是薔薇館吧,不然還要帶她去哪裏?”

  志摩子將“還有佛像展覽會”這句話吞了回去,因爲她覺得這並不是個恰當的笑話。

  “志摩子,祥子的意思是要你正式向成員們介紹乃梨子,懂吧?”

  與祥子學姐同樣是三年級學生的黃薔薇學姐支倉令,此時介入兩人之間詳細說明。

  “……我明白,可是……”

  志摩子端著自己的杯子到空位上坐下。

  “如果是你的妹妹,那麽就是白薔薇花蕾,身份和一般的一年級學生不同喔。”

  你的妹妹、白薔薇花蕾、和一般的一年級學生不同——祥子學姐的一字一句都像微小的刺般,卡在志摩子的內心深處。

  “怎麽了,志摩子?你有話想說嗎?”

  祥子學姐喝完紅茶後揚起眉毛詢問,志摩于是點頭低聲回應:“是啊。”現在要是不把誤會解釋清楚的話,刺就會一直卡在那裏。

  “乃梨子她……並不是我的妹妹。”

  漫不經心地聽著兩人對話的令學姐,不巧因爲想喝茶,而正好將茶杯湊近嘴邊喝下的那瞬間——噗!

  下一秒鍾,從令學姐的嘴裏噴出了仿佛水藝表演(注1)般,完美且無人可模仿的紅茶水花。

  “騙人!那、那、那、那玫瑰念珠呢!?”

  “沒有給她。”

  志摩子回答後,這次則是祥子學姐錯愕。

  “……沒有人會相信的。”

  祥子學姐微皺著眉頭,從口袋取出白色蕾絲手帕輕拭臉部和頭發。因爲她正好很不幸地坐在令學姐對面,直接遭受到(印度大吉嶺)紅茶洗禮。不過,即使被卷入那種驚人的紅茶事件,她依舊能面不改色,實在了不起,真不愧貴爲公主。

  “沒有人會相信……是這樣啊。”

  “什麽‘這樣啊’,你在拖拖拉拉什麽?”

  “拖拖拉拉……”

  由于很少被他人這麽形容,因此志摩子覺得這句話聽來有些新鮮。

  自己真的是拖拖拉拉嗎?前些日子在瑪利亞祭上,和乃梨子當著所有新生的面做出那件事後,似乎真的讓許多人産生了誤解。

  “你以爲從瑪利亞祭到現在過了多久了?差不多半個月喲。都已經進入六月,連制服也換季了,你這段時間到底都在做什麽?”

  祥子學姐傲然地挺起胸膛。

  就算換季了,但是制服顔色和款式並沒有太大變化,差別只在于質地變薄,也可以選擇短袖的款式而已。莉莉安固定的象牙色衣領和黑色低腰連身裙裝,並沒有因爲換季而消失。

  順便一提,目前在薔薇館二樓的三位薔薇學姐,全部都是穿著長袖夏季制服。

  乍看之下和以前沒有兩樣,可是又好像哪裏不同。

  志摩子和乃梨子的關系也是這種感覺,兩人的關系因爲瑪利亞祭而明朗化;不過表面上幾乎毫無進展可言,看起來只像是感情融洽的二年級學生和一年級學生。

  可是,周遭的人似乎對兩人有更多的期待。

  “您希望乃梨子成爲我們的同伴嗎?”

  “你在說什麽?難道非得問過我們的意見,你才有辦法下決定嗎?”

  祥子學姐露出不耐的表情,撥了下肩上的黑色長發。

  “那我問你,志摩子,除了二條乃梨子以外,你有其他想締結的妹妹人選嗎?”

  “……”

  “小梨是排第一位對不對?”

  令學姐也接著問了同樣的問題,讓志摩子越來越不了解“第一位”的含義。

  如果問一年級學生中最親近的人是誰,確實非乃梨子莫屬;即使如此,志摩子內心某處卻抗拒著要立刻締結爲姐妹的想法。

  “你在顧慮什麽?如果是小梨的話,一定沒問題的。她比起我們祐巳穩重多了,相信沒有人會反對。”

  祥子學姐指的似乎是成績或膽量,不過祐巳同學擁有他人所沒有的魄力,祥子學姐一定也是因爲了解到這一點,才會想讓祐巳成爲妹妹。

  “你也可以帶小梨以外的人來。”

  “總而言之,姐姐們的意思是要我盡快決定妹妹人選嗎?”

  “爲了鞏固山百合會,大家想必很期待白薔薇花蕾能早日誕生吧。”

  祥子學姐故意以冷淡的方式出言挑釁。

  “這是傳統,你要忍耐。”

  說這句話的令學姐並沒有接受那項“傳統”的洗禮。因爲聽說她自己當初是入學後不久,但經由前任黃薔薇學姐鳥居江利子指名成爲妹妹;而選擇由乃同學當妹妹,也不過是把多年前的決定會諸行動罷了。

  “請再多給我一點時間思考。”

  志摩子如此說著。

  “要到什麽時候?可以的話,希望你能在暑假之前決定人選。”

  祥子學姐的作風越來越像已經畢業的前任紅薔薇學姐水野蓉子,她大概非常希望自己能成爲那樣的人吧。

  “算了啦,祥子,你不也是拖到學園祭才決定?”

  令學姐和上一代薔薇學姐不同,完全是照自己的步調前進。

  “拖?你這種說法可真失禮。我是因爲直到第二學期開始前都還不知道祐巳的存在,當然沒辦法。更何況,雖然不太想提,不過我在祐巳之前還有被某人拒絕的痛苦經驗。”

  祥子學姐遞出空杯要求再來一杯。毫無疑問就是“某人”的志摩子,不發一語地打開新的茶包,並將熱水注入茶杯裏。不過祥子學姐並沒有因而立刻停止帶刺的毒舌攻擊。

  “至少我有付出行動,只是對方遲遲不肯收下玫瑰念珠而已。”

  “對了,志摩子也是在暑假結束後才成爲聖學姐的妹妹,兩人拖拖拉拉了有半年之久。”

  又是拖拖拉拉。

  “是啊,所以這是白薔薇的傳統?”

  大概是還對志摩子拒絕先開口的祥子學姐,並且收下了聖學姐的玫瑰念珠一事懷恨在心吧,祥子學姐笑中帶刺地說。

    “不過,我話說在前頭,志摩子你可不能拖到一年後才收小梨做妹妹喔。如此放任對誰都沒有好處。”

    “我知道。”

    志摩子有股被看穿的感覺……不,應該說祥子學姐洞悉了她自己所不知道的想法,並且告訴她。

    以前曾經和乃梨子談到玫瑰念珠的事。當時,志摩子覺得乃梨子似乎還不需要念珠;事實上,她也把這個想法告訴了乃梨子。

    乃梨子聽到後是失望,還是感到輕松呢?

    並不是乃梨子不適合,而是志摩子認爲還不到那個時候。所以果然還是才一年級就成爲白薔薇花蕾的負荷,成爲阻止自己行動的原因之一吧?

    志摩子不想讓乃梨子背負重擔,要還沒習慣這所學校的她成爲將來的學生代表,這種話志摩子實在說不出口。

    因爲和自己扯上關系,導致乃梨子的高中生活可能會産生變化,這就是志摩子非常畏懼的事。

    而乃梨子對于這件事的看法又是如何呢?

    事到如今,志摩子很後悔自己擅自下結論,兩人或許有必要更進一步地深入討論。

    她絕對不是不願意將玫瑰念珠交給乃梨子。

    可是――兩人的關系就算沒有玫瑰念珠也一樣緊密。玫瑰念珠、姐妹、山百合會……不知何故,總覺得每當用別的字眼形容,或是從他人的口中說出時,這層關系都會遭到扭曲並推動當初的形態。

    那一定是自我意識作崇,換句話說,純粹就是任性。不過志摩子明白,這是因爲牽涉到乃梨子時,某種無法讓步的情感限制住行動的緣故。

    “抱歉我來晚了!”

    祐巳同學和由乃同學匆忙進到室內。兩人第四節課似乎到其他教室上課,所以才耽誤了時間。

    “慢慢來,沒關系的。”

    望著妹妹們氣喘籲籲與額頭微微出汗的模樣,祥子學姐和令學姐的眼神瞬間變得既沈穩又溫柔。

    看到她們,志摩子頓時爲無法更進一步的自己感到羞愧。

    透過玫瑰念珠締結爲姐妹的祥子學姐和祐巳同學,兩人的關系看起來明明就是那麽純潔而美麗。

    而且明明就還有令學姐和由乃同學收授玫瑰念珠後,關系依舊一如往昔的先例在。

    不是言語的阻隔,也不是玫瑰念珠的錯,問題勢必是出在自己的心情。

    “志摩子。”

    祥子學姐將視線投了過來。“如果你不排斥的話,請小梨偶爾來幫忙如何?”

    令學姐也眯起了眼睛。

    “……”

    志摩子無法立刻做出回應。

    讓不是妹妹身份的乃梨子進出薔薇館。

    這不就與一年前的自己和佐藤聖學姐如出一轍嗎?




第二話

  放學後,一年椿班教室前正綻放著一朵白薔薇。

  由于打掃時間已經開始了一陣子,所以走廊上的學生並不多。盡管如此,伫立的人影依然非常醒目,恰巧經過或是正好在一年椿班教室內的學生們,不是若無其事地偷瞄,就是光明正大地觀察並發出贊美聲――因爲,白薔薇學姐正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

  志摩子絲毫不在意衆人的視線,徑自從走廊的窗戶眺望外頭的景色;樹木的綠意也一天比一天加深。

  雲層似乎開始微微增厚,或許會下起驟雨呢。

  在這個隨時都有可能下雨的季節,志摩子帶著的書包內備有一支折疊傘。

  “志摩子?”

  她聽到呼喚聲後轉頭一看,等待的人就站在前方。在宛如市松娃娃般剪齊的瀏海下,乃梨子的眼神似乎帶著些許驚訝。

  “怎麽了?”

  “也沒有什麽,只是在想如果乃梨子願意的話,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

  不過稍早志摩子來到一年椿班時,乃梨子碰巧先一步離開教室。因爲一年椿班的學生告訴她乃梨子的書包還留在教室,所以才會在走廊上等乃梨子回來。

  “我願意、我願意!哇,我好開心。”

  見乃梨子的毫不掩飾興奮之情,志摩子不禁苦笑。

  “事情都做完了嗎?”

  “咦?事情?”

  乃梨子思索般地先是停下腳步,然後揮揮手走回教室。

  “沒事、沒事,只是四處閃躲瞳子的緊迫盯人而已。”

  “別急,慢慢來。”

  留在走廊上的志摩子對雀躍的娃娃頭少女背影說道。望著乃梨子精力充沛的身影,她的神色于是自然地和緩下來。

  一開始她還有點擔心,不過看來乃梨子似乎滿適應校園生活。

  沒錯,她和一年前主動築起一道牆的自己不同,似乎結交到無話不談的朋友,也可以看見她積極對外敞開心扉。

  志摩子衷心地替她高興。

  不過明明松了一口氣,內心深處卻不知爲何殘留著有如砂塵般細微的寂寞感。就如同口中含著一顆小薄荷糖時一般,身體某處湧起了一陣甜蜜的冷風。

  “……‘瞳子’啊……”

  志摩子下意識地發出呢喃。

  “您在叫我嗎?”

  突如其來的回答聲,讓志摩子驚訝地瞬間捂住胸口。

  “平安,白薔薇學姐。哎呀,瞳子我好像嚇到您了。”

  回頭一看,正是那位小瞳,她一面晃著如注冊商標的螺絲卷發一面微笑著。

  “對不起,因爲我正在想事情……平安,小瞳。”

  在情緒有些激動的情況下,志摩子仍是立刻鎮定下來打招呼。松平瞳子學妹這位貴族千金是乃梨子的同班同學,也是祥子學姐的遠房親戚。

  志摩子不可思議的是,自己面對小瞳時居然沒有什麽討厭的感覺。這麽看來她在乃梨子說出小瞳名字時感覺到的心痛,似乎不是針對小瞳産生嫉妒心。

  小瞳大概也沒料到志摩子會有這種想法,天真地不斷繼續說著話。

  “白薔薇學姐,請您聽我說。乃梨子同學好過分。不管人家怎麽邀請,她就是不去參觀社團活動;就算我說要陪她去,她也一直躲避。這樣下去根本沒完沒了,白薔薇學姐,您能不能替我說說她?”

  “社團?”

  就在志摩子反問時……

  “過分的人是誰?”

  乃梨子正好抱著書包走過來。

  “瞳子,別這樣,不要把志摩子也扯進來。”

  乃梨子一面不耐煩地嘀咕,一面輕戳小瞳的頭並把她推到旁邊。志摩子望著那副光景,內心于是微微糾結。

  又來了、又來了,體內某處又吹起了薄荷涼風。

  “乃梨子,你要參加社團嗎?”

  這麽一問,乃梨子隨即搖頭。

  “我完全沒有興趣,只是有人邀請而已。大家好像都在設法讓我習慣校園生活,其實我自己一點也不在意。該怎麽說呢,這年頭到處都有把照顧他人當興趣的人。”

  于是,小瞳這個頭號熱心人士隨即從旁插話說:“除了瞳子我的話劇社以外,其他像文藝社、網球社、查經班也有邀請她加入。”

  “查經班?”

  志摩子不禁笑出聲。這位同班同學真是厲害,居然試圖讓熱愛佛像的乃梨子誦讀聖經。

  “是啊,真是的。”

  乃梨子也笑著聳聳肩。

  一個是虔誠信奉天主教的寺廟住持女兒,一個則是不得不來就讀莉莉安的佛像愛好者。

  兩人看似相反,卻又相像;乍看之下相去甚遠,但是深層部分卻又緊密相連。

  志摩子時而會想,這種關系到底是什麽呢?這和她與姐姐佐藤聖學姐的關系似乎有天壤之別,另一方面卻又感覺到許多相同的部分。

  “高中生活說長不長,您不覺得除了讀書之外,如果可以投入在其他事物上也不錯嗎?可是乃梨子同學卻說瞳子我多管閑事,什麽也聽不進去。就算不加入話劇社也無所謂,還有筝樂社、桌球社、書法社、手工藝社等等,什麽都好啊。”

  小瞳握緊拳頭,滔滔不絕地全力說著。

  “您不這麽認爲嗎?白薔薇學姐。”

  志摩子被這麽一問,因而發出了輕笑。

  “我沒有參加社團活動,說話沒有說服力哪。”

  “啊,因爲白薔薇學姐有山百合會要忙嘛,更何況還有委員會的活動。”

  小瞳的雙手于胸前交握,頭項故意略顯嬌柔地一偏。

  “還是乃梨子同學准備把時間空下來從事其他活動,打算不參加社團活動呢?”

  “咦……”

  小瞳的話讓志摩子和乃梨子說不出話來,兩人或許在瞬間對看了一眼,卻又像是看到不該看的東西般別開視線,決定將已經聽到的話語當作沒聽到一樣――默默地關上差點就要開啓的寶箱。

  不知道是否察覺到兩人的異狀,小瞳背對著兩人並將交握的雙手往上一伸,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好了,瞳子我也差不多該去參加社團活動了。不快點的話,發聲練習就要結束了。”

  以女演員自居的她隨意攪和現場氣氛後,獨自一個人下台一鞠躬,沒有打圓場就留下志摩子和乃梨子離去了。

  “回家吧。”

  “嗯。”

  在尴尬的氣氛中,兩人只能默默地朝校舍出入口走去。

  因爲她們必須先逃離那些在走廊上和教室裏屏息注視兩人一舉一動的群衆視線。




第三話

  過去曾經有過這樣的沈默。

  對了,和當時送造訪小寓寺的乃梨子到公車站的氣氛極爲相似。並不是因爲舍去多余的話,而是彼此隱瞞了重要話語所導致的苦澀沈默。

  雖然關上了浦島太郎的寶箱,可是裏面的煙卻有一些跑出來了。

  想讓飄出的煙重回箱裏幾乎是不可能,縱然只有一點點煙霧仍執拗地逗留在現場,時間過得越久窒息感越強,逼得兩人無法忽視。

  “我……”

  兩人走到聖母像前言,終于按捺不住學生的氣氛而同時開口。

  “志摩子先說。”

  “不,乃梨子你先。”

  志摩子讓乃梨子先說。她確實有話想說,不過似乎又無法立刻找到適當的語句表達。祥子學姐和令學姐的那些話,還有小瞳無心的一句話都在腦海中盤旋無法平息。

  “那麽我先說。”

  乃梨子輕咳了一下後這麽說。她率先把手放在寶箱在蓋子上。

  “呃……瞳子就是喜歡亂猜,你不要太在意。我並不是因爲有那種打算,才不參加社團活動的。”

  “……那種打算?”

  “因爲,瞳子說的那個幾乎與被害妄想症沒有兩樣。也就是說,她以爲我將來打算參與山百合會事務,所以才保持無事一身輕的狀態。”

  將來打算參與山百合會的事……不用說,那個意思當然就會直接聯想到成爲志摩子的妹妹。

  “乃梨子。”

  “呃,所以我才要你別誤會。我只是沒有想要加入社團而已。我看我幹脆來成立個同好會好了,像是‘佛像鑒賞會’如何?”

  “……這樣啊。”

  “不過,我也想過自己高中三年只要好好念書就好,因爲要在莉莉安准備考上大學考試似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乃梨子一急起來說話就會變快,志摩子面帶微笑等她話說到一個段落後,靜靜開口問:“乃梨子,你想要玫瑰念珠嗎?”

  乃梨子聞言便收起笑容搖搖頭。

  “志摩子不是說,現在還不是時候嗎?”

  “我原本是這麽想的。”

  如果乃梨子想要的話――志摩子咽下了這句話。這件事她還沒有找到答案,因爲自己不清楚就要乃梨子下結論,未免有些奇怪。

  “志摩子,是不是有人跟你提到我的事?”

  “咦?”

  志摩也不禁反問。是乃梨子的第六感准確?或只是自己的神情無意間暴露出心事呢?

  “我也隱約有些感覺。”

  乃梨子說道。

  “明明不是妹妹,卻老是在白薔薇學姐身邊徘徊。我果然還是造成了你的困擾。明明知道會變成這樣,我真是笨。”

  “不是那樣的,乃梨子。”

  志摩子急忙修正有點偏離的論點。現場只有她們兩人,所以倘若其中一人有失控之虞,而另一人又不即時阻止的話,場面勢必會一發不可收拾。不過,乃梨子連珠炮似的發言根本就停不下來。

  “沒關系,別在意。我在這所學校本來就是異類,就某方面來說還滿引人注意的。”

  “乃梨子……”

  “啊,不是的,我知道志摩子絕對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看我。不過冷靜想想,我好像和人人崇拜的學生會長走太近了……”

  “乃梨子!”

  志摩子稍微使勁地出聲喚她,乃梨子因而嚇得抖了一下肩膀,這才輕輕地應了一聲“是”後閉上嘴巴。宛如治療打嗝的妙方一般,一舉見效。

  志摩子對著等她開口的乃梨子說:“如果你知道我不會用異樣眼光看你的話,應該也明白我是自己想和你在一起的。”

  “志摩子……”

  “不是嗎?”

  “是的,可是……”

  乃梨子補充道。

  “可是這個世界並不是只有我們兩個人。”

  乃梨子說的對。

  乃梨子真是成熟,自己相較之下就顯得……志摩子這麽想著。乃梨子說的話的確有道理,但是自己不可能因爲在意他人眼光而刻意和乃梨子保持距離,也不想因爲他人說了什麽而和乃梨子締結爲姐妹。

  “志摩子是不是有什麽煩惱?”

  向聖母瑪利亞祈禱完再次邁步前進,乃梨子如此問道。志摩子發現自己果然讓她覺得大概發生了什麽,于是志摩子摒除私人的情感,以公事化的口吻道出今天所發生的“事情”。

  “紅薔薇學姐和黃薔薇學姐告訴我,要我邀請乃梨子去薔薇館一趟。”

  “什麽!”

  乃梨子明顯露出不願意的表情,大概是對于在瑪利亞祭事件中,徹底飾演反派角色的山百合會幹部沒有好印象吧。深怕一不小心又會上當而心存警戒,這是一種出于保護自己的正當直覺。

  “姐姐們表示,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乃梨子能來幫忙。”

  “……意思是要我做義工啰?”

  “義工啊……大概是。”

  志摩子微微一笑。乃梨子似乎是認爲“她們找到了遊手好閑的人”。

  “可是志摩子,這樣好嗎?”

  自己臉上果然又露出困惑的表情了吧,見到乃梨子立刻開口向她確認,志摩子便苦笑地回答:“如果覺得不好的話,我就不會答應將這件事告訴你了。”

  “是嗎……嗯,說得也是。我明白了,我會考慮看看的。”

  聖母瑪利亞仿佛擔憂兩人多舛的前景般,目前著她們離去的身影。

  那是六月的第一個星期五所發生的事。




第四話

  那一瞬間,志摩子偷偷屏住氣息觀察著動向。

  “我是二條乃梨子。”

  “平安,歡迎來到薔薇館。”

  在聖母瑪利亞前交談過後三天,乃梨子在星期一的放學時間被邀請至薔薇館。

  因爲乃梨子的到來,所以現場不是只有邀請她來的祥子學姐和令學姐,由乃同學和祐巳同學也都在。總之,薔薇家族齊聚一堂迎接客人。

  志摩子知道令學姐爲此特地向社團請假,也知道由乃同學和祐巳同學在午休時間仔細地清掃過這個房間。

  大家都想開心地歡迎乃梨子,而正因爲志摩子感受到了,內心于是五味雜陳。之後是否會締結姐妹契約還是未知數,她會帶乃梨子來薔薇館,不過是想找出從層層混亂中解脫的方法罷了。

  就像去年秋天突然現身此處的祐巳同學順利地融入山百合會一般,志摩子多少期待著,如果乃梨子適應山百合會同伴的話,自己或許就會認爲該與她締結姐妹關系。

  原以爲雙方見面時會更加別扭,但是在推開餅幹狀的門後直到互相打招呼爲止,都平安無事地過關了。

  “小梨,過來這邊坐。喝紅茶好嗎?”

  祥子學姐露出最極致的微笑向乃梨子招手。

  “不用了,因爲我是過來幫忙的。”

  志摩子見乃梨子冷淡拒絕,頓時感到一陣暈眩。

  乃梨子講話十分直接,她心裏怎麽想,就會怎麽說出口,不了解她的人可能會將其視爲反抗之意。

  “哎呀……”

  祥子學姐果真露出有點驚訝的表情,不過令學姐很快地走出來,以開朗的聲音化解現場的尴尬。

  “不行不行,因爲小梨你今天是客人。”

  令學姐從後方攬住乃梨子的肩並將她帶至桌前,不由分說地讓她坐在祥子學姐的旁邊,手段真是高明。

  “日常瑣事你慢慢就會知道,今天就先陪我們聊個天。小祐,可以泡杯最好的茶來嗎?”

  舉手向已經在一旁等待的祐巳同學示意後,令學姐自己也拉了張椅子坐下;于是,乃梨子就這麽坐在紅薔薇學姐和黃薔薇學姐之間。

  “好的。”

  祐巳同學精神百倍速地應聲。在由乃同學的幫忙之下,六個茶杯不一會兒都倒好了紅茶。

  與三天前用茶包泡出來的茶相當不一樣,這次的茶經過仔細完成每一道手續,讓茶葉在茶壺中充分浸泡後,所獲得的報賞便是飄散的高雅香氣,客人專用的頂級紅茶就此泡好了。

  “啊,好的。”

  經祥子學姐提醒後,志摩子急忙就坐。由于祥子學姐身旁已經坐著由乃同學,而令學姐的旁邊則是祐巳同學,所以志摩子只好坐在乃梨子的正對面;換言之,也就是最遠的地方。

  “小梨,你要砂糖還是奶精?”

