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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3-28 11:57 AM

鎌池和馬 -【魔法禁書目錄‧二】

本帖最後由 ckkd861130 於 2009-3-28 03:04 PM 編輯



◆內容簡介:

在「三澤塾」裡有一名巫女遭到了囚禁。主謀者看來是會使用魔法的人物。上條當麻在聽了魔法師史提爾的說明後,卻很乾脆的點頭應允。但史提爾原本的來意,竟然正是為了要上條與他同行。於是,兩人走向了一座在夏日豔陽中矗立的詭異大樓。

魔法師、吸血鬼殺手、禁書目錄,以及上條當麻。

當所有支線交會之際,故事就此開始……


◆作者簡介:

1989年生。電擊文庫作家。在第九屆電擊小說大獎作品通過第三次審查,雖未得獎卻受到責任編輯注意,在2004年4月以《魔法禁書目錄》出道。之後則繼續撰寫續篇。出道以來維持著一年3到4本的出書速度。出道作的自我介紹中提到『目標成為作者近照最沒有幹勁的作家』。如同介紹所言,作者近照幾乎都只是幾何型的組合。

◆原文書名:《とある魔術の禁書目録2》
◆原屬文庫:電擊文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3-28 12:24 PM

本帖最後由 ckkd861130 於 2009-3-28 03:05 PM 編輯








  序章【不變的日常】

  據說想了解一個人,只要看他的書架就知道。

  「……一堆漫畫。」

  日期是八月八日,上條當麻在房間裡左顧右盼,發現別說是書架,就算把整個房間翻過來,也找不到一本漫畫之外的書。於是上條當麻為了好歹撐個場面,決定到學園都市的車站前去買參考書。

  ……去倒是去了。

  「沒想到一本參考書要花三千六百圓……」

  上條當麻如同殘兵敗將般在嘴裡碎碎念著。而且據店員表示,一直到昨天為止,所有的參考書為了配合夏天考季熱潮宣傳活動,一律半價。

  不幸啊。

  真是不幸到家了。

  不過,這就是上條當麻的日常生活。

  畢竟這傢伙可是被朋友們認為「只要有他在身邊,就可以像避雷針一樣把所有不幸都吸走」而大受歡迎的男人。

  問題是,事到如今已經是騎虎難下了。

  無論如何,一定要避免「書架上都是漫畫書」這個沉重的標籤。當然,這並不正常。因為一般人並不會那麼介意「只要看書架就能了解一個人」這種不知有沒有科學根據的雞毛蒜皮小事。

  因為上條當麻喪失了記憶。

  當然,並不是什麼都忘了。他沒有忘記紅綠燈代表的意義,也沒有忘記手機的使用方法。

  喪失的只是「記憶」,而「知識」還存留著。

  意思就是說,雖然還記得手機的使用方法,但是腦中卻會出現:「咦?我把手機放哪裡去了?等等,我什麼時候辦了手機?」之類的疑問。

  所謂的「知識」,就如同字典。

  例如說,在「知識」中可以查到「蘋果」是「薔薇科落葉喬木,春天會開花,結出球形的果實」。但是蘋果「好不好吃」,則是要實際吃過才知道。因為腦海中完全沒有「O月X日吃了好吃的蘋果」這種像繪圖日記般的「記憶」。

  據說會陷入這種狀況,是因為掌管「記憶」的「經歷記憶區」與掌管「知識」的「意義記憶區」兩者之中,只有「經歷記憶區」被破壞。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上條當麻想知道「失憶前」的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即使是靠「只要看書架就能了解一個人」這種毫無根據的說法也無所謂。

  不過,這並不表示上條現在的表情,就應該是痛苦得要死。

  畢竟上條並沒被獨自遺棄在世界中心,也沒陷入任何具有急迫性的事件中,衣食無缺,更何況還有可以稱之為朋友的「同伴」。

  「當麻!」

  夏天,回家的路上。在對於這筆突如其來的大開銷(基本上上條將一千圓以上的衝動購物都稱之為「特攻」),早已經死了一半的上條身邊,一名少女發出了似乎不是很高興的聲音。

  轉頭過去一看,她正嘟著嘴,看來真的不太高興。

  年紀大約十三或十四歲吧,一看就知道是外國人。及腰的長髮是銀色的,皮膚像雪一樣白,瞳孔的顏色是如同翠玉般的綠色。

  然而最讓人意識到她是外國人的,卻是她的服裝。

  基督教修女的修道服。但是顏色是純白的,而且到處都用金絲線繡滿了花紋。

  看起來頗像暴發戶很愛用的那種鑲金線茶懷。

  少女的名字是禁書目錄(茵蒂克絲)。

  當然這不是本名,但是似乎全世界的人都用這個名字來稱呼這名少女。

  上條跟少女是在醫院認識的。

  不,從上條的角度來看是在醫院認識,但是其實好像從失憶前就認識了。雖然上條不管怎麼努力回想,也想不起來有關這名少女的事。但是,上條並不想把這個情況說出來。

  第一次在病房中看見少女的那一天,少女看著病床上的上條,流下了喜極而泣的眼淚。

  她的眼淚並不是為了現在在這裡的上條而流的,而是為喪失記憶前的上條。

  上條不忍心破壞少女心中的喜悅。為了守護住少女心中的這份溫暖,上條當麻必須不斷扮演著「失憶前的上條當麻」這個角色。

  好複雜的心情。

  簡直像是上條當麻變成了兩個人。

  但是,假名少女茵蒂克絲卻絲毫沒發覺上條心中的矛盾(事實上也就是為了不想讓她發覺),她從比上條低一個頭的位置,用不高興的表情抬頭看著上條。

  「當麻,有了三千六百圓,我們能做什麼?」

  「……別說了。」

  「能做什麼?」

  少女又問了一次。正當上條伸手把兩只耳朵塞住,把兩只眼睛閉起來,喊著「不要再說了」,開始逃避現實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走在身邊的少女並沒有看著自己的臉。

  上條好奇地沿著茵蒂克絲那充滿期盼的眼神望去,發現前方冰淇淋店的招牌,正在滴溜溜地旋轉著。

  ……畢竟是八月八日,畢竟是炎熱的下午,畢竟整個地面漂浮著如同怨念般的熱浪,畢竟茵蒂克絲的修道服是長袖的,應該很熱……。

  「……你的心情我能體會啦,但是花三千六百圓來吃冰會不會太多了一點?」

  「哼。」

  茵蒂克絲似乎對這句話有點小不滿,轉頭看向上條的臉。

  「當麻,我可沒有說過我很熱我好難過我快中暑了之類的話。當然也沒想過要花別人的錢來滿足自己,所以我壓根兒也沒想過要吃冰。」

  「……好啦好啦,我知道修女是不會說謊的啦,可是你也不必全身汗流浹背的,用那種像被遺棄小狗的眼神看我吧?你就老實說出來,你想坐在開著冷氣的店裡面吃冰不就得了?大氣這麼熱,你還穿著那種毫不考慮季節因素的修道服,可是會中暑的喔。」

  雖然上條嘴裡講得很大方,但這只是打腫臉充胖子,錢包裡面的金錢並不會改變。

  當然,不至於連冰都買不起,但是買了冰之後,就沒錢坐電車回家了。

  學園都市有東京的三分之一大小,對於大病初愈的上條跟弱女子茵蒂克絲來說。實在不是可以走路回家的距離。雖然弱女子這三個

  字或許聽起來有點歧視女性的意味,但是能輕輕鬆松在大熱天下午,步行走過將近東京三分之一範圍的女生,應該也不多吧。

  不過,茵蒂克絲不知道在不高興什麼,似乎越來越生氣了。她皺著眉頭說:

  「當麻,這件衣服是將主的護持予以視覺化而產生的,我從來沒有想過什麼很難穿,什麼很熱,什麼很麻煩,什麼幹嘛不分夏天版與冬天版之類的想法。」

  「……是——」

  正直與溫柔的人是兩種不同的典型——上條當麻對這殘酷的現實有了深刻的體認。

  還有一點實在很奇妙,為什麼這件設計誇張的修道服上,到處都是安全別針?

  「而且我畢竟還是修行之身,除了煙酒之外,就連咖啡紅茶水果甜點冰品等等……各種享受奢侈品都是得禁止的。」

  「喔,原來如此。本來我還想說在這種熱天裡,靠吃冰來消暑應該是個很有季節感的好點子呢。」

  某些人只要牽扯到宗教上的理由,就無從勉強去改變他的立場。

  上條再看了一眼冰淇淋店的招牌,「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倒也不是非吃不——」

  上條一句話還沒講完,就有一隻手用音速抓住他的肩膀。上條抵抗不了那少女手指上傳來的龐大壓力,不得不把頭轉了過來。

  「雖……雖然我現在還是修行之身,禁止食用任何享受奢侈品……」

  「那就不行啦。」

  「可是既然是還在修行中,那是不是表示還沒辦法完全依照聖人的標準行事?所以在這種時候,或許還是會有那麼一點點冰淇淋不小心跑進嘴裡的可能性,你說是不是,當麻!」

  「……。。。」

  雖然很想狠狠給她吐個槽,但是肩膀上少女手指的力量越來越強,似乎在暗示別說多餘的話。可惜單純的茵蒂克絲不知道,有時沉默的感覺會比吐槽更令人難以忍受。

  就在這時。

  「很抱歉在你們討論這麼重要的話題的時候打擾你們,這女孩是誰咧,阿上?」

  ……從背後傳來了詭異的假關西腔口音。

  回頭一看,是個比聲音更詭異的怪人。身高超過一八0公分,藍色頭髮,戴著耳環。說是個怪人也怪過頭了吧。

  「失憶前」的上條當麻真的跟這樣的人是朋友?上條不禁心想。雖然因為完全喪失了記憶,所以不知道過去跟這傢伙到底有啥瓜葛,但是好歹也該挑一下朋友吧!上條在心理面像是在責怪他人似地咒罵著過去的自己。

  「嗯?怎麼了?阿上。發什麼呆啊?幹嘛用那種見外的視線看我,是因為天氣太熱讓你喪失記憶了嗎?」

  「什麼……?」

  上條嚇了一跳,而藍發耳環則伸起手來揮了揮:

  「幹嘛,我當然是開玩笑的咩。所謂記憶喪失這種東西,根本就是不可思議電波系少女的特權啦!」

  接著藍發耳環把手臂搭在上條的肩膀上(明明熱得要死),

  「……阿上啊,這女生到底是誰啊?你怎麼會認識一個這麼小只的女生?該不會是你表妹吧……我看也不像,她的銀色頭髮怎麼看也不像混著你的遺傳基因哩!」

  這傢伙最大的缺點,就是講悄悄話的時候的聲音,大到根本不算悄悄話。

  上條不禁捏了把冷汗,擔心身旁的女生會不會因為「小只」這個字眼而產生過度反應而抓狂……但是幸好似乎沒有。

  「……按照現實來判斷,這個女生應該只是跟你問路而已吧?

  可是對於英文成績還處於鎖國狀

  態的你來說,這任務恐怕相當艱鉅……等等,這女生是英語系國家的人嗎?」

  上條自己也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而對茵蒂克絲來說,或許對於被別人說「小」這件事,已經讓她相當習慣了吧。她似乎聽了也一點都不在意,只是以怨恨的眼神瞄著那灑出殺人般熱氣的太陽。也或許她已經熱到什麼話都不想說了。

  「……話說回來,阿上啊,我是不知道你去哪裡認識這個女生的啦,不過你可別就此安心了喔。畢竟你也是累積了十六年信賴與實績的好人幫,你應該知道‘跟女生的單純邂逅’這件事對你來說有多不可能。愛情喜劇片不是常常這麼演嗎?暗戀的人其實是個看起來年輕的媽媽之類的,哈!哈!假如遇到那樣的情況,希望完全破滅!光是想像就太淒慘哩。。。」

  上條在心裡松了一口氣:幸好事實不像那種老套的電視劇情,就在這時藍發耳環又說:

  「等等,這孩子該不會其實是男扮女裝吧?以女生來說,胸部會不會太小了點?」

  一瞬間,似乎聽見了少女頭上血管爆裂的聲音。

  上條用力忍住了幾乎要從喉嚨發出來的慘叫聲。

  看來這位少女雖然能夠容忍別人說她嬌小年幼,但似乎沒辦法忍受被當成男生。

  上條似乎聽見了她勉力維持著笑容咬牙切齒的聲音。

  正當上條想要抱著頭大喊「我真不幸啊」的時候——

  「餵,阿上啊。像我們這種貨真價實的好人,怎麼可能跟三次元的女生變成好朋友?最後一定會出現悲哀結局啦。我幾乎已經可以想見了,就在阿上用顫抖的手將女生最後一件衣服脫掉,馬上要進入十八禁劇情的那一瞬間,突然察覺了事實真相,嚇到從床上滾下來的畫面!」

  「……餵餵,你是在說笑對吧?不要告訴我你真的這麼覺得!」

  「咦?難道她真的是女生?真沒意思。。。」藍發耳環用非常開心的表情說道:「這麼說來你們的邂逅方武一定不正常吧?阿上啊,雖然當了一輩子沒人愛的好人,但也不能綁架少女喔?像這樣的蠻勇,說不定會在網路留言板上變成砲火圍攻的對象哩。」

  「白癡……少開這種玩笑!誰會幹那種事啊!」其實上條根本就不記得是怎麼跟她邂逅的。

  「這傢伙只是個吃閒飯的食客!一切都是在雙方協議之下進行的啊,軍曹大人!」

  「吃閒飯?吃閒飯?阿上啊,你竟然在一個極為珍貴的‘吃閒飯女生’面前加了一個‘只是’?阿上啊!你就像是吃太多零食,已經忘記米飯好處的小學生啊!」

  「吵死了!除了‘只是’還能有什麼其他的表達方式?電視劇裡面那種美麗的情節哪會常常在現實中發生啊!你知道因為這傢伙的關係,上條家的財務狀況陷入多大的危機之中?就連來一只座敷童子都比這傢伙好些……!」

  就在上條吼完這些話之後,突然他察覺到一件事。

  這一連串的對話,當然都被身旁的少女茵蒂克絲聽在耳裡。

  「……啊。」

  上條用害怕的眼神望向自己身旁。

  茵蒂克絲在笑。茵蒂克絲臉上露出聖母般的溫暖笑容,但是臉上卻像哈密瓜一樣布滿青筋。

  這下慘了。不知道「失憶前」的上條當麻,有沒有任何可以安撫這種情況下的茵蒂克絲的方法。如果有,那失憶真是件可惜的事。上條認真地思考著。

  「當麻。」

  茵蒂克絲說話了,一邊露出完美的笑容。

  一切都完了。上條心想,卻也只能勉強回話:

  「……請問有什麼吩咐,修女小姐?」

  「我是隸屬於英國清教的修女,如果你有什麼事想懺悔,我現在可以聽你說喔。」

  聖女在胸前劃了十字架,兩手交握。

  因為笑容太過完美,所以一看就知道是裝出來的。

  上條不知不覺又想抱頭哀號。

  這是顆炸彈。不,應該說是未爆彈。如果隨便應付,一個不小心隨時會爆炸,到時就是吾命休矣!上條的本能在告訴自己這件事。

  (怎麼辦……怎麼辦?啊!對了,冰!用冰來轉移注意力!)