  祐巳同學把放有條裝砂糖和奶精的竹籃遞給乃梨子。

  “乃梨子,怎麽樣?像要加砂糖和奶精嗎?還是都不要?”

  這當然不是在介紹語言不通的雙方認識,志摩子卻還是像翻譯般再度問乃梨子。

  “啊,不必了。”

  而乃梨子當然也沒有透過志摩子,而是直接回答祐巳同學。

  “很好喝。”

  乃梨子飲用原味的紅茶,祐巳同學是加入了條狀砂糖和奶精,由乃同學則是加入兩份奶精,等紅茶變成淡褐色後再啜飲入口。

  志摩子也端起杯子喝茶,卻不知何故食不知味,只是覺得喉嚨莫名地幹渴。

  不過,僅僅是一杯紅茶不足以滋潤她幹渴的喉嚨,縱然液體通過食道、溫暖了胃也無法令她滿足。

  她的內心正吃著一陣陣又涼又甜的風,這種感覺到底有誰可以了解呢。

  “哦,真的嗎?”

  明朗的笑讓志摩子回過神。

  雙方談得非常順利。總之,交談模式大致是采取祥子學姐和令學姐發問,而乃梨子回答的形態。

  已經習慣莉莉安的生活了嗎?

  喜歡哪一科?

  在學校有沒有遇到什麽困難呢?――等等。

  薔薇館完全是薔薇學姐們的勢力範圍,問題集中在新進人員身上是無可避免的事。

  “小梨,你的家人呢?”

  祥子學姐問著。

  “令尊是從事什麽職業?”

  或許是校園生活的部分已經問得差不多了吧,問題開始轉向私生活。

  “家人啊?”

  乃梨子瞬間似乎露出了訝異的表情,志摩子于是不自覺地代爲回答。

  “啊,乃梨子因爲家住千葉,通車到莉莉安很遠,所以現在正寄宿在姑婆家。”

  “……怎麽都是你替她回答喔?”

  被令學姐這麽一說,志摩子有些失落,自己到底在著急些什麽?相較之下,乃梨子反倒是處之泰然。

  “我的父親是公務員,母親是教師,還有一個妹妹。”

  問題回答的恰如其分,沒有過與不及,活像日語講座的模範解答。

  “離開父母生活想必很寂寞吧?”

  “是啊,不過因爲姑婆也是莉莉安的校友,我很喜歡聽她回憶過去的時光。雖然我們年紀相差甚遠,但是關系可以說就像朋友一樣。”

  “喔,像朋友一樣!那真是美好。”

  “哪裏。”

  望著少女們優雅的笑容,志摩子感覺到情緒逐漸平靜了下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們個個面帶微笑,看起來似乎正試圖爲空無一物的場所共同營造出什麽。

  冷靜一想,設計那場“瑪利亞祭的宗教審判”的紅薔薇學姐和黃薔薇學姐,手上不可能沒有乃梨子的個人資料,無論是家族成員或是現在的生活環境,學姐們應該都知道,卻在知情的情況下提問;因此,會認爲她們想營造某種情況應該不奇怪。

  若是如此,那麽這就是過程。

  過程啊——到底是爲了什麽?

  我們到底會往何處去呢?

  “沒錯,那是飛鳥文化及白鳳文化中常見的特征。”

  乃梨子猶如跳樓大拍賣般,最後甚至還開始解說起佛像。

  “佛像也是一門很深奧的學問,我們真是上了一課呢。”

  每張臉接連帖上如紙偶般的笑臉。

  而志摩子仿佛被那些笑臉定住,頓時動彈不得。

  ⊙注1:水藝表演是指使用水來表演的雜技或魔術,在扇子、刀或衣服內裝上細管線,配合伴奏在前端噴出水來,多由女性來表演。...<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9-1-20 09:20 PM

雨滴


第一話

  “你怎麽了,志摩子同學?”

  回過神時,志摩子人已經處于中庭了。

  “……啊,茑子同學。”

  讓她回過神的是一年級時的同班同學。

  “打擾到你了嗎?”

  “沒有。”

  志摩子搖搖頭,欣然讓對方接近自己的場域。

  現在是星期三早晨。

  由于今天比較早到校,所以順便到中庭走走,然而卻純粹只是發呆而已。

  當志摩子有心事時總是如此,她會沒有余力去注意周遭的事物,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雖然沒有刻意要與他人保持距離的意思,不過看來終究是散發出讓人無法接近的氣息。

  “你大歎了一口氣呢。”

  “是嗎……”

  “雖然那種表情也不錯……”

  攝影社的她手裏總是拿著相機,心血來潮時總會像這樣隨意按下快門。

  “不過還是這樣的志摩子同學看起來比較賞心悅目。”

  茑子同學將手伸入裙子側邊的口袋內取出一又疊照片,並從中抽出一張遞給志摩子。

  “因爲那表情實在很棒,我就忍不住偷拍了一張。不嫌棄的話,這張照片你就收下吧。”

  志摩子看到照片中那副自己從未見過的表情。茑子同學說的沒錯,那開口大笑、毫無防備的模樣確實非常“棒”。

  “謝謝。”

  最近似乎都沒有像這樣開懷大笑了。志摩子擡頭仰望天空,不過才十天半個月之前的光景而已,她居然就會懷念過去那個自己,真是不可思議。

  “這個娃娃頭背影是一年級的……呃……”

  “乃梨子嗎?”

  “沒錯,就是小梨,她很不錯呢。”

  茑子同學拿著相機對准志摩子。

  “你是指以拍攝對象而言?”

  咔嚓。

  “那也不錯,不過我關注的是她作爲反光板的價值。”

  “反光板?”

  咔嚓,咔嚓。由于志摩子沒有拒絕,茑子同學也就盡情地拍著。

  學生相當喜歡這個初夏時節有著各式花朵點綴的美麗庭院,即使是陰天,還是可以看到許多學生們在花圃邊的小道享受晨間漫步樂趣的身影。當她們察覺到突然展開的白薔薇學姐攝影會後,便不時從遠處駐足觀看,並于花叢中行走。

  “我們拍照時,不是有一塊幫人打光像鏡子一樣的板子嗎?那就是反光板。”

  茑子同學的臉自相機後面移出。

  “我的意思是,她照亮了藤堂志摩子。”

  “照亮……”

  志摩子對于如此貼切的形容相當感動。乃梨子是光,是照亮、溫暖了志摩子,並且是讓她發光的存在。

  “可是你現在卻很灰暗,簡直就跟今天的天氣一樣……發生了什麽事了?”

  “什麽事啊……”

  見志摩子不好開口的模樣,茑子同學便會意一笑。

  “也對,與其和我商量,你甯可找祐巳同學或由乃同學吧。”

  “沒那回事,茑子同學也是很可靠的朋友。”

  志摩子急忙搖頭。

  武嶋茑子同學是同年級學生中較爲穩重的學生,可以說是商量事情的不二人選。而現在大概也是因爲她在偶然間察覺到志摩子的異狀後,感到非常在意而主動過來攀談的吧。那股關心若無其事到幾乎到令人忽略;對現在的志摩子來說,茑子同學那種不強行介入的溫柔讓她十分感動。

  “只是……連我自己也搞不清楚。現在的我確實很灰暗,可是也不知道如何才能開朗一點,如果是以前的話,光是乃梨子能夠爲我帶來光亮就滿足了……”

  所以,志摩子無法找祐巳同學或由乃同學商量。她無法和乃梨子一起在薔薇館中活躍這種事,似乎有否定山百合會夥伴們的意味,所以她不可能說得出口。

  志摩子認爲,既然把乃梨子帶到薔薇館,自己就必須成爲雙方的橋梁。可是,她自己又千頭萬緒,所作所爲全都是原地打轉而已。

  “啊~~”

  茑子同學輕笑道。

  “志摩子同學果然是佐藤聖學姐的妹妹。”

  “咦?”

  “你們兩人都是陷入同樣的迷惘。”

  志摩子並沒有問爲什麽,因爲她明白事情正如同茑子同學所說的一樣。

  只是,姐姐並沒有再度犯下與栞在一起時的錯誤。她一手握住志摩子的手,另一手則筆直伸向空中;而等在前方的正是夥伴、是社會,更是未來。

  “我大概很沒用吧。”

  “是嗎?”

  “總覺得好像讓大家爲難了。”

  志摩子說明前些日子的薔薇館事件,茑子同學聽完後愉快地點點頭。

  “先撇開志摩子同學的心情不談,大家會表現得溫和、融洽是很正常的,你想太多了。”

  “是這樣嗎……”

  “表現出好的一面是因爲不想讓對方討厭,那不是強迫,而是企圖拉近距離,並不是什麽壞事。”

  鏡片的另一側,茑子同學的眼睛溫柔地眯了起來。

  “我覺得反而是志摩子同學比較令人擔心。”

  “我?”

  “彼此都爲對方設想很累人吧?”

  咔嚓。

  “茑子同學觀察得相當透徹呢。”

  “嗯,因爲我是攝影師嘛。我在按快門時,是想連內心世界都一起拍下來的。”

  “好恐怖。”

  倘若那麽做真能窺探到內心世界,人類想必就不會如此煩惱了。

  志摩子淘氣地用左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圍出一個框框,試著從框框內注視茑子同學的臉,然後茑子同學卻立刻將臉藏到相機後方,反倒是對志摩子按下快門。

  “這件事我只告訴你喔,其實我不喜歡被拍照。”

  “哦,爲什麽?”

  自稱攝影社王牌的人居然討厭照相,令人不敢置信。志摩子這才想到,不曉得是不是因爲茑子同學總是擔任拍攝者的關系,照片中的確很少看見她的身影。

  “因爲我想用相機把祐巳同學、由乃同學,還有志摩子同學你拍下來。我只想看著你們的世界,並不想入鏡。”

  快門聲響個不停。志摩子直視她,繼續和鏡頭後的茑子同學交談。

  “這麽說,就算是茑子同學看到答案也不會告訴我吧?”

  “人際關系是沒有正確答案的。或許某個地方有標准解答,不過如果只是照範本走那多沒意思啊,你說是不是?”

  “……說得也是。”

  上課預備鍾聲響起,順著緩緩進入校舍的學生們,兩人也開始向前邁進。

  “茑子同學。”

  在通往各自教室的走廊岔路上,志摩子叫住走在前頭的茑子同學。

  “爲什麽要告訴我你的弱點呢?”

  “弱點?你是指我不想被拍的事嗎?”

  茑子同學回過頭,對她笑著說道:“我只是看到你就不小心說漏嘴而已,可不要告訴祐巳同學她們喔。”

  茑子同學轉身離去,無框眼鏡霎時如閃光燈般亮起;志摩子于是在心中按下快門。

  茑子同學才是拍照的最佳模特兒。




第二話

  星期四的午休時間。

  志摩子在通往薔薇館的走廊上,遇到要前往相同目的地的祐巳同學和由乃同學。

  “啊……”

  彼此只是輕呼了一聲,沒有說什麽“一起走吧”等等,十分自然地就並肩而行。雖然看似冷淡,不過夥伴就是這樣,不,應該是隨著時光流逝,自然便能形成如此的關系。

  紅薔薇花蕾、黃薔薇花蕾,以及白薔薇學姐各自抱著便當盒在走廊上前進。

  這在高中部校舍算是常見的光景。

  “平、平安,姐姐們。”

  一年級學生害羞地打招呼後匆匆離去。明明一副鼓起勇氣開口的模樣,卻不等她們回應便消失無蹤。

  志摩子回頭,雙眼追著那飄揚的白色水手領。

  她光是打聲招呼就心滿意足了嗎?

  在遠處觀望、行禮、鼓起勇氣攀談,這些是多麽微小的幸福啊。

  曾幾何時,自己開始無法滿足于這種小小的幸福呢?

  乃梨子光是在身邊還不夠,也不再感謝以同伴的身份被迎入薔薇館;再這樣下去,自己恐怕會變得越來越傲慢。人類的欲望真是如此永無止盡嗎?

  “預備——起。平安,白薔薇學姐、紅薔薇花蕾、黃薔薇花蕾。”

  在一年級教室走廊上,像這樣五、六人成群並列等候的情形也隨處可見。人數一多,作風也就跟著大膽,有時甚至會把志摩子或花蕾們團團圍住詢問各種問題。

  花蕾們雖然還未具備紅薔薇學姐、黃薔薇學姐那般的威嚴,不過卻擁有不輸薔薇學姐們的年輕活力和平易近人的態度。志摩子和由乃同學、祐巳同學一起在走廊等處時,學生自然向她們打招呼的情形,也遠比獨自一人的時候來得多。因爲她們一如大家的期待親切應答,所以也越來越受歡迎。

  不過,今天似乎有點不太對勁。

  “大家平安。”

  由乃同學和祐巳同學低下頭微笑,從積極的一年級學生們面前經過。少女們察覺到今天的氣氛不宜交談,向前伸的腳于是又縮了回去,陶醉地凝視著她們的背影。

  “郁郁寡歡的花蕾看起來也很不錯……”

  志摩子的耳邊傳來了學妹們贊歎的低語。

  “你們……怎麽了?”

  志摩子擔心地問。

  “什麽意思?”

  兩人一臉正經地反問,志摩子頓時感到畏縮。

  “呃……你們兩人今天好安靜?”

  “安靜?”

  祐巳同學和由乃同學互望著對方。

  “我沒有啊,安靜的是由乃同學。”

  “祐巳同學才奇怪呢,幹嘛一臉黯淡?”

  而志摩子則是平常就很安靜,所以沒有人將矛頭指向她。

  “真的很安靜嗎?”

  “心理作用吧?”

  兩人都極力否認,然後又沈默地邁步前進。

  志摩子很喜歡看到祐巳同學和由乃同學像小狗一樣活蹦亂跳的模樣,她總會帶著微笑跟在互開玩笑的兩人後頭。這兩人擁有自己所沒有的東西,一直以來都是她羨慕的對象。

  可是今天的祐巳同學和由乃同學卻沒有什麽精神,那並不是心理作用,兩人不僅是口吻或腳步都顯得沈重。

  來到中庭後,三人同時歎了一口氣。

  “你們幹嘛?”

  由乃同學停下腳步不耐煩地說。

  “我才要問你呢。”

  祐巳同學嘟起嘴。

  “你們倆是不是有什麽煩惱?”

  志摩子姑且試著問了一下,不過——“怎麽可能跟歎氣的人商量嘛。”

  由乃同學不客氣地指出。

  “何況,會讓人歎氣的原因也不多。”

  見祐巳同學默默點頭,可想而知她的“原因”也和由乃同學差不多。

  由乃同學的煩惱源大概是令學姐。

  祐巳同學則絕對是祥子學姐。

  因爲是重要的人,所以想得多也是沒辦法的事吧。

  薔薇館入口正在歎息的三人前方敞開大門等候,三人並肩仰望二樓。

  “進去吧。”

  “嗯。”

  一直站在門口磨蹭也不是辦法。盡管如此,志摩子還是沒有尾隨進入屋內的友人。

  這時,有只暗色虎紋貓竄過腳邊。

  “志摩子同學?”

  “抱歉,我想起來還有點事。”

  這麽朝兩人高聲喊道後,志摩子隨即轉身離去。

  不知道爲什麽,她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人的臉,接著雙腳就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




第三話

  話雖如此,見了面也無濟于事——志摩子不禁對于在午休時間,伫立于銀杏樹道旁的自己苦笑。

  不知不覺中,她就來到了這個地方。

  矮樹牆的另一頭可以看見紅、黃等原色來來去去。眼前是色彩缤紛的便服人群,從林蔭道向前踏出一步的話,便進到了大學校地。

  心跳開始有些加快。沒錯,前方正是志摩子的姐姐佐藤聖學姐的校區。

  (可是……)

  見了面也無濟于事。

  誠如茑子同學所言,姐姐過去或許也有陷入相同的迷惘,但是志摩子就算確認了這一點也沒有用,情況不會有任何改變。

  茑子同學也說過,人際關系是沒有正確答案的。

  因爲狀況會根據對象不同而不一樣,除了獨自煩惱、逐步化解外,別無他法。

  志摩子擡頭仰望眼前的大學校舍悠然地聳立,宛如俯視軟弱的志摩子一般。

  (回去吧。)

  就算與這種狀態下的自己見了面,也只是徒增姐姐的困擾罷了。最重要的是,自己是一時突然興起跑來的,連姐姐現在人在何處都不知道。

  對面有一群大學生,從開啓的狹窄常用出入口玻璃門後走出,志摩子見狀急忙轉身跑至隔著林蔭道的高中部校地。

  明明沒有逃跑的必要。

  可是,當耳邊傳來七、八名女大學生的喧嘩聲時,志摩子不禁想,姐姐說不定也正像這樣過著快樂的學生生活。一想到若是那樣,志摩子就沒有辦法繼續待在那個地方。

  原以爲隨著櫻花季節結束就可以不再彷徨,事實上卻完全沒用。

  盡管沒有在喧嘩的女大學生中發現姐姐的身影,卻有一股與看到乃梨子在小瞳身邊時的相似感受湧上心頭。

  志摩子沿著圖書館的磚牆返回高中部校舍。

  (不過……)

  老實說,縱使自己再怎麽糟糕,她還是想見姐姐一面,就算只會徒增姐姐的困擾,她還是希望姐姐能聽她傾訴。

  (姐姐選我爲妹妹時,是如何說服自己的呢?)

  就算無濟于事,她也想要問問看。

  姐姐必能夠回答自己吧,雖然那對志摩子而言或許不是正確的解答,不過只要想法能有那麽一點點相同的話,她一定就能覺得滿足了。

  如果這個時候能一口氣跑到終點該有多好,不考慮後果便魯莽行事,重新思考後又中途喊暫停,這也未免太半吊子了。

  志摩子露出了苦笑。

  換成由乃同學或祐巳同學的話,想必會坦率地去見面吧。不,她們根本一開始就不會陷入這種迷惘之中。

  姐姐畢業後,乃梨子入學並成爲志摩子的支柱,填補了她空虛的心。

  可是,乃梨子的事無法找乃梨子商量;同樣地,也無法找薔薇館的人商量。

  進入高中部校舍後,志摩子大歎了一口氣。在采光不佳的走廊,似乎有人擔心會下雨而事先頭目窗戶防範,導致空氣不流通而沈悶。

  看了下手表,離下午開始上課還有一點時間。

  她想見某個人,想待在不是喚自己爲“白薔薇學姐”,而是能親近地直呼自己名字的某人身邊。

  志摩子站在走廊交叉點,眼前有兩條岔路,一條通往一年級椿班教室,另一條則是通往薔薇館。然而志摩子並沒有選擇任何一條路,而是退了兩、三步後朝二年藤班的方向走去。

  她心想,爲何就不能放輕松一點呢?

  可是,與生俱來的性格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改變過來的。




第四話

  志摩子自薔薇館的二樓窗戶仰望天空。

  即使到了星期五,志摩子的心依舊沒有轉晴。內心的陰郁越積越厚、越來越重,宛如梅雨來臨前覆蓋天空的烏雲一般,始終停滯于該處。

  若撥開這層雲,如聖母瑪利亞之心般的藍天真的存在嗎?太陽應該還高掛在天空,天色卻已如傍晚時分般昏暗,似乎馬上就要下雨了。

  “志摩子。”

  乃梨子仿佛責怪志摩子偷偷歎息似地從背後呼喚她的名字。由于令學姐和由乃同學今天放學後不能來,所以便拜托乃梨子幫忙。

  學園祭的籌備活動已然開始。

  雖然可以另外設立執行委員會,但是學生會必須負責的範圍也不少。目前只是以影印或蒐集、統計問卷等事前准備爲主,但是今後的工作勢必會加重,因此人手當然越多越好。

  “什麽事?”

  志摩子緩緩回頭問乃梨子。

  “茶泡好了……”

  “好的,謝謝。”

  志摩子從窗邊移動到放有茶杯的桌前。房間裏,只有志摩子的室內鞋在地板摩擦的細小聲音,以及熱水壺煮沸後的聲音在室內響起。

  好安靜。

  薔薇館在工作告一段落後即一片安靜,令人不敢相信裏面有祥子學姐、祐巳同學、乃梨子、令及志摩子等四個人在。

  “小梨。”

  突然之間,祥子學姐一面用手指把玩烏黑長發一面說道:“你那個‘志摩子’的叫法是不行的。”

  “什麽?”

  乃梨子驚訝地反問。志摩子瞬間有一種不妙的感覺。

  “基本上,稱呼高年級要加‘學姐’兩個字,你在外面想怎麽叫都無所謂,但是我希望你在學校能用志摩子學姐或白薔薇學姐。”

  “啊,好的。”

  “真是的,志摩子,這種事你不好好教她是不行的。曆代白薔薇學姐或許都采取放任主義,不過以後丟臉的可是小梨。”

  志摩子無可反駁,因爲祥子學姐說的完全正確。

  祥子學姐想必非常在意吧。雖然她一直靜觀其變,然而怎麽等都不見改口,因此才忍不住糾正。

  讓她特地出言指正是志摩子大意了。

  乃梨子國中時代曾經參與過學生會事務,在處理公務方面幾乎都做得很好。大概是父母不在身邊的緣故,她做事可靠又周到,志摩子才會因而掉以輕心。由于對順利完成工作的乃梨子非常放心,便疏忽了瑣碎事情方面的提醒。

  而且自己的注意力又老是擺在內心的芥蒂上。

  “非常抱歉。”

  志摩子鞠躬致歉。這樣一來事情理應就此落幕,不過——“我無所謂,只是覺得牽扯到志摩子……不,是牽扯到志摩子學姐就有點奇怪,因爲志摩子學姐又不是我的姐姐。”

  乃梨子忿忿不平地自椅子上起身抗議。

  “乃梨子。”

  志摩子急忙站起身試圖要乃梨子注意自己的言行,然而祥子學姐卻伸手制止,一副要她別阻擋的模樣。

  “就算不是姐姐,指導沒有姐姐的低年級學生也是高年級學生的義務。你們不是很親近嗎?即使不是姐妹,志摩子也應該提醒你才對。”

  原本應該是提醒一句就沒事,然而乃梨子出乎意料的反駁似乎激怒了祥子學姐。

  “小梨。”

  祥子學姐像故意顯示自己的從容般,優雅地站起身走近乃梨子,並輕輕碰觸她的肩膀。

  “如果不想被其他高年級學生糾正,就趕快找一個姐姐。”

  “真是多管閑事。”

  乃梨子粗魯地轉動肩膀,甩掉祥子學姐白晳美麗的手指。

  “多管閑事。”

  見到對方如此抵抗,就算是祥子學姐也有身爲高年級學生的自尊而不能退卻;況且,從他校考試進來的乃梨子根本尚未充分了解莉莉安校風,這使得事態更加複雜。

  祐巳同學也十分坐立不安,唯一可以平息這場面的人想必非學姐莫屬,可是她此刻偏偏又不在。

  “志摩子,不要不說話,你也過來糾正這個什麽都不懂的低年級學生。”

  “咦?”

  突然被祥子學姐點名,志摩子頓時僵住――要由自己來糾正乃梨子?

  “紅薔薇學姐,您爲什麽非得把志摩子扯進來不可?”

  “瞧,你又叫‘志摩子’了,小梨。”

  “吵架的時候請不要抓人家的語病。”

  “這哪是吵架,我是在指導學妹。區區一年級學生,卻打算和三年級學生平起平坐嗎?”