  陷入極度混亂中的上條已經忘記怎麼說話了,只能用手指瘋狂指著前方冰淇淋店的自動門。

  茵蒂克絲困惑地朝著手指的方向望去,然後,她的動作停止了。接著,似乎露出了兩難的表情。

  就在上條松了一口氣,以為成功轉移她的注意力的同時,突然看到。。。

  冰淇淋店的自動門上好像貼了一張紙。

  紙上寫著這樣的話。

  「各位顧客您好

  因為店內整修的關係,目前暫停營業,敬請見諒」

  腦中充滿了壞結局預感的上條,慢慢地轉頭望向旁邊的少女。

  少女的笑容,在一瞬間消失。

  就在上條大吼「我真不幸」的同時,如同猛獸般的少女茵蒂克絲也撲了上來。

  最後只好妥協於廉價速食店賣的冰沙了。

  當然,對於這樣的妥協,茵蒂克絲是不會滿足的。所以上條想用「在開了冷氣的店內悠閒享用」這個追加攻擊來安撫她,但是……

  下午的店內竟然擠滿了人。

  「……………………。」

  兩手端著塑膠餐盤的茵蒂克絲,又露出不悅的表情,陷入沉默。餐盤上放著三杯冰沙,一杯香草,一杯巧克力,一杯草莓。雖然上條很想大喊「你有那麼飢渴嗎」,但是當然不敢隨便吐她槽,以免有性命危險。

  我真不幸啊。上條在心裡深深覺得。

  獨佔三懷冰沙,心情有點變好的茵蒂克絲,卻又面對著暑假下午店內塞滿人的窘境。但是天氣這麼熱,又不能到外面去。好不容易才走進冷氣全開的店內,誰還想回到馬路上去曬太陽啊。

  周圍的女高中生們完全不知道上條心中的絕望,依然悠哉地在聊著平凡到極點的話題:

  「餵餵!聽說上次期末考安西用了讀心術,真的假的啊?」

  「據說還為這件事開了教職員會議呢,應該是真的吧。不過聽說會議上滿場一致認為超能力也是授課內容的一部分,所以不算作弊呢。」

  「嗚嗚!太卑鄙了吧!那我也要在考試中用超能力!」

  「。。。你的超能力不是放出火焰嗎?」

  「在老師背上點火,逼他告訴我答案不行嗎?」

  ……或許對很多人來說,這樣的對話很不平凡吧?但是這在學園都市裡,卻已經如同日常生活般平凡了。因為這個城市裡面的居民,兩百三萬居民全都具備某種超能力,可以說是一個大型的「超能力開發機構」。

  事實上,上條也是個超能力者。他是名右手擁有「只要是異能之力,即使是神跡也照樣消滅」的「幻想殺手」少年。

  「……當麻,我很想坐下來好好休息一下。」

  茵蒂克絲用毫無感情的聲調說道。

  好可怕。這個修女的表情正訴說著,如果不馬上照辦,她馬上又會撲上來狂咬。

  上條喊著「遵命!」,奔向正在打掃的店員身邊。

  店員露出殘酷的職業笑容,伸手指向窗邊的一個角落。

  並桌?上條朝著手指的方向望去。

  「嗚……」

  那邊有一張四人座的桌子,在這如同尖峰時段的車站裡面般擁擠的店內,如同一個黑洞般,在人群之中製造出一個寬敞的空間。

  而在那邊,

  在那一桌,

  正坐著一名巫女。

  巫女趴在桌上,睡著了。

  亮麗的黑色長髮,如同被衝上岸邊的水母一樣散開來,把巫女的臉整個遮住。

  (這……。)

  這是什麼情形?上條在心中吶喊著。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上條的不幸雷達正在發出警告。別跟這傢伙扯上關係,跟這傢伙扯上關係,一定會不幸!到時候可不是失憶就能解決的!

  上條當麻固然是個不幸的人,但卻並不是自己喜歡跳進不幸之中。

  他閉上眼睛,做出決定。

  (……好,回家吧!與其跟這傢伙扯上關係,我寧願被茵蒂克絲咬。)

  做出這個結論的上條,回頭一看,發現身邊兩個人都消失了。

  「……。?」

  上條左顧右盼。

  「……?!」

  果然,茵蒂克絲在其他店員建議之下,已經坐在詭異巫女對面的座位上了。這女人真沒危機意識啊。又或者是個超級博愛主義者?至於旁邊的藍發耳環,則是眼神中閃耀著光芒。修女跟巫女的組合對你來說有那麼吸引人嗎?

  好想逃走。

  但是不能逃。如果在這個時候背對茵蒂克絲逃走,茵蒂克絲可能會向獅子一樣撲上來,把自己生吞活剝。而且看著兩眼發出光芒的藍發耳環,也覺得放著這傢伙不管太危險了。

  但是最重要的——

  嘴裡含著一口草莓冰沙的茵蒂克絲,正以非常幸福的表情朝這邊招手。上條有一種想法,絕對不能因為自己的關係而毀了這個表情。

  話是這麼說……但是桌旁就有個詭異的巫女正在睡覺啊。

  上條小心翼翼地走向桌前,就在這時巫女的肩膀動了一下。

  嘴巴動了。巫女的嘴巴動了。上條有種不好的預感。非常不好的預感。為什麼呢?記憶喪失的上條明明想不起任何事,卻有種感覺,似乎之前也遇到過類似的事情。

  上條咕嚕一聲吞了口口水,等著巫女會說出什麼話來。

  巫女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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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3-28 12:31 PM

本帖最後由 ckkd861130 於 2009-3-28 12:34 PM 編輯

  第一章【玻璃要塞】

  這房間裡沒有窗戶。

  沒有門,沒有樓梯,沒有電梯,也沒有走道。以建築物來說,這個房間絲毫不具備任何機能性。除了使用等級4大能力者的空間移動能力,是無法進入這個房間的。這裡,可以說是最堅固的要塞。

  在這個以演算型衝擊擴散性複合材質所建構,號稱強度超越核子庇護所的大樓之中,站著一名魔法師。

  他的名字是史提爾.馬格努斯。

  精通符文魔法,特別是對火焰魔法極為在行的魔法師史提爾,同時也是一名英國清教神父。以十四歲之齡就已經精通專門用來殺死魔法師的魔法,可以說是特例中的特例。

  本來,他並不是應該站在這裡的人。

  「這裡」指的不是「這幢建築物」,而是這座「城市」。因為他是隸屬於基督教分支之一,英國清教第零聖堂區「必要之惡教會」的宗教人士,而這座學園都市卻是駁斥一切神秘學思想,甚至連超能力者也可以藉由藥物、人體控制及催眠暗示來進行量產的純科學環境。

  他在這裡,就如同五十二張撲克牌中混了一張塔羅牌一樣不自然。

  不該在這裡的他會出現在這裡,當然是其來有自。

  現在的他,是以「英國清教代表」身份,來跟立埸相左的「學園都市」進行「對談」的。然而,身為一個組織的代表,他在人格上有明顯的缺陷。

  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人。

  他可以毫不遲疑地,命令火焰將一個活人裹住。

  「……」

  但是,即使是這樣的人,對於眼前看到的景象,還是遲遲無法適應。

  這裡的空間若稱之為室內實在太過寬廣,而且完全沒有照明設備。但是房同內卻充滿了星星般的亮光,因為房間四周牆壁上設置了無數的熒幕跟按紐,正在發出光芒。從大大小小數萬個儀器延伸出來,多達數萬條的纜線與管道,如同血管在地面上延伸,全部集中在房間中央。

  房間的中央有根巨大的試管。

  直徑四公尺,全長超過十公尺,以強化玻璃製成的圓筒型容器,裡面灌滿了紅色液體。

  據說這顏色代表這是一種弱鹼性培養液。當然,對於魔法師史提爾來說,這些科學方面的事情不屬於他的領域,是聽了也無法理解的。

  試管之中有個著綠色手術服的人類,頭下腳上地浮著。

  除「人類」這兩個字之外,沒有任何形容詞可以形容他。這個有著銀色頭髮的「人類」,看起來又像男人又像女人,又像大人又像小孩,又像聖人又像囚犯。

  該說是他獲得了「人類」所能追求的所有可能性,或是他捨棄了「人類」所擁有的所有可能性?

  不論是哪一種,唯一可以碓信的是,只有「人類」這個字眼能夠用來形容他。

  「來到這裡的每個人,都會仔細觀察我,然後做出輿你相同的反應--」

  沉在試管內的「人類」說話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又像男人又像女人,又像大人又像小孩,又像聖人又像囚犯。

  「--但是能用機器代勞的事,何必要人類自己來執行?」

  這就是眼前這個「人類」的存在方式。

  自己的一切生命活動都可以靠機械來維持,所以這些事情靠自己來做是沒有意羲的。這個推定壽命已達一千七百年的「人類極限」,如今就展現在史提爾眼前。

  史提爾感到恐懼。



  他害怕的並不是那可以代替人類執行所以生命活動的學園都市的科學技術,而是對於眼前這個「人類」的存在方式,因為可以用機械來維持,所以毫不猶豫地捨棄肉體,將自身託付給機械的存在方式。

  一個「人類」,竟然可以被扭曲到以這樣的方式存在,真是太可怕了。

  「我想你應該也知道我把你叫來的理由--」

  學園都市統括理事長,「人類」亞雷斯塔倒浮著,用嚴肅的口吻說道:

  「--現在情況很不妙。」

  對於亞雷斯塔說出來的這句話,史提爾不禁皺起眉頭。因為他沒有辦法想像眼前這個「人類」,竟然會說出「現在情況很不妙」這種示弱之話。

  「你指得是吸血殺手(DeepBlood),對吧?」

  平常從不說敬語的史提爾,在這裡說了敬語。

  當然,並不是因為他在這裡的身份是「教會代表」。而是因為他知道,只要讓亞雷斯塔有那麼一瞬間感覺到自己的敵意,自己當場就會被大卸八塊,這可無關乎史提爾實際上到底有無敵意。

  就算是誤會也好,錯覺也罷,只要一旦讓亞雷斯塔如此認為,史提爾的命運就走到終點了。

  因為這裡是敵人的大本營,這裡是二百三十萬「超能力者」的指揮中心。

  「嗯,」亞雷斯塔看著顫抖中的史提爾說到:「如果只有超能力者,那不會有什麼問題。因為那原本就是我所‘持有’的超能力者之一。只要是在這座城市裡,由這座城市的居民所引發的事件,將其解決、掩蓋的手段,就多達七萬零六百三十二種之多……」

  「……」

  史提爾聽了這句話並沒有特別的感覺。因為他對於學園都市擁有什麼樣的緊急手段並不感興趣,反正他本來也不懂「科學陣營」的世界運作原理。

  「--問題在於這事件之中,出現了一個本來不該插手干涉此事的魔法師。」

  所以史提爾的腦海裡,只思考著一件事。

  吸血殺手。出處並非學園都市的書庫,而是大英圖書館的紀錄。從字面就可以想像,這是一種專門用來殺死某種連到底是不是真正存在,都無法證實的「某種生物」的能力。沒有人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能力,也無從確認真偽。只知道傳說中有名少女擁有這樣的能力。

  而這名擁有「吸血殺手」能力的少女,如今被一名魔法師給監禁了。

  這次的事件,說穿了就這麼簡單。

  「嗯。既然對手是這個城市以外的人,那事件就有點麻煩。」亞雷斯塔倒浮在試管中繼續說著:「當然,命令二百三十萬名超能力者去打倒一兩個魔法師,根本不是什麼難事。但這並不是問題的重點。重點在於如果真的這麼做,那將代表我們科學家打倒了魔法師。」

  學園都是跟必要之惡教會,都各自統奴著一個「世界」。

  「超能力」與「非現實」--正因為互相都獨佔了對方所沒有的技術,所以才能有如今的地位。如果統奴「超能力者」的學園都是宣稱他們打倒了「魔法師」,那魔法師陣營的人絕對不會坐視不管。

  舉例來說,就像最先進的戰鬥機掉到敵軍陣地裡一樣。殘骸很可能會洩漏己方的秘密技術。

  「這麼說來,似乎也很難請你加派援手了。」

  史提爾以淡然的口氣說道。

  超能力者與魔法師的聯合部隊--這種東西也同樣可能擦搶走火。科學陣營與魔法陣營,由哪邊來指揮就是個大問題。因為可以藉由我方戰力調查的名目,來探測另一陣營的技術。

  想到這邊,史提爾產生了一個疑問。他在兩星期前也來過一次學園都市,而且跟一個超能力者發生了戰鬥。冷靜地想來,為什麼那場戰鬥會如此例外地默許了?或許在史提爾也不知道的時候,學園都市與教會之間已經達成某種協定。也可能是因為那名少年被視為等級零的無能力者,重要性非常低的關係。

  但是這次狀況不同。

  被捲入事件中的超能力者與魔法師--都市公認擁有絕大能力的「重要人物」。

  「原來如此,所以才特別把我這個‘特例’給叫來。」

  史提爾的表情完全沒改變,似乎只是在確認一件事實而已。

  也就是說,史提爾.馬格努斯是個特例。科學陣營的超能力者打倒了魔法陣營的人,會產生問題。但是由同屬魔法陣營的史提爾來打倒魔法陣營的人,那就不會有任何問題。而且站在清理門戶的立場,史提爾的上司也認為這名魔法師必須要由教會的人來打倒。

  「這就是這次的‘戰場’縮圖。」

  不知是利用了什麼技術,影像在黑暗中直接浮現了出來。

  那是一面如同電腦動畫般的透視圖,圖中是一座沒有絲毫異樣的建築物。接著又是一張「戰場」的位置關係圖。

  位置關係圖的角落寫著整齊的三個字:三澤塾。

  「靠著建設當初的設計圖,以及各種衛星影像,分析了內部的結構。」亞雷斯塔的聲音毫無抑揚頓挫。「但是看不出任何屬於魔法領域的裝置,畢竟魔法的東西我們不懂。」

  「。。。。」

  「但是這‘三澤塾’,是個有點特別的地方。」

  亞雷斯塔開始解釋。

  原來,學園都市就是一個由大小數百個學校所集合起來的教育機構。而且授課內容中包含了「超能力開發」這個超出常軌的東西。

  據說「三澤塾」這間全國規模的升學補習班,會在學園都市內設置分校,就是為了盜取這座學園都市特有的「超能力學習法」,身為巨大企業間諜的色彩可說相當濃厚。

  但是,對於超能力開發宛如霧裡看花的「三澤塾」,反而受到了奇妙的感化。或許該稱為科學崇拜吧,他們開始將「只有自己知道的科學技術」這種能力開發,延伸解釋為「所以自己是被神選中的人類」,偶然如同一個新興宗教。

  學園都市內的「三澤塾」分校,甚至拒絕接受總部命令開始失控,最後甚至做出了一件事:

  依照「教義」將稱為「吸血殺手」的少女監禁。

  「但是,為什麼‘三澤塾’要監禁吸血殺手?難道他們的教義是如同十六世紀的狂信宗教一樣,將自己的肉體獻給該隱的後裔,藉此達到不老不死的目的?」

  「不。‘三澤塾’對於吸血殺手並沒有特別的執著。事實上只要是‘世上獨一無二,無法複製的超能力者’,誰都可以。」

  「?」

  「學園都市內的‘階級’,是以‘學力’與‘超能力’這兩個指標來決定的。所以他們才會想擁有吸血殺手,並加以研究吧。只要能打著‘我們能夠複製極為稀有的能力’這樣的口號,想必是吸引那些等級2或等級3,對於自己的平凡能力有自卑感的學生上門的好方法……

  真是一群笨蛋,一旦開發出來的能力是不可能變更的,就算移植大腦也不可能。」

  但是,這麼說來還是不太對勁,史提爾心想。就算「擁有稀奇的能力」是這個學園都市內的一種地方文化,但是在這個科學至上的環境中,怎麼會有人相信屬於魔法世界的「那種生物」是真的存在?

  正當史提爾在思考著這個問題的時候,亞雷斯塔已經若無其事地說出答案。

  「總之,物以稀為貴。只要這個基本道理不變,至少也可以引發話題性。除了幻想殺手之外,「真相不明的超能力者」還多得是。有些超能力者甚至因為擁有太強大的力量,所以沒有任何人見識過他們認真起來的模樣。」

  總之,如果只是吸血殺手被監禁,那事情其實很簡單。就如同亞雷斯塔所說的,「這城市內部發生的紛爭」,學園都市可以有七萬零六百三十二種手段將問題處理掉。

  但問題不在這裡。

  因為就在問題處理掉之前,從「外界」來了一名魔法師,進入了「三澤塾」。他的目標是吸血殺手。而且最後,他甚至沒有摧毀「三澤塾」,反而是將「三澤塾」控制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所以事情才變得麻煩。

  「……」

  史提爾默默地看著「三澤塾」的位置關係圖。

  從圖上看不出建築物中到底做過什麼程度的「魔法」大改造。如同在看不見前方的黑暗中往前衝刺的緊張感,襲擊史提爾的背脊。雖然令人不舒服,但卻是史提爾已經習慣的一種感覺。這一次也是單純的生或死,零或一的攻防戰。

  但是,在充斥著兩百三十萬名超能力者的城市中,自己卻是形單影隻,這一點可真讓人感到「愉快」。

  「也不至於。」

  亞雷斯塔如同看穿史提爾的心思般說道。說不定在這個房間之中,有種可以藉由體溫及血液流動來判斷思考內容的裝置。

  「我擁有一名可以稱作‘魔法師天敵’的超能力者。」

  一瞬間,史提爾全身僵硬。

  幻想殺手。就是兩周前,才與史提爾演出生死對決的少年。只要是異能之力,不管是魔法或超能力,即使是神跡,只要被他的右手一碰全都會化為烏有。這種能力可說是特例中的特例。

  「但是,您不是說不能用超能力者來打倒魔法師嗎?」

  「這一點不用擔心。」亞雷斯塔用似乎已經背好台詞的口吻說著:「首先,他是等級零的無能力者,不帶有任何具有價值的情報。就算讓他跟魔法師一起行動,也不怕他會洩漏我們科學陣營的秘密技術。」

  「……」

  「第二點,他的腦袋沒有聰明到可以理解你們魔法陣營的技術並加以複製。因此,就算跟你一起行動,你們的技術也不會被我們得知。」

  「這只老狐狸……」史提爾首次對亞雷斯塔抱有一種類似敵意的情緒。

  眼前這個「人類」的內心,到底在打什麼算盤?史提爾實在摸不著底細。無論如何,幻想殺手絕對不該被歸類為等級零的弱者,史提爾已經在實戰中身體力行地了解到這一點。

  的確,幻想殺手的能力,絕不是史提爾看個兩眼就可以明白手法及結構的,而且也絕對無法竊取其技術帶回教會。但是,在這方面學園都市應該也是相同的立場。不,至少史提爾希望是相同的。如果學園都市有辦法量產幻想殺手這種能力,那教會就再無立足之地了。因為就算是有千百年歷史的神器,只要被他的右手摸到,照樣會被粉碎摧毀。

  但是,亞雷斯塔卻對如此珍貴的幻想殺手能力,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珍惜。

  簡直像是在給予修行中的聖人種種試煉。

  像以沉重的槌子打在灼熱的鋼鐵上,只為了鍛造鋒利的寶刀。

  「……」

  而最重要的是,那名少年身旁還有十萬三千本魔道書的知識,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內心想法與表面話的強烈矛盾。史提爾雖然在心中對此抱著疑問,卻完全不顯現在臉上。

  而且,還小心翼翼地不讓人察覺。因為只要是關於那名少女的事,史提爾完全不想惹起一絲一毫的波浪。

  「……。吸血殺手。」

  史提爾在嘴裡喃喃自語。他的表情,就像個遇到了無解疑惑的學者。

  「吸血殺手,真的存在嗎?如果真的存在,那表示--」

  史提爾沒有辦法繼續說下去。

  吸血殺手。既然有吸血殺手,當然要有那個被殺的「生物」。換句話說,如果相信吸血殺手的存在,等於是證明了「某種生物」的存在。

  「嗯,這種神秘學的事情不是我們科學家的專長,而是歸你們魔法師的領域吧--就連你們的世界,不也有一些無法承認其存在的超常事物嗎?」

  「那還用說?」史提爾在心中罵道。

  魔法師所使用的「魔力」,可以比喻為類似汽油的東西。也就是說,將壽命、生命力這些「原油」,藉由呼吸、血液流動及冥想,來將其精製成更容易使用的「汽油」。

  所以,魔法師絕不是萬能的。就算再怎麼追求更高深的魔法,能夠精製的汽油的量也是固定的。

  可是,「某種生物」就沒有這樣的限制。

  擁有「不老不死」這種荒謬特性的「某種生物」,等於擁有無限的魔力。就連世界的資源也有用光的一天,但「某種生物」的魔力卻永不枯竭。

  該隱的後裔--吸血鬼。

  他們絕對不是像故事書中所描述,可以用「十字架」及「太陽光」來對付的脆弱生物,事實上只要一只,就足以引起核彈級的「世界危機」。

  「嗯。」

  巨大的試管之中,「人類」倒浮著,興味索然般地看著史提爾。

  「說到這個,你了解我們所說的‘超能力’,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嗎?」

  「……不了解。」

  史提爾根本不可能了解,也不認為亞雷斯塔會把真相告訴他。因為知道了敵方的秘密情報,也等於是喪失活著從這裡走出去的可能性。

  「其實只是認知上的差異而已。」但是,亞雷斯塔卻若無其事地說著:「你聽過‘薛丁格的貓’嗎?這應該是全世界最有名的動物虐待案例吧。」(注:「薛丁格的貓」是由物理學家薛丁格所提出的理論,目的在說明一件事物的本質會因觀察者的角度不同而改變。)

  「詳細內容我就不跟你解釋了,總而言之意思大概是‘現實會依照所見之人的想法不同而被扭曲’。當然,微觀與宏觀的物理法則也不相同,所以不能一概而論。」

  這世界上的物理法則可分為顯微鏡(微觀)與望遠鏡(宏觀)兩種。哪些部分是微觀,哪些部分是宏觀,據說也是亞雷斯塔的研究內容之一。

  「……我不太懂您的意思。」

  「沒關係,你沒必要懂。如果你懂了,那我現在就非殺你不可。」亞雷斯塔依然若無其事地說道:「……。話說回來,我才是不太能理解。到底有沒有吸血殺手,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差別?那就像箱內的貓一樣啊。」

  亞雷斯塔說,超能力者就像石蕊試紙的顏色改變一樣。

  重要的並不是欣喜於石蕊試紙從紅色變成藍色,而是去思考為什麼會變色,到底背後有什麼樣的機制,再進一步,是否有辦法操縱這個法則?雖然亞雷斯塔掌控著兩百三十萬名超能力者,以戰力而言足以向全世界宣戰,但是對他來說這些都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史提爾在顫抖。

  眼前這個「人類」,是個堅信機械能代勞的事情,沒必要由人類來做的「人類」。

  到底對這個人類來說,哪些屬於「機械」?

  到底對這個人類來說,哪些屬於「人類」?

  「對了,」

  「人類」說話了。這個看起來又像男人又像女人,又像大人又像小孩,又像聖人又像囚犯的人類,做出了幾乎等於「微笑」的表情,這麼說著:

  「……如果說吸血殺手證明了吸血鬼的存在,那幻想殺手又證明了什麼的存在?」

  2

  上條當麻在心中喊著:搞什麼啊!

  這裡是快餐店的二樓,擠滿人的禁煙區。窗邊的一個四人座的桌子,坐著上條、茵蒂克絲與藍發耳環。

  嗯,到這裡都還OK。

  「--撐死我了。」

  但是為什麼在這麼庸俗的店裡會坐著一個巫女,趴在桌上,而且嘴裡吐出了如此莫名其妙的台詞--!?

  巫女的年紀跟上條差不多,穿著最基本的巫女服裝,配上及腰的長髮,簡直就是所有人刻板印象中的巫女模樣。

  「……」

  「……」

  如同電梯內一般的沉重空氣。如何是好?上條心中想著。這時,他突然發覺茵蒂克絲與藍發耳環正一起望向自己。

  「……幹……幹嘛?」

  「……阿上啊,人家跟你說話,好歹要回話才不失禮吧?」

  「是啊是啊,當麻!不能看到外表就退縮了!應該要遵從神的教誨,對任何人伸出救贖之手,阿門!」

  「……什……開……開什麼玩笑!這時候應該猜拳才公平吧!餵餵,茵蒂克絲!你正在想一定是我輸對吧?餵餵,你幹嘛在胸口劃十字?」

  於是,三人決定以猜拳的方式來選出犧牲者。

  拳頭、拳頭、剪刀,上條輸了。

  結論,上條當麻就是「不幸」。

  「呃……我說你啊。。。。?」

  一個人出了剪刀而腦筋一片空白的上條,只好朝著巫女丟個話頭。巫女的肩膀動了一下。

  「啊……呃……你說撐死我了,是哪門子意思?」

  總之,儘量用最自然的對話吧。上條在心裡想著。而且既然是從巫女口中自己說出來的話,想必應該是希望別人問她什麼意思才對。

  「原本一個五十八圓的漢堡,因為有很多免費券……。」

  「嗯。」

  對於完全沒有任何回憶的上條而言,不知道漢堡到底是什麼味道,但是卻有關於漢堡的知識:麵包下面只夾了扁扁的肉跟爛掉的洋生菜,是窮人的好朋友。

  「所以點了三十個。」

  「點太多了啦,笨蛋。」

  就在上條反射性做出回答的瞬間,發現巫女的身影一動也不動。正因為一句話都沒說,更可以感受到她身上所散發出來,那種訴說著自己心靈受到創傷的氣氛。

  這種氣氛真糟。沒想到她那麼當真,這下真的氣氛很糟。

  「啊。。。我不是那個意思啦!我還沒說完呢!我其實是要說‘笨蛋,為什麼要點那麼多啦?’這其實只是為了不讓我們之間的對話進行得更圓滑而已,雖然我講話有點粗魯,但這是表示友善的證明,絕對沒有惡意喔!啊,抱歉我做一下業務聯繫。那邊那個修女跟那個藍頭髮的,你們幹嘛用那種眼神看我?等等我們外面談!」

  承受不住沉默壓力的上條,不禁開始狂叫。

  「因為自暴自棄。」

  如同死去般完全不動的巫女,突然說出這句話。

  「啊?」

  「回家的電車費,四百圓。」」

  對於巫女的這些詭異台詞,上條只能硬吞下肚。上條沒有「搭電車」的回憶,但是卻有「學園都市裡的電車跟巴士車資很貴」這樣的知識。

  「回家的電車要四百圓,跟自暴自棄什麼關係?」

  「我全部的財產,三百圓。」

  「……理由是?」

  「過度購物,缺乏計劃。」

  「……」

  「所以自暴自棄。」

  上條勉強把已經快從喉嚨迸出來的「豬頭」兩個字再度吞下去。

  他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說了這樣的話:

  「可是,為什麼不用那三百圓來搭電車?這樣的話走路的距離就可以縮短到只有一百圓程度的路程了。再不然,電車錢隨便也藉得到吧?」

  「……。這主意不錯。」

  「……你幹嘛一直看我?你那種期待的眼神是想怎樣?」

  上條急忙讓身體儘量遠離巫女。都已經(毫無價值地)花了三幹六百圓來買參考書,而且還為了安撫茵蒂克絲而買了三個冰沙,所以雖然只是一百圓,對上條來說依然是沉重的負擔。

  話說回來,

  到這時候才把臉抬起來的巫女,出乎意料之外地是個超級大美人。

  有種跟外國人茵蒂克絲不同,屬於日本人的潔白肌膚。在黑色瞳孔與頭髮下,顯得更加醒目。一副想睡的眼神雖然缺乏感情,但是反過來說,也等於沒有任何攻擊性。就算一直待在自己

  身邊,也可以讓人感到很安心,可以說是一種奇妙的包容力。

  「………………。」

  茵蒂克絲正嘟著嘴巴,沉默地瞪著自己。

  「不……不可能吧?阿上竟然在跟女生講話……。竟然在跟才剛認識的女生以很自然的方式對話,這絕對不可能!」

  藍發耳環則是嘴裡怒吼著嚴重毀謗上條名譽的台詞。

  「吵死了!你這個二次元星人!業務聯繫,你等會兒給我到體育館後面來!還有你這個巫女,你立刻給我想辦法弄到一百圓趕快回家去!以上聯繫完畢!」

  「什麼?阿上,事情還沒解決耶!你當了十六年的好人,怎麼會在這兩個禮拜之內又是遇到修女又是巫女的,這麼多條件超特殊的女生?難道這其實是某個美少女電腦遊戲嗎?」

  藍發耳環哀號並陷入錯亂之中,上條實在很想賞他一拳。但是因為他們坐的位置是對角線,所以打不到。光是一個座位的位置,就可以看出上條有多不幸。

  「一百圓。。。」

  巫女則是用讓人難以理解的表情苦思著,然後拾起頭來說:

  「不能藉我嗎?」

  「不能。沒錢就是沒錢。」

  「……」巫女想了一下說:「……小氣,連一百圓也不藉。」

  「……連一百圓都沒有的又是哪個笨蛋?」

  上條不禁反駁。

  「阿上!為什麼你可以很自然地回答她!身為一個好人,看到美女當前應該是戰戰兢兢講話大舌頭才對不是嗎?」

  藍發耳環用如同從地獄發出來的聲音說著。

  「……。。。。美女……。」

  巫女的眼神游移,讓人搞不懂她在想啥。接著她對上條說:

  「……看在美女的份上,一百圓。」

  「……給我閉嘴!壞女人!靠自己的美貌來獲取金錢的女人,不能稱之為美女!而且我剛剛已經買了三個冰沙,實在是沒錢啦!」

  「太……太好了!阿上!你還認為美少女的內心一定很善良純潔,看來你還沒有完全脫離二次元的世界!」



  「……。等等,當麻。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幫我買冰沙,你就會直接給她一百圓??哼!」

  來自四面八方的責難之聲,超過了上條的處理能力。上條抓著頭,煩惱著到底要從哪一件事開始著手解決。就在這時,不高興地咬著冰沙吸管的茵蒂克絲。以充滿敵意的眼神投向巫女。

  「哼,看你穿的紅褲,你應該是卜部流的吧?卜部的巫女也會賣臉嗎?聽說『巫女』在平安時代還是娼婦的隱語呢!」

  上條反射性地「噗」了一聲。藍發耳環在旁邊莫名地HIGH,喊著:「哈哈哈,修女跟巫女的東西對決耶!」就在上條正打算讓藍發耳環安靜下來的時候,巫女說了:

  「我,不是巫女。」

  「什麼?」

  模樣跟巫女一模一樣,簡直可以拿她的照片來當百科字典裡「巫女」圖解的黑發少女說出了這樣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不禁都望向她。

  「呃,如果你不是巫女的話,那你是何方神聖?」

  不知道為什麼變成眾人代表的上條問道。

  「我是魔法師。」

  「……」

  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店內的有線廣播的聲音聽起來好遙遠。不知道為什麼,上條明明已經喪失記憶,卻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好像以前也遇過類似的事情。但是最重要的,為什麼茵蒂克絲會在那邊氣到全身發抖?上條在心中哀號。

  砰!的一聲,茵蒂克絲以雙手用力拍在桌上。

  就在托盤上的冰沙都還沒跳起來的時候,茵蒂克絲吼道:

  「什麼魔法師?卡巴拉?以諾?赫密斯學派?麥丘里之像?還是近代占星術?不要用『魔法師』這種曖昧的字眼!要說出專門的學派、魔法名跟組織名啦,笨蛋!」

  「???」

  「連這些都不懂,還敢自稱是魔法師?既然你是卜部的巫女,那好歹也該吹個牛說你是精通陰陽道的東洋占星術師吧?」

  「好吧,那就這個。」

  「『那就這個』?你剛剛說『那就這個』?」

  茵蒂克絲的雙手不斷地在桌上拍打。

  上條嘆了口氣,環顧四周。雖然店內很吵鬧,但是茵蒂克絲的發飆也有點過了火。總之得趕快讓她閉嘴才行。

  「好啦,這個看起來像巫女的女生其實不是巫女而是魔法師,那又怎麼樣?你安靜點啦。」

  「什麼嘛?當麻!為什麼你對魔法師的反應,跟當初面對我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茵蒂克絲以一副要撲上來狂咬的模樣瞪著上條。但是上條其實根本沒有記憶。當然,又不能跟她說「對不起,我失憶了」。

  「既然她本人想要認為自己是魔法師,那又有什麼關係嘛。既沒有害到別人,也不是想要欺騙誰,你就別介意了。」

  「……。嗚嗚,我那時候還為了證明魔法的存在,連衣服都被脫光了……」

  「什麼?」

  「沒什麼!我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沒想!」

  茵蒂克絲帶著怒氣用力地把頭甩向一邊。然後在桌子底下,上條的腳被用力地踩了好幾下,看來犯人只有一個。

  「啊!」

  轉向旁邊的茵蒂克絲好像看到了什麼。

  上條心想,會不會是我們太吵了,所以店員要把我們趕出去?就在這時。。。

  (……咦?)

  感到不對勁的一瞬間,上條才終於發現四人所坐的桌子,已經被將近十個人給包圍住了。

  「------!」

  上條心裡感到疑惑,為什麼剛剛都沒發現?