  祥子學姐歇斯底裏地大叫,然而乃梨子也不甘示弱。

  “區區?您也不過才大我兩歲而已不是嗎?”

  “學生時代兩歲是差很多的。”

  “我反對以年紀定論!”

  兩人扯開嗓門呐喊,彼此的臉近到幾乎像是要咬住對方一樣。

  “別再說了!!”

  志摩子再也看不下去,于是介入了兩人之間。

  “別、再、說、了……?”

  祥子學姐緩緩將視線從乃梨子身上移向志摩子。

  “別再說了是什麽意思?你要我們假惺惺地重新面帶笑容,甚至還熟稔地喝茶聊天嗎?真是愚蠢,既然要我們住口就請你來評斷。志摩子,這種情況你要如何處置?”

  “我……”

  志摩子一時詞窮。雖然阻止了兩人,不過她並沒有想到後續動作。的確,如果只是阻止爭吵的話,什麽也解決不了,讓兩人達成共識者是介入者的任務。

  然而爲了做到這點,想必得拋開私情公平處理才行,有時甚至還必須強行說服她們認同無法妥協的事。這麽難的任務,志摩子怎麽可能辦得到。

  所以,她只是低下頭說道:“……對不起。”

  “你爲什麽要道歉?這是表示你無法調解,舉手投降啰?”

  志摩子用力搖頭否認。雖然祥子學姐所言是不爭的事實,不過這與一開始說的“對不起”是兩回事。

  “我覺得是我不對,因爲我不夠振作而讓祥子學姐等人擔心,而且也讓乃梨子爲難。”

  把乃梨子帶進這個團體果然是不對的;明明有預感遲早會發生這種事卻還讓它發生,這是自己的罪過。

  話雖如此,她最初是期待一切能順利的。她心想,就算雙方勉強在表面營造出虛假的氣氛,然而隨著時間流逝,或許有天會散發出真實般的光芒。

  只是,匆促完成的東西經過一段時間,就算發生龜裂也不足爲奇,而龜裂大概就是毀滅的前兆。

  “的確如此。”

  祥子學姐冷漠地點頭。

  “所以呢?”

  “所以……啊?”

  “沒錯,所以呢?你現在只是在陳述注意到自己的過失吧?所以接下來要怎麽做呢?光會反省是不行的,今後要如何提振、如何不讓我們擔心、如何不讓乃梨子爲難,這些你能表現給大家看嗎?”

  “……表現。”

  志摩子覺得祥子學姐的要求比解出複雜數學公式更困難。該怎麽做才不會給大家添麻煩這種事,如果能夠立刻找到答案的話,志摩子今天大概也不會陷入這種局面。

  “方法不是有很多嗎?舉最極端的作法來說,只要舍棄我們或乃梨子任何一方,事情就可以解決了。”

  “舍棄其中一方……”

  “換句話說,就是抉擇。”

  要山百合會的同伴或是乃梨子——的確,這麽一來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只要志摩子不是白薔薇學姐,自然就不會有選妹妹的壓力,想必也能夠和乃梨子一起輕松度過校園生活;如果選擇乃梨子,那麽情況就會是這樣。

  反之,如果選擇山百合會的話,一切將會回到乃梨子入學前的狀態。兩位薔薇學姐和兩位花蕾想必會一如往常溫柔地包容志摩子。

  可是……

  志摩子先看了乃梨子,然後再將視線移向祥子學姐和祐巳同學。

  “怎麽樣,志摩子?”

  她明白只要選擇某一方便可解決,可是卻不知道無法做出抉擇的話該怎麽辦。

  “對不起!”

  志摩子逃走了。因爲無法選擇任何一方,所以她倏地穿過雙方之間,打開位于正前方的餅幹狀門扉後衝了出去。

  “志摩子!”

  呼喚的人異口同聲,卻無法讓她停下腳步。

  樓梯哀叫似地嘎叽作響,志摩子沒有多加理會地跑下樓,跌跌撞撞地衝向外頭。

  雨滴不斷落至額頭、臉頰,盡管如此,她還是不能停下腳步。

  不逃開的話,問題就會窮追不舍。

  志摩子並不想推動任何一方。



第五話

  輕撫過櫻花樹嫩葉的水滴落在頭發上。

  “到底要我怎麽做啊?”

  發絲上的水滴滑過皮膚流到臉頰,與志摩子的眼淚混合在一起。大顆櫻花樹的粗枝雖然廣爲延展,但是倘若樹葉不再茂盛一點,便無法達到遮雨效果。

  “如果真的下起大雨,你會感冒喔。”

  一個腳步聲踏過濕土逐漸靠近。從選擇躲入這個場所的那一刻開始,志摩子應該就一直在等待那個人的到來。

  “我今天了解到一件事,志摩子是一個貪心的人,所以不想被任何一個人討厭。”

  乃梨子來到志摩子的身邊,同樣蹲了下來。櫻花樹下的泥土還有一部分是幹的,穿過樹枝落下來的雨滴正雜亂無章地在上面描繪出點狀圖樣。

  “沒錯。”

  兩人並沒有望著對方,只是一迳凝視著眼前的雨。雖然雨滴仍然會穿透至樹下,不過比起外頭沒有樹枝或稀疏的嫩葉好多了,樹蔭內外的雨勢差另甚至大到讓人這麽想。很快地,乃梨子擔心的“大雨”似乎真的下起來了。

  “因爲志摩子真的很貪心,所以才會裝作什麽都不想要地活到現在。因爲你深怕一旦擁有後,就無法再放開手。”

  或許是因爲無事可做,乃梨子拾起腳邊的小樹枝開始在地面隨意畫線。

  “你在說什麽?”

  志摩子沒有看乃梨子的臉,而是盯著她所畫的線。

  “我是在說,過去你隱瞞自己是寺院家的女兒時,不是已經做好一旦被知道,就要立刻休學的心理准備了嗎?”

  “……是啊,大概吧。”

  希望盡可能輕松自在。自己根本沒有勇氣伸手觸摸未來或許會失去的東西。如果不是遭人奪走,而是終究不得不自己主動放棄,那她更不可能放手去追求。

  “可是,最後你不是動搖了嗎?還是覺得依依不舍對不對?”

  “咦?”

  “因爲你已經擁有同伴了。”

  乃梨子在線條旁邊寫上“由乃”和“祐巳”。

  “志摩子,你不能沒有她們。”

  小樹枝陸續寫出志摩子所熟悉的名字,“祥子”和“令”。志摩子這才第一次轉而凝視乃梨子的臉。

  “所以呢?你可不要叫我拋下你。”

  自己無法舍棄無可取代的同伴,但是卻又希望現在陪在自己身邊的人是乃梨子。就算被人指責她貪心,乃梨子也已經是她擁有的寶物,她絕對不想放開手。

  “我不會這麽說,因爲我有自信志摩子也不能沒有我。”

  乃簟子丟掉小樹枝面向志摩子,不光是面對,臉上還露出令人放心的笑容。

  “志摩子真是太性急了。”

  乃梨子喃喃低語,並且用手指試去落在志摩子臉頰上的水滴。臉上交錯著雨滴如淚水,不知在乃梨子眼裏看來是什麽模樣。

  “紅薔薇學姐只是舉極端的例子而已,如果你不想放手的話,沒有必要強迫自己放棄任何一方,不是嗎?”

  “可是……”

  志摩子緊握雙手並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她無法舍棄任何一方,這件事真的有可能兩全其美嗎?

  “我知道一個解決的方法。”

  齊瀏海下是一雙意志堅定的眼眸,那雙眼眸筆直地射向志摩子。

  “讓我戴上你的玫瑰念珠。”

  “咦!?”

  乃梨子的食指指向志摩子的右手腕,指尖前方是過新年來姐姐賜與的美夢之紀念品。

  這串玫瑰念珠消除了志摩子的孤獨,她被邀至山百合會後擁有了重要的同伴。縱使姐姐畢業,她能夠像這樣走到現在,大概也是因爲有這串玫瑰念珠。

  “這對我來說中是裝飾品罷了,如果事情能夠因此解決並得到大家的認同,那麽你就趕快替我戴上不就好了嗎?”

  “可是,乃梨子……”

  “我好像可以理解你爲何不馬上給我玫瑰念珠的原因,是因爲你知道玫瑰念珠代表的沈重意義吧?然而我卻完全沒有察覺到,是不是呢?”

  乃梨子覺得自己說的話應該相當貼近志摩子的心情。對志摩子而言,這串玫瑰念珠確實很沈重,正因爲沈重,所以也可以說是特別重要。

  只是,到了該找人繼承那串沈重的玫瑰念珠時,她卻裹足不前。如果對方是自己珍惜的人,苦惱也是理所應當的事。

  “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志摩子要把玫瑰念珠交給誰呢?”

  雖然保持沒有妹妹的狀態直到畢業也是一種選擇,不過對身爲白薔薇學姐的她來說,這種做法不太可行。

  “我不明白那股沈重,所以一定不會感覺肩負重擔。你不妨想成是把玫瑰念珠卸下來借我一段時間,趁機輕松一下不是很好嗎?”

  “借你?”

  光是聽到這句話,志摩子便覺得心情逐漸放松了下來。

  “沒錯,就像是佛珠一樣。”

  或許可以試著像那樣放松看看,大家一定都是以更輕松的心情來締結姐妹關系的吧。若非如此,莉莉安的姐妹制度應該老早就崩毀了才對。

  “可是……”

  卸下手腕的玫瑰念珠後,志摩子思考是否該把這串玫瑰念珠戴在乃梨子的脖子上;將玫瑰念珠交給乃梨子保管的話,問題真的可以迎刃而解嗎?

  “爲什麽猶豫呢?因爲我是佛像愛好者,不是天主教徒的緣故嗎?”

  “不是的,只是……”

  因爲,倘若乃梨子成爲志摩子的妹妹,不管願意與否勢必會被冠上白薔薇花蕾的稱號,她真的能夠與以祥子學姐爲首的山百合會成員好好相處嗎?志摩子說出這個疑慮後,乃梨子訝異地反問:“好像可以相處得滿好的,不是嗎?”

  “咦?”

  “至少我覺得目前關系還不錯,紅薔薇學姐不這麽認爲嗎?”

  乃梨子傾著頭喃喃自語。

  “但是你們剛剛不是發生爭執了嗎?”

  “發生爭執?那是愛之深、責之切吧,我並不討厭紅薔薇學姐喔。”

  “是……嗎?”

  “別擔心,我一定可以和大家好好相處的。志摩子也要以姐姐的身份好好鞭策我喔。只要是你說的,我一定會認真聽進去。若我是白薔薇學姐的妹妹,就算是紅薔薇學姐也會有一定程度的顧慮,不會老是發生衝突才對。”

  乃梨子微微擡頭仰視上方,一副深思的模樣;雨滴不斷落到她的額頭及黑發上。

  “如果比喻成便當盒的話,現在大概因爲裏面沒有分格,導致飯菜都跑來跑去、亂成一團了。我想,紅薔薇學姐一定是受不了白飯中有菜汁。”

  “便當?”

  志摩子噗嗤地笑了出來。乃梨子的比喻還真是特別,不過卻讓人不禁認同。

  “因爲是她推了我一把的。”

  “祥子學姐嗎?”

  “嗯,我想她應該已經把我當做一份子,所以才能暢所欲言。”

  沒錯,祥子學姐對不感興趣的人會視而不見;對祥子學姐來說,爭吵是一種溝通方式。

  “你觀察得很清楚。”

  “嗯,因爲她們是志摩子喜歡的人嘛。”

  和她比起來我是在做什麽啊,志摩子不禁歎了口氣。自己太過于擔憂會失去重要的東西,卻反而變得沒有辦法看清楚一切;答案明明近在咫尺,重要的東西明明就好好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沒錯……一定是這樣。”

  雖然志摩子沒有察覺,然而乃梨子始終握著她的手,並提燈照亮了前方迷失的道路。

  因此,志摩子再也不必一個人獨自步行;如果對方是乃梨子,志摩子似乎也可以依賴她,並與她一起分擔負荷。

  志摩子拉開玫瑰念珠項鏈。

  “可以戴上去嗎?”

  玫瑰念珠也許將會成爲束縛乃梨子的枷鎖,然而明知如此仍點頭的妹妹確實就在自己眼前,所以她已經不再迷惑。

  寫在泥土上的名字逐漸被雨水洗淨。

  “志摩子,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直到你畢業爲止。”

  乃梨子露出開心的笑容。雨滴滴落至頸項上的玫瑰念珠,並且和珠串一同閃動著耀眼的光芒。

  “這麽一來,我就不再寒冷了。”

  兩人在櫻花樹下相依偎,注視著不斷落下的雨。

  盡管大雨滂沱,然而志摩子的心卻已是一片晴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9-1-20 09:31 PM

黃薔薇警報



變天


  其實早就有預感事情會變成這樣。

  就算正如所想的,然而如果遭受到如此強烈的反對,反而會更想要去做;那是如此顯而易見的事情,不是嗎?

  一開始真的是隨便提提。

  而點火的人正是小令。

  真是有夠愚蠢。



第一話

  “你剛才說什麽?”

  小令擡起頭回問。大概是非常驚訝吧,以叉子插起的烤起司蛋糕,就這麽一動也不動地停在離盤子約十公分的上方。

  “剛才?我是說已經升上另一個學年,差不多該開始參與社團活動之類的。”

  “這我知道,我想問的是上一句。”

  “上一句?”

  由乃用湯匙挖起裝飾在“香草冰淇淋抹茶可麗餅”上的甜栗子放入口中。其實原本打算留到最後好好享受,不過由于小令一臉嚴肅地逼問,不知不覺就下意識地一口吃進去。

  星期天下午。天氣十分晴朗,作業也寫完了,想到祐巳同學這個時候大概正在向祥子學姐撒嬌,由乃頓時也有一股想和人好好聚在一起的心情,于是便邀小令到K站前逛逛。

  小令雖然一身長袖T恤和牛仔褲的休閑打扮,不過由于雙腿細長,光是這麽穿看起來就非常帥氣。由乃則穿著她很喜歡的水藍色毛衣和同色系的羊毛背心,還因爲是今年初次穿上而相當開心,不時滿意地凝視映照在窗戶上的身影。

  水藍色系的裝扮和珊瑚項鏈相互輝映;因爲水藍色正是海洋的顔色。

  而在因爲走累了進入咖啡廳休息、餐點分別被放在兩人面前後不久,假日的好心情便急轉直下;導火線就是由乃所提出的社團活動。

  “參加社團活動是件好事,我不反對。你是從秋天動手術到現在也過了半年,複元情形良好,而且精神似乎已經好到可以上體育課,只是……”

  小令的起司蛋糕抵不過重力,終于從叉子上滑落,直接撞擊到盤面的衝力讓蛋糕的塔皮彈出,碎屑甚至飛進由乃的冰淇淋和紅茶中。

  “爲什麽偏偏要選劍道社?”

  小令將減輕重量的叉子置于盤子上,雙手像是從旁邊撫過短發盤抱住頭。雖然驚訝早在預料之中,不過沒有想到她居然會如此困擾。

  “我說小令,你的疑問是在于劍道社是運動性社團?還是因爲那是你所參加的社團?”

  由乃這麽一問,小令倏地擡頭回答:“兩者都是。”

  “哦……兩者都是嗎?”

  這麽說來,如果是網球社的話震撼度就會減半;而且要參加手工藝社也不行,因爲那是小令參加過的社團,就是這樣的意思吧。

  “以前我不是說過要參加劍道社?”

  “是沒錯。”

  “那時候你爲什麽不反對?是不是沒有當真?”

  “我不知道,當時你才剛剛動完手術,總覺得沒有什麽真實感。”

  “所以你現在才驚慌失措。啊,不好意思,請給我一杯水。”

  由于女服務生從桌邊經過,由乃便舉手並拿起了玻璃杯。

  “……我拜托你,不要在談論嚴肅話題時叫服務生加水。”

  小令邊說邊無力地將額頭帖在桌子空著的地方。方才飛出的塔皮順勢沾到短發上,看起來相當滑稽。由乃心想,真是有損莉莉安先生的名號。

  “請、請問,您要不要加水?”

  往聲音的傳來方向一看,女服務生正拿著銀制茶壺伫立在面前;小令的樣子似乎讓她感到非常害怕。

  “不用在意這個人,請給我水。”

  由乃邊說“這個人”邊指指小令後,又附加一句“這杯也順便”,然後把小令頭旁的玻璃杯和自己的杯子排在一起。女服務生分別將水倒入兩個杯子,說了一句“請慢用”並微微點頭後就快步離開。爲了這種小事就驚惶失措,可見對方還不夠專業。

  “‘這個人’是什麽意思?”

  等聽不見女服務生的腳步聲後,小令立刻擡起頭來不悅地說。不過,就算她露出那種表情,由乃也不痛不癢。

  “用‘這個人’形容失態的你已經綽綽有余了。冷靜一點好不好?真是不像樣。來喝點水吧”

  “嗯。”

  小令在頭發沾著塔皮碎屑的狀態下,一口氣把水喝光。

  “……我很不像樣嗎?”

  “嗯,太不像樣了,爲了我的事自亂陣腳的小令非常難看。”

  小令仰慕者的幻想可是會一下子就幻滅呢,由乃在心中這麽嘀咕著。

  “是嗎,不像樣啊……”

  “是啊。”

  即使是不像樣的小令,也仍然是“由乃的小令”,所以喜愛這點是不會變的。只不過,平時威風凜凜的小令會變得懦弱無能,原因總是出在自己身上,這讓由乃在高興之余又感到些許遺憾。

  “你想學劍道嗎?”

  “嗯,大概吧。如果只是純欣賞的話,從小就已經看多了,所以想嘗試看看。”

  就說自己只是隨便提提而已,小令卻將它看得那麽嚴重,還兀自在那兒恐慌不已。

  “既然如此,請我父親教你不好了?沒有必要在學校學啊。”

  “請姨丈教我?”

  “而且道場沒人的時候,我還可以當你的對手。”

  “那和去劍道社有什麽不同?”

  看樣子,小令之所以反對由乃加入劍道社,並不是因爲不想讓由乃學劍道,或不想與由乃一起練劍道。

  “我家的道場和學校的劍道社完全不一樣吧。由乃你聽好,一旦你成爲一般社員,我就不能以姐姐或表姐的微分袒護你了。”

  袒護?這兩個字讓由乃有些在意。

  “我又沒有要求你袒護。”

  “你不知道運動性社團的嚴格,所以才會說得那麽輕松。不僅有晨間練習,就連冬天都得用抹布擦道場。虛冷體質的你辦得到嗎?那可是一直打著赤腳的世界喔。”

  “唔!”

  這個時期氣候怡人,老實說由乃沒有想到冬季的情況。小令見她沈默不語,立刻滔滔不絕地趁勝追擊。

  “再說,如果你是抱著‘嘗試看看’這種天真的想法加入社團的話會造成麻煩的。倘若只是爲了打發時間玩玩的話,我可以在家裏陪你玩到高興爲止。”

  碰——由乃體內好像有什麽東西炸開了。

  “打發時間?陪你玩?”

  “……由、由乃!?”

  “不,謝了。學校有劍道社這麽完善的練習場,就不必勞駕劍道二段的支倉令學姐了。”

  大事不妙。由乃惡言相向的同時,內心卻在拉警報。

  腦中的紅色警示燈也不停地旋轉。

  這種狀況非常不妙,再這麽下去的話,自己絕對很快就會捅出大摟子。

  想想半年前的“黃薔薇革命”吧,自己不就是因爲小令過度保護,而在一氣之下把玫瑰念珠丟了回去,並且撂下斷絕關系的狠話嗎?雖然最後圓滿落幕,不過沒有人敢保證下次可以順利平息,而且那次騷動不知道給周遭的人添了多少麻煩。

  不行,不行,小不忍則亂大謀。

  可是惡言一旦說出口,就算由乃想吞回肚子裏也無能爲力。

  “冷、冷靜下來,由乃。”

  小令也注意到了。所以口中一面說著“冷靜”,卻又一面顯得十分驚慌;她那副模樣讓由乃更加激動。

  “就是因爲小令總是那樣,所以我才……”

  啊!不行。由乃真正的想法與說出口的話相違背,她正被一步步逼入絕境。雖然生氣,但是沒有氣到必須分手的程度。由乃本身也非常清楚小令有多麽珍惜自己,明明非常清楚,卻還是——“我……”

  依本能脫序的嘴巴基本開始牽動身體,不僅兩手拍擊桌子,雙腳還同時堅直站起。

  事情演變成這樣,實在找不到機會可以坐下;一直站著也不好看,除了氣得退場外似乎沒別的選擇了。

  “我要把玫瑰念珠……”

  (啊~~不行。)

  由乃在心中尖叫,自己的右手現在正伸向胸口。不可以那麽做!要是歸還玫瑰念珠的話,又會重蹈“黃薔薇革命”的覆轍了。

  (怎麽辦?)

  這次不像上次那樣,有心髒手術或劍道比賽等用來和好的小道具,可是也沒有讓開始動作的右手停止的契機。

  就在萬念俱灰的瞬間,由乃的右手抓到了某個圓形物體。

  (……咦?)

  原本應該抓到的是垂掛在玫瑰念珠前端的十字架,不知為何卻有一種光滑的觸感——(啊!)

  居然是珊瑚項鏈。

  因為今天放假沒有穿制服,所以也就沒有戴玫瑰念珠。由乃到現在才發覺,可見她才是真正恐慌的人。

  “由乃?”

  不過,沒有玫瑰念珠或許是老天幫忙,不存在的東西,自然就無法丟回去。

  由乃的右手離開了墜飾。這是以前父母在蜜月旅行時買的紀念品,所以丟向小令的話,除了會痛之外毫無效果。

  “我要回去了。”

  戰斗的意志漸漸消失,由乃背起側背包,直接朝門走去。雖然抹茶可麗餅還沒有吃完,不過吃到了甜栗子就已經毫無留戀。

  “啊,由乃,等一下。”

  由乃討厭小令驚慌失措的模樣。像是這種情況,任性的人是由乃,所以小令其實只要拿出冷靜悠哉的態度就好,況且起司蛋糕也還剩下一大半沒吃。

  “對了。”

  由乃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而轉身返回桌邊,小令明明不知道原因,卻在看到由乃的臉后立刻露出高興的笑容。若以狗來形容,完全就是處于大搖尾巴的狀態。

  “這是我的份。”

  由乃粗魯地放下兩張千元大鈔后,這才離開咖啡廳。

  雖然很想將玻璃杯的水潑在小令身上,但是她怎么也無法對頭上有塔皮碎屑的人做出那么過份的事。




第二話

  星期一。

  兩人在沒有冷談的情形下前往學校。

  “路上小心。”

  小令的母親為了倒垃圾而來到路邊,所以直到轉彎后看不見她的身影為止,兩人都一直相親相愛地並肩而行。由于彼此都很重視家人,因而唯有不想讓父母擔心的想法是相同的。

  到學校門口約八分钟的路程。

  這八分钟是否曾經像今天這樣令人感到漫長呢?不,就算是在動心髒手術前身體不適的日子,也沒有感覺這么長過,那時候明明還多花了一倍以上的時間。

  為什么呢?

  由乃突然察覺到,那是因為路上小令幫她拿書包,並且像是為了鼓勵她般不斷地說話,還配合她的步伐行走。

  事實上,她真的很感激,她天天提醒自己,必須讓外表看不出細膩心思的小令,平靜地度過每一天。

  然而小小令故意似地在隔幾步遠的前方一面走著一面歎氣時,就不禁吹散她內心那股感激之情,只留下討厭的情緒翻騰。

  由乃心想,想做什么是我的自由,沒有必要一一向小令報告。

  就在由乃邊走邊瞪著超級短發的后腦勺時兩人終于來到了莉莉安女子學園的校門口。

  (唉,從這里開始又是一段漫漫長路。)

  穿過校門之后是一條綿長的銀杏樹步道,中途的岔路有一個小庭院,里頭立著一座聖母瑪利亞像。默默走過來的兩人抵達那里后,一如往常雙手合十。

  由乃沒有向聖母瑪利亞祈禱“希望兩人和好”,她心想,反正隔壁的小令一定拼命地在那里哀求著。

  盡管離早晨的尖峰還有一段時間,然而入口卻已經開始擁擠;因為從正門以外的門進入學校的學生全匯集至這里了。

  由乃來到校舍出入口后,立刻在室內鞋放置處前和小令分道揚镳。這純粹是因為二年級學生和三年級學生放鞋子的鞋櫃在不同地方而已,並不是因為吵架的關系。

  雖然有些日子會再次于走廊上會合,不過今天兩人大概都不會等對方吧;而這無疑是因為吵架的緣故。

  “由乃。”

  正當兩人要分開之際,小令自今天早上道完“早安”以來首度開口。由乃心想,這么快就要提出和好的要求啊?結果果然是誤會了。也好,如果她那么輕易就低頭道歉的話,由乃也會感到為難。

  “昨天有件事忘了說,志摩子今天放學后要帶小梨過來。”

  “哦……終于要帶來啦。”

  由乃揚起眉毛說道。志摩子同學也終于到這個時候了啊,雖然她和由乃同為二年級學生,不過志摩子同學已經是白薔薇學姐,擁有妹妹應該也不算太早。

  “啊,可是今天放學后……”

  小令應該有劍道社的活動。

  “我會想辦法調開,畢竟祥子也拜托過我了。”

  小令語氣僵硬地回答。

  “哦。”

  兩人都暗暗避開“社團活動”這四個字,卻更因此讓人感到一股不自然的低迷氣氛。

  不過話說回來,對于自己清楚記得吵架對象的行程一事,由乃似乎覺得有些情何以堪。

  “是不是應該做些准備?”

  黃薔薇家族雖然現在正在鬧別扭,不過還沒鬧到無法一起談論白薔薇家族這個開朗話題的地步。

  “祥子說不必特別做什么。”

  “哦……”

  祥子、祥子的,由乃煩躁地想著,那小令你的意見又是什么?

  平常這種事根本不會在意,可是今天早上的每句對話,處處都讓她越來越在意小令優柔寡斷的個性,甚至覺得心情大受影響。

  “那就這樣。”

  小令告知傳達事項后,隨即消失在三年級區。喂,就留我一個人生悶氣嗎?

  “搞什么。”

  由乃怒氣沖沖地對著那混入學生人潮中的高挑背影低語。

  “居然還板著一張臉……”

  雖然兩人都板著臉,不過人總是不會注意到自己。

  “真是的,氣死人了。”

  由乃粗魯地打開自己的鞋櫃,把室內鞋往下一丟。雖然自己不曾把氣出在物品上,不過心情怎么也無法平復。落下的室內鞋因為趾尖的橡膠部分命中棧板,左右兩只于是分別彈往不同的方向。

  “連室內鞋都瞧不起我!”

  在這種時候,由乃根本不會認為這是聖母瑪利亞的教誨,並進而反省。她腳上拖著已經解開鞋帶扣環的皮鞋,鼓起腮幫子前去撿回左右兩只室內鞋。

  從棧板上拾起落到隔壁二年桃班櫃前的左鞋后,正當她找到勉強還算在二年松班區域內、但是已經落至棧板外的右鞋,並朝它伸出手時——“你在做什么?”

  眼前出現了一雙腳對她說話。

  “……”

  當然,腳不可能說話,發出聲音的是位于那只腳上方的嘴巴。由乃沿著那一只腳向上移動視線。

  芭蕾舞鞋款式皮鞋、三摺襪、及膝的裙擺、盡管已經改為夏季的輕薄質料,不過制服的款式依舊沒變;而稍微歪斜的水手領正上方,則是綁成兩束的微翹發型。

  “啊,祐巳同學。”

  “平安……你在做什么?”

  祐巳同學又問了一次。

  “平安。沒什么,預測天氣而已。”

  由乃隨即蒙混過去。她無法告訴同班同學,自己都已經是高中生了還拿室內鞋出氣。

  “結果呢?”

  “——兩只都沒有翻面,所以大概是晴天吧。”

  “晴天?”

  祐巳同學回頭仰望天花板附近的窗戶。今天早晨是陰天,從采光窗照入來的光線明顯不足,因此放置室內鞋的地方還開了燈。

  “待會兒一定會放晴的。”

  由乃邊穿上室內鞋邊隨口回應。

  “……我覺得不會放晴。”

  祐巳同學打開自己的鞋櫃,拿出室內鞋后整齊地放在棧板上。

  “你為什么說得這么肯定?”

  當然,非科學性的室內鞋占卜也毫無根據可言,盡管如此,被人如此斬釘截鐵地否定,讓由乃霎時萌生反抗意識。

  “你該不會是要說‘看了電視天氣預報’這種無聊的答案吧?”

  于是,祐巳同學搖搖頭,說了一句“不是的”,然后用手指著緞帶扎成兩束,可以算是注冊商標的馬尾說“這個”。

  “頭發?”

  由乃反問。

  “頭發怎么了?”

  只有說這些,由乃當然是一頭霧水。

  這時兩人離開置鞋處,把空間讓給陸續到校的同學。幸虧自己和祐巳同學同班,不必因爲教室不同而非得中斷談話不可。




第三話

  “我的頭發不受控制。”

  祐巳同學在走廊上邊走邊說。

  “那是什麽意思?”

  “就是濕氣重。總之,有一股隨時會下雨的感覺。”

  祐巳同學的根據似乎比由乃的室內鞋天氣預測更有說服力。

  由乃進入二年松班教室、把書包放好,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而趕快去到祐巳同學的座位。

  “祐巳同學,關于今天的事……”

  “今天?”

  “放學後……就是志摩子同學的事。”

  正確來說不是志摩子同學,而是小梨的事,不過這個時候只要聽得懂就好,所以由乃沒有訂正。

  “志摩子同學怎麽了嗎?”

  祐巳同學從書包裏拿出筆記本,並納悶地問著。

  “就是小梨的事啊。你多少也注意一點吧,真是的!”

  由乃焦急地說個不停,如果執著在這個點上,恐怕到早禱開始前都說不完。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咦?”

  由乃再度正視祐巳同學的臉。她沒有看見敷衍或裝蒜的表情——這麽說,是消息還沒有傳到祐巳同學耳裏嗎?

  “可是……”

  祥子學姐應該也知道小梨要來薔薇館才對,聽小令的口氣,這件事似乎昨天就已經決定了,不過也有像某人那樣找不到機會開口而拖到今早的前例在……

  “到底怎麽了?”

  眼前由乃陷入了沈思,這次輪到祐巳同學焦急了起來。由乃于是就沒有吊她胃口而直接說出解答。

  “小梨子今天要正式加入薔薇館了。”

  “真的嗎!?”

  不出所料,祐巳同學果然目瞪口呆。也就是說——“看樣子,祥子學姐真的沒有告訴你啰?”

  這麽問後,祐巳同學立刻臉色一怔。

  “因爲今天早上我們還沒有見到面。”

  不,不是這個意思。

  “我是問你們昨天約會時,都沒有談到這個話題嗎……”

  由乃說話的同時,一股不祥的預感也湧上心頭。祐巳同學的臉越壓越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似乎連表情都僵住了。

  “不會吧?”

  “沒錯,就是那樣。”

  “可是,你星期六不是還很興奮地說‘明天終于要來了’嗎?怎麽會……”

  “昨天早上打電話來取消了。”

  “什麽~~太過分了!祥子學姐真是的,到底在想什麽!?”

  雖然事不關已,不過由乃還是相當不高興。有別于隨時都可以與小令一起出門的自己,祐巳同學是以壯士斷腕的決心成功邀約到祥子學姐的,由乃知道她有多麽期待昨天的半日約會。這種事,身爲姐姐的祥子學姐應該也很清楚才對。

  “沒辦法啊。”

  “什麽沒辦法,你這都第幾次了?”

  “……”

  祐巳同學頓時沈默不語。在這之前,應該也有兩、三次因爲祥子學姐的個人因素而取消計劃。

  祥子學姐是富家千金,或許有一般百姓所無法理解的家務事——就算如此,像這次當天早上取消約會的作法未免太過分了。

  (做不到就不要隨便答應!)

  由乃很想如此大聲說道,可是礙于祐巳同學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她也就不便再苛責祥子學姐。

  況且不對的人是祥子學姐,就算向祐巳同學說什麽也沒有用。

  “——對不起,小梨的事就晚點再說吧。”

  上課前的預備鍾聲已差不多要響起了,而且耳朵敏銳的新聞社成員山口真美同學也已經到校,所以由乃輕拍了祐巳同學的肩膀後,便返回自己的座位。

  但是,最主要的理由是不希望祐巳同學因爲自己的話而無所適從。

  由乃坐下後將書包中的物品一一拿到桌面。筆盒、課本、筆記本……雖然摸到了折疊傘,但是由乃並沒有拿出來,而是望向窗戶;此時天空還沒有下雨。

  就算是朋友,也有可以介入和不可以介入的部分。

  由乃的視線從窗戶稍微移動了一下,偷偷瞄向祐巳同學。祐巳同學沒有注意到她的視線,只是淡然地准備第一堂課需要的東西。

  姐妹的事有些時候只有姐妹本身才知道,在對方沒有伸手求援之前,或許最好不要太過度幹涉。

  由乃也是一樣,如果祐巳同學過度批評小令的話,她想必也會忿忿不平吧。




第四話

  由乃覺得事情好像遠比相像中麻煩。

  在小令反對的情況下所寫好的入社申請書,從三年李班轉到了教職員室,然後再從教職員室到保健室,接連遭到各處踢皮球。

  並非被人說了什麽,由乃也認爲自己的想法或許有些天真。拜這件事所賜,由乃過了個不平靜的一天。除了打掃薔薇館的午休時間外,其他休息時間都在校舍的各處來回奔走。

  知道這件事的人,毫無例外地全對由乃露出“那麽麻煩的事不做也可以”的表情。

  “我先確認一下,島津妹妹,你申請加入劍道社是想成爲社員,而不是經理對不對?”

  “是的,我想成爲拿竹劍戰鬥的人。”

  這種對話不知重複了多少次。

  劍道社的社長不厭其煩地再三確認(這種事問過一次就知道了吧),顧問山村老師也急忙說明劍道是多麽激烈的運動(那種事不用說也知道),而班導師又苦口婆心地勸說文化性社團也有不錯的(人家就是想參加劍道社嘛),保健室老師更是大費周章地打電話請示校醫。

  只不過是學生開始從事社團活動而已,居然引發如此騷動。因爲大家知道以前由乃的身體情況,所以恐懼的心情是可想而知。

  可是,由乃已經不是半年前那位體弱多病的少女;她的身體在進行重建術後,等級便提升爲超級由乃了。

  “——總之,校醫表示與你的主治醫師好好商量。在結果還沒有出來之前,這件事就暫時先擱著吧。”

  放下電話筒後,保健老師保科榮子回過頭來說道。

  她把及肩波浪頭發用發圈紮成一束,身上總是穿著幹淨的白衣,基本上也是個美女;與同樣身穿白衣但沾染藥品的理科老師有著天壤之別。所以,有不少學生爲那美麗身影著迷不已。她雖然年紀似乎已經超過三十,不過外表怎麽也看不出來。由于是莉莉安校友,她對于校內的情況了若指掌而容易溝通,使她“美麗大姐姐”地位至今屹立不搖;有些學生甚至在私底下呢稱她“小榮”或“榮子老師”。

  “支倉令同學知道這件事嗎?”

  保科老師也不例外地提出大家在對話告一段落時,都會問到的問題。

  “知道,不過她反對。”

  “——一定會的吧。”

  由于衆人的反應簡直如出一轍,由乃就是想氣也氣不起來。最初聽到劍道社社長這麽說時,她雖然立即爆發怒意表示:“爲什麽要扯到小令?”,不過同樣的情況一再出現後,平時的自信也開始産生些許動搖,甚至懷疑起自己的判斷是否有問題。

  “如果支倉令點頭的話,老師就會安心嗎?”

  “是啊。”

  保科老師苦笑地回應。

  “當然,一部分是因爲他是你姐姐,但是除此之外,她對你來說,在很多方面都是特別的吧。”

  “……大概吧。”

  由于她說的沒錯,所以由乃無法否認。無法否認似乎就代表,她部分認同反對由乃加入劍道社的小令,這讓由乃的腦袋頓時有些混亂。

  由乃一直到現在都還認爲自己的主張是正確的,可是她也相當清楚並不是全然都是小令不好。

  明明兩邊都沒有錯,卻莫名地發生衝突。由于每人上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所以基于不同的想法或立場,這樣的情形無可避免吧——“麻煩您多費心了。”

  由乃低頭一鞠躬後離開保健室。

  原來只是在清掃結束的回程途中喊道過來保健室而已,沒想到老師居然打電話聯絡校醫,以至于多花了一點時間。

  “好,下一站。”

  不趕快不行,由乃快步朝薔薇館所在的中庭走去。

  爲了熱烈歡迎可能會成爲志摩子同學妹妹的小梨,山百合會全體人員必須在放學後到薔薇館集合。由乃走出校舍後擡頭仰望天空。雖然沒有下雨,不過烏雲密布的情況,甚至隨時下起雨都不奇怪。

  由乃在薔薇館的入口試著掛上微笑,看來這張笑臉應該能撐過一小時沒問題。

  而且必須和小令暫時休兵。

  由乃的步伐配合著笑容有節奏地爬上樓梯後,用力打開餅幹狀的門。




第五話

  被志摩子同學帶來的小梨,是一位膽量十足的一年級學生。

  “我是二條乃梨子。”

  她不可能不緊張,盡管如此還是努力不讓人察覺這點很好;反倒是志摩子同學的眼神遊移不定,一副心神不甯的模樣。雖然可以理解她擔憂的心情,不過如此一來根本不知道誰是姐姐。話說回來,兩人站在一起活像西方洋娃娃和日本人偶,強烈的對比形成了一股奇妙的美感。

  “平安,歡迎來到薔薇館。”

  祥子學姐露出燦爛的微笑迎接小梨。由乃冷靜地分析,要是被投以這般笑容,就算不是祥子學姐的仰慕者也極有可能會目眩神迷;至于過去曾被迷得神魂顛倒的祐巳同學則沒有望向薄情的姐姐,立刻著手准備泡茶。

  小令也從剛才就沒有看由乃,這或許是理所當然的事,然而由乃還是不禁想抱怨小令在這種日子應該先將吵架的事擱到一邊。

  (啊,面帶笑容、面帶笑容。)

  由乃注意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皺起眉頭,于是轉換心情望向流理台的方向。這時,她視野的一角突然躍入了不可思議的光景。

  (咦!?)

  她還沒來得及思考便猛然回頭,小令居然攬住了小梨的肩。又不是俱樂部的男公關,沒有必要做到那種程度吧?就算是護花使者好了,也未免貼太緊了一點。

  而且……

  “小祐,可以泡杯最好的茶來嗎?”

  什麽嘛,居然還用這麽溫柔的聲音。

  (幹嘛拜托祐巳同學?明明身爲妹妹的我就近在無須舉手指示的距離!)

  難不成想挖苦人?倘若如此,隨小令起舞而生氣的自己實在令人失望;反之,如果小令是在無意識中采取那種行動的話,那也頗叫人懊惱。

  “祐巳同學,我也來幫忙。”

  越是去想,好像會越深陷其中,于是由乃決定在祐巳同學的旁邊協助。忙著做事的話或許就不會胡思亂想了,起碼背對小令的話,對于安定心神似乎還滿有效果的。

  在茶壺中舞動的茶葉,散發出令人不禁想深汲的芳香;當熱茶注入茶杯時響起了悅耳的聲音,茶泡好時亦呈現出滿富光澤的紅色。

  在感受這些的同時,心情自然就輕松起來。雖然很想一直陶醉地看下去,不過祐巳同學已經把小梨、祥子學姐和小令三人的杯子放在拖盤上端過去,所以由乃也急忙將剩下的杯子送過去。

  在已經有人入座的三個位子正對面,還有三個空位;由乃將杯子一個一個擺在那些位置,那是三位二年級學生的紅茶。

  稍大的橢圓形桌子雖然是八人用,不過擠一下的話可以容納十人左右。目前排了六張椅子,室內還有其他三張椅子,于必要時移動到窗邊或流理台旁等需要的場所使用。如果前往一樓當作倉庫的房間找找,應該還有十張左右。當然,椅子的款式各有不同。

  一般而言,座位這種東西總是會在不知不覺中固定下來;不過,當情況不同時,座位順序便會有意或無意在受到調整,此次即爲一例。

  兩位薔薇學姐像三明治般坐在客人兩旁,因而剩下對面並列的三個座位。那麽,誰要坐哪裏呢?

  志摩子同學理應坐在小梨的旁邊守護她,卻因爲晚了一步,小梨的左右兩邊已經沒有空位。雖然也可以不管身爲主角的白薔薇,直接依顔色入座,不過由乃和祐巳同學都沒有選擇坐在自己姐姐的身邊。關于這點,由乃不想被隨意揣測,而且祐巳同學的理由她也能理解,所以她並沒有詢問原因。

  于是,位置就變成小令的隔壁坐著祐巳同學,祥子學姐的身邊則是由乃,而剩下的位子則由志摩子同學就座。就這樣,名爲茶會的“相親”開始了。

  雖然是相親,但其實是紅薔薇家族和黃薔薇家族四人對小梨一個,如此較爲接近面試場景的狀況。至于志摩子同學的角色,姑且算是媒人婆或跟班吧,只是她看起來似乎比當事人還焦慮,令人不禁同情。

  由乃從提籃裏取出兩條粉末狀奶精倒入紅茶中。

  看來這場相親很成功,因爲祥子學姐和小令好像非常喜歡小梨。

  由乃也打算給小梨及格分數。畢竟她居然讓一向沈著冷靜的志摩子同學如此不知所措,實在不是等閑之輩。

  (好羨慕喔。)

  一想到志摩子同學她們即將從現在開展兩人的新關系,由乃就沒來由的心生羨慕。由乃覺得像這樣一切都是未知數、摸索著無法預知的未來並逐步前進的感覺,是她和小令所沒有過的。就算是如同親姐妹般長大的表姐妹締結姐妹關系,也不會因爲一點點小事就心跳加速或忐忑不安;而像興奮等夢幻的感覺,更不是隨便刺激一下就能産生。

  (我們活像一對進入倦怠期的夫婦。)

  由乃並非爲了尋找刺激才提出要申請加入劍道社,不過就結果來看,感覺似乎因爲刺激太強而幾乎要引發離婚危機。

  (情況有點不太妙。)

  雖然是遭到暫時擱置,然而默默提出入社申請或許是太急躁了;不管怎樣,畢竟才經過一日而已。

  不過由乃因爲個性的關系而無法原地踏步;她一旦心意已決,就會勇往直前,也因此往往事後回顧時才驚覺“不妙”。

  都已經升上二年級,自己差不多也該培養冷靜觀察周遭的從容態度了——由乃能夠客觀地對自己如此分析著。因爲,自己總有一天勢必也得像志摩子同學那樣擁有妹妹,相信沒有人會願意跟隨一個情緒容易失控的姐姐。

  (好!)

  依小令那個樣子來看,今天或許還無法冷靜交談,等明天一覺醒來後再好好告知今天的事吧。由乃和小令關系匪淺,只要把話說開就應該可以互相了解;由乃已經准備好視情況而定,該讓步的就要讓步。

  (當然,點到爲止即可。)

  由乃一面望著依舊看也不看這裏一眼的小令,一面喝光淡褐色的紅茶。

  不過小令也真是的,笑容太多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9-1-20 09:34 PM

本帖最後由 ckkd861130 於 2009-2-8 10:29 PM 編輯

雨景



第一話

  在由乃單方面決定和好的星期二,小令卻請假了。

  據小令的媽媽所言,星期一深夜時她發高燒,雖然服用退燒藥後熱度暫時除了下來,但是早上又再次惡化,所以決定讓她請假。

  昨天回家的路上,小令和早上一樣沈默卻看不出有身體不適的足跡象。大概是剛洗完澡衣服穿得單薄,因而不小心感冒了吧,真是沒用。

  “啊,難不成是我害的……”

  一位把及肩頭發紮成一束馬尾的學生,在教室門前如此低語。

  由于受阿姨所托,由乃到校後立刻造訪三年李班,通知劍道社的人小令要休息兩、三天。然後,野島社長得知詳情後一開口便是“我害的”。

  “爲什麽是社長害的呢?”

  由乃不明白地反問。順便一提,社長家裏由乃她們有段很遠的距離,而且今天早上和阿姨交談時,無論是“社長”或“野島”都沒有出現過任何一個字,由乃怎麽樣也不認爲她會和小令生病扯上關系。

  “昨天晚上有打電話給令同學。”

  野島社長邊說邊沈痛地皺著眉頭。

  “哦?”

  不過,就算電話講太久,也不必對電話另一頭的小令穿什麽都要負起責任吧?都已經是高中生了,自己應該要會增減衣服來避免感冒。

  “一開始我只是告訴她社團活動的內容。”

  “嗯。”

  爲了到薔薇館歡迎小梨,小令昨天沒有去劍道社。

  “接著就講到了小由。”

  “咦!?”

  “令同學雖然知道你想加入,但是還不知道你有遞出入社申請書,所以……”

  原來社長說出來了。

  “對不想,果然造成麻煩了吧,該怎麽辦才好?”

  社長垂頭喪氣地說著。

  “……不會的。”

  由乃並沒有要社長保密,而因爲社長說出事情就大發雷霆是不合理的,她只是覺得時機實在非常不湊巧,因爲她原本預定今天早上要向小令全盤托出並和解的。

  “令同學知道小由遞出申請書後,大受打擊。”

  這麽說來,錯不在社長,而是由乃啰——咦,什麽?小令因爲打擊太大,結果發燒請假嗎?真丟臉。

  由乃內心即將平息的怒火又開始猛烈燃燒。

  小令那家夥太脆弱了吧——由乃握緊拳頭朝住家方向瞪視。

  “呃……小由?”

  “社長。”

  由乃倏地回頭面向社長。

  “什麽事?”

  社長“如臨大敵”似地嚴陣以待;然而從由乃方才的行動來看,會有這樣的應也無可奈何。

  “還是請您務必讓我加入社團。”

  “咦?”

  “那麽就請您多多指教了!”