  大約是顧客跟來詢問點餐的服務生之間的距離吧?如同要把一張桌子包圍起來似的,將近十個人都往這個方向瞪過來。這樣的場面竟然會讓人完全沒發現。

  而且,

  即使是現在,人滿為患的店內,竟然沒有其它顧客發現這種異常狀況。

  簡單地說,這些人可以把自己的存在感完全消除,簡直像是職業殺手。

  「……。」

  他們穿著相同的西裝,都是二、三十歲的男人。

  如果是在擁擠的車站中,他們可以絲毫不起眼,讓人完全記不住他們的臉跟名字。但是,他們的眼神卻不帶任何感情,正因為如此不帶絲毫的個性,所以反而讓他們跟背景格格不入。

  (完全不帶感情的眼神……?)

  上條心想,似乎在哪裡看過這種眼神。接著,上條把視線移回桌子的範圍之內。

  眼前這個不知名的巫女。

  她的眼神,即使被十個男人所包圍,依然不帶絲毫感情。

  「還差一百圓。」

  巫女說話了。

  她說著安靜地站了起來。看起來她對這些人似乎沒有戒心。甚至像是看見了本來就約好在這裡見面的人一樣態度輕鬆。

  這些人其中之一往後退了一步,讓出一條路來。另一個恭敬地拿出一個百圓硬幣放在掌心遞給巫女,不帶絲毫聲響。

  「咦?啊,什麼嘛,原來你認識這些人啊?」

  搞不清楚狀況的上條說道。

  「…………」

  巫女的視線遊?了片刻。好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嗯,他們是補習班的老師。」

  聲音聽起來是非常理所當然的語氣。

  巫女走向通往一樓的樓梯。將近十個男人如同影子,如同保鑣,毫無聲響地跟在後面。

  原本令人熟悉的喧鬧聲,以及有線廣播的音樂,似乎是從遙遠的遠方傳來,音色變得模糊。

  這些人消失之後,藍發耳環終於說話了。

  「等等,為什麼補習班老師要來把她帶回去?又不是國小的訓導主任。」

  3

  夏天的傍晚。

  為了忘記那個謎樣的巫女與西裝男子的事情,上條等人大玩特玩了一場。然後決定如同下課乖乖回家的小學生一樣,在五點的時候解散。

  藍發耳環像小學生一樣揮著手說掰掰,然後消失在傍晚的街道上。藍發耳環並不像上條是住在學生宿舍,而是借住在一間麵包店。據說理由是因為麵包店的店員制服很像女僕裝。

  百貨公司林立的車站前大馬路上,只有上條與茵蒂克絲兩個人。

  上條嘆了一口氣。

  就在「兩人獨處」這樣的字眼浮上腦海的瞬間,有種令人發麻的緊張感,從腦中央透過背脊擴散的全身所有角落。

  理由當然不用說。

  「當麻,怎麼了?」

  被天真無邪的笑容這麼問,當然只能回答沒事。上條小心翼翼不被旁邊的少女發現,又嘆了一口氣。

  畢竟是「同居」啊!

  而且還是「偷偷地」住在「男生宿舍」.

  更重要的是,對象是「這麼小的小女生」。

  從醫院回到學生宿舍已經過了數日,她每個晚上都如同理所當然似地睡在上條旁邊,而且睡相還很差。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很怕熱,每次翻身的時候都會把腳或肚臍什麼的從睡衣下面露出來。結果,上條只好選擇把自己鎖在廁所裡。正因為這樣,最近的上條當麻總是睡眠不足。

  「……我該不會是個壞到可以上新聞的傢伙吧?」

  上條無力地喃喃自語。「失憶前」的上條當麻,到底是怎麼看待這種現狀的?上條心裡想著。事實上,「同居」這件事根本就是「失憶前」的上條當麻搞出來的,你到底在失憶的那段期間幹了什麼事啊,上條當麻!他在心中怒吼著。

  「啊!」

  走在旁邊的茵蒂克絲突然停下腳步,似乎是看到了什麼東西。

  「咦?」帶著憂鬱心情的上條沿著茵蒂克絲的視線看過去。在風力發電柱的根部,有一個瓦愣紙箱,箱裡放了一只小貓正在喵喵叫。

  「當麻!貓--」

  「不行!」

  --在茵蒂克絲話還沒說完的時候,就被上條打斷了。

  「……。當麻,我什麼都還沒說耶。」

  「不准養。」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不能養斯芬克?」

  「因為我們住的是學生宿舍,不能養貓,而且我沒錢啦,最好是你已經幫它取名字了,還叫什麼斯芬克。。。明明是只日本產的三色貓,取什麼外國名字!」

  「Whydon'tyoukeepacat!Doasyouaretold!」

  「???……哼!別以為現幾句英文就可以讓我屈服!」

  「討厭啦!我要養要養要養要養要養要養要養要養要養!」

  「那種莫名其妙的替身攻擊叫聲對我沒用啦!而且你看貓已經嚇到跑進小巷子裡了!」

  「都是當麻的錯!」

  「還怪我咧!!」

  夏天的夕陽下,兩個人在吼叫著。上條想著,茫然地想著。「失憶前」的上條當麻到底是怎麼對待這個少女的?或許,就是像這樣吧?

  如果是的話,那真令人高興。

  但是,也有一點寂寞。

  畢竟「眼前的少女並沒有看著上條」。讓她完全放鬆心情,安心地露出燦爛的笑容的,是「失憶前」的上條當麻。

  要說痛苦的話,也很痛苦。

  即使如此,上條還是打算繼續演下去。

  「哼!聽說日本三弦琴是用貓皮做成的?為什麼這個國家的人,老是要對貓做出這麼過分的事?」

  「……笨蛋,別隨便批評別人國家的固有文化啦!你們英國人還不是喜歡一群人聚集起來欺負狐狸!」

  「你說什麼……獵狐是代表英國傳統與榮耀的--!」

  大叫到一半的茵蒂克絲,突然像是察覺到什麼事情似的,停止了動作。

  「幹。。。。幹嘛?剛剛那只貓又回來了嗎?」

  上條一邊說一邊左顧右盼,但是完全沒看到貓的影子。

  「……好奇怪,當麻!我感覺到這附近魔力的流動都被聚集起來了!」

  茵蒂克絲看著上條喃喃自語。

  「……屬性是土,顏色是綠。這個儀式是……以地為媒介通入魔力,靠著意識的介入。。。。。」

  茵蒂克絲似乎是在嘴邊喃喃自語心中想著的事情。

  上條感到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看著茵蒂克絲。這時茵蒂克絲說了:

  「……符文?」

  說完之後,茵蒂克絲便露出如同刀鋒般銳利的眼神,往道路的邊緣--大廈之間的小巷內衝了進去。

  「啊。。。。餵餵!茵蒂克絲!」

  「好像有人設了‘魔法陣’!我去調查一下,當麻你先回去!」

  就那麼一下子,茵蒂克絲的身影便消失在小巷內。

  「叫我先回去.可是……」

  真是行為詭異的女孩,上條心裡想著。但是,又不能放著她不管自己先回家.畢竟一個女生跑進了危險的小巷內,遇到不好的事情的機率,大概跟三流的RPG遊戲劇情差不多吧。

  不幸又找上門來了。上條嘆了一口氣。

  他嘆著氣,舉步正想追著茵蒂克絲進入小巷子,就在這時--

  「好久不見了,上條當麻。」

  背後傅來了聲音。

  原本要朝小巷子跨出的腳,不得不停步。

  因為「好久不見」這個字眼。對上條來說簡直是「禁句」。上條記得「日語」、「一年級的數學」之類所有的「知識」,但是,卻遺忘了所有「回憶」。「什麼時候買了這個遊戲」、「期末考考幾分」之類的「回憶」,一點也沒剩下。

  既然想不起來所有人的臉跟名字,聽到「好久不見」這句話,也只能先投以最大限度的虛假笑容。

  為了守住某個少女的幸福。

  上條當麻絕對不能被別人察覺自己喪失了記憶。

  他回頭一望。

  「啊。」

  站在那裡的男人,上條果然完全沒印象。

  與其說是男人,不如說是個少年。但是對於眼前這個身高超過兩公尺的高大男人來說,「少年」這個字眼又有點不搭調。這個男人跟茵蒂克絲一樣有日本人所沒有的白色肌膚,並穿著漆黑的修道服。

  但是,若說他是個神父,身上的香水味實在太濃了。長髮染成了紅色,耳上掛著耳環,五根手指都戴著銀戒指,右眼下方還有條形碼般的刺青。這墮落的模樣讓人聯想到破戒僧、背信者之類的字眼。

  怎麼可能有印象?

  也不想對這個男人有印象。

  「哼,那麼久沒見,卻連聲招呼都不打?嗯,這樣也好。畢竟我們的關係就是這樣。不能因為曾經連手過一次就稱兄道弟起來了。」

  但是,滿身香水味的神父卻親切地笑著這麼說。

  (這傢伙是誰啊。。。。。)

  除了對眼前這個詭異的神父感到可疑之外,上條更對「失憶前的自己竟然會認識這種人」這件事感到可疑。

  另外,還有一件令上條掛懷的事。

  上條往小巷內瞄了一眼。茵蒂克絲一個人跑到那裡面去了。現在可沒時間去理會這個破戒神父……。

  「啊,茵蒂克絲的事情不用擔心,我只是使用了驅除閒人(Opila)的符文刻印而已,她大概只是感覺到魔力的流動而去調查了吧。」

  上條愣了一下。

  符義魔法。日耳曼民族從西元二世紀就開始使用的魔法語言,簡單地說就是「帶有力量的文字」,例如說在紙上寫下「火焰(Kenaz)」,就會從紙上冒出「火焰」。

  (……怎麼。。。。。回事?)

  上條的喉嚨,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並不是因為眼前的神父說出了關於什麼莫名其妙的符文魔法的事情。

  而是因為這些莫名其妙的知識,竟然會理所當然似的不斷從自己腦海湧出。

  這很明顯是異常。簡直像是清澈的河水中央,插著一輛生鏽的機車一樣,在常理的世界中宛如開了一個大缺口。就跟綠燈的時候可以過斑馬線,用手機傳簡訊要花錢等等常識一樣……「魔法」這樣的東西,竟然跟這些生活中的普通常識,理所當然似地混在一起--!

  「失憶前」的上條當麻,到底是居住在什麼樣的一個世界裡?

  上條當麻在這時候,第一次對自己感到害怕。

  香水味濃鬱的神父不知道從上條的眼神中看出了什麼,閉起一隻眼睛輕輕笑了。

  上條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也沒有心神與他人對話。他只能曖昧地微笑,以強硬的方式將心中的詭異感覺壓抑下來。

  那一瞬間,紅發的神父取出了一張像是卡片的東西,說道:

  「Don'tsmilewitheverything。Areyoureadythedie?(笑什麼!想找死嗎?)」

  紅發神父的笑容如同蠟像的臉被溶化般,向兩側擴張。

  一陣寒意。

  上條心中「失憶前」的知識,對身體發出了電波,訴說著危機感。

  還來不及思考,上條便舉起右手。

  上條迅速地將右手伸向眼前--如同要遮斷正射向眼裡的光芒。那一瞬間,神父的右手手掌中噴出火焰,簡直像是從神父手中噴出了汽油,瞬間便生出了一條火紅的火焰劍。

  神父連一秒都沒有等待。

  沒有任何遲疑,沒有任何寬容--用力地將火焰劍朝上條臉上揮下去。

  火焰劍在接觸到物體的那一瞬間便迅速膨脹,並且如同氣球般爆裂,火焰灑向了周圍。

  火焰吸收氧氣,發出了可怕的聲音。攝氏三千度的火焰地獄帶著漩渦侵略周圍的一切。

  轟!火焰的氣勢完全沒有停滯。

  唰。。。。。但在一瞬間,便如同結冰並碎裂似地消失了。

  「呼。。。。。呼。。。。。」

  上條依然沒有放下慌忙舉起來保護臉部的右手,不斷重複著粗重的呼吸。

  幻想殺手。

  存在於上條右手中的神秘能力。不管是任何異能,就算是神跡,被觸摸之後也會完全消失無蹤。

  「呼……呼……。!」

  看著全身僵硬、顫抖、完全動彈不得的上條,神父終於滿足地笑了。

  「沒錯,就是這個表情。上條當麻跟史提爾.馬格努斯的關係就應該是這樣。不要讓我一直重複,畢竟我們的關係不能因為曾經連手過一次就稱兄道弟起來了。」

  神父的笑容,如同被撕裂、溶解般向外延伸。

  但是,上條卻無法做出回答。並不是害怕自己體內那股異常的力量,也不是害怕眼前這個自稱史提爾.馬格努斯的神父。

  如果要問上條在害怕什麼,只有一個答案。

  他害怕的是自己突然被火焰劍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攻擊,竟然可以完全不做任何思考,以反射動作理所當然地擋下攻擊,這些自己的「知識」。

  真是可怕。

  「你。。。。。幹什……麼--」

  上條急忙地往後退了兩三步。「知識」與「失憶前」的上條當麻正在訴說危險的到來。

  沒有時間去理會「內部的敵人」.現在最重要的是先對付「外部的敵人」。

  或許這也是烙印於腦海中的「知識」之一吧,上條怒吼著,擺出不屬於任何格鬥技類型的打架姿勢。對於自己竟然會這麼習慣打架,連自己也很驚訝。

  面對著這樣的上條,神父模樣的魔法師輕輕笑了。

  「嗯?我只是想跟你說個秘密而已。」

  你在說什麼鬼話?上條在心裡想著。。。。。但就在這時,史提爾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大信封袋。

  感覺起來就是裝著重要情報的大信封袋。難道他真的想跟我說什麼秘密?上條蹙起眉頭。在這個單向三線車道,如同飛機滑行跑道般寬廣的大馬路上,這個人剛剛才搞出了大爆炸,現在卻想跟我在這裡說什麼秘密……?

  (……。。?)

  想到這裡,上條突然發現一件事。

  剛剛明明引起了這麼大的爆炸,周圍卻完全沒有陷入騷動之中。

  (……。!?)

  不對。直到現在上條才看清了事實。

  並不是「沒有陷入騷動」。而是根本就沒有人。在這個單向三線車道,可以拿來當飛機滑行跑道的大馬路上,左右並排著數間百貨公司,但是仔細一看,整條路上既沒人也沒車--只有上條跟史捉爾兩個人。

  風力發電機的螺旋葉片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回響於無人的街道上,如同骷髏的笑聲。

  在遠處,可以聽到無人平交道的警笛聲正在響起。

  「我剛剛說過了--」

  如同要打破夜晚湖岸的寧靜似的,史提爾輕輕笑著說:

  「--我使用了驅除閒人(Opila)的符文刻印。」

  「去吧(Ehwaz)。」史提爾說著,將手中的大信封袋如同明信片一樣用食指彈了出去。厚厚的信封袋如飛盤般旋轉,並慢慢降落到上條手上。

  信封袋口寫著奇妙的文字,仿佛要封住裡面的文件。

  史提爾喃喃自語的瞬間,信封袋的文字開始發光,封口如同被刀子切開,從中間分開。

  「你聽過‘三澤墊’這間補習班的名字嗎?」

  史提爾用唱歌般的口吻說著。大量的資料每一張上面也刻著符文,如同魔法地毯一般,只有必要的資料才從信封袋中飛出來,在上條眼前飄呀飄。

  沒有任何記憶的他,只能將這個名字從自己的「知識」中掃瞄。但是,還是對「三澤塾」這個名字沒有任何印象。看來,「失憶前」的自己對大學聯考應該是沒多大興趣吧。

  「據說,這是這個國家中市場佔有率最高的升學補習班。」

  史提爾意興闌珊地說著。

  補習班,正如同字面的意義,就是用來補習的學校。大學聯考失敗的重考生,都會聚集在這個地方唸書。

  但是在學園都市內的「升學補習班」,還有另外一層涵義。那就是對於那些原本就有實力上大學,但是為了上更好的大學而選擇重考一年的人,提供一個唸書的地方。

  一張資料飄到上條眼前。

  看來,三澤塾除了是「升學補習班」外,還針對尚未變成重考生,也就是尚在就學中的一般高中生,提供了考前衝剌班的服務。

  「……你跟我提補習班幹嘛?該不會是介紹朋友加入,學費就可以打折吧?」

  上條以明顯充滿不信任感的表情看著史提爾。

  因為眼前這個滿身香水味的神父,跟補習班這樣的字眼實在是八竿子也扯不到一起。

  「事情是這樣的,」--史提爾興味索然地說明。

  「有個女孩被監禁在那裡,而我的任務就是把她救出來。」

  上條愣了一下,看著史提爾。

  並不是因為「監禁」這個可怕的字眼,而是懷疑眼前這個男人是不是認真的。當然,計算史提爾瘋了,對上條也是不痛不癢。但是這傢伙可以使用如同火炎發射器的魔法,所以如果發瘋的話實在相當危險。