  由乃深深一鞠躬後,心滿意足地離開三年李班。既然心意已決,其他方面也必須做好事前准備才行。

  走廊上響起留在原地的社長無力地呢喃。

  “……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時,辮子少女早已踩著輕快的腳步彎過走廊轉角。




第二話

  “我來介紹今後負責指導你的社員。”

  看到那個野島社長介紹的人時,由乃于是大吃一驚。

  “請多指教,由乃同學。”

  “……田沼千裏。”

  由乃不禁低聲念出她的全名。她是以前曾和小令有過半日約會的可惡勁敵,也是因而留下些許哀傷回憶的人。

  “那麽田沼學妹,接下來就麻煩你了。”

  社長說完便離開,兩人就這樣被留在道場角落;而在場地中央,揮劍練習已經開始了。

  星期三放學後,由乃的入社申請不僅將社長、顧問老師、保健老師、校醫和主治醫師等通通卷進來,甚至在星期二召開的教職員會議中被列入議程,曆經一場激辯之後,最後在附帶條件的情況下被受理。

  之所以比較快速地做出結論,由乃認爲是“事前准備”的功勞。雖說是事前准備,但並不是什麽工程浩大的事。她只是懇切地傾訴自己從以前就有多麽渴望學劍道,以及動手術後美夢成真的機會終于來臨的喜悅,並且四處發誓絕不會勉強自己讓大家擔心,如此而已。

  雖然講得有點過火,不過那並非謊話;這是自己決意一定要趁著小令鬧別扭臥床不起的期間入社,所作的小小努力而換來的成果。

  若任何一位關系人判斷由乃無法繼續從事社團活動時,由乃必須遵從指示——這就是由乃入社的附帶條件。

  也就是,一旦關系人開口說出“你看起來很累,今天到此爲止”或“你看起來好像不太舒服,必須休息”的瞬間,竹劍就會被沒收。

  只要身體欠佳就無所謂。盡管如此,關系人包含“支倉令”這名字一事是令她有點在意,因爲小令被賦予僅用一句話,便可以毀掉她劍道人生的權力。

  “你什麽時候也加入劍道社了啊?”

  由乃一面斜眼偷瞄練習的情形,一面問田沼千裏。

  “一年級學年結束之際,所以稍微可以算是由乃同學的前輩。我很榮幸能受到提拔成爲你的指導員”

  一年級學年結束之際?大概就是在那次約會之後不久吧。由乃原以爲那次之後,千裏同學會不想看到小令的臉,然而看來她的神經似乎挺大條的。

  她爽快地剪去了中長發,目前的發型長度不至于到小令那種地步,可是也相當地短。而且這種短層次發型甚至與她合適到了令人不甘心,她看起來比以前更加利落,真的可愛到令人憎恨。

  “你爲什麽答應當我的指導員?”

  “你是中途才加入社團的二年級學生,不僅沒有學過劍道,連像樣的運動都沒有做過,對不對?”

  “不行嗎……那又怎樣?”

  “由乃同學你聽著,劍道的世界不是你想的那麽美好,不可能讓你這種門外漢一踏進來便立刻可以揮舞竹劍。因此,你必須先擁有基本的體力,這種事你應該還懂吧?

  不中聽也沒辦法,誰叫自己先惡言相向的。

  “基本體力?那要做什麽?”

  “像是伸展運動、肌肉鍛煉或慢跑,大概是這些。”

  也就是說,自己得在社團活動的時間內,不斷進行像這類的各種暖身運動。聽說今年入社的一年級學生中,初次接觸劍道的人一開始也是這咱訓練內容,最近好不容易才被允許持竹劍。

  “這麽說,我必須一個人做啰?”

  道場的揮劍聲不斷,其中亦混著似乎剛學劍道不久的生澀吆喝聲。

  “不,我會陪在一旁指導。當初剛入社時,我也是默默地做伸展運動,所以別抱怨了。好了,開始吧。”

  聽到沒有戴防具卻穿著劍道服的人說“開始吧”,穿體操服的人也只能乖乖地回答“是”。縱使由乃對光是數月資曆差就站在受指導的立場心有不甘,但是由于她今後非戰不可的對手並非千裏同學,在此做無謂的咆哮也無濟于事。

  “由乃同學,你的身體真的很僵硬。洗完澡後,記得要自己在家裏進行訓練喔。”

  千裏同學一百壓著由乃的背一面不停地說著話,不過她說的沒錯,所以由乃無法抗議。

  “千裏同學。”

  “嗯……?”

  “不,沒什麽。”

  由乃開了口,卻又作罷。雖然發出聲音,但是她也不太清楚自己要說什麽。

  “沒什麽是什麽意思?”

  “沒有,再溫柔一點幫我壓背。”

  “這樣嗎?”

  千裏同學一邊笑著,一邊更加重壓背的力道,由乃腿部因而相當緊繃。

  千裏同學的暖身運動是誰指導的呢?縱然由乃有些在意,但因爲不想讓千裏同學發現那個“有些”,于是全神貫注于前彎運動上。

  (小令沒有告訴我千裏同學的事。)

  雖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可是一旦察覺便不由得開始在意。

  她非常清楚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莫非小令是因爲千裏同學在,才不想讓自己接近劍道社”的卑鄙想法,仍不禁一閃而逝。

  這明明不可能。

  自己在根本上明明百分之百信任小令。

  耳邊傳來社長指導後輩的聲音,由乃覺得小令不在這裏的感覺真是奇怪。




第三話

  星期四午休時間。

  由于必須到薔薇館集合,所以由乃帶著便當與同班的祐巳同學一起離開教室。

  “劍道社如何?”

  “嗯,還好。”

  現在似乎還停留在“馬拉松式伸展運動的肌肉鍛煉同好會”的感覺。明明只做了一天,腿和腰卻酸痛不已。

  “加油喔。”

  “……謝謝。”

  面對沒有精神的友人那讓人不太提得起幹勁的加油聲,由乃也配合地給予有氣無力的道謝,兩人似乎都有一股疲憊感。

  盡管疲憊,然而山百合會在午休時間還是有工作得做;秋天的學園祭即將來臨,籌備活動已經開始了。

  雖然放學後也集合了可以留下的人,將工作一件一件完成,但是由于該做的事接踵而來,絲毫沒有休息的時間。小令病倒,而祥子學姐又因爲家裏有事早歸;少了兩個核心人物,所以會有這種情況也是理所當然。

  “啊。”

  由乃在走廊的前方發現志摩子同學的身影。或許是窗外的陽光突然被遮住的緣故,一向讓人移不開目光的美麗白薔薇學姐,此時卻散發出一股隱含憂郁的迷人氣息。

  三人彼此微微一笑後,連“平安”的問候語也沒有說就一起前進。

  “小梨子也會來嗎?”

  “不會。”

  志摩子同學一副理所當然似地搖了搖頭。這麽說,兩人還沒有正式成爲姐妹啰?真是的,到底在磨磨蹭蹭什麽。

  由乃不知道志摩子同學在猶豫什麽,明明只要送出玫瑰念珠、締結爲姐妹就OK了。兩人心意相通,而且彼此也心知肚明,加上二條乃梨子又具備那份資質,任誰都不會反對。

  對了,志摩子同學和佐藤聖學姐當時也是這種感覺。雖然不太清楚是怎麽一回事,不過在意的只有本人。這次也是如此,看似會圓滿收場,然而不知爲何卻也如此耗費時間。

  喜歡就送出玫瑰念珠,討厭就退回去——這樣不是就好了嗎?明明就簡單明了。

  “平安。”

  一群一年級學生早已在一年級教室走廊上等候,開始向由乃她們打招呼。

  “大家平安。”

  由乃因爲帶著疲勞,所以也不打算送上平時服務的笑容。

  何況,要是在這裏受到阻擋的話就不好了,所以她便低著頭走過,結果一年級學生們也順利地沒有跟上來。

  雖然聽到像是郁郁寡歡的花蕾之類的竊竊私語時,會覺得耳後一帶奇癢無比,但是折回去糾正又很無聊,于是這這麽離去。

  也不需要強行破壞她們的幻想,由乃因此刻靜靜地走著。

  “你們……怎麽了?”

  等看不見那群一年級學生時,志摩子同學開口問道。

  “什麽意思?”

  由乃和祐巳同學不約而同地回問。

  “呃……”

  據志摩子同學敘述,她問的似乎是兩人異常安靜一事。

  “安靜?”

  雖然祐巳同學指出由乃的沈默,而由乃則認爲祐巳同學自己才一臉黯淡。由乃心想,祐巳同學果然和祥子學姐相處得不順利吧?

  “心理作用吧?”

  由乃否認後又開始向前走,不過事實上她也察覺到,沈默不只是因爲社團活動的疲累所導致;而臉色當然黯淡也不是天空灰濛濛的關系。

  一來到中庭後,三人同時歎了口氣。

  “你們幹嘛?”

  由乃把自己的事擱在一旁,出言責備另外兩人。自己的心情已經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偏偏周遭又如此郁悶,讓她的心情更是跌到了谷底。

  “我才要問你呢。”

  祐巳同學不滿地嘟著嘴,她有這種反應也很合理,于是……

  “你們兩人是不是有什麽煩惱?”

  志摩子同學擔心似地詢問著。

  “怎麽可能跟歎氣的人商量嘛。”

  由乃如此冷淡地回答。這想必是遷怒,在看到志摩子同學那張討人喜歡的臉後,由乃終于忍不住脫口說而出。

  “何況,會讓人歎氣的原因也不多。”

  原本想打圓場,不過說出來的話卻沒什麽效果,聽起來反倒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在進入薔薇館的前一刻,志摩子同學突然說“我想起來還有點事”後便返回校舍。由乃因爲有些在意,于是轉而詢問祐巳同學。

  “……我是不是讓她不高興了?”

  不過,祐巳同學卻簡單以一句“應該不會吧”否定。盡管如此,她還是很在意,于是抓住開始爬樓梯的祐巳同學的手臂再度詢問道:“我一旦投入某事物時,常常就會顧不得他人。難不成,我在不知不覺中得罪了別人了?”

  “什麽?”

  祐巳同學訝異地回問。

  “大概連祐巳同學都無法幸免吧。”

  “我是沒有……”

  “不,有的。”

  由乃因爲開始參加社團活動,當然會給沒有參加社團活動的祐巳同學不小的負擔才對。

  雖然有小梨的幫忙減輕了一點工作,然而三個二年級學生現在都沒有妹妹,導致在新學期開學後,山百合會一直都處于人手不足的狀況。

  明明沒有必要非得在這種時候參加社團活動——冷靜想一想,連自己都這麽覺得;就算祐巳同學不這麽想,應該也有很多人這麽認爲。

  “我是不是該去找個妹妹啊……”

  由乃一面踩著嘎叽作員的樓梯,一面喃喃低語。

  “……爲什麽會說到那個?”

  “我從之前就一直在想這件事了,兩個花蕾根本不足以協助薔薇學姐們。”

  “因爲幫忙做事而找妹妹?”

  “嗯……可是……”

  祐巳同學似乎難以完全接受。

  “而且我必須分散注意力才行。”

  由乃爬上最後一階,大大地呼了一口氣。

  如果光是一直思考小令的事,感覺腦漿好像就會熬幹,而把頭蓋骨燒出焦痕似的。




第四話

  到了星期五,小令終于恢複上學。

  “早安。”

  雖然尴尬,不過兩人還是互相道早安後離開家門。也才三天不見,小令看起來明顯消瘦,雖然沒有步履蹒跚,不過同行時還是會擔心她要不要緊。

  可是由乃知道,倘若伸手攙扶或代爲拿書包,將會對小令的自尊造成極大的傷害,所以她沒有做出任何動作。

  只有對于這件事,她真的清楚到令人驚訝的程度。

  “由乃。”

  小令直視前方,對走在身旁的由乃說:“聽說你正式加入劍道社了。”

  “……嗯。”

  因爲多少有些愧疚,所以由乃點頭時也沒有望向小令。

  似乎有位不知名人士,詳細地向因病缺席的小令報告每一件事。不過,就算說所有劍道社的社員都站在小令那一邊也不誇張,所以她會聽到消息也不足爲奇。

  “加入是加入了,但是還只停留在暖身操階段。”

  或許是久未交談的緣故吧,讓人感覺有點興奮。由乃盡管心情激動,卻還是拼命地接著話題。她甚至心想,雖然引發口角的是自己,不過如果能夠繼續這種良好的交談氣氛,自然而然地和好的話也未嘗不可。

  然而,小令居然只點了點頭,冷靜地回了“這樣啊”,然後接著說:“由乃的人生是由乃自己的決定,我沒有阻止的權利。”

  “小令……?”

  由乃不知道小令想說什麽,是認同她參加社團活動,還是要放手呢?由乃連這個都無法判斷,所以該作何反應也不知道。

  “我臥床休養時想了很多。

  “想……什麽?”

  “就是關于劍道以及姐妹等等的。”

  直接說在想由乃不就好了嗎?

  “然後覺得有些地方是不是應該反省,我指得主要是姐妹應有的狀態。”

  “咦?”

  “我們的關系和一般姐妹不同,所以經常會發生像這種衝突。”

  “嗯……或許真的是如此吧。”

  由于不知道談話方向,因此由乃只能含糊地點頭。或許消瘦的緣故,小令的臉看起來異常嚴肅,由乃在心裏警告自己這種時候必須特別小心。

  “由乃,身爲姐姐,我可以告誡你不能參加社團活動。”

  “告誡?應該是懇求吧。”

  “是啊,懇求……可是,你大概不會乖乖聽話。”

  “如果是對的,我會聽。可是你反對的理由沒有說服力。”

  誰會只因爲聽到早晨練習、一直打赤腳、嚴酷世界之類的話就放棄入社啊;由乃若因爲這種事就遭到回絕,想必沒有人進得了劍道社。

  “我一直在想,事情爲什麽會變成這樣。”

  “你會那麽想,是因爲你認爲我們和其他姐妹不同嗎?”

  “說不定,打從締結爲姐妹關系的那一刻就錯了。”

  “……”

  小令冷靜地說出像是要絕交般的言論。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仍是只照你喜歡的去做,那麽我也必須重新思考。”

  小令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嚴肅而清楚地告訴由乃:“我不想再爲由乃搞得自己暈頭轉向了。”




第五話

  據說小令一恢複上學,立刻就出席了社團活動。

  由于社長傍晚要去看牙醫不會來社團,因此小令接下指導後輩的工作。

  所以由乃也在放學後前往道場。雖然她也在意山百合會的事務,不過由于祐巳同學她們表示沒關系,她也就從善如流;畢竟,小令的事更重要幾倍、幾十倍。

  她多少也是因爲今天早上小令的臉色不太好而覺得擔心,況且停止社團活動的話,似乎就等于輸給小令,而這她也不願意;然而最令她在意的,還是小令那番意味深長的話。

  (需要反省姐妹應有的狀態?)

  由乃邊想邊做仰臥起坐,要反省什麽?如何改善?

  “不要只動上半身。你看看腳根本沒有跟上。”

  小令的聲音在道場中響起。

  “腋下位置有漏洞。”

  今天只有劍道社使用武術館,所以整個道場皆可使用;小令站在中央指導著後輩們。由乃以練習聲作爲背景音樂,正在道場邊訓練基礎體力。由于星期三做過一輪,已經知道做法,由乃于是請千裏同學回去進行自己的練習,總是要她陪伴也很辛苦。

  “別一直盯著想進攻的地方看,會被對方讀出動向。”

  光聽就令人陶醉的聲音。練習劍道時的小令最帥氣了,實在看不出來她直到昨天都還請病假。

  小令向來如此,她一旦握住竹劍立刻就會繃緊神經;而且,果然沒有人比她更適合穿劍道服了。

  (一……二……三……四……)

  由乃重複作著挺直上半身、半蹲然後站直的蹲踞運動,同時也偷偷望著小令的側臉,從剛才開始,小令一次也沒有看向這裏。

  上學途中,小令說過必須重新思考。由乃心想,那句話的意思是小令將在社團活動中對自己不理不睬嗎?

  (那表姐妹締結姐妹關系一開始便是錯誤,又代表什麽意思呢?)

  想不透。大腿和小腿發出哀號,屁股因此重重地落到地板上。腦筋不太靈活,不過身體更加疲累。

  察覺到異狀的小令朝由乃瞄了一眼,然而看到由乃反射性地做出勝利的手勢後,她又倏地背過身去。

  (那算什麽嘛……)

  感覺真差,別把私生活帶入社團活動中,笨蛋。

  由乃一面在心中漫著,一面用毛巾擦拭冒出的汗水,並順便擦幹滴落地板的汗水以免打滑。

  (真是的,搞什麽。)

  由乃覺得蠢的是自己,就算一時之間不知該做何反應,也沒有必要比出勝利的手勢,尤其目前又是與對方處于吵架狀態。

  既然要比,不如比中指還好一些——不過,那種行爲是莉莉安女子學園學生絕對不可能有的。

  “由乃同學,可以了。”

  緩和體操結束後,千裏同學一面用後面擦地板一面對由乃說。

  “嗯,再一下下就好。”

  對由乃而言,要在時間內完成顧問老師和社長所擬定的訓練內容,簡直就是一項不可能的任務。

  如果是一般高二學生的話想必可以輕松達成,但是由于她連跪膝伏地挺身都只能連續做三次,于是在做做停停之間就耗費了不少時間。

  由乃再次體認到自己的基本體能有多薄弱。沒想到,義務教育期間沒有好好上過一次體育課的後果,居然會在這裏顯現。

  由乃覺得一開始不讓她拿竹劍,而要她致力于鍛煉體能的指導是正確的。

  “不要勉強,因爲訓練表只是大概的目標。”

  千裏同學邊揮動著抹布邊蹲下來擦試。在劍道社,會主動與由乃交談的一般社員只有千裏同學。

  不僅因爲由乃在二年級這樣暧昧的時期加入,也因爲她是支倉令的妹妹。

  面對身爲學姐,同時資曆又是比自己低的社員,加上又是擁有黃薔薇花蕾這麽響亮稱號的高年級學生,一年級學生們無法衡量與她的適當距離而敬而遠之,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而二年級學生裏衝著小令入社的社員很多,對于由乃闖入她們社團活動領域一事,多數人都覺得很掃興。

  至于三年級學生,除了社長和小令以外,幾乎全都成了偶爾才出席的幽靈社員。

  “千裏同學也可以回去了,我會把這裏的地板擦幹淨才回去。”

  剩下由乃四周的約兩公尺見方的範圍,擦地板的工作就此結束。整理完畢的社員們互道“大家辛苦了”後陸續離開道場。等注意到時,就只剩下千裏同學和由乃兩人,連小令都不見蹤影。

  “我幫你,一起回家吧。”

  千裏同學說出了令人幾乎要掉淚的溫暖話語,可是由乃卻搖頭婉拒。

  “不要緊,我一個人可以的。”

  由乃有點賭氣,就算花再多時間也必須完成交代的課題,否則自己不能回去。

  “可是,外面好像要下雨啰。”

  “嗯。”

  或許是由乃頑固的態度讓她死心了吧,千裏同學歎了一口氣後放下抹布。

  “……要適可而止喔。”

  “謝謝。”

  哒哒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由乃不發一語地繼續做伸展運動。剩下她一個人後,道場似乎頓時變得空曠又寒冷。

  沒有人也沒關系,這樣反而可以集中精神。

  雖然沒有人在看,然而由乃還是無意偷懶;她並不是特別相信修女中中常說的“聖母永遠庇護著我們”,純粹是不想認輸而已。

  (認輸?到底是對誰認輸?)

  是自己嗎?還是小令?

  好像兩者都是,又好像兩者都不是。應該說,棲息在由乃心中的“小令和自己”盡管各自有著模糊的形狀,卻因爲挨得太近而推動了明確的界線。

  就在她結束全部的訓練內容並開始擦地板時,耳邊傳來有人進入道場腳步聲。縱然沒有看到臉,由乃從氣息也知道,那是她的“良善之心”——小令。

  “你不是回去了嗎?”

  “是准備要回去,可是回不去。”

  “哦?”

  從出現得正是時候的情況來看,小令想必一直屏息待在道場的某處,觀察道場內的動靜吧。盡管時間應該很充裕,然而她卻還是穿著練習服。

  由乃在水桶裏將抹布清洗幹淨,然後用力擰幹。

  “我不會放棄的。”

  “嗯,我已經非常清楚你的決心,而且你也很努力。”

  小令那句“你很努力”,老實說讓由乃非常高興,可是又不甘心表現出來,所以由乃拼命地擦拭地板。

  “盡管如此,小令還是很不喜歡,對不對?”

  “不是不喜歡,是困擾。”

  小令蹲下來並長歎了一口氣。

  “困擾?”

  “沒錯,困擾。我不知道該拿自己怎麽辦。”

  或許是因爲沒事可做,小令于是將手伸入水桶取出抹布,由乃見狀急忙一把搶過來。這是她的工作,沒有道理讓小令幫忙。

  “大概是因爲……”

  小令苦笑著起身離開水桶旁。

  “我想保住自己的勢力範圍吧。”

  “勢力範圍?劍道社嗎?”

  “嗯。應該說是自己在劍道社的位置吧。由乃,你對社團活動中的我有什麽看法?”

  “非常帥氣,而且指導後輩也不遺余力。”

  由乃照實講出心裏所想,而小令她……

  “我還滿喜歡那樣的自己。”

  居然如此大言不慚。

  “哦,那不是剛好嗎?”

  正因爲由乃加入了劍道社,所以小令才有機會讓可愛的妹妹一睹自己帥氣的風采。

  “……不好。”

  小令緩緩癱坐在地板上,哭喪著臉伸手攏梳自己的短發。

  “由乃在這裏的話,我就不行了。”

  “不行?什麽意思?”

  “我的心情就會無法平靜,像我今天也是一直拼命忍耐。”

  原來如此,這就是視而不見的理由嗎?

  “由乃是否被打倒?有沒有受傷呢——雖然丟臉,不過這些事一定會占據整個腦海。因爲我的精神力原來就薄弱,我只是隱瞞這點、故作堅強,好像很了不起似地指導後輩而已。”“嗯。”由乃點點頭。這點她從以前就知道。

  “我大概就是這麽一個輕率的人,根本不可能同時指導你和其他學妹。雖然學妹們很可愛,不過你對我來說是特別的。在我想著必須一視同仁的時候,其實內心已經有差別了。”“……”

  不過是高中的社團而已,沒想到令居然想得這麽認真;不過,這也是小令的可取之處。

  “總之,你害怕自己偏心,變成反而對你很嚴厲。”

  “這樣啊。”

  相較于之前的反對理由,這個好懂多了。小令清楚地傳達了自己真實的想法,由乃差點因此心想“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沒辦法了”而表示認同。

  “想笑就笑吧。我原本也以爲自己是因爲擔心你的身體所以反對,其實不是這樣的。事實上,我是因爲自己的關系。”

  “我不會笑的。”

  由乃拋下抹布,伸手環抱住小令的脖子。在夾雜“抱歉”、“好可憐”以及“最喜歡”的衆多感情下,她緊緊地抱住小令。

  因爲小令的苦惱是來自于由乃,所以由乃笑不出來。

  “我實在討厭這樣的自己。你很受不了吧?由乃,你可以不用再理我沒關系。”

  “小令……”

  聽見那顫抖的聲音,由乃于是拉開兩人的距離一看,小令的眼淚正沿著臉頰滑落。這時,雨絲像是附和似地開始打在道場的窗戶玻璃上,描繪出水珠的模樣。

  滴答、滴答,道場籠罩在雨聲中。

  “你是要我把玫瑰念珠還給你嗎?”

  小令沒有否認由乃的詢問。雖然沒有正面回應,然而沈默就是代表肯定吧。

  由乃沒有發現,小令今天早晨所說的話正好與此刻接上……不,是“難道”的念頭掠過了腦海好幾次,然而每次都被“不可能”抹去。

  “說的也是。這麽一來,小令就不用再爲我搞得自己暈頭轉向了。”

  由乃說話的同時試著強顔歡笑,卻始終無法做到。就算曾經想要把玫瑰念珠丟回給小令,她也從來沒想過對方做出這種事的情況。由乃一直相信,不管自己做什麽,小令絕對不會棄她于不顧。

  “這樣好嗎?小令,你不需要由乃了嗎?”

  由乃抓住小令的雙肩逼問。

  現在由乃面臨難以相像的事態而內心大爲動搖,只是加入劍道社而已,爲何非得失去小令不可?

  若要在劍道和小令之間選擇的話,由乃毫不猶豫地會選擇小令。小令的分量遠遠重得多,重到不可能放在同一個天秤相比。然而事情怎會演變成這樣?由乃的腦中一片混亂。

  “我怎麽可能會不需要你。”

  小令清楚地否定了這件事。

  “我牽掛著由乃的心情沒有減少。”

  “嗯,那就好。”

  由乃動蕩的情緒瞬間平息,只要知道小令並非討厭她的話就沒關系了。

  “小令,我爲了小令,什麽都做得到。”

  “由乃……”

  這是真心話。在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比小令重要,由乃喜歡小令勝過于自己,只要小令能夠喜歡由乃,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如果小令堅持的話,我甚至可以退出劍道社,只不過……”

  由乃如此訴說著,她覺得那樣並不能解決問題。

  “這樣一來,小令可能會變得更加軟弱。不僅留下逃避痛苦的記憶,甚至還會虧欠我。”

  由乃邊說邊整理想法,仿佛爲了避免小令插嘴中斷思考般滔滔不絕地說著。

  “所以,現在我不想退出,我決定不放棄任何一邊,要好好努力待在劍道社的事,以及身爲小令妹妹一事——就這樣。”

  由乃大吐一口氣,她認爲自己已經充分表達出意見。

  呈半失神狀態聆聽的小令,似乎在聽到由乃的“就這樣”後才好不容易回過神。

  “……努力什麽?”

  “我要一直待到小令習慣我在道場爲止,我要用這個方式幫助小令培養精神力。”

  “精神力……?”

  由乃丟下一臉訝異地低語著“這麽做有效嗎?”的小令不管,再度拿起抹布開始擦地板。總覺得心情很興奮;雨勢明明越來越大,然而自己卻有一股撥雲見日的感覺。

  “當然有效。像是待在山百合會的時候,就算我在身邊,你不也一樣做得很好?這種事習慣就好。”

  “習慣……嗎?”

  “有效有效,習慣習慣。”

  由乃一面擦地板一面念咒語似地重複之後,話語的魔力似乎産生效用,小令于是重拾笑容地說:“或許吧”。她還真是單純,不過,這也是她討人喜歡的地方。

  而最教人喜愛的部分,就是她喜歡由乃這點。

  收拾好水桶及抹布並在更衣室換完衣服,外面的雨依舊下個不停。

  “小令,要跑回校舍嗎?”

  回到教室的話,就能拿由乃鞋櫃裏的備用傘來用。

  “啊,對了。”

  小令宛如變魔術一般,從道場入口的室內鞋櫃裏取出一支塑膠傘。

  “這把傘很久以前就一直放在這裏了,先借來用一下;反正道場已經沒有其他人,明天再放回原位就好。”

  小令後來又這麽補述。

  “是有人在雨停之後,就忘記帶回去吧。”

  “托那個人的福,我們就不必淋雨了。”

  小令關門上鎖後,撐開沾有塵埃的雨傘。

  那把雨傘雖然斷了一根傘骨而有些凹扁,不過只要兩人緊緊靠在一起,它就可以充分發揮遮蔽的功能。

  “小令。”

  由乃邊走邊擡頭問小令:“你現在還希望我退出劍道社嗎?”

  在由乃目不轉睛地注視下,小令不好意思地回答:“我決定讓自己再暈頭轉向一陣子啰。”

  人們不打不相識;雖然降雨,卻會讓地基越顯穩固。

  然而,高中部的庭院一片泥濘,每走一步便會發出啪嗞啪嗞的水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wint 發表於 2009-1-20 09:38 PM

憂郁的小雨



  傘不見了。我放在便利商店的傘架上的長傘,就在我買東西期間忽然消失了,明明只離開視線三分鍾而已。

  購買的物品是一盒奶油。

  “大概有人撐走了吧?因爲開始下雨了。”工讀生店員一面說一面公事化地遞出紙筆。

  接著又這麽說道:“雖然歸還機率不大,還是請您寫下姓名和聯絡電話。”

  我懷著祈禱的心情,仔細地寫下自己的聯絡方法。

  那是去世的祖父買給我的。

  傘面有淡藍色花朵圖案,撐開時宛如處在繡球花下般幸福。它雖然已經相當老舊,卻是我最喜歡的雨傘。

  如果不是猶豫著該買無鹽奶油或普通奶油,大概還來得及吧。

  或者是結帳時拿出不須找零的金額就好了吧。

  我思考著種種情況,淚水不知不覺已在眼眶中打轉,一寫完聯絡事項後,隨即自便利商店飛奔而出。

  雖然店員說要借我一把塑膠傘,然而不是那把傘我不要,我怎麽也無法撐其他的傘回去,于是淋著雨邊哭邊跑回家。

  我不願意認爲是被偷走了。

  我不願相信這世上,居然還有人會在雨天偷傘。

  如果有想到回程會被雨淋濕的雨傘主人,對方就絕對不可能隨便將它帶走。

  但是爲什麽——聖母瑪利亞爲什麽可以饒恕那種行爲呢?我怎麽也無法理解。

  我也不明白自己只是在超商買個奶油,卻要像遭天譴般被雨淋濕的理由。

  爲了安慰淋成落湯雞的我,母親用我買回來的奶油烤了磅蛋糕。可是不知怎麽回事,味道似乎比平常還要鹹。

  不是添加了鹹味奶油的關系,而是因爲我邊哭邊吃的緣故。

  對我來說,那把傘非常特別。

  那是無可取代的存在。





預感


第一話

  “對不起。”

  瑪利亞祭隔天,祥子學姐罕見地低頭道歉。

  “咦?”

  沒想到姐姐居然會道歉,天是不是要下雪了,?祐巳不自覺地望向天空。

  今天天氣十分晴朗。

  這就是所謂梅雨期間的舒爽晴天吧,處在校舍和校舍之間的中庭擡頭一看,雖然天邊還殘留些許棉絮般的雲朵,天空卻是湛藍而遼闊的;這樣的晴空就好比聖母瑪利亞之心。

  然而祥子學姐的臉卻不知是黯淡,還是該說郁悶?總而言之,看起來就像是烏雲密布的天空。

  在薔薇館用完便當後的午休時間,聽到“祐巳,你來一下”這句話時,還抱著以爲是飯後要去散散步的期待,興高采烈地跟在祥子學姐後頭。甚至還心想,天氣這麽好,薔薇館的中庭又有一大片草皮,在那裏睡個午覺也不錯。

  可是仔細一想,自己過去從來都沒有接受過那麽美妙的邀約,依常理來判斷,立刻就明白祥子學姐是打算說些不想讓別人聽到的話。而令學姐、由乃同學、志摩子同學這些固定成員,正悠閑地待在薔薇館的二樓。

  “其實……”

  “什、什麽事?”

  祐巳咽著口水並准備好聆聽。正因爲猜不透祥子學姐接下來要說什麽、爲什麽要說“對不起”,所以她不禁戰戰兢兢地等對方開口。

  “就是關于去遊樂園玩的事,如果能夠延到下星期就好了……”

  “咦?什麽?”

  她們兩人約好要一起去遊樂園。

  這是用來彌補因爲與櫻花季節及瑪利亞祭時期重疊,而沒能實現的白色情人節約會及生日禮物,是由祐巳規劃的半天約會行程;附帶條件則是不搭雲霄飛車。

  “你覺得如何呢?”

  “啊,沒關系,如果是這點事的話……”

  還以爲是要說什麽更不得了的事呢。因爲計劃是昨天傍晚訂定的,祥子學姐想必是一回到家,才想起家裏已經有預定的事情了。

  “可以嗎?啊……太好了。”

  祥子學姐撫著胸口,放心地吐了一口氣。祐巳看到她的表情也安心了,幸好不是什麽嚴肅的話題。

  自己不可能因爲延後一個星期而生氣,然而姐姐卻爲了這種小事而心情郁悶。

  又不是取消,只是延期,姐姐根本就不用放在心上。

  而且期中考將近,祐巳覺得這樣還比較好。祥子學姐也許不必考前溫書所以沒什麽影響,不過對苦讀後才能使成績維持在平均值的祐巳而言,能夠將珍貴的考前一天用來准備考試,可以說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況且下星期考試就已經結束,也可以悠閑地玩個痛快。

  “祐巳,幸好有你這個善解人意的妹妹。”

  祥子學姐一如往常微笑著爲祐巳調整領結。

  在草皮邊的小花圃中,雛菊宛如正在展露笑顔般迎風搖曳。




第二話

  可是……

  到了下一個星期天,遊樂園的約會依舊沒有實現。

  取消的人果然還是祥子學姐,事情是發生在兩前的星期五。

  那天是期中考的最後一天,所有學年的日程均是上上午考完三科便放學。

  “祐巳同學,今天薔薇館沒有集會喔。”

  由乃同學叫住拿起書包衝出教室的祐巳。

  “嗯,我知道。”

  原則上,考試期間社團活動或委員會活動等都會暫停。雖然期中考的最後一天只要不太吵鬧的話,多少可以逗留在學校一會兒,不過由于沒什麽重要的工作,所以山百合會今天也沒有活動。

  “……可是你爲什麽認爲我是要去薔薇館?”

  祐巳停下腳步問。

  “因爲看你的態度就很清楚了嘛。”

  由乃同學露出驚訝的笑容。

  “你看起來既興奮又不安,一副就是‘小祐要去見祥子學姐’的模樣。”

  “真的嗎!?”

  祐巳沒有察覺到這件事。看來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覺中,表現出既興奮又不安的模樣,而雙腳的確也感覺輕盈。

  “你那張松懈的臉太明顯了。如果不先收斂一下再去的話,小心被祥子學姐糾正說‘祐巳,你要有精神一點’喔。”

  “啊,是!”

  祐巳不禁像聽到“注意”口令般擡頭挺胸。

  “討厭,簡直和祥子學姐一模一樣。”

  兩人同時噗嗤笑了出來。

  “不過,我也不是不能體會,你一想到後天就會心花怒放的心情。”

  “就是啊,已經三個月左右沒有約會了。雖然高興,不過也很緊張,總覺得冷靜不下來呢。”

  有一種小鹿亂撞、興奮不已,再加上忐忑不安的感覺。

  “哇……”

  “雖然只是一件小事,不過等星期天的會合時間或地點敲定以後,心情或許就會平靜下來了。”

  因此祐巳正打算去祥子學姐的教室,美其名是找她商量,其實是希望能與她見面;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可以一起走到車站。

  “真不好意思,把你叫住。”

  “不會、不會。”

  這時,一道鎂光燈亮起。

  “不好意思,你們是福澤祐巳同學和島津由乃同學吧。我是代表莉莉安周刊,可以讓我拍張照片嗎?”

  武嶼茑子同學笑著對准鏡頭。

  “不太方便。”

  祐巳用書包遮住臉。由于她的心情非常好,于是不禁配合起茑子同學的語氣回應。

  “請你與我的經紀公司聯絡。”

  由乃同學也附和著說。因爲期中考已經結束,大家的心情多少變得有些興奮。

  咔嚓,咔嚓。

  快門聲非常悅耳,好像自己真的變成了明星一樣。

  “嗯——”

  茑子同學放下相機,滿意地點點頭。

  “謝謝你們的配合。如果拍出好照片的話,我會免費奉送的。”

  草草打過招呼後,“相機小妹”踩著輕快的步伐離開教室,同時還伴隨著相機卷底片的聲音。

  “茑子同學,今天沒有社團活動喔。”

  由乃同學的手圈成筒狀對著茑子同學的背影呼喊。

  “我知道。”

  雖然嘴上是這麽說,不過很明顯就是要直接前往社團辦公室,到攝影社的暗房衝洗照片。

  “因爲還有一些底片,不想浪費才拍的啊。”

  “沒錯。”

  兩人互看了一眼後,無奈地聳聳肩。

  話雖如此,茑子同學似乎也是期盼考試結束的其中一人。

  “走吧,不快點的話,祥子學姐就要回家了。”

  由乃同學推了推祐巳的肩膀。

  “啊,對喔。”

  出乎意料地浪費了一些時間。現在去教室還來得及嗎?直接跑去室內鞋櫃處或出入口也許比較可能見到面。

  “祐巳同學。”

  准備離開時,由乃同學出聲詢問。

  “你現在非常幸福吧?”

  “當然。”

  祐巳立即回答。因爲可以在星期天和最喜歡的姐姐度過兩人時光,而在那天來臨之前的倒數計時階段也令人非常開心。

  “太好了。”

  “嗯!”

  這種心情是只屬于祐巳一人的寶物。

  室內鞋放置處的小型鞋櫃整齊擺著祥子學姐的皮鞋。

  (也就是說……)

  姐姐還在學校。

  祐巳于是興奮地趕往祥子學姐的教室。來到三年松班附近時,正好在教室前看到祥子學姐的身影。

  祥子學姐右肩倚著門,正站在那裏與人交談。雖然只是背影,不過她那頭烏黑亮麗的長發,以及就算是從遠處看也非常清楚的出衆身材比例,祐巳可不會看錯。

  “姐……”

  祐巳正打算出聲呼喚時,卻突然吃了一驚。因爲站在祥子學姐對面學生的身影,此時躍入了她的視線中。

  對方是左右各有一條螺絲卷發束。自稱女演員的松平瞳子。她那像是撒嬌的聲音連在稍遠處的祐巳都聽得到。

  “好不好嘛?祥子姐姐,人家絕對不會妨礙您的。”

  “不行,這又不是在玩。”

  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不過祥子學姐拒絕了。

  “人家只要能夠和您一起搭車就很高興了。”

  “我覺得很困擾。”

  “瞳子我會乖乖的啦。”

  小瞳抓著祥子學姐的手不斷搖晃,簡直像一個任性的孩子在要東西。多麽大膽的舉動啊,就連祐巳這個做妹妹的也不曾做過那種事。

  “小瞳,你要聽話。”

  祥子學姐傷腦筋地歎了口氣。盡管如此,小瞳依舊緊纏著不放。

  “求求您,姐姐。”

  雖然覺得不得不目睹到這種場面的自己很悲哀,不過祐巳無法就此離去,也無法走過去把兩人拉開。

  “啊,祐巳學姐。”

  不妙的是,小瞳注意到祐巳了。

  “咦……?”

  尋著小瞳視線回頭看的祥子學姐,一見到祐巳,便瞬間閃過一絲尴尬的表情。

  (什……什麽!?)

  祥子學姐那種表情對祐巳而言,比親眼目睹她和小瞳親密交談更受打擊。

  小瞳了事還好。縱使她的態度旁若無人,或用字遣詞無視于姐妹制度,祐巳都能將其視爲第三者的行動,因而能將其與祥子學姐和自己的事以不同層次來考量。

  可是祥子學姐不同。

  既然祥子學姐都是以自己的意志來行動,所以只要她的表情稍有變化,便會讓祐巳感到不安或幸福。

  “怎麽了?”

  也許是想太多了吧,總覺得面帶微笑問話的祥子學姐似乎企圖掩飾什麽。

  “……沒事。”

  祐巳瞄了眼小瞳一眼,她不想在其他人面前談論快樂的星期天話題。

  “那麽紅薔薇學姐,我先走一步了。祐巳學姐,您慢慢聊。”

  小瞳機靈地把現場讓給祐巳。

  雖然對她宛若被自己逼退似地離場感到非常不好意思,不過也沒有辦法。祐巳在心中反覆說服自己留在現場,因爲在這種情況下總不能逃走吧,而且自己是祥子學姐的妹妹,是真的有要事才前來找姐姐的。

  “小瞳有什麽事嗎?”

  等螺絲卷發束彎過走廊後,祐巳立刻委婉地問。

  “小瞳?喔,很平常的事。”

  那個……平常的事又是什麽?雖然想這麽問,但祐巳仍舊忍了下來,這麽做好像自己在吃醋一樣,她不喜歡這樣。

  “那麽祐巳有什麽事呢?”

  “我、我……”

  看到祐巳欲言又止,反而是祥子學姐先說出口。

  “難不成你是來找我商量去遊樂園玩的事?”

  “是的!”

  祐巳的回答簡短有力。可是,祥子學姐卻與碳酸氣泡般活力充沛的祐巳正好相反,兩眼無精打采地低著頭。

  “我記得是這星期天。”

  “是啊……”

  祐巳有一股不祥的預感,因爲祥子學姐正歎氣似地呼了一口氣。

  “難道您不方便嗎?”

  “嗯,算是吧。不過,也不是什麽非辦不可的要事……”

  “……”

  既然都已經聽到她似乎有別的事,這樣就算祥子學姐說星期天沒問題,祐巳基于“善解人意的妹妹”的立場,也只能請她以要事爲優先不是嗎?

  “姐姐,如果您是顧慮到我的話,請不要在意。”

  祐巳雖然很沮喪,卻還是努力堆起笑容說道。

  就算是去玩,祥子學姐大概也會因爲不進想起那件事而無法樂在其中,祐巳待在心不在焉的祥子學姐身旁也不會玩得盡興。

  盡管覺得遺憾得不得了,但是絕對不能強人所難。因爲祐巳無法像小瞳那樣撒嬌地說“求求你,姐姐~~”,她又不是那種個性。

  “真的?”

  祥子學姐露出放心的表情反問。原以爲她會客氣地說一次“抱歉”或“沒關系”之類的話,沒想到居然馬上就接受了祐巳的說法。

  “那我們下個星期一定要去喔。”

  “我知道,謝謝你。”

  見祥子學姐松了一口氣,祐巳也決定不再追究。祐巳很努力成爲一個能讓姐姐安穩的妹妹,希望姐姐能夠覺得待在祐巳身邊就能平靜下來。

  雖然祐巳剛才心想,如果能一起回家不知有多好,但更是成真後卻發現沒有想像中那麽快樂,因爲約會再次順延讓她的心情大受影響。

  兩人不發一語地從出入口經過圖書館前往銀杏樹步道。祥子學姐深思似地一路低著頭,一旁的祐巳不免擔心起自己是否在不在這裏都相同,而且祥子學姐平常就不是會積極找話題聊的人。

  所以祐巳主動開口說話,試圖讓姐姐想起自己也在這裏,但是姐姐甚至看也不看綻放的繡球花。

  “姐姐,您說有事,是和伯父工作有關嗎……”

  “不是。”

  祥子學姐搖搖頭。

  “那麽是家裏的事情嗎……?”

  “也可以這麽說吧,發生了很多事……”

  總覺得祥子學姐好像刻意模糊焦點,不過既然都說了是家裏的私事,就不好再一直追問下去。即使如此,祐巳還是很在意那件被視爲比和自己約會更重要的事。

  “說到家裏的事,清子伯母還好嗎?”

  “很好,托你的福。”

  “伯父呢?”

  “父親和爺爺也都很好……不過你問這些做什麽?”

  祥子學姐把臉轉過來。由于被問到過去不曾問過的問題,她似乎有些訝異。

  “啊,沒什麽。”

  祐巳急忙否認。

  “只是有點想問問而已。”

  不過,祐巳問過之後多少比較安心了。雖然是家裏的事,看樣子似乎不是家中有哪個人生病了;但是如此一來,祐巳不免揣測究竟是什麽要事。

  上個星期也是同一件事嗎?還是說,連續兩星期都有急事純粹只是巧合?直接問好嗎?還是不好?

  正當祐巳苦惱不已時——“小瞳。”

  突然之間,祥子學姐叫錯名字了。

  “咦?”

  不,不是叫錯名字。祥子學姐的視線並非朝向祐巳,而是看向更前方,而站在那裏的確實是小瞳。

  “啊,祥子姐姐。”

  小瞳倚著聖母像小庭院前的小鐵門,一見到兩人的身影後立刻站直接揮揮手。

  “兩位說話完了嗎?因爲瞳子我的話才說到一半,所以就在這裏等著呢。”

  “……”

  祥子學姐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後回過頭。

  “事情就是這樣。祐巳,抱歉了。”

  話一說完,祥子學姐隨即趕至大約在前方五步的小瞳身邊,就這麽和小瞳一起離去。事情不過是發生在一瞬間——祐巳明明還沒有做出任何回答。

  獨自留在原地的祐巳楞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向聖母像合掌祈禱,然後以慢到不能再慢的速度,從銀杏樹步道朝正門緩步前進。

  想盡量與走在前面的兩人拉開距離也是原因之一。祐巳甚至認爲,如果距離能找長到目送公車駛離就好了。

  以前也曾經和小瞳一起回家,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將和自己同行的祥子學姐自身邊搶走。

  (是不能讓我聽到的話嗎……?)

  祥子學姐一和小瞳之間,說不定有著她們兩個人才知道的秘密。

  就算如此,祐巳也不能怎麽樣。

  我幸福嗎?

  祐巳問著自己。能夠成爲仰慕的祥子學姐的妹妹,不可能不幸福。

  既然如此,爲何會如此寂寞呢?

  心中喃喃低語著我很幸福時,爲何還會有一股空虛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9-1-20 09:39 PM

微笑 微笑



第一話

  六月到了。

  這代表換季的時節也到了。

  盡管款式不變,然而莉莉安女子學園高中部的制服質料變薄了,整體上輕盈不少,因此,讓人下意識地想起轉圈圈。

  “……你在轉什麽圈啊。”

  弟弟祐麟從開啓的門後探出對,一臉訝異地問著。少了冬季的立領外套,花寺學院制服的白色翻領襯衫顯得格外耀眼。

  “呵呵呵~~”

  因爲心情很好嘛。祐巳又原地地轉了一圈,裙子呼地飛揚起來。

  天氣還不錯,根據氣象報導,這個周末沒有下雨的跡象,都人怎麽不興奮。

  “和祥子學姐約會有那麽開心啊?”

  祐麟踏進房間大約三步後說道。他的視線停在美麗的姐姐……不對,是姐姐衣櫥門內側的鏡子上。

  “開心啊。”

  祐巳一面系上發帶一面回答。由于今天早晨心情很好,因此她決定使用綴有蕾絲邊的淺藍色發帶。

  “每天見面還那麽高興?”

  “當然。”

  因爲那是只有兩人的戶外約會。那一段時間的祥子學姐完全屬于祐巳,誰也不能打擾,和在學校時截然不同。

  “我總算放心了。”

  “放什麽心?”

  “最近你不是沒什麽精神嗎?”

  祐麟站到祐巳的旁邊,照著鏡子上檢視自己睡醒後亂翹的頭發。一年前明明還差不多高,現在卻成長得如此快速,不愧是男孩子。不僅如此,教人不甘心的是,他在精神層面也成長了不少。

  “謝謝你的擔心。不過,我現在已經精神百倍。我告訴你,祥子學姐還主動找我討論去遊樂園玩的事呢。”

  例如,和祐巳一起去安心多了、我請你吃冰淇淋之類的,或兩人都穿牛仔褲去玩等等。

  照這個情形來看,這個星期天應該會有個愉快的約會。

  “不只如此,祥子學姐最近對我說話也好溫柔喔。我真笨,居然爲了一點小事鬧別扭。”

  “唔……”

  祐麟重新扣好袖口的鈕扣,露出有點複雜的表情。

  “你的校園生活始終繞著祥子學姐轉呐。”

  “沒錯,因爲是姐妹嘛……爲什麽這麽說?”

  “我只是有點擔心你會不會太過依賴對方了。”

  “擔心?”