  「嗯,本來以為讓你看資料你就會了解的。」

  史提爾豎起了食指。上條手上的信封袋中不斷飛出影印紙,如同雪花般在上條周圍飛舞。

  --一張「三澤塾」的位置關係圖。

  但是,位置關係圖的圖面,跟從外部以紅外線及超音波測量出來的實際尺寸有誤差。很明顯的,建築物內到處都像是被蟲子啃噬般,出現扭曲的密室。

  --一張「三澤塾」的電費表。

  但是,調查所有房間內,所有電器用品的耗電量之後,還是跟總金額不符。很明顯的,建築物內某些不為人知的地方在大量使用電力。

  --一張進出「三澤塾」的人員名單。

  但是,不管是老師或學生,很明顯的,都在囤積大量的食物。假裝是垃圾回收業者進去調查了垃圾桶內的垃圾之後發現,數量也不對。很明顯的,「三澤塾」需要提供建築物內「某些人」食物。

  --而最後一張是,

  距今一個月以前,有人看到一名少女進入「三澤塾」的大樓之中。

  根據學生宿舍管理員的證詞,後來該名少女就再也沒有回宿舍房間了。

  「現在的‘三澤塾’,似乎已經變成了以科學崇拜為主軸的新興宗教了。」

  史提爾興味索然地說著。

  科學崇拜……。?上條訝異地皺起眉頭。

  「就是。。。那個吧?神的真實身份其實是幽浮上的外星人、還有說什麼只要採集聖人的DNA,就可以培育聖人的複製人之類的那些玩意……?」

  「科學與宗教水火不容」這樣的想法其實是很膚淺的。西方世界中的醫生或科學家,有很多也是基督徒。

  但是,像這樣的科學宗教如果被逼急了,將會做出很可怕的事情來,這也是事實。畢竟這些人擁有最先進的科學技術,製造毒瓦斯跟炸彈根本是家常便飯。

  不但是科學技術的最前線,同時也是學習與教育的場所的學園都市,對於科學宗教這樣的東西總是特別地小心翼翼。畢竟原本就是進行「教育」的地方,一旦有什麼差錯,教育現場馬上就會變成洗腦工廠。

  「雖然不知道他們的教義是什麼,但是老實說,不管‘三澤塾’變成了何種狂熱宗教都已經沒有意義。因為,他們現在已經被瓦解了。」

  「說得極端一點,」史提爾毫不在乎地說:‘三澤塾’被佔領了。半吊子科學的假宗教團體,被真正的魔法師--不,正確的說,應該是蘇黎世學派煉金術師給佔領。」

  「真正的。。。。。?」

  「是啊。雖然我也覺得有點懷疑……等等……」

  「怎麼?」

  「……你的配合度什麼時候變這麼好了?你這傢伙,該不會因為聽不懂的關係,根本就是左耳進右耳出吧?」

  上條嚇了一跳。

  並不是因為被史提爾說中了。其實上條還滿認真地在聽史提爾說話,而且對於自己聽不懂的名次也是努力地去理解並響應。

  而是因為他這麼做,卻反而被認為不對勁。

  感覺就好像是被別人發現,現在的上條當麻與「失憶前」的上條當麻不太一樣。

  (別發覺啊……。別發覺啊……。!)

  「現在」的上條不知道眼前這個魔法師跟那個少女有什麼樣的關係。但是,不管是關係多麼疏遠的人,上條也不希望被發現自己失去記憶。

  上條看見了。上條在病房內看見了。穿著白色修道服的少女哭泣的模樣。把眼前的男人當作是「失憶前」的上條,因而喜極而泣的模樣。

  絕對不能破壞她心靈的支柱。

  所以上條決定欺騙全世界。甚至包括自己。

  「嘖!難得我好心想認真聽你說話,你竟然這麼說!你該不會是有被虐狂吧?喜歡被人家把你的話從中打斷?」

  但是,「現在」的上條並不知道自己與「失憶前」的上條有何不同。就好像看著地圖走路,明明知道自己走錯路,但是如果四周放眼望去都是沙漠,也不會知道該改走哪個方向。

  好一段時問,史提爾充滿懷疑地看著上條的臉。

  「好吧,算了。說明沒被打岔也好。」

  史堤爾總算重新回到原本的話題。

  「重點就在於,那個煉金術師佔領‘三澤墊’的理由。當然,有一點最簡單的理由是,他或許認為直接把‘三澤塾’這個要塞拿來利用還滿方便的。畢竟大部分的學生,可能都沒發現補習班的校長已經換人了。」

  「但是,」史提爾接著輕輕吸了一口氣說道:

  「煉金術師最重要的目的,則是原本就被‘三澤塾’所監禁的吸血殺手。」

  吸血殺手?

  上條沒聽過這個名字。也沒有這樣的「知識」。但是,這個字眼聽起來實在是太可怕了。

  「原本‘三澤塾’似乎是為了讓她擔任巫女職務,而把她抓來監禁的.其實他們的想法也沒錯,拿巫女來當犧牲品,召喚出等級更高的東西,本來就是可行的做法。」

  「……。。」

  「但是這個吸血殺手本來就被煉金術師給盯上,只是一不小心,先被‘三澤塾’搶先一步擄走了而已。不,或許對他來說也覺得很無奈吧。原本他的計劃應該是在不讓任何人察覺的情況下擄走吸血殺手,然後逃離學園都市。但是卻因為‘三澤塾’把事情搞得驚天動地,讓他的計劃都變成泡影。」

  「所以,他又從‘三澤塾’手中,硬是把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給搶了回來。。。。?」

  就好像神偷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打算要從美術館偷走一幅畫的時候,美術館卻被炸彈恐怖分子以強硬手段給佔領一樣。

  神偷好不容易從這些不懂美術品價值的破壞狂手中,搶回了原本自己想偷的畫,但是美術館周圍卻已經塞滿警察。無計可施的神偷只好在美術館門口蓋起圍牆,躲在美術館裡……?

  「是啊。對煉金術師來說,能夠得到吸血殺手,是他最大的心願吧……不,應該說,這是全世界魔法師的心願。或者說是全人類的心願也不為過。」

  「???」

  上條露出一副不知該怎麼響應的表情。

  「那是一種可以殺死‘某種生物’的能力。不,不只如此。這同時也是可以活捉那個甚至無法證實是否存在的‘某種生物’唯一的可能性。」

  上條還是聽不懂。

  「所謂某種生物,以我們的行話來說,叫該隱的後裔。」

  史提爾輕輕地笑了。他用簡直像是講悄悄話的聲音說道:

  「簡單地說,就是吸血鬼啦。」

  終於說出來了。

  「你是開玩笑還是說真的?」

  聽到那個字眼之後,第一句被說出來的,是這句話。

  吸血鬼。上條並不知道這種生物的傳說到底起源於哪裡的神話。但是,根據遊戲或漫畫中所描述的。

  吸血鬼很害怕十字架與陽光,

  吸血鬼胸口被打木樁會死亡,

  吸血鬼死掉之後會變成灰,

  被吸血鬼咬到的人會變成吸血鬼。

  ……。大慨只有這些知識吧。而且不知道為什麼,讓上條學習到這些「知識」的那些漫畫或遊戲,卻全部都是武打動作類型,十字架事實上一點也派不上用場。

  「……。能夠認為是開玩笑,都還算是幸福的人。」

  史提爾咬著牙,將視線從上條身上移開。

  能夠如此完美操縱火焰的魔法師,如今卻好像在害怕什麼。

  「哼,既然專門殺吸血鬼的吸血殺手存在,那‘要被殺的吸血鬼’當然也非存在不可。簡直像是為了正義使者的存在而出現的壞人一樣,惡性循環。有一點是可以確信的是……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承認啊。」

  「……。什麼意思?難道故事書裡面的吸血鬼是真的存在?」

  上條依然在心中否定。

  但是,眼前的男人的語氣是如此的嚴肅,讓他沒辦法完全嗤之以鼻。

  「沒有人看過吸血鬼--」

  仿佛自信化身的史提爾.馬格努斯,如唱歌般說道:

  「--因為看過的人都死了。」

  「……。」

  「當然,我也不是那麼簡單就相信這種事。但是麻煩的地方,就在於雖然沒人看過吸血鬼,但是吸血殺手的存在就已經證明了吸血鬼的存在。沒人知道他們有多強,沒人知道他們有多少數量,沒人知道他們在哪裡,沒人知道沒人知道沒人知道……什麼都不知道要怎麼對付?」

  史提爾像唱歌般重複說著,但是無法接受「吸血鬼」這種字眼的上條,對這件事依然無法體會。最後只好在心中想著,或許就像是要對付存在於世界上各個角落的隱形恐怖分子一樣吧。

  「但是相對的,就因為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真相,所以也等於有未知的可能性。」史提爾諷刺般地笑道:「上條當麻,你聽過所謂的‘生命之樹’嗎?……我想應該沒聽過吧?」

  「……。你以為這樣說會讓我自尊心受損嗎?」

  「隨便。總之‘生命之樹’就是標示了神、天使、人類等‘靈魂位階’的身份階級表。

  簡單地來說,例如人類如果靠著修行可以爬到這個位置,但是再上去就不是人類能夠涉足的領域了,諸如此類。」

  「……。講得好像別人是笨蛋似的,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自尊心受創啦?我想說的是。。。。有些領域是人類無論如何都無法到達的境界。但是,人類卻無論如何都想繼續往上爬,魔法師就是因為想超越人類的極限所以才成為魔法師的.既然如此,那人類該怎麼做才能超越極限?」

  史捉爾的表情,仿佛要將諷刺的笑容撕裂。

  「很簡單,只要借助人類以外的力量就好了。」

  上條一句話都沒法回應。

  「所謂的吸血鬼都是不死之身。把他們的心臟挖出來放在魔劍中依然可以生存,就好像活的魔法道具一樣。」史提爾不屑地說道:「事情的真假不重要。只要有一點點可能性就會去嘗試,所謂學者就是這樣的生物。」

  換句話說,史提爾的意思是這樣的。

  吸血鬼到底存不存在並不是重點。重點是有人相信吸血鬼的存在,而且鬧出了事端。既然事情鬧開了,就要有人去解決.這才是問題的重點。

  「也就是說,到現在依然沒人知道吸血鬼到底存不存在??」

  動作片裡面常常可以看到,一群人為了爭奪一個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古代財寶,而大打出手的劇情,但是這樣的事情發生在現實中,卻是件多愚蠢的事。

  「處理這種‘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東西,本來就是我們的工作,」史提爾諷刺地笑道:

  「所以‘三澤塾’跟煉金術師都是玩真的。他們真的想跟吸血鬼打交道。所以他們才會需要一張王牌就是吸血殺手啊。

  「對了,你知道吸血殺手的過去嗎?聽說那女孩原本住在京都的一個山村中,但是有一天村人都死了。最後一個通報的村人,或許已經陷入混亂狀態了吧,直說自己會被怪物殺掉。當救援隊抵達的時候,他們看到的是一個無人的村子,茫然站在村裡的一名少女--以及翻蓋了整個村子,如同白雪般的白色灰燼。」

  灰。

  吸血鬼死掉之後會變成灰。

  「的確,吸血鬼是種‘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生物’但是你想想看吧。吸血殺手是種‘可以殺死吸血鬼’的力量。但是吸血殺手要殺吸血鬼,前提當然是吸血殺手必須遇到吸血鬼才行。對於無論如何都想找到吸血鬼的人來說,最好的方式當然就是先抓到吸血殺手。不過,既然吸血殺手擁有‘連吸血鬼都能殺死’的強大力量,那要怎樣才能制服吸血殺手?這也是個大問題。」

  這已經完全是異世界的對話了。

  再聽下去很危險。上條的本能在告訴自己。繼續聽這傢伙說話,自己心中的常識就會逐漸被扭曲。照這樣下去,可能會扭曲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上條有這樣的錯覺。

  上條為了趕快結束這場對話,於是簡潔有力地提出了質疑。

  「好吧,你剛剛跟我說了這麼多的‘秘密’.到底是想告訴我什麼?」

  「嗯,也是。我們時間也不多,就早點把話說完吧。」史提爾點了兩次頭,說道:

  「。。。。。簡單地說,我現在得要殺進‘三澤塾’,把吸血殺手救出來才行。」

  上條也「嗯」的一聲,簡單地點點頭。

  「頭別點得那麼輕鬆。你也得跟我一起來。」

  ……………………………………。

  「什麼?你剛剛說什麼?」

  「這只是很單純的事實描述。還有,剛剛那些話就是展開攻擊前的作戰會議。對話內容你都還記得吧?那些資料上面都刻了火焰符文,一旦被看過之後就會起火燃燒,如果偷懶沒記住的話等一下會很慘喔。」

  「等……!」

  開什麼玩笑!上條心想。光是眼前這個史提爾就已經是個殺人不眨眼,而且擁有最適合用來殺人力量的人。如果跟著這傢伙跑到啥「敵方」煉金術師嚴鎮以待的巢穴裡去,那沒被卷進殺人事件中才怪。

  「對了,還有一點。」史提爾漠然說道:「我想你應該沒有否決權。如果你不遵從,我們所採取的手段就是回收你身邊的茵蒂克絲。」

  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麼,深深刺進上條心中。

  「知識」在害怕。殘存的「失憶前」的上條當麻殘骸,似乎在害怕什麼。

  「必要之惡教會給你的任務是‘枷鎖’,用來防止‘項圈’已經取下的茵蒂克絲背叛組織的枷鎖。但是如果你不遵照教會的意思行動,那‘枷鎖’的效果就難以令人期待。」史提爾嘆了一口氣繼續就:「話說回來,如果教會認為你不再‘有用’,那對我來說反而是好事。你能這麼做的話真是太謝謝你了,沒有效果的‘枷鎖’是沒有意義的,那我也可以名正言順地回收那孩子。」

  這是威脅。

  如果不遵從的話,就會對你身邊的少女下手的威脅。

  「……。」

  全身發抖。心臟的鼓動像是被木樁釘住般激烈。上條當麻沒有記憶。與那名少女的相遇,是「失憶前」的上條當麻所做的事情,跟現在的自己毫無關係。心跳會那麼激烈,頭腦會完全無法思考,一定都是自己的殘骸,也就是「失憶前」的上條當麻的緣故,跟現在的自己應該沒有任何關係。

  但是,

  不知道為什麼,

  「。。。。。你是認真的嗎?」

  為什麼自己會如此堅信,自己心中的焦躁不安是一種正確的反應?

  上條思考著。

  的確,與茵蒂克絲相遇的是「失憶前」的上條當麻,茵蒂克絲所信賴,所投以笑容的,並不是「現在站在這裡」的上條。

  但是,即使如此也沒關係。

  曾經,在白色病房內相遇的少女,看著傷痕累累的上條,哭了。

  為了讓她不再流淚,

  就算要欺騙全世界,甚至欺騙自己也沒關係,上條已經發誓,要貫徹自己的謊言--!

  「……哼。」

  史提爾興味索然地移開視線。

  他的表情簡直像是自己的角色被搶走了的演員,實在不可思議。

  「要跟我對決,等我們解決了藏在‘三澤塾’內的煉金術師之後再說吧。還有,我剛剛忘了說,吸血殺手的本名是姬神秋沙。裡面有照片,你最好看一下。去救人卻連該救的人長什麼樣子也不知道,那可無法辦事。」

  信封袋中滑落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似乎也有史提爾的符文力量加持,在空中飛舞後便停在上條眼前。

  上條看了照片。

  心裡想著,有吸血殺手這種可怕稱號的超能力者,不知道長什麼樣子?

  但是在照片中,他看到了白天遇到的那名少女的臉孔。

  「咦……。?」

  上條的呼吸僵住了。

  或許是將學生手冊或是某證件上的照片放大吧,那張臉,姬神秋沙--的確是白天那個巫女的臉。

  上條回想史提爾所說的話。

  --原本「三澤塾」似乎是為了讓她擔任巫女職務,而把她抓來監禁的。

  上條回想白天那少女所說的話。

  --我,不是巫女。

  上條想起了魔法師說的話。

  --有一個女孩被監禁在那裡,而我的任務就是把她救出來。

  上條想起了姬神秋沙說的話。

  --嗯,他們是補習班的老師。

  但是,為什麼呢?上條在心中思考著。按照史提爾的講法,姬神秋沙應該正監禁在「三澤塾」才對啊。如果那個巫女真的是吸血殺手,為什麼她可以那麼輕鬆地在快餐店裡吃漢堡吃到撐?

  --回家的電車費,四百圓。

  難道她是逃出來的?上條心想。原本應該被監禁的姬神秋沙會在外面,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從「三澤塾」逃出來了。

  --全部財產,三百圓。

  這樣一想,就可以理解為何姬神身上的錢這麼少。畢竟是什麼都沒帶就這麼逃出來的話。搭電車跟巴士,錢自然會逐漸減少。

  但是,她為什麼會出現在快餐店?上條思考著,既然拚死從「三澤塾」逃了出來.怎麼會悠哉地坐在那個地方?

  --因為白暴自棄。

  「啊!」

  突然,上條想起了這句話。

  如果,她是因為用盡了全部財產,所以沒辦法再繼續逃走呢?因為沒辦法再繼續逃走。

  所以

  至少要製造一點最後的回憶?

  少女曾希望上條藉她一百圓。

  那是因為,只要再有一百圓,她就有辦法逃離三澤塾的掌控?

  拒絕了少女這個唯一心願的,到底是哪個笨蛋?

  --所以自暴自棄。

  「該。。。。死……」

  而且姬神在被「補習班老師」包圍的時候,完全沒有抵抗。當然,她一定是想抵抗的。

  拚死才從「三澤塾」逃了出來,怎麼會願意這麼簡單就被帶回去。

  如果是一般人,一定會選擇逃走吧。

  如果靠一己之力沒辦法逃走,一定會請求別人幫忙吧。

  但是,請求別人幫忙,也意味著將別人卷進事件之中。

  「混蛋……。。。。!」

  上條感到非常不爽。不爽到完全無法思考。對於不把少女當人看待,將少女監禁起來的「三澤塾」感到不爽。對於來搶奪少女的煉金術師感到不爽,對於說出「吸血殺手是用來控制吸血鬼的王牌」這種話的史提爾感到不爽。

  但是最讓上條不爽的,是保護了上條,卻犧牲了自己的姬神秋沙。

  因為,這一切都是錯的。只要上條能夠付出區區一百圓,就可以改變少女的人生。但是,少女卻願意為了救一個將自己打入絕望境地的男生,而選擇被帶回當初自己拚死才逃出來的「三澤塾」。這樣的行為根本就錯了。

  雖然上條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性質的「新興宗教」。

  但是上條實在無法想像,一個少女被監禁在那種地方,會受到什麼樣的待遇。當然,也不想去想像。

  這些痛苦,原本應該要由上條來承受。

  (你憑什麼隨便--)

  上條咬著嘴唇,血的味道沾在犬齒上。

  (--搶走別人的不幸!)

  仔細想來,這一點是最讓上條不爽的地方。光是這一點,就讓上條的腦袋幾乎要沸騰。

  上條沒有任何「回憶」。

  但是,姬神那樣的人生觀。即使是被周圍所有人當成道具,也覺得沒關係的思考方式。

  忽視自己的痛楚,只為了幫助他人,而且打從心底認為這是一種幸福的思考模式。

  為了他人而受傷,卻依然能夠帶著笑容的少女。

  從前,上條似乎也遇過一個這樣的少女。為什麼完全想不起來?上條對自己感到非常不爽。

  不能不去救她。

  該怎麼說好呢?上條當麻不去揍那個自以為是,任性妄為的姬神秋沙一拳,是無法消氣的。

  行間一

  --少女站在灰燼之海的中央。

  英國清教所屬十三個騎士團之一的先槍騎士團(1stLancer)遵守當初設立的目的,執行「比任何人都更早前往敵陣探聽敵情」的任務。

  這次的「敵陣」是東洋的島國,位於京都的山中小村。找出「魔力流動異常增大」的原因,如果是有害之物則加以排除。這始終是他們的目的。

  --京都的山中小村完全失聯,已經經過了六小時。

  --前往了解情況的警察失去行蹤,已經經過了三小時。

  在場的每個團員都可以猜到,發生問題的村莊應該已經全滅了吧。但是,這對他們來說並不是太稀奇的事。英國可是有大英博物館這個「蒐羅全世界搶來的靈品寶物」的鮮血祭壇。

  比起對付寄宿於寶物上的古代帝王憤怒之靈,這次行動的危險性還沒那麼高。

  事實上。他們所配給的裝備也只是普通的施術鎧與十字槍,甚至沒有量產聖槍。雖然施術鎧也是「帶有魔力的裝甲,可以讓穿著者運動能力提高二十倍」的聖鎧,也是屬於一級靈裝,但是每個人都感覺得出來,高層並不特別重視這個事件。

  但是,還是有一件讓大家牽掛的事情。

  最後一個打了電話的生存者的通話內容,包含了以下這樣的句子。

  「救。。。。命--那不是……人類……那是--」

  當然,沒有人相信。

  教會中高層也不相信這件事,所以才沒有給他們好裝備。

  但是,身經百戰的先槍騎士團全體團員,事實上都感受到一股令人討厭的壓迫感。

  雖然從以前就在英國國立圖書館中殘存紀錄,但是卻沒人實際見過,也沒有捉到過的「某種生物」。對於這種不知到底是否存在的「某種生物」,為什麼到今天為止都沒能承認其存在,只要去思考理由,就可以知道壓迫感的原因了。

  因為如果真的有這種生物存在,那世界早就毀滅了。

  可怕的地方並不是在於「某種生物」的力量。如果比力量敵不過,人類大可以使用力量以外的方法來打倒他們。也可以製造各種工具、武器、兵器來對付。

  可怕的地方並不是在於「某種生物」的不老不死。如果對手怎麼殺也殺不死,那只要找出不用殺死也可以獲勝的方法就好了。例如將他們冰封於南極的永久凍土之下,或是將不死的肉體切成兩百塊,裝在瓶子裡。

  這些都不是問題。

  問題在於,據說「某種生物」擁有龐大的「魔力」。

  魔法世界中的魔力,簡單說來就如同汽油一樣。將壽命、生命力之類的原油在體內加以精製,產生出更容易使用的汽油。對於原本生命有限的人類來說,魔力的強弱分別,只在於精製的技巧是高明或拙劣。

  但是,「某種生物」卻不同。

  就根本上來說,他們的原油,也就是壽命、生命力的質量,跟人類是完全不能比的。不,更準確地說,他們的生命力根本是「無限」的。想當然爾,能使用的魔法也不可同日而語。使用子彈有限的手槍。要怎麼打贏無止盡的飛彈攻擊?

  所以,團員們對於自己的不安皆是一笑置之。但是卻又沒辦法完全抹除不安。

  就這樣,他們穿山越嶺,來到這個被時代遺忘的山中小村。就在他們看到那個景象的那一瞬間,他們的心臟都如同被捏扁了一般難受。

  放眼望去,都是白色的灰燼。

  這個如同被時代遺忘的東洋廢村,如同下雪般籠罩著一層白色的灰。民房的屋頂、田裡的土、細細的農道上,全部都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灰燼。

  灰。

  難道是「某種生物」的……屍骸?

  但是,令他們吃驚的不是這些。若說真的是屍骸,那數量絕對不只十幾二十個。但看著這些灰,團員們還是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為在灰燼飛舞的中心,站著一名少女。

  午紀應該不到五六歲吧,是個有東方人特有黑色頭髮的少女。但是,看著她那可愛的臉孔,專門消滅異端的騎士們,竟然無法說服自己停止的心臟繼續跳動。

  因為連群聚於這個村莊中的「某種生物」,都因為全滅而形成灰燼飛舞的這幅地獄景色之中,那個少女,身上竟然毫髮無傷。

  風開始舞動,灰燼卷起漩渦。

  覆蓋了整個山中廢村的灰燼四處飛散,但是卻只有少女的周圍,如同遭到守護的聖域完全不受飛灰侵襲。簡直像是已經死亡的灰燼,依然害怕得要避開她。

  「我又--」

  少女說話了:

  「--我又……殺了那麼多。」

  就像是,在訴說自己日常生活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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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3-28 12:50 PM

  第二章【魔女獵捕與火焰同行】

  上條思考著關於茵蒂克絲這名少女的事情。

  上條的「知識」在訴說著。她擁有完全記憶能力的體質,對於一旦記住的東西絕對不會遺忘。所以她靠著這種體質,將十萬三千本魔道書都記憶在腦海中。

  但是,這個能力如同一把雙面刀。絕對不會遺忘,反過來說就代表想忘也忘不掉。從三年前的百貨公司宣傳單,到尖峰時間車站內遇到每個人的臉,所有任何沒有意義的記憶,都會儲存在她的腦袋裡,沒辦法靠「遺忘」來?除。

  所以,她必須藉由魔法,每隔一年便完全消除自己的回憶。如果不這麼做的話,就會因為超過困容量負荷而死。但是,現在的她,卻悠哉地在上條身邊笑著。

  根據她的說法,將她從這種絕望的狀況中敦出來的,就是上條本人。但是上條卻不記得當初他到底在想什麼,到底做了什麼。

  接下來,上條開始思考。

  剛剛先跟史提爾道別,把茵蒂克絲帶回學生宿舍了。但是接下來,上條必須前往那個名叫「三澤塾」的戰場。當然,絕對不可能把茵蒂克絲一起帶去。既然如此,那還是別告訴她自己要去「三澤塾」比較好。

  但是如果不編個理由就出門的話,茵蒂克絲一定會起疑吧,說不定會說想要跟著一起去。

  「當麻?」

  掌心流滿汗水。

  那裡是危險之地。無論如何,絕對不可以讓茵蒂克絲跟去。

  「我說當麻啊!」

  這樣一來,要怎麼做就很明顯了。

  總之上條隱藏自己的不安,一口氣展開攻勢。

  「我現在要去一下那個超高科技初等文化機構!咦?你也想去嗎?勸你還是不要的好!你對機器那麼不拿手,一定不會用超磁力式大腦皮質檢驗器啦!這樣你會被大門口的自動上鎖系統給鎖起來喔!畢竟是安全等級4的地方,如果被鹽基排列檢查發現沒有你的資料,會挨電擊喔!嗶嗶嗶嗶負離子光線--!」

  果然,在專門術語的攻勢下,茵蒂克絲的頭上冒出了蒸氣。

  這也是埋所當然。畢竟完全沒有現代知識的茵蒂克絲,可是連聽到車站自動售票機說的「歡迎光臨」部會點頭答禮呢。

  「那我定了喔。晚餐在冰箱裡面,微波一下就可以吃了。不准把湯匙插進微波爐裡面玩火,也不准打開冰箱的門納涼喔。」

  「咦?啊……嗯……我好像,不太會用微波爐。」

  或許有人會懷疑,到底要怎樣才會搞錯微波爐的使用方式?但是茵蒂克絲曾經將便利商店便當內的醬包,就這樣拿去微波結果炸開,也曾經想要把半熟蛋加熱結果炸開,更曾經把便當加熱太久結果炸開,總之不管怎麼用,最後總是會以爆炸來收場。或許她已經把微波爐的使用方式當成「一定會爆炸」了。

  (……看來她似乎沒有起疑啊。)

  上條看著眼前正在跟微波爐大眼瞪小眼,一副今天絕對不會再失敗的表情的茵蒂克絲,松了一口氣。

  然後,他發現了。

  「餵!你衣服裡面藏著什麼東西?正確來說是肚子附近!」

  「咦?」茵蒂克絲全身僵硬,看著上條說:「什……什麼都沒有藏啊?我想天父發誓,修女是絕對不會說謊的!」

  說完的一瞬間,異地可思的肚子附近發出了「喵……」的貓叫聲。

  「餵!!原來你的信仰只有這麼點程度,馬上就違背誓言啦!快把藏在衣服裡面的野貓拿出來!」

  或許是因為跟史提爾講話的時候,緊張感太過強烈而沒有察覺吧,想起茵蒂克絲似乎在小巷內待了挺久的時間,說什麼去調查符文的來歷,看來到了中途,目的就變成找野貓了吧。

  「嗚!當。。。當麻?這件衣服叫做‘移動教會’喔?」

  「那又怎樣?」

  「教會應該要對迷途的羔羊們,毫無代價的伸出救援之手啊!所以我決定讓教會來保護在街頭迷路的斯芬克,阿門。」

  「……」上條的嘴唇仿佛抽筋般的說道:「……好吧,你的意思是要把貓養在衣服裡對吧?我明白了!那給貓上廁所用的貓砂,應該直接從領子倒進去就可以??」

  「……」

  「……」

  「可……可以啊!我已經決定讓教會保護斯芬克到底了!」

  「餵!你這做事顧前不顧後的傢伙!多少也要為被養的生命一下吧!」

  「只要把他當成家人來養一定沒問題的!」

  「我可不想被野貓認成爸爸!」

  雖然有點於心不忍,但是上條想在前往「三澤塾」的時候,順便把野貓帶去丟掉……不,應該說是原本很想這麼做。但是如果真的這麼做,茵蒂克絲百分之百會為了回收野貓,而在後面跟蹤上條的行蹤。

  「笨蛋!當麻大笨蛋!我一定要養這孩子!」

  「……等你能自己賺錢的時候在說這種話吧!」

  「不過當麻也不用太難過,我說的‘笨蛋’只是發語詞,並不是認為你真的是‘笨蛋’!」

  「你在講什麼外星話?」

  但是,反過來說,如果答應養這只貓,茵蒂克絲或許就會乖乖聽話了。

  (……該怎麼說呢,我真不幸。)

  上條嘆了口氣。想到貓的飼料費,看來從今天開始每天的菜色要減少一樣了。為什麼茵蒂克絲會偏偏還在這個節骨眼上撿了一只貓回來?

  「……好吧。」

  「嗯?當麻,你說了什麼?」



  「……沒辦法,就養它吧!」

  不過,也好。

  光是這樣一句話就讓茵蒂克絲幾乎喜極而泣。能夠看到茵蒂克絲的這個表情,那也值得了。

  「啊啊,天上的父啊!您的慈愛之光似乎終於照射到殘忍無情冷血嗜虐,而且眼睛像蛇一樣的當麻心中了!感謝您拯救了這只野貓純潔無瑕的靈魂,我一生都不會忘記的!」

  ……雖然這麼想,但是上條當麻還是有點無法釋然。

  2

  出宿舍房門後,卻看到原本應該已經道別的史提爾站在走廊上,到處貼著像卡片般的東西。

  「你在幹嘛?」

  「你看不懂嗎?我在張設結界,在這裡建立一個神殿。」史提爾一邊繼續作業一邊說:「我們前往‘三澤塾’的這段期間,誰知道會不會有別的魔法師來打茵蒂克絲的鬼主意?雖然只能盡人事,但把‘獵殺魔女之王’配置在這裡,多少我們可以樂觀一點相信,遇到事情的時候能幫她爭取到逃走的時間。」

  獵殺魔女之王(Innoccntius)。

  雖然上條沒有「回憶」,但是他的「知識」告訴他,那是一種以攝氏三千度的火焰凝聚而成,具有自動追蹤能力的人型最終兵器。弱點是--

  「只能在?滿符文的‘結界’中使用,而且符文被破壞的話就會跟著消滅了……」上條喃

  「……我可告訴你,」聽到這句話,史提爾的耳朵抖了一下,說道:「上次絕對不是因為我比你弱才輸給你的,只是環境問題而已。如果是在沒有灑水器的地方的話……」

  「咦?我們之前打過架嗎?」

  上條心中只有「知識」而沒有「回憶」。所以他雖然知道「如何打倒獵殺魔女之王」,卻不知道這個知識是哪來的」。

  「唔……你的意思是,那件事對你來說甚至沒有記住的價值?」似乎會錯意的史提爾繼續說道..「也罷,不跟你計較。這張貼完之後結界就完成了,我們可以前往三澤墊……真是麻煩,為了抵禦魔法師而設下的結界,卻又不能太強,不然會被那孩子察覺。

  嘴裡不斷碎碎念的史提爾,看起來總讓人覺得他好像挺高興的。

  於是,上條隱約察覺到一件事。

  「你喜歡茵蒂克絲嗎?」

  「噗!」史提爾臉紅的像是心臟翻了過來似的,說道:「你你你幹嘛突然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她只是我必須保護的對象而已,絕對不是什麼戀愛對象--!」

  上條笑著「喔」了一聲,便結束了話題。

  因為上條察覺到如果繼續追究下去,等於挖洞給自己跳。重點並不在於「現在的上條喜不喜歡茵蒂克絲」,而是「現在的上條心情跟‘失憶前’上條當麻的心情,絕對不能有絲毫差異」。

  上條並不知道「失憶前」的上條當麻是如何看待茵蒂克絲,如何跟她相處的。

  如果現在的上條說了什麼話,跟「失憶前」的自己所說過的話自相衝突,就會被史提爾發現自己喪失記憶了。

  (簡直像是有兩個自己似的……)

  上條在心中感嘆。說是兩個自己還不太貼切,上條甚至有種感覺,似乎是假的上條跑進真的上條肉體中,還拚命想演出正牌上條的樣子。那種感覺簡直可以說是滑稽。

  「在闖進‘三澤塾’前,先談談我們的‘敵人’吧。」

  似乎是為了避免上條繼續追問下去吧,史提爾說了這句話。

  出了學生宿舍,走在傍晚的街道上,上條聽著史提爾的敘述。

  「敵人的名字叫奧雷歐斯·伊薩德。」

  史堤爾首先道出對方的名字。

  「說到奧雷歐斯,當然只會想到一個人……嗯?怎麼了?因為是太有名的人,所以讓你很驚歌馮?不過別擔心,他只是那個人的後裔,沒有傳說中那麼厲害啦!」

  「?奧雷歐斯是哪位啊?」

  「……對了,你對魔法世界是一竅不通的。不過至少也該聽過帕拉塞爾蘇斯(注:Parace」sus,文藝復興時期的知名醫師兼煉金術師,本名TheophrastusPhilippusAureolusBombastusvonHohenheim)的名字吧?」

  「???」

  「唔……他可是世上數一數二的知名煉金術師啊!」

  史捉爾不耐煩地說道。

  上條走在傍晚的街道上,問道:

  「這麼說,這傢伙很厲害嗎?」

  八月的夕陽紅得像是火燒一般。大樓的窗戶、風力發電機葉片,所有的一切都被染成了橘紅色。上條心想,簡直像是褪色的相片。或許是因為他們兩人之間的對話太沒有真實感的關係吧。

  「他本人應該是沒什麼大不了……但令人擔心的是他一定有什麼‘秘密武器’讓吸血殺手都服於他。而且,雖然不願意去想,但最壞的情況是他可能已經靠著吸血殺手的力量,而馴服‘某種生物’了。」

  比起奧雷歐斯·伊薩德本人,史提爾似乎更在意這件事。

  但是上條卻覺得不太能理解。就算情況特殊,也不應該把「敵人」本身的實力放在第二順位來思考。

  「餵,這樣不太對吧?雖然我不知道吸血鬼跟吸血殺手有多厲害,但是我們最優先考慮的目標,應該是敵人的大頭目吧?就像火災的時候跟人家打架,如果老是在意起火的事情,是會被對手打得很慘的。」

  「嗯?喔,關於這一點不用擔心。奧雷歐斯的名號雖然很聳動,但是他的後裔力量已經不如從前了。而且在魔法的世界中,其實根本不存在煉金術師這種職業。」史提爾興味索然地說著:「占星、煉金、召喚。這些就有點像你們的國語、數學、歷史吧。就算是國語老師,也不會完全不學數學不是嗎?所謂的魔法師就是要什麼都懂一些,然後找出最適合自己的一個方向。」

  史提爾表示:因此奧雷歐斯·伊薩德會被稱為煉金術師,只不過是因為他在其他方面的才能完全不行。

  「何況,所謂的煉金術,也不是一種成熟的學問。」

  「……」

  即使聽史提爾這麼說,上條也沒有任何概念。因為對上條來說,關於煉金術只有「盛行於十六世紀的詐欺行為,以王侯貴族為對像設計詐術騙取金錢」之類如同歷史年表股的知識。

  「煉金術--特別是後期的蘇黎世學派煉金術,可以說是赫密斯學派的亞流。一般來說,主要的方向行將鉛變成金子,以及製造不老不死之藥等……」

  或許是因為並非自己的擅長領域吧,史提爾的口氣顯得索然無味。

  「但是這些都只是實驗而已。好比你們所謂的科學家,都是為了求得‘~~定理’或是‘~~法則’而進行實驗的。從試管裡製造出什麼東西,並非他們的目的。同樣的道理,煉金術師的本質並非‘創造’,而是‘求知’。」

  「……就好像愛因斯坦的目的是研究相對論,核子彈只是研究的副產品而已?」

  從這個角度來看,科學家這種生物真是太傲慢了。從來不曾考慮過自己製造出來的東西會對

  「是啊。不過煉金術師除了研究‘公式’與‘原理’之外,還有一個終極的目的。」史提爾停了一拍繼續說:「--那就是在腦海中模擬出世界上的一切。」

  「……」

  「只要能夠理解世界上所有的法則,就可以在腦中將之全部模擬出來。當然,無數的法則之中

  只要錯了一項,腦海中模擬的世界就會產生破綻。」

  「??什麼意思?你說的是如同‘類超能力’之類的能力?」

  據說在斐濟、美拉尼西亞等南洋原始群島上,想要成為一島的領袖,必須具備「只要看一眼天空,就能夠正確預知明天的天氣」這樣的才能。

  這種「天氣預知」的才能雖然乍看之下很像是超能力,但是事實上只是將風的流動,雲的形狀、氣溫與濕度等情報下意識地輸入腦海中,並經過腦海中的大量公式計算所求得的結果而已.這些島嶼的領袖,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腦海中這些計算過程,以為自己是「只靠聽風的聲音就可以正確知道明天的天氣。」

  史提爾的意思,跟這個例子似乎很接近。

  的確,在「領袖」的腦海中,或許真的完美模擬了「明天的天氣」吧.但是。這樣的想像世界,只要腦海中的完美計算公式出了一點點小錯誤,就會差之千里.

  「……等等,可是這樣的能力,能拿來幹什麼?他們想要製造出能夠如同天氣預報一般求得未來情報的計算機器嗎?」

  「不,」史提爾不屑地說:

  「如果他們能將腦海中模擬的東西,拉到現實世界來呢?」

  真是驚人的發言。

  「例如關於心靈物質(Ectoplasm)的魔法,或是使用靈體之像(telesm)來召喚天使的魔法,在魔法的世界裡,‘把腦海中的想像拉到現實’並不是罕見的手法。」史提爾兩手抱胸前說道:「所以,‘能夠在腦中正確想像出世界的模樣’這種能力是相當重要的。簡單說來,如果擁有這樣的能力,等於‘世界的一切’,包含任何神?或惡魔,都可以變成自己的手下。」

  「……餵餵……」

  「當然,要做到這一點是很難的。河水的流動、雲的流動、人的流動、血液的流動……世界上有數也數不清的‘法則’。這裡面只要搞錯了一個地方,就無法在腦海中創造出正確的‘世界’一個扭曲的世界就如同扭曲的翅膀,就算召喚到現實中來,也會馬上自滅的。」

  這就跟電腦程式一樣吧,上條心想。不管多完美的程式,只要有一行忘記寫,就會出現錯誤而無法執行。

  「可是,反過來說,如果他真的做到了,那不就完全沒辦法跟他對抗?跟全世界為敵,怎麼可.能會贏?」

  還能夠說出這麼冷靜的意見,或許表示上條在內心深處,還是有點無法完全相信這件事。

  但是上條說得沒錯,人類是無法贏過「世界上的一切」的。這並不是說世界上的神?或惡魔有多強,那還不是重點。

  重點是「世界上的一切」,當然也包括生活在這世界上的上條等人自己。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假如有一面奇妙的鏡子,能夠將映照在上面的東西都拉到現實中。在這種情況下,不管上條有多強,只要對方拉出一模一樣的複製版上條,最後的結果一定是跟真上條同歸於盡。

  但是,史提爾的表情似乎卻顯得沒那麼不安。

  「我說過了,放心吧。煉金術並非一種成熟的學問。」

  「我這麼說好了,假如我要你將世界上的一切全都說出來,包含沙灘上的每粒沙子、夜空中的每顆早星!你想要花幾年?我認為就算花個一兩百年也說不完,不是嗎?」

  「就是這麼回事。其實咒語本身已經存在了。但是人類的壽命實在是太短了,根本沒辦法把咒語念完。」史提爾不屑地說:「雖然他們做過各種努力,例如將咒語中沒必要的部分加以省略來縮短長度;或是將假設有一百句的咒語拆成各十句,父親傳給兒子,兒子再傳給孫子,一代一代誦唱下去。」

  但是,即使如此依然沒有成功的案例。

  一套完整的咒語,本來就不會有多餘的地方。而父親傳給兒子,兒子再傳給孫子的方式,就好像傳話遊戲一樣,咒語會逐漸出現誤差。

  「但是,反過來說……」史提爾說到這裡才終於顯露出戰意,說道:「……如果是沒有壽命限度的生物,就呵以將極長的咒語誦唱完畢。就這層意義上來說。‘那種生物’對魔法師也是相當大的威脅。」

  或許這也是敵人想要得到吸血鬼的目的吧?上條心想。

  對一個科學家來說,明明知道「答案」,卻無法「證明」,想必是一件相當痛苦的事。

  而對於以人的肉身無法實現的願望,

  只要將超越人類範疇的生物要素加到魔法裡,不就可以達成目的了?

  「的確,煉金術這玩意的威脅性還滿高的。但是現在的奧雷歐斯.伊薩德,應該還沒有能力做到這些事情吧?他能做的頂多是創造出一些東西,將這次的舞台‘三澤塾’變成一座要塞,在裡面設置無數陷阱來阻擋外人入侵而已。」

  「……。。?」

  上條感覺到不太對勁,為什麼史提爾會這麼有自信?

  「餵,你跟那個叫做伊薩德的,該不會互相認識吧?」

  「當然認識啊。畢竟我跟他都是屬於教會組織的。」史提爾輕蔑地說道:「我是屬於英國清教,他是屬於羅馬正教……雖然宗派不同,但是彼此打過照面。當然,並不是朋友。」

  對於上條來說,很難將教會和魔法師這兩個字眼扯在一起。

  史提爾跟茵蒂克絲所屬的必要之惡教會,其目的是學習魔法,藉以對抗魔法師。但是,這個組織是異端中的異端。即使英國清教中有這樣的組織,難道不同宗派的羅馬正教中也有這樣的組織嗎……。?

  聽了上條的這個疑問,史提爾微微抬起了眉毛說道:

  「必要之惡教會是例外中的例外,不可能會有類似的教會。」

  史提爾淡然的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但是如果說我們是例外中的例外,那他所擔任的隱密紀錄官工作,也可以說是特例中的特例。簡單來說,就是替教會寫魔道書的人。雖然寫的也是魔道書,但是用途卻完全相反。有點像是‘最近的魔女會使用這樣的魔法,可以用聖經中的哪一段來對付’之類的教戰手冊。」

  史提爾伸起手來擺了擺說道:「教會的人寫魔道書來當教戰手冊並不稀奇。例如教宗何諾里三世(HonoriusIII)、國王詹姆士一世(JamesI)的教會魔道書,都是相當有名的。」

  「。。。。。原來如此,所以你剛剛才會不斷強調,奧雷歐斯。伊薩德的實力沒什麼大不了的。」

  「沒錯。他雖然擁有豐富的知識,但是不擅長實戰。就好比一個不屬於運動性社團而屬於靜態性社團的學生。但是,他同時也是個麻煩的對手。因為他是羅馬正教中少數的隱密紀錄官之一,權力很大。為了懲罰他的‘背信’行為,羅馬正教正在大張旗鼓,不惜一戰。」

  「不,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那個叫奧雷歐斯的傢伙,足以跟教宗、國王之類的人相提並論吧?你該不會是在嫉妒他?」

  「……。。。這句話我可以解讀成你對我的挑釁,應該沒錯吧?」

  「要打架我隨時奉陪,但是別搞錯對手了。」上條看著前方說道:「我們的戰場到了。」

  上條與史提爾停下了腳步。

  在燃燒般的夕陽映照下,那幢建築物正在等著他們。

  3

  「我說啊。」

  上條抬頭望著建築物,喃喃自語。

  這只能說是一幢外型奇怪的建築物。不,大樓本身是四角形,並沒有什麼特別。但是,像這樣十二層樓高的大樓總共有四幢,分別佔據十字路口四個方向的角落,看起來就像「田」字一樣。而空中的連結走廊,竟然如同天橋般從大馬路的上空跨越,連結著大樓之間。

  這樣的建築方式,應該是違反「土地區劃整理法」吧?上條看著頭上的空中走廊這麼想著。基本上來說,「空中」的權利應該是屬於「地面」所有者的。換言之,「大馬路」的上空應該是屬於「公共區域」才對。

  「算了,這此並不重要。」

  上條在嘴裡喃喃自語之後,再次望著這四幢「三澤塾學園都市分校」。

  光看這建築物,實在很難讓人聯想到「科學宗教」這種超越一般常識的字眼.這裡看起來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升學補習班」,偶而會有學生進進出出,也都看起來沒什麼特異之處。

  「總之我們最初的目的地是南棟五樓--餐廳旁邊。那裡似乎有密室。」

  史提爾悠哉地說道。

  位置關係圖在上條看完以後就被燒燬了。這麼說來,他應該是把整個圖都記在腦海裡了?

  「密室?」

  「是啊。應該是運用錯覺或視覺錯位之類的技倆,讓裡面的人沒有察覺密室的存在吧。這整個建築物裡面,就好像小孩子堆的積木一樣,‘空隙’一大堆。」史提爾看著大樓說道:「……光是看位置圖,就可以找出十七個密室。而最近的一個,就是在南棟五樓的餐廳旁邊。」

  「……喔,可是看起來真不像是那種充滿陷阱的忍者之家啊。」

  上條自顧自地喃喃自語完之後,旁邊的史提爾卻也恨恨地喃喃自語:

  「……是啊,看起來不像。」

  「咦?」

  上條回過頭來看著史提爾。史提爾望著這座如同貫天地的建築物,好一陣子才嘆了口氣。



  搖了搖頭。

  「沒什麼。事實上,以我身為專家的角度來看,也完全看不出異常之處。完全沒有任何地方異常,即使在我這樣的專家的嚴格審視下。」

  史提爾雖然嘴巴這麼說,但是表情卻一點也不輕鬆。那種感覺就好像透過X光明明可以看到異常之處,但是卻怎麼也找不到病源的醫生一樣。

  「……」

  太詭異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情況,但是太詭異了。

  史提爾從剛剛就只是說著「完全看不出異常之處」,卻從頭到尾都沒說「這幢建築物沒有危險」。在這幢建築物中,或許埋著無數地雷,只是沒被找出來。也或許真的什麼都沒有。連這一點部無法掌握,可以說完全是處於瞎子摸象的狀態。

  說實在的,像這樣連魔法專家都感到內心不太安穩的危險建築物,真的應該貿然闖進去嗎?

  「當然不應該。」史提爾毫不拖泥帶水地回答:「可是,也只能進去了,不是嗎?我們的目的曰正救人不是殺人。如果能夠從外面把整幢建築物燒掉就收工了事,那我反倒要謝天謝地呢。」

  史提爾的這句話,認真程度想必超過一半以上。

  「等等……什麼叫也只能進去了……難道我們要就這麼從正門口走進去?沒有什麼戰術嗎?例如不被察覺的入侵方法,或是安全的打倒敵人的方法!」

  「怎麼,難不成你有什麼好點子?」

  「……開……開什麼玩笑!你真的要就這麼闖進去?這跟正面闖進被恐怖分子佔據的大樓有什麼不同?就算是低成本動作片,也會設計一兩個聲東擊西的戰術吧?」

  「……嗯嗯,拿刀子在身上刻‘神隱(AnSuzGebo)’的符文,是可以消除氣息啦.」

  「那就快做啊!不過可別弄痛我喔!」

  「你聽我說完啦!」史提爾用非常厭煩的口氣說:「就算消除氣息,或是變成隱形人,也會殘留下‘史提爾·馬格努斯使用了魔法’的魔力訊號。」

  「……什麼?」

  「你對‘魔力’完全沒有概念,看來我只好跟你說明一下了。」史提爾嘆了一口氣說道:「舉個例子來說好了,假設有一張圖畫,上面只用了紅色的顏料。」

  「……以心理學來說,想必是張不太妙的圖。」

  「別插嘴。這個紅色的顏料就是充滿在這座建築物中奧雷歐斯的魔力。如果在這個充滿紅色的圖畫紙上塗了我的藍色顏料,任誰都會察覺的,對吧?」

  「……雖然不太懂,簡單說來,你就是個會走路的發訊機,對吧?」

  「是沒錯啦,但是再怎麼樣也比你好一點。」

  就在上條還沒問為什麼的時候--

  「你的幻想殺手,就好比可以將紅色顏料完全擦掉的魔法橡皮擦。自己畫的畫不斷被啃噬,誰都會發覺不對勁的。我只要不使用魔法就不會被發現,但是你的能力,卻是隨時隨地都在發動著。」

  「……好吧,意思就是說,我們就好像腰間掛著發訊機,完全沒有任何戰術,從正門走進充滿恐怖分子的大樓?那要不要先按個門鈴啊?」

  「所以才需要你的能力啊。如果不想變成蜂窩,就拚上老命用你右手的能力來當盾牌吧。」

  「開什麼玩笑!一副事不關己的口氣!全都是因為你的無能,才害我必須做這種事!」

  「哈哈哈,別那麼緊張。不過是區區煉金術師的魔法,有了你這個連聖喬治之龍的一擊都可以擋下的右手,絕對可以應付的。而且你想依賴我也沒用,我把‘獵殺魔女之王’派去保護那孩子了,現在我能使用的只剩下一把火焰劍而已。」

  「哇啊啊啊!你這傢伙真的是做事不經思考!」

  「好吧,不然你打算如何?在這裡等我回來?」

  上條望向入口--那扇完全沒有任何異常的玻璃自動門。

  說真的,上條絕對不想走進那個地方。這也是理所當然的,誰會想踏入一個敵人已經布下天羅地網,正在等著殺死自己的戰場裡,更何況這是一個沒有人知道真相的狂熱宗教的大本營。

  但是,

  正因為如此,所以非進去不可。

  像這樣堂堂一個男子漢看到門口就會心驚膽跳的地方,怎麼能讓一個少女一直被監禁在裡面,只因為她被冠上了一個「吸血殺手」的稱號?

  「走吧。」

  魔法師史提爾.馬格努斯輕輕地說。

  上條一言不發地走向自動門。

  走進了玻璃門之後,裡面的景色也是非常普通自然。

  大廳為了採集更多日光,所以使用了大量的玻璃。大廳非常寬廣,高度也有三層樓那麼高。以補習班來說,這裡算是「門面」吧。並不是為了來補習的學生,而是為了吸引接下來打算要入學的顧客而存在的。所以裝飾得非常豪華。

  大廳深處有四架電梯。其中,最邊緣的一架或許是貨梯吧,比其他電梯都大一點。在電梯旁邊有一小段距離的地方,可以看見樓梯。看來這幾乎沒有經過裝潢的樓梯,應該只是發揮身為緊急逃生梯的最小限度機能而已。

  或許是因為現在的時間接近傍晚,以一般學校來說,現在應該是休息時間,長度應該跟午休時間差下鄉吧?大廳上來來往往非常多打算要出去冒一晚餐的學生。

  上條跟史提爾並沒有特別引人注目。或許是因為管理者也沒有完全掌握每個學生的長相。而日就算彼人發現自己是「外來者」,畢竟這裡是門口大廳,別人也會認為自己只是來辦理入學手續的斬學生而已。

  (……我就罷了,這傢伙看起來像考生嗎?)

  上條輕輕嘆了一口氣。他身旁這個人,雖然年紀的確可稱之為「少年」,但卻是一個滿身香水味,頭髮染成紅色,帶著一堆耳環跟戒指,造型荒謬的神父。不過,也罷。畢竟補習班也是服務業,對於顧客當然是來者不拒。

  總之,四處看了一下,沒看到什麼奇怪的地方。

  來來往往的行人,也沒什麼不對勁之處。

  「咦?」

  所以,唯一的一點異常,就顯得非常突兀。

  四架電梯中,從右邊數來第一架與第二架之間的牆角,倚靠著一個看起來像是人型機器人的東西。不,與其說是倚靠,那種感覺更像是被人放置在那邊。手腳都嚴重扭曲變形,看起來就像個破銅爛鐵,讓人聯想到一些嚴重的交通事故。

  以造型來說,類似西洋的全身盔甲。但是線條卻十分流線而具有現代感,如同戰鬥機一般。具備精密計算過的機能美。反射著銀色光芒的材質,看起來應該不是普通鐵皮。

  或許原本是機器人身上的配備吧,附近地上掉著一柄全長八十公分的巨弓。

  嘰器人那扭曲的右腕上,刻著「Parsifa」」的字樣,或許是機體名稱吧。

  但是,任誰都可以一眼就看出來,這架機器人應該無法執行原本的機能了。

  原本應該是手腳的部分都已經扭曲變形,從壞掉的關節部位,流出像是煤焦油般的黏稠黑色油漬。

  呼吸中間到了像是鐵銹的味道,讓上條不禁皺起眉頭。

  那到底是什麼?

  首先,這個機器人到底是哪裡來的?學園都市中雖然也有警備機器人與清潔機器人,但是都長得像大鐵桶。上條從來沒有聽說過,學園都市有這種如此接近人型,非常沒有行動效率的機器

  其次,這個機器人為什麼會壞掉?雖然上條不知道這個機器人原本具有多少的強度,但是要把它破壞到像這樣,簡直像是出了嚴重車禍,想必需要不小的力道吧?在這所補習班的大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接著,最後一點,

  (……為什麼都沒有人圍觀吵鬧?)

  這最後一點,最是讓上條感到不對勁。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把這個機器人的事情當作聊天話題,甚至連正眼都不看一眼.那種感覺並不像是故意不去看自己不想看、不想回憶起來的東西。而是如同路上的石頭,似乎根本沒有去注意的必要。

  簡直像是--

  那架壞掉的機器人,已經融入了他們的日常生活當中。

  「怎麼了?這裡什麼都沒有。總之不管是要尋找姬神,還是去打倒伊薩德,快點移動吧。」

  史提爾理所當然似地說著。

  「啊,喔。」

  上條好不容易才將視線從機器人身上移開。因為除了自己沒人在意那架機器人,所以讓上條有種錯覺,好像自己看到了幽靈。

  但是,那並不是幽靈。

  那個機器人,真的存在於上條眼前。

  「怎麼?你對那東西這麼感興趣?嗯,也是啦。對你來說或許比較稀奇吧。」

  史提雨似乎終於察覺到上條在看什麼了。

  「嗯……是啊……咦,等等,機器人應該是我們科學領域的東西吧?」

  史提爾聽到上條的話,在短短的一瞬間皺起眉頭。

  「咦?你在說什麼啊?那只是一具死屍而已。」

  真是驚人的回答。

  「什麼……?」

  上條完全無法理解。

  「施術體的加持與天弓的複製品--這應該是羅馬正教的十三騎士團吧。為了取叛教者的首級而來,但是看這模樣應該是全滅了。真是的,騎士團可是英國清教的拿手好戲,這些傢伙就愛有樣學樣,結果搞成這副德行。」史提爾搖晃著嘴邊的香煙說道:「……嘖,話說回來,那個泡在福馬林裡面的傢伙,實在太狡猾了。明明有其他教會的戰力,卻故意讓我們分開上陣。他是故意要攘我們失敗的嗎……?的確,來處理善後問題的人,都是教會方的精銳戰力,只要能夠多搞死一個人,對他來說當然是求之不得……」

  史捉爾在嘴裡恨恨地喃喃自語,但是上條聽不太懂,所以根本不去在意。

  上條選擇再一次看清楚。再看一次傾倒在電梯旁邊牆壁上的「那玩意」。手腳都扭曲變形,如同遭遇到了嚴重車禍的破銅爛鐵,銀色金屬製成的身軀被壓扁,從裡面流出了紅黑色的油。機器人的殘骸。

  不。

  如果那不是紅黑色的油,而是另一種更紅更黑的液體?

  不。

  如果那不是機器人,而只是個穿了鎧甲的人類?

  「你幹嘛那麼驚訝?」史提爾理所當然似地說道:「這裡可是戰場。路上有一兩具屍體,有什麼好奇怪的?」

  「……」

  上條啞口無言。

  他早就知道。應該早就知道。這裡是人跟人互相殺戮的戰場。「敵人」為了殺死上條等「侵入者」而設下了陷阱,正在守株待兔。而闖上門來的上條等兩人,也沒有打算跟磨刀霍霍的「敵人」靠交涉來和平解決。

  沒錯,早就應該要知道才對。

  但是,雖然早就應該知道,上條依然無法漠視。

  「混帳……東西!」

  上條往前跑。雖然不知道跑過去能幹嘛,能做的頂多是包包繃帶吧,外行人的上條,根本不知道匯確的急救措施。何況,鐘甲被破壞成那副德行,裡面的人根本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而且,上條也想不出來有什麼方法,可以將人從扭曲成那樣的鍾甲中拉出來。

  即便如此,依然沒有明確的證據證明,鎧甲裡面的人已經死了。

  既然如此,動作快一點或許還有救。

  寬廣的大廳,上條只花十秒鐘就從這一頭跑到那一頭。由於傷者的臉部完全被頭盔所覆蓋,所以甚至看不出來他的表情。上條只微微聽到,從那個鐵塊般的頭盔的縫隙中,傳出了細微的空氣流動聲。

  (他還有呼吸……!)

  上條感到幸運之餘,卻也理解到不能隨便移動他的身體。正當上條心裡想著應該叫救護車的時候,電梯突然發出了聲響,金屬門從兩旁分開。

  非常多年齡相近的少年少女走出電梯。完全沒注意到身旁倒著的那個人。簡直像是看見一種理所當然的景色,依然笑著談論那些「餐廳的菜又貴又難吃,一下就吃膩了,不如去便利商店買」之類的無聊話題。

  「你們這些傢伙--!」

  應該以救助傷者為最優先。雖然心裡很清楚這一點,上條依然無法保持沉默。

  上條不禁用力抓住身邊一個學生的肩膀。

  「--你們在幹什麼?趕快去叫救護--!」

  話還沒說完就中斷了。

  因為上條的手腕,反而被強力往前拉扯。

  不,

  講「拉扯」還不足以形容。簡直像是用手去抓住行駛中的大卡車台座一樣,那是一種完全不同等級的「衝擊」。

  「什麼--!」

  肩膀差點脫臼。

  但是,讓上條真正吃驚的,是那個學生其實並沒有抓住上條的手。而是如同被纏在車上的氣球一樣,放在肩膀上的手就這麼被扯了過去。

  而且,對方甚至似乎沒有察覺上條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不只是他,在這個寬廣的大廳中,竟然沒有人對上條的呼喊聲有反應。

  簡直就像眼前這具扭曲的鎧甲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

  上條回想起剛剛手掌的觸感。

  原本應該要非常柔軟的衣服質料,卻像是浸過瞬間膠一樣,非常堅硬。別說是要抓住學生的身體,甚至連讓手指陷進柔軟的布料里都沒辦法。

  「應該就是這樣的結界吧。就像硬幣的正面與背面一樣。位於‘硬幣正面’的人,也就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學生們,沒辦法察覺位於‘硬幣背面’的我們。而位於‘硬幣背面’的人!也就是我們這些外來敵人,完全無法千涉位於‘硬幣正面’無知學生們的一舉一動,你看。」

  史提爾如同唱歌般說道,並舉起手指指向從電梯裡走出來的少女的腳下。

  地板。從鎧甲中流出來的紅黑色血液在那裡積成了一大灘。

  少女如同步行於水面般前進著。

  上條的眼神隨著經過眼前的少女的背影移動。少女的鞋底完全沒有弄髒,也沒有留下紅黑色的足跡。那片血海,簡直像是一大塊凝固的塑膠。

  「嗯。」

  史提爾若無其事地取下叼在嘴邊的香煙。將燒紅的香煙前端,壓在塑膠製的電梯按鈕上。

  但是,塑膠按鈕不但沒有溶化,甚至完全沒有沾上焦灰。,「原來如此,整棟建築物都在‘硬幣正面’?也對,這樣才適合用來當作抵禦魔法的堡壘。」條當麻,看來憑我們自己的力量,可能連一扇門都打不開。出入口的自動門當然也一樣,我們被困在這裡面了。」

  「……」

  結界。

  雖然對居住在科學世界的上條來說,這個字眼實在相當陌生。但是,既然這也是「異能之力」的一種,那不正是上條當麻大展身手的好機會?

  上條用力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幻想殺手。只要被他的右手觸摸到,即使是神跡也會化為無效,一種異能中的異能。

  上條先將握緊的拳頭高高地舉起,

  接著如同要敲碎這一整個結界,用力將拳頭往地板上搥去--!

  ……沒錯,搥下去了。但是,只發出了咚的一聲悶響。

  「唔啊!啊啊!哇啊啊啊啊!」

  「你到底在幹嘛?」

  史提爾看著痛到在地上打滾的上條,受不了地嘆了口氣。

  「大概跟我的獵殺魔女之王一樣吧,如果不摧毀魔法的‘核心’,是沒辦法打破這個結界的。而且想必……‘核心’應該是被安置在結界外面吧。被關在裡面的人,連萬分之一的逆轉希望都沒有。嗯嗯,這下有點麻煩了。」

  上條對於該怎麼處理這個現狀感到有點迷惘,說道:

  「……可惡,這下該怎麼辦?眼前有個傷患,我們卻沒辦法叫醫生也沒辦法把他運出去……」

  「我們什麼都沒有必要做。這個人已經死了。」

  「你在說什麼鬼話?你去探一下他的呼吸看看!他還活著!」

  「是啊,如果從心臟還在跳動這一點來看,他的確算是還活著。但是,折斷的肋骨插肺裡,肝臟被壓碎,手腳大動脈都斷了……這樣的傷勢是沒得救的,這傢伙的名字就叫屍體。」

  不知道是不是用符文魔法查出來的,史提爾的言詞,就像是在宣判病人得了不治之症一樣精準而冷酷。

  「……!!」

  「幹嘛那種表情?其實你自己一看就知道吧?就算這傢伙還在呼吸,也絕對不會有救。

  一瞬間,上條兩手抓住了史提爾胸口。

  無法理解。上條完全無法理解。眼前這個男人為什麼可以那麼冷靜?為什麼可以在即將死去的人面前,說出這樣的話?

  「讓開!這傢伙時間不多了--」

  但是,史提爾卻輕輕鬆松地將上條的手甩開。

  「--我們現在可沒有時間,讓你在死人身上發揮你那自以為是的同情心。送死者最後一程是神父的職責,你這個外行人閃一邊去。」

  史提爾的話中,有股莫名的魄力。

  鬆開了雙手,上條才終於察覺到。背對著上條,朝向那身體扭曲變形、生命垂危的「騎士」的史提爾,他的背影是那麼地……

  (他在……生氣……?)

  從他平常那充滿諷刺與嘲笑的表情,實在是無法想像。但錯不了的。現在的史提爾。馬格努斯並不是個魔法師。他的背影,似乎帶著一股靜電,所有接觸到他的背影的東西都會被彈開。對,這是身為神父的史提爾.馬格努斯的背影。

  史提爾並沒有做什麼特別的儀式。

  「」

  只是說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話。因為是外文,上條聽不懂涵義。

  從身為神父,而非身為魔法師的史提爾口中說出來的話。

  雖然不知道話中到底有多少涵義,但是原本動也下動的騎士,卻顫抖著舉起了右手。像是要捉住空氣中的什麼東西,把右手伸向史提爾。



  「……」

  騎士也說了一句話。

  史提爾輕輕地點了點頭。這個點頭到底有什麼涵義,上條還是不知道.但是騎士的身軀,似乎在一瞬間從緊張中解放。簡直像是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心中已經不再有絲毫牽掛似的,滿足而放鬆。

  騎士的右手,落了下來。

  鋼鐵的右手撞在地板上,發出了咚的聲響,聽起來就好像喪鐘。

  「……」

  史提爾.馬格努斯身為神父,最後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

  英國清敦、羅馬正教,在這時候都是沒有分別的。這是送一個人走完最後一程的儀式。

  然後,上條才察覺到唯一的一個事實。

  這裡,是個真正的「戰場」。

  「走吧!」

  史提爾·馬格努斯