  或許是察覺到姐姐的臉色變了,祐麟趕緊否認。

  “不,大概是我想太多吧。我這個人……該怎麽說呢,天生就愛操心,你別放在心上。”

  “……嗯。”

  祐巳點點頭。原本是要自然地露出笑容,可是臉頰一帶的肌肉卻僵住,表情變得很奇怪。

  “……抱歉,我先離開了。”

  或許是待不住了,祐麟于是走下樓梯。而大概是太急的緣故,他不小心在最後一階滑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我才沒有放在心上呢。”

  祐巳關上衣櫥的門並抱著書包。

  沒有必要放在心上。

  然而祐麟確實比祐巳來得纖細一些。




第二話

  瞧,祥子學姐這麽溫柔——祐巳一臉陶醉地望著姐姐。

  “慢慢來,沒關系的。”

  祥子學姐輕輕將手帕遞給祐巳,要她擦擦汗。因爲祐巳第四節課換教室上課,所以午休集合時間才會遲到。

  “啊,不要緊。”

  由于不忍讓汗水弄髒美麗的手帕,祐巳從口袋拿出自己的手帕輕按額頭。

  祐巳並沒有過度依賴對方,就算有也無所謂,因爲她和姐姐是相處得如此融洽。

  加上最近讓她嫉妒的來源小瞳也沒有來薔薇館,因此日子得以安穩度過。

  可是,不知爲何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祥子學姐很溫柔應該是一件好事,然而似乎不太對勁。

  不是因爲祐巳習慣被嚴格對待,她過去也曾經好幾次感受到姐姐的溫柔,不過該怎麽說呢,現在和當時似乎有哪裏有些微不同。

  “等一下。”

  祥子學姐輕柔地重新系好祐巳的發帶。

  “很漂亮的發帶。”

  “謝、謝謝。”

  道完謝後擡頭一看,祥子學姐的目光已經沒有停留在祐巳身上。

  姐姐早已重新坐正,再度開始與志摩子同學交談。




第三話

  “祐巳學妹、祐巳學妹。”

  星期六放學回家時,祐巳在走廊上被人叫住。

  回頭一看卻沒有半個人影。就在她納悶地繼續向前進時,耳邊又傳來聲音。

  “這裏、這裏。”

  由于聲音來自于死角,從祐巳的位置無法看見人影,不過從走廊來到稍微裏面的樓梯一帶可以聽到聲音。

  “……您在做什麽,三奈子學姐?”

  看見那個人藏身在通往樓下階梯、只露出一張臉的模樣,與其說是新聞社的社長,不如說是忍者同好會的女忍者;這個人經常以這種有趣的姿態現身。

  “噓!”

  “您這樣反而引人注意。”

  樓梯和走廊間都還可以看到很多准備放學回家的學生。

  “有些引人注意也無所謂,只要別讓不想被看見的人看見就行了。”

  “原來如此。”

  築山三奈子學姐躲避的人是妹妹山口真美同學嗎?還是預定刊登于下期‘莉莉安校刊’報導中的人物呢?

  “找我有什麽事?”

  祐巳于是判斷,既然對方避人耳目地偷偷叫住自己,八卦新聞的預定犧牲者想必不會是自己吧。

  “你來一下。”

  三奈子學姐宛如鄰近的熱心歐巴桑四處拉人嚼舌根般,拉起祐巳的手走下樓梯。

  “什麽?”

  就算她叫我來一下,我也……

  “先別問,來就是了。”

  反正原來就准備下樓,祐巳也沒什麽好反對;然而不知道自己要被帶到哪裏去,心裏總是不太舒服。

  “三奈子學姐……?”

  結果,祐巳被強行帶來的地方是連接三年級教室的走廊,兩人所在位置可以清楚看到熟悉的三年松班教室門口。

  “唔,你看。”

  三奈子學姐所指的地方有小瞳和祥子學姐的身影。和之前祐巳目擊到的情況一樣,兩人正在門邊說話。令人在意的是,兩人比上次更加靠近。

  “她是瑪利亞祭的那個學生吧。”

  三奈子學姐低語。看樣子,瑪利亞祭新生歡迎會上的小瞳,果然令人印象深刻。

  “那是怎麽一回事?”

  “什麽怎麽一回事?”

  祐巳在心中低喃,我也很想知道爲什麽小瞳會在這裏。不,在這裏並沒有什麽不對,只是兩背著自己交談得如此親密,身爲妹妹的祐巳果然會覺得不是滋味。

  “她到底是什麽人?”

  “她是一年級的松平瞳子。”

  祐巳回答完後又想了想,接著再附上一句:“聽說是親戚”。

  這麽做與其說是爲了祥子學姐的名譽,或許是想藉由說明來讓自己信服的可能性比較大。

  因爲小瞳是親戚,所以言行舉止親密一點也不奇怪。

  “親戚?可是會不會太親密了?最近每天都來教室呢。”

  “每、每天?”

  祐巳的聲音不自覺變得高亢。原本以爲她不再出現于薔薇館了,想不到居然改在這種地方見面。

  “你果然不知道。”

  “……我早就知道了。”

  祐巳勉強虛張聲勢地回答。她怎麽也不承認祥子學姐和小瞳私下密會,絕對不想當什麽都不知道的可憐妹妹。

  “不可以這樣喔,三奈子學姐。”

  祐巳強裝出笑臉。或許是在弟弟身上演練過了吧,這次做得相當好。

  “就算您煽動我也不會引發任何事件,如果我因此心生嫉妒而哭著上前揪住小瞳的話,或許您就可以寫篇名爲‘紅薔薇革命’的報導吧?”

  “我才沒那麽想呢。”

  明明只是開玩笑地講著,三奈子學姐卻沒有一絲笑容;不僅如此,臉上甚至還帶著些許怒意。

  “不懂嗎?我是不願意看到你和祥子同學的關系決裂,所以才帶你來這裏,希望你忙采取對策。”

  “對策?”

  “沒錯,對策。”

  三奈子學姐背對著三年松班教室開始邁步前進。由于沒有必要一直盯著祥子學姐和小瞳的兩人場景,因此祐巳也跟著離開了。

  “我一看到你,總是會想起來一件事。”

  三奈子學姐直視前進方向的同時,如此低語著。

  “想起什麽?”

  都已經跟到這裏了,祐巳于是接話回問。

  “我的朋友。”

  “朋友?”

  “沒錯,我想起了因爲姐姐而受傷的同班同學。”

  祐巳一面追隨走在前方的馬尾,一面納悶三奈子學姐要去哪裏。不只是目的地,祐巳也猜測不到三奈子學姐想要說什麽。

  “我那個同班同學的姐姐腳踏兩條船,除了我同學接受玫瑰念珠正式成爲她的妹妹之外,那位姐姐還暗中與其他低年級學生過從甚密,外出遊玩、送禮等等,總之已經超越了一般高年級和低年級的關系,甚至聽說有些行爲不曾對妹妹做過。”

  “……”

  “我的朋友雖然早已察覺,卻始終佯裝沒有發現的模樣。她似乎想要相信只要這麽做,對方總有一天會回心轉意,簡直就像是忍受丈夫外遇的妻子。大概是逞強吧,她一直對自己說,自己才是妹妹,並緊抓著這個立場不放。”

  三奈子學姐駐足說道。她似乎沒有要前往某個特定目的地,她停下腳步的地方就位在走廊中途。

  “那個人最後怎麽了?”

  祐巳不禁回頭看,然而早就看不見三年松班的教室了。

  “沒什麽,就這樣一直維持原狀。”

  三奈子學姐靠在牆壁上歎氣。

  “雖然她的姐妹關系的話,只要明講,她可以馬上歸還玫瑰念珠,這麽一來,便能在還未造成太大傷害前結束。總而言之,她有一大半的高中生活都在負面情緒下度過。不過,最後憤怒終于爆發,她在姐姐畢業時,以將玫瑰念珠扔向姐姐的方式結束。”

  “……結束。”

  或許是注意到祐巳的黯淡表情吧,三奈子學姐露出爽朗的笑容說道:“我並沒有說祥子同學變心,也沒有叫你把玫瑰念珠丟還她喔。不過,我認爲一味地忍耐是解決不了事情的。我的朋友也很後悔自己癡癡地等,沒有主動追問;甚至也覺得如果有主動歸還玫瑰念珠就好了……就像‘黃薔薇革命’那樣。”

  一聽到‘黃薔薇革命’這個字眼,祐巳的臉頰也不由得垮了下來。因爲,同班的由乃同學就是做出剛才三奈子學姐所說的事的人,結果震憾了整個高中部。

  “信不信由你,我無意把這件事刊登在‘莉莉安校刊’上。因爲我想我也差不多該從新聞社退休了。”“退休?”

  三奈子學姐和祥子學姐同樣是三年級學生,因此也到了必須開始准備升學的時期。

  “所以,如果你們進展順利的話……對了,也可以讓真美寫完整追蹤報道,她和我不一樣,可以寫出一篇好新聞。”

  “抱歉,讓您擔心了。”

  “不會,是我多管閑事,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強顔歡笑而已。”

  三奈子學姐輕輕揮手後朝社辦走去。祐巳一面目送她的背影,一面喃喃自語:“強顔歡笑啊……”

  居然會被三奈子學姐看出來,可見自己修煉得還不夠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9-1-20 09:50 PM

甜蜜


第一話

  星期天上午七點五十分,祥子學姐打電話來福澤家。

  電話鈴聲響起時,祐巳有種莫名的預感,所以盡管她在最靠近的地方,卻沒有接起電話。沒接電話就不會知道是誰打來的,祐巳想在不知情的狀態下出門,她想要像用板擦拭去般抹煞來電的事實。

  可是,既然和家人同住的話就不可能這樣。廚房裏的母親急忙出來,精神飽滿地拿起電話筒回應。

  “您好,這裏是福澤家。”

  母親一面聽對方說話,一面朝祐巳的方向瞄了一眼,不祥的預感似乎成真了。

  “小祐,是小笠原同學打來的。”

  母親遞出話筒,她完全忘記小笠原是祥子學姐的姓氏了。平時老是說如果有機會和祥子學姐說話的話,一定要好好打招呼,沒想到母親這會兒卻很幹脆地把電話轉給祐巳,大概是誤以爲是同學吧。

  雖然很想用分機,可是分機昨晚被祐麟拿進房間,而他現在也還沒有起床;況且祐巳覺得似乎有人在附近比較好,于是直接把話筒接過來。

  “您好,我是祐巳。”

  ‘我是祥子。’祐巳光聽語調就已經知道她要說什麽,根本不必繼續聽下去。接下來,應該是“對不起,祐巳”之類的話。

  ‘對不起,祐巳。’由于與預期的太過符合,祐巳不禁想笑出聲,明明就不是件好笑的事。不過,這種打擊通常不會立刻造訪,而是之後才會慢慢湧上,所以反而更難應付。

  ‘今天……’“又不行了嗎?”

  祐巳搶先說出來。她想表現出自己早已有心理准備,所以也沒有受到太大打擊的姿態,企圖硬著頭皮先忍耐。

  ‘是啊,突然有急事。’當天早上打電話來取消約會,不是急事才奇怪。

  ‘因爲約會一延再延,所以我之前已經事先把今天空了下來,可是……’話筒傳來祥子學姐充滿歉意的聲音,但是祐巳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默默地聽著。

  ‘我原本也很期待。’太過分了,姐姐,您知道這是第幾次了嗎?您取消和我的約會後,究竟打算去哪裏、做些什麽呢?又要和誰見面呢?那個人就得比我優先嗎——想說的話多得數不清,若能說出來,不知道會有多麽輕松,然而祐巳並沒有這麽做。

  “我知道了。”

  祐巳只是按捺下千頭萬緒,只說了這麽一句話。

  ‘對不起……再見。’掛電話的方式幹淨利落,仿佛沒有任何留戀。

  “小祐?”

  母親擔心地詢問放下話筒的祐巳。

  “我今天不出去了。”

  祐巳一邊說著一邊就要掉下淚來,于是她急忙跑上樓去。盡管途中差點撞到剛起床的祐麟,祐巳還是不發一語地衝入房間,她不想讓弟弟看到自己哭泣的臉。

  “祐巳?老姐?餵,你怎麽了?”

  祐巳以一句“沒什麽”回應敲門聲,其實明明就有事。

  可是這不是弟弟可以幫忙的。

  祐巳在床上悶聲哭泣。

  並不是因爲無法去遊樂園而感到懊惱,而是姐姐本身太讓她傷心了。

  “沒什麽,不要管我。”

  沒什麽,這和家人無關。

  因爲這是應該對姐姐流的淚。

  除了姐姐以外,誰都沒有辦法解決。




第二話

  大雨即將來臨。

  今天是星期一。

  經過昨天的事件,今天依舊心情煩悶,偏偏睡亂的頭發又不乖順服帖,所以祐巳的情緒打從一大早便蕩到了谷底。

  一到學校,發現由乃同學正在鞋櫃處對室內鞋出氣。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不過或許那樣慢慢釋放出怒氣是一個好方法。只是如果那個方法行得通的話,大家也就不須要煩惱了吧。

  午休時間,熟悉的螺絲卷少女出現在薔薇館的入口。

  “平安,祐巳學姐。”

  “……平安。如果是有事來薔薇館的話,要不要就進來?”

  相較于笑容開朗的小瞳,祐巳的口氣或許討人厭了點。不過,有這種想法的,大概只有祐巳本人吧。

  “不必了,因爲我和班上同學們約好在中庭吃便當,只是想說不定能碰個面,所以才在吃飯之前順道過來看看而已。”

  小瞳略過“對象”這個部分,然而祐巳也沒有特地詢問。由于說的人和聽的人都知道對象是祥子學姐,因此雙方還是能進行交談。

  不知該說是巧還是不巧,那個對象這時現身了。

  “咦,小瞳?”

  祐巳只有在今天會對“誰先被叫到”這類小事特別在意。

  “紅薔薇學姐,這個給您。”

  小瞳前進一步後遞出了某樣東西。

  “啊,你特地拿來給我嗎?謝謝。”

  “因爲下課時間我去教室找過您一次,可是您不在。”

  “我去上選修課了。”

  祥子學姐從小瞳手中拿起那個東西,將它戴在左手腕後扣上金屬扣;那是祥子學姐經常戴在手上的手表。

  (爲什麽姐姐的手表會在小瞳手上——)

  星期六早上,祐巳確實看到祥子學姐戴著那支手表;也就是說,手表是祥子學姐在放學時間和小瞳說話時,因爲某個緣故借給她的啰?

  (倘若如此,‘特地拿來’又是什麽意思?)

  聽起來簡直像是忘了帶走似的。

  忘了帶走。

  到底是什麽時候?在哪裏?這些多余的想法一一掠過祐巳的腦海。

  然後,小瞳又離開現場,回到將塑膠布鋪在草坪中央的少女群體中。

  待小瞳的身影消失後,祥子學姐這才對祐巳說:“祐巳,昨天抱歉了。”

  “……不會。”

  該覺得尴尬的人應該是祥子學姐,然而卻是祐巳先別開眼睛。碰巧由乃同學直到現在才來,于是大家便一起進入館內。

  午休時間的薔薇館異常安靜,由乃同學和令學姐是不是吵架了呢,兩人都沒有交談,而祐巳她們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如果個性總是沈穩的志摩子同學也在的話,應該會帶出一些話題來,但她今天或許是有事要和小梨商量吧,到現在還不見人影;一切都已經處于瀕臨極限的狀態。

  一吃完便當,祐巳和由乃同學便著手稍微清掃房間。據說小梨放學後會跟隨志摩子同學一起來薔薇館,由于導師時間後必須做完各班組所負責的校內清掃工作,才能到薔薇館集合,因此在客人來到之前的那段時間,似乎沒有空暇打掃館內。

  兩位薔薇學姐正坐地桌子前瀏覽學園祭的資料。

  雖然會不時感受到祥子學姐的視線,然而祐巳卻假裝專心打掃予以忽視。

  祥子學姐大概是打算爲昨天的事做些彌補吧。不過,對于祥子學姐的溫柔話語,祐巳已經開始感覺痛苦。

  仔細想想,最近祥子學姐說的話並不是溫柔,而是甜蜜。

  宛如吃到表面裹上一層砂糖的糖果般,有些許幸福的感覺;相像著內容物的同時,心情也會跟著開心起來。

  可是就僅止于此而已,裏面絕對沒有巧克力、花生或微量洋酒。祐巳也早就知道祥子學姐的話中相當空乏,她越是期待,自己內心的空虛就會越擴大。

  如果可以的話,祐巳不想再接受了,這是她的真心話。

  就算痛苦、難受也無所謂,祐巳想聽真實的話語;這算是任性的想法嗎?

  這就是擁有自己不配擁有的姐姐所造成的悲劇。

  (三奈子學姐,太困難了。)

  一味地忍耐是解決不了事情的。

  雖然三奈子學姐給了這樣的建議,但是既然能力不足的妹妹無法主動歸還玫瑰念珠,只好一直忍耐,以免被討厭。




第三話

  “你們知道繡球花的別名嗎?”

  古文課上到一半時,老師如此問道。

  翻譯完一個段落後,離下課鍾聲還有一點時間,老師于是利用時間開始閑聊。班上的某位同學從自家庭院剪來了一些繡球花,淡藍色彩點綴了教室一角。

  “大家都知道繡球花的顔色會改變,所以別名也特別多,不過一般俗稱‘七變化’,很像忍者對吧?”

  年逾六十的優雅女教師,接著說了十分鍾左右的繡球花變色條件和變色經過之後,就結束了這堂課。

  老師結尾時所說的花語,莫名地浸染了祐巳的內心。

  ——見異思遷。

  祐巳望著繡球花心想,明明藍色的花這麽好看,爲什麽要變色呢?

  見異思遷。

  祥子學姐的心也和以前不同了嗎?



第四話

  時間的流逝雖然有一定的節奏,不過卻會隨著心境起伏讓人感覺時長時短。

  滿心期待休息時間到來時,課似乎會上得特別緩慢,而等待一直不來的人時,休息時間則宛如瞬間般過得飛快。

  祐巳一直在想,如果祥子學姐能來教室找她就好了。

  她希望不是自己去見祥子學姐,也不是正好在薔薇館碰到,而是祥子學姐主動來找她。

  而且,她也希望祥子學姐能給自己一個可以接受的理由。

  可是,什麽下文也沒有。

  祥子學姐沒有來見祐巳,而祐巳也因爲不想撞見小瞳而沒有造訪三年級的教室。

  就算期待祥子學姐可能會來找自己而在放學後等待,但是祥子學姐這幾日卻都很快就回家了。

  祐巳起初曾經擔心祥子學姐是否刻意回避,不過仔細觀察後發現,非但不是如此,甚至還有一種祥子學姐眼裏根本沒有自己的感覺,這反倒讓她的情緒更加低落。

  然後到了星期五。

  爲了處理山百合會的事務,祐巳放學後難得和祥子學姐留在薔薇館,此外,還有志摩子同學和新加入的小梨;由乃同學和令學姐由于要參加社團活動,所以沒有出現。

  處理累積的事務時還好。

  既然祥子學姐在場,祐巳便無須擔心她在哪裏和誰見面。如果盡量不閑聊,默默從事手邊的工作,應該就不會被看穿她在懷疑姐姐。

  不過,等工作告一段落來到休息階段時,祐巳突然開始覺得待在薔薇館二樓很不舒服。

  祥子學姐就在眼前,卻沒什麽動作,只是坐在椅子上。

  (祐巳。)

  兩人的距離近到仿佛祥子學姐下一刻就會如此出聲叫喚,可是她卻不發一語。

  如果沒有在做什麽事,明明可以主動找我說話的;但是相反地,祐巳卻又害怕祥子學姐開口。

  起身泡茶的話或許可以喘口氣,不過新人小梨是機靈的孩子,正當祐巳打算這麽做時,她已經開始著手准備。

  志摩子同學眺望著窗外,她擡頭看向就要下雨的天空後歎了一口氣。

  這時,祥子學姐開口了。

  “小梨,你那個‘志摩子’的叫法是不行的。”

  小梨是一年級學生,志摩子同學是二年級學生。根據莉莉安女子學園高中部的傳統,低年級學生在稱呼高年級學生時,必須在名字後面加上學姐兩字。

  可是,小梨不知爲何從以前便稱呼志摩子同學“志摩子”。開始祐巳也覺得很怪,後來活不覺間就習慣了,現在已經不覺得有什麽不對,但是祥子學姐似乎不是這麽想。

  “志摩子,這種事你不好好教她是不行的。”

  祥子學姐甚至嚴厲提醒志摩子同學必須負責。如此一來,非常喜歡志摩子同學的小梨也就沒有保持沈默;想想瑪利亞祭就會明白,她是面對三年級學生亦絲毫不爲所動的孩子。

  小梨抗議地嚷聲說“多管閑事”或“反對以年紀定論”,其迫力足以讓祥子學姐皺起她美麗的臉。

  可憐的是夾在山百合會和小梨之間的志摩子同學,被迫抉擇的她因爲受不了壓力,終于跑出去了。

  “志摩子!”

  祥子學姐和小梨異口同聲地大叫,不過衝出餅幹狀門扉的志摩子同學卻不打算回頭,只見一向安靜地上下樓梯的志摩子同學,將階梯踏得嘎叽作響地奔下樓去。

  “……我是不是做得太過火了?”

  祥子學姐撥著肩上的黑發,同時喃喃低語。

  “小梨,該你出場了。”

  “出場?”

  當時楞住的小梨倏地回神後反問。

  “保護志摩子,你辦得到吧?”

  “啊……”

  “拜托你了。”

  祥子學姐將小梨輕輕往門前一推,小梨于是回身並用力點了點頭。

  “包在我身上。”

  跑下樓的聲音被驟起的雨聲掩蓋,這件事想必會就此圓滿收場。

  祐巳理應感到高興,可是心中不知爲何卻沒有舒坦的感覺。

  祥子學姐明明會擔心其他姐妹,卻對自己妹妹置之不理的態度讓祐巳很傷心。

  “姐姐,想不到您很會照顧人呢。”

  祐巳一面關上窗戶一面說。

  “很會照顧人?”

  祥子學姐反問著。

  “剛才您制造了讓志摩子同學把小梨收爲妹妹的機會吧?”

  “嗯,大概吧。”

  祥子學姐淡淡地回應,並開始准備回家。由于工作已經告一段落,加上志摩子同學和小梨也離開了,祥子學姐似乎因此決定今天就到此爲止。

  “請等一下,姐姐。”

  房間裏只有兩人,現在正好是祐巳能夠向姐姐表達想法的機會。

  “下次要約在什麽時候?”

  “下次?”

  “您不是說要和我一起去遊樂園嗎?”

  “我無法約定時間,因爲說不定事情又會有所變動。”

  “沒關系。”

  祐巳大聲地說。

  “只要您和我約好日期,在那天到來之前我就能安心點。”

  祐巳也不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麽。她想說的不是這個,可是未經大腦脫口而出的話也許才是真心話吧。

  “後來還是不行也沒關系,只要您先和我約好日期,在那天到來之前我……”

  “祐巳……”

  祥子學姐有點驚訝地望著祐巳,她們有多久沒有像這樣直視對方了?

  在越變越強的雨中,兩人被沈默籠罩。

  就在彼此等待對方說話時,耳邊突然傳來了上樓的腳步聲。若是小梨她們回來,未免也太快了。

  “祥子姐姐!”

  門也沒敲就跑進來的人是小瞳,她直接奔向祥子學姐,在她的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

  祥子學姐點了好幾次頭,最後說“我知道了”。祐巳雖然沒有聽到內容,不過心裏卻明白祥子學姐打算和小瞳一起回家。

  “姐姐,我們話還沒有說完。”

  祐巳迅速叫住祥子學姐,她想設法阻止,她希望小瞳至少現在不要帶走祥子學姐。

  “祐巳……”

  祥子學姐讓小瞳先到樓下等候之後,隨即對祐巳說:“現在行程還沒確定,所以無法和你約定。”

  小瞳的腳步聲越來越小。

  “那要等到什麽時候?”

  “不知道。”

  祥子學姐低頭小聲地說。

  “姐姐。”

  告訴我夏天也好秋天也好,自己只要有這樣籠統的約定就足夠了。這麽一來,自己便可以保有祥子學姐一部分的心。

  “乖乖聽話。”

  祥子學姐拿起書包轉身背對祐巳。

  “不要走,姐姐。”

  即使誠心誠意請求也沒用,姐姐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一定認爲自己是個任性、棘手又令人傷腦筋的妹妹。

  “紅薔薇學姐!”

  小瞳催促的聲音從樓梯下方傳來。當祥子學姐的手放在門上時,祐巳放棄似地大叫:“您甯願選擇小瞳也不要我嗎?”

  祥子學姐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她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可怕。

  “……我會生氣喔。”

  講完這句話後,祥子學姐就離開了房間,朝在樓下等候的小瞳走去。

  “居然說——我會生氣……”

  祐巳一個人被留在房間裏,不禁輕輕地笑出來。如果生氣的話還好,總比補嘗虧欠似的溫柔微笑或甜言密語好多了。

    所以當看到祥子學姐變得很恐怖,祐巳心裏反而有些高興,因爲自己居然可以讓祥子學姐這麽生氣。不管是生氣的情感還是別的東西,只要能直達內心就有價值。

    祐巳心想,爲何會有這種扭曲的感情?故意勉強對方給自己一個約定、故意說些會讓她生氣的話。

    心情變得忐忑不安,祐巳看著打在玻璃窗上的雨。

    一定是這場雨。

    一定是天氣的關系。

    所以心情才無法放晴。




第五話

  眺望雨滴在玻璃上滑落的情景一會兒後,祐巳先洗好杯子並離開薔薇館。雖然書包留在館內的志摩子同學和小梨隨時有可能回來,不過祐巳並沒有等候。

  她撐起傘,低著頭走路。之所以選擇和平時不一樣的路,是因爲不想通過繡球花盛開的地方。

  總覺得如果花色與今天早上不同的話,自己就無法再重新振作了。

  “小祐。”

  祐巳走在銀杏樹步道上時突然被人叫住,于是回頭張望,待她認出來者是誰時,那個人已經朝她跑了過來。

  “借我躲一下。”

  “聖學姐!?”

  跑過來的人居然是志摩子同學的姐姐,佐藤聖學姐。看樣子,聖學姐似乎是一面在大學校舍的常用出入口附近躲雨,一面等待獵物經過,而不小心被逮個正著的人就是祐巳。

  “您不是有很多可以共撐一把傘的朋友嗎?”

  祐巳在驚訝的同時也松了一口氣,並且遞出雨傘。聖學姐用手帕輕輕擦拭淋濕的罩衫後,爽朗地笑著一把搶過傘柄。

  “因爲雨下得太突然了嘛,朋友們回去時都還沒有下雨。”

  “聖學姐,您是有事留下來的嗎?”

  “嗯……但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聖學姐看了一眼高中部校舍後問:“志摩子沒事吧?”

  “志摩子同學?”

  祐巳偏著頭思考,說過畢業後不可以再依賴自己的聖學姐,居然會擔心留下來的妹妹。

  “昨天午休時間,有人在這一帶看到一個像是志摩子的人。我昨天因爲翹課,直到今天早上才聽到這個消息。她不是那種沒事會在休息時間到大學校區附近閑晃的人,所以我想她說不定是有事找我。”

  所以聖學姐是在等候志摩子同學。雖然不知道她已經下課多久了,不過她從下雨之前就一直在等,待在可以清楚看見高中部學生們放學回家的地方等待,打算看一眼妹妹的樣子後再回去。

  祐巳覺得志摩子同學真幸福,有一個縱使畢業還處處爲她著想的好姐姐。由于實在是太令人羨慕了,祐巳突然覺得好想哭,因而急忙別開視線。突然哭出來的話,聖學姐一定會覺得很奇怪。

  “志摩子同學應該和小梨在某處躲雨……”

  “——那就好。小祐,我和你一起回去,借我撐到車站。”

  祐巳微微點頭後,便和聖學姐一起並肩前進。雖然對志摩子同學不太好意思,但是祐巳決定借用一下聖學姐,只要聖學姐在身邊,祐巳就覺得自己可以是平常的“小祐”。

  以前也曾經被聖學姐救過一次,在情人節前夕,祐巳因爲瑣碎小事而和祥子學姐起了些波瀾,一個人害怕地躲在老舊溫室時,來帶她離開的正是聖學姐。

  當時聖學姐對自己說了什麽?自己是如何擺脫郁悶的?祐巳已經想不起來,那仿佛是好久以前的記憶了。

  “……怎麽了?”

  走到校門旁時,聖學姐突然問道。

  “咦?什麽怎麽了?”

  因爲祐巳在這之前根本什麽都還沒有說,所以便反問了回去。接著,聖學姐說出了讓人意想不到的話。

  “你可以心情發洩內心的想法,我會做一個好聽衆的,就當做是借我躲雨的謝禮吧。”

  與聖學姐見了面後,祐巳並不覺得自己有將各種心情表現在臉上,不過聖學姐一定知道,同時也能夠輕易察覺到祥子學姐所不了解的事。

  祐巳擡起頭,默默地仰望聖學姐的臉,不知該如何反應。

  “總而言之,是爲了螺絲卷煩惱吧?”

  “……您怎麽知道?”

  “祥子剛剛經過了這條路,不過沒有注意到我。”

  祥子學姐果然和小瞳在一起。既然沒有注意到聖學姐,想必是聊得很開心吧。

  “她們沒有共撐一把傘喔。”

  “那種事……”

  “嗯,就是那種事罷了。”

  然而,祐巳在聽到沒有共撐一把傘後,還是松了一口氣;可是自己卻和聖學姐共撐一把傘,這樣實在太自私了。

  在公車站等車期間,祐巳也無法“盡情發洩”。向聖學姐傾訴的話,說不定會比較痛快。不過,總覺得說出來又會陷入自我厭惡的情緒之中。

  這件事應該靠自己的力量解決,不能老是依賴已經畢業的學姐。

  聖學姐也沒有問發生了什麽事,只是露出聖母瑪利亞般的慈悲微笑說了一句話,“小祐,你可別丟下祥子不管喔。”

  快被丟下不管的人是我——祐巳把這句話吞了回去。

  這時,已經可以看見公車在雨中亮著車燈朝這裏駛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9-1-20 09:53 PM

藍傘 紅傘



第一話

  星期六,祐巳沒有見到祥子學姐。

  因爲祥子學姐請假。由于兩人以那種方式道別,祐巳原本是不想見到祥子學姐的,然而當姐姐不在學校時卻又感到寂寞。

  “因爲祥子學姐請假,所以小令說她今天也不打算留下來。”

  由乃同學不知何時與令學姐和好了,而且今早在室內鞋放置處碰到志摩子同學時,她的神情也異常開朗,應該是托小梨的福吧;黃白兩色的感覺都不錯。

  休息時間,祐巳在一年椿班教室裏看到小瞳的身影。雖然在得知小瞳沒有和祥子學姐一起請假後安心地放學回家,不過另一方面,也爲自己竟然連這種事都要懷疑而感到悲哀,同時有些怨恨讓自己如此猜疑的祥子學姐。

  即使回家也只是悶悶不樂,所以祐巳決定出外散散心。外面似乎已經開始要下雨,正當祐巳從傘架抽出雨傘時,母親正好來拜托她買東西。

  到便利商店買一盒奶油——然後她的傘就不見了。

  祐巳邊啜泣邊淋雨回家,一進家門立刻放聲大哭。

  “小祐!?”

  父親、母親和祐麟聽到她嚎啕大哭後,立刻從家裏的四面八方趕過來。因爲有把傘弄丟這個理由,就算在家人面前,祐巳也能毫不避諱地哭泣。

  “……不要擅自拿起人家的東西啦。”

  祐巳蹲在門口處的水泥地上,不斷用拳頭敲著高起的地板。

  “不要偷走我重要的東西。”

  遺失的傘,讓她想起了祥子學姐。



第二話

  星期天傍晚。

  祐巳打電話到小笠原家。

  心情已經不像過去那麽興奮。

  她或許不在家,大概是和小瞳出去玩了吧——祐巳像是要確認不在場證明似地,用手指按下電話號碼。

  內心深處仿佛有冷水流過。如果在的話……

  祐巳想對星期五的事道歉,雖然她不認爲完全是自己的錯,不過她也知道自己說得太過火了。

  只要知道祥子學姐沒有和小瞳出去,不管怎樣,自己一定可以坦然道歉。如果明天見面時,能夠稍微化解一點尴尬的氣氛,打這通電話也就有意義了。

  ‘這裏是小笠原家。’接起電話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中老年女性,由于不是清子拍母,所以祐巳猜想大概是女傭人吧。

  祐巳報上姓名後,接著問祥子學姐是否在家時,對方思考似地停頓一會兒後,說了一句‘請稍等片刻’讓電話保留。

  “……姐姐在家啊。”

  如果外出的話,接電話的人就會來說不在家,然後掛斷電話吧。祐巳一面聆聽背景音樂一面感覺心跳有點加速,然而……

  ‘餵,小祐嗎?’接電話的是一名年輕男子。

  “咦?”

  ‘我是柏木,好久不見。’祐巳的腦筋一陣混亂。自己明明打電話到小笠原家,爲何接電話的人會是柏木學長?此刻,祐巳已經完全忘記柏木學長是祥子學姐的表哥了。

  “請問……?”

  ‘小祥雖然在家,不過暫時無法接電話。’祐巳猜想祥子學姐或許是在洗澡,可是也沒有必要叫柏木學長特地代爲接電話。祐巳依然沈默,柏木學長因而察覺到異狀而急著解釋:‘因爲她有些暈車,目前正在休息。’“暈車……”

  ‘爲了怕你誤會,我先告訴你,我不是和小祥單獨開車出去,瞳子也在,放心吧。’“小瞳?”

  柏木學長肯定料想不到,有小瞳在反而讓祐巳更擔心吧。

  ‘嗯,現在也是瞳子在照顧小祥,想不到那孩子還滿可靠的,交給她就可以放心了。我這個男生根本進不了房間。’柏木學長在電話的另一頭發出爽朗的笑聲。

  “這樣啊……”

  祐巳雖然若無其事地附和然而心中卻不平靜。

  人家只要能夠和您一起搭車就很高興了、很高興了、很高興了——小瞳不知何時說過的話,在腦海中不斷反覆播送。

  ‘有什麽事嗎?有的話我可以幫你傳話。啊,要不要叫瞳子來聽?’“不用了,不是什麽急事,等到學校碰面時再說就好了。”

  ‘這樣啊?不好意思。’雖然柏木學長表示要轉告祥子學姐祐巳曾打電話來,不過卻被祐巳拒絕。如果只告訴祥子學姐的話她就願意,可是祐巳不想讓一旁的小瞳也知道。

  祐巳掛斷電話後,突然感覺全身無力。

  祥子學姐表示無法排出下次約會的時間,卻又同時和小瞳出遊。

  不是兩個人單獨的約會,柏木學長也一起。話雖如此,祐巳也不會覺得比較好受。

  星期五放學臨別之際,祐巳問祥子學姐是不是選擇小瞳,現在她終于了解祥子學姐的答案。

  那就是祥子學姐選擇了小瞳。如果接受的話,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雖然非常悲傷,不過人心本來就會改變。

  祐巳解下戴在脖子上的玫瑰念珠。

  就算穿著便服時也從不離身、已經成爲身體一部分的玫瑰念珠,是祥子學姐在八月前爲她戴上的。

  (已經無所謂了。)

  如果拿下玫瑰念珠、不再是祥子學姐妹妹的身份的話,祐巳也無須再耗費心思去揣測祥子學姐的思緒。

  祐巳已經累了。

  對于邊懷疑自己喜歡的人邊過日子的生活,她已經覺得累了。



第三話

  因此,從隔天的星期一開始,祐巳決定不再去薔薇館。

  一見到祥子學姐就會覺得難受,加上辭去妹妹身份的意志又很堅定,因此祐巳沒有理由再以紅薔薇花蕾的身份到薔薇館幫忙。巧的是,小梨已經正式成爲白薔薇花蕾,所以應該可以彌補少一個人的不足。

  “你到底怎麽了?”

  由乃同學質問著午休時間和放學後都不想去薔薇館的祐巳。

  “連祥子學姐都很擔心呢。”

  “不可能的。”

  祐巳悶笑了幾聲。

  “真的啦。”

  會擔心是因爲紅薔薇學姐本身的面子吧?明明忙得不可開交,然而卻只有自己的妹妹一人置身事外,身爲姐姐的她一定會很沒面子。

  “總之,我們現在就一起去薔薇館。”

  由乃同學抓住正打算回家的祐巳的手臂向前走。

  “我不去。”

  祐巳甩開她後朝室內鞋放置處走去。于是由乃同學邊追邊說:“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不過我想一定是祥子學姐的錯,所以我們一起去抗議吧。默默生悶氣的話,永遠都無法和好喔。”

  “那種階段已經過去了。”

  祐巳不顧顔面地拼命找祥子學姐講話,結果卻被拒絕了。說什麽和好,祥子學姐已經將一個學妹擺在比妹妹更優先的位置,所以不可能重修舊好了。

  “謝謝你替我擔心,對不起。”

  “祐巳同學……”

  由乃同學不再挽留換好鞋子的祐巳。祐巳一踏出室內鞋處,她也隨即轉身離開。

  祐巳打算走出校舍出入口時才察覺到正在下雨。平常上下學時總是開著的門被關上,玻璃的另一側,是下著大雨的世界。

  祐巳覺得一切似乎都變得好麻煩,原本打算幹脆淋雨回家,可是這樣一來反而很引人注意,如果因此被人叫住也會很煩,所以祐巳還是打開書包拿出紅色折傘來用。

  祐巳一邊對無法順利撐開的雨傘感到不耐,一邊走向校外時,站在那裏的人隨即望向她這邊。

  “……祐巳。”

  “姐姐……”

  祐巳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她將玫瑰念珠放在口袋中,以便隨時見到面的話都可以歸還,可是一旦時候來臨卻又遲遲無法行動。她的右手撐傘,左手拿著書包,已經沒有多余的手可以取出玫瑰念珠。

  “我總覺得能夠見到你。”

  祥子學姐面帶微笑。雖然因爲站在屋檐下而沒有撐起雫傘,不過從手上拿著傘具和書包的情況來看,祥子學姐很明顯就是要放學回家了。如果剛才被由乃同學拉去薔薇館的話,就不會在這裏見到祥子學姐了吧。

  “我必須好好和你談談。”

  祥子學姐主動朝僵在原地的祐巳踏出一步,祐巳頓時覺得恐慌而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在這短短的時間裏祐巳內心百感交集。

  她心想,祥子學姐是爲了和自己說話而特地在這裏等待的嗎?

  談話的內容是要請自己歸還玫瑰念珠嗎?

  不是的,祥子學姐或許是要告訴自己,至今所有的事都是由話劇社的小瞳一策劃的整人戲碼。

  當然不可能會有這麽剛好都沒辦法去的狀況之類的。

  “祐巳。”

  祥子學姐再向前踏一步,輕輕地整理著祐巳的水手領。祥子學姐這麽呼喚她,祐巳全身幾乎要失去力氣。

  她是最喜歡的姐姐——祐巳的心情一點也沒有改變。

  “姐姐。”

  今後還可以這樣叫幾次呢?祐巳一面這麽想,一面靜靜地迎視祥子學姐的目光。

  這時……

  從出入口走出來的學生經過祐巳的身旁。

  “祥子學姐,讓您久等了。”

  是小瞳。

  祐巳來回望著祥子學姐和小瞳,不管再怎麽善意的解釋,都僅能得出兩人約好在這裏碰的結論。

  “……原來是這樣啊。”

  逐漸融化的心瞬間又凍結了起來,原來祥子學姐並非在等待祐巳,只是在等待小瞳時碰巧遇到路過的祐巳而已。

  由于待在現場實在太過淒慘了,祐巳于是轉身背向兩人。

  “等一下,祐巳學姐。”

  令人訝異的是,叫住祐巳的人居然是小瞳。

  “你們話還沒說完吧?時間有點急迫,所以無法站在這裏說話。如果不介意的話,能否邊走邊繼續談?”

  “什麽?”

  在祐巳驚訝之時,小瞳則轉而拜托祥子學姐。

  “紅薔薇學姐,這樣好不好?”

  “——說的也是。祐巳,我們邊談邊一起回去吧。”

  祥子學姐也這麽說,不過祐巳拒絕了。

  “不要。”

  勉強自己和感情融洽的兩人一起回去,實在太難過了。

  不知是單純的惡作劇?還是有意炫耀自己的從容不迫?總之,小瞳那友善的表情讓祐巳相當厭惡,而祥子學姐接受提議的態度也讓她生氣。

  “不必了。”

  祐巳就這樣跑走。

  “啊,祐巳學姐!?”

  背後傳來了小瞳蝗聲音。可是祥子學姐的聲音卻沒有傳過來。

  雨打濕了臉、淋濕了頭發,也淋濕了制服,讓身體越來越沈重。

  祐巳一邊跑一邊想象自己奔跑的模樣有多難看,連續劇中的受創女主角跑起來比她要潇灑多了。

  反觀自己呢?書包不斷碰撞大腿不說,而且折傘還外翻,簡真就像是醜角一樣。

  祐巳不顧自己的醜態,從圖書館的側邊跑過去,迅速穿越聖母像庭院的前方,在銀杏樹步道上前進,直到看見校門口才終于停下了腳步。

  因爲在十公尺遠的大學生人群中,有一個熟面孔。

  一把黑色的男用雨傘混在一堆五顔六色的雨傘中。

  即使從遠處或只有背影也可以認出,那是拯救祐巳多次的可靠背景。

  “……聖學姐。”

  盡管呼喚的聲音很微弱,黑傘還是緩緩地向後轉,其中的粉紅色花傘。黃色圓點傘,靛色格紋傘完全沒有注意到黑傘停了下來,徑自穿過校門。

  “小祐,怎麽啦!?”

  聖學姐大叫。見到明明有傘卻淋得落湯雞的學妹,一般人通常都會大吃一驚。

  “聖學姐!”

  祐巳當場丟下書包和雨傘,筆直地衝進聖學姐的懷裏。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雖然聖學姐很驚慌,但是不停哭泣的祐巳似乎也無法冷靜地說明哭泣的原因。可是,聖學姐之前說過可以“盡情發洩”,而祐巳也渴望有人傾聽她那痛苦到無法獨自承受的心情。

  “好了,別哭、別哭。”

  聖學姐溫柔地拍撫祐巳因啜泣而抖動的背。這樣子似乎可以讓自己不再思考,她渴望就此依偎巨大可靠的存在,以休養疲憊的身體。

  不久,手的動作停止,聖學姐喃喃說道:“……祥子。”

  祐巳于是知道祥子學姐過來了。可是,祐巳非但沒有離開聖學姐,反而緊抓著她不放;她默默地向聖學姐傾訴,不要把自己交給祥子學姐。

  由于面對面的祥子學姐和聖學姐兩人都不發一語,祐巳無法得知周遭的情況,只知道祥子學姐的腳步聲緩緩朝這裏接近。

  “祐巳。”

  祥子學姐平靜地呼喚自己的名字,但是祐巳並沒有應聲,她頭也不擡地埋在聖學姐的懷裏頻頻搖頭。

  頃刻,祥子學姐的歎息聲傳來。

  “給您添麻煩了。”

  這大概是說給聖學姐聽的吧,祐巳頭頂上方的另一張臉微微點了點頭。

  “小祐。”

  聖學姐的低語蓋過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沒關系嗎?祥子要走掉了喔。”

  “沒關系。”

  祐巳靜靜地擡起頭——然後發現聖學姐的手臂上,勾著黑傘外的另一支雨傘傘柄。

  “這個……”

  “是祥子撿起來交給我的。”

  那是祐巳的紅色折傘,仔細一看,另外還有祐巳的書包。

  “……祥子學姐。”

  祐巳倏地握緊已經收起的紅傘。

  她心想,這就是我。祥子學姐拾起掉落地面、被泥水弄髒到慘不忍睹的傘後,把它托付給聖學姐。

  一想到祥子學姐不再需要自己,祐巳不禁莫名地悲傷,從黑傘下衝了出去。

  祥子學姐在校門外,她和小瞳一起坐進來來迎接的黑色汽車後座,從車窗可以窺見她美麗的臉龐。

  “姐姐!!”

  祐巳試著對揚長而去車子大叫,可是無法傳到祥子學姐耳裏,祥子學姐一次也沒有看向祐巳,車子的速度亦開始逐漸加快。

  一定是這場雨害的。

  越來越強的雨勢遮蓋了祐巳的聲音和身影。

  不久,搭載祥子學姐的車子也消失在雨中。

  傾盆大雨逐漸將兩人分隔開來。

  “姐姐……”

  縱使開口,聲音也會被雨聲抹殺;即使追上前去,也會被雨遮蔽而看不到人影。

  雨不斷地下。

  不斷地下。

  不應該是這樣。

  祐巳在雨中不停地哭泣。

  明明有傘,可是她卻抱著不用,任憑渾身濕透地喚著那無法傳達出去的姐姐名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9-1-20 09:54 PM

後記
  


    這次給各位讀者及相關人士添麻煩,並且讓大家擔心了,在此致上十二萬分的歉意。

    大家好,我是今野。

    一定很多人看到開頭的文字,就立刻猜到是怎麽一回事。

    當然,相信也有很多人在讀到這裏後,才會問出了什麽事吧。

    從發生日後經過相當長的時間才閱讀到這本書的讀者,大概是一頭霧水。

    連同以上所有的狀況,我在此向各位鄭重道歉!

    ——這本書慢了一個月發行。順便要忏悔的是,雜志也慢了一期。

    其實是因爲我在過完年後身體狀況突然變差,到了一月中旬還演變成必須住院。

    起初只是感冒症狀,從喉嚨痛開始,接著是發高燒,然後臉越來越腫,最後甚至到非常、非常嚴重的狀態。

    主治醫師所下的診斷是‘腮腺炎’,流行性腮腺炎俗稱“豬頭皮”,我幼稚園時已經得過一次了。聽說極少數人會再複發,即使檢查抗體,似乎也因爲數值不明確,而無法判定是複發或是急性化膿。總之可以確定的是,症狀比幼稚園那次還要嚴重得多。

    整張臉腫得像是在拳擊比賽中連續挨打九局的拳擊手一樣,一點也不誇張。臉頰看起來像是嘴時塞滿了棉花,眼睛和陶俑的眼睛沒兩樣(腫到幾乎無張開),慘不忍睹到連熟識的醫師看到我的臉都說不出話來,而且還發高燒;我在吃了退燒藥退燒後才打電話給編輯部,如今這件事也成了令人懷念的回憶……

    啊,請各位放心,我現在已經完全痊癒.雖然晚了一個月,不過總算是出書了,身體也回複到可以正常工作的狀態,這件事讓我重新體認到,人類還是“健康最重要”啊。

    這次的兩頁後記全被我拿來寫生病的事,很抱歉完全沒有提到關于小說的內容。

    ——唉,從頭到尾都是道歉。

    今野緒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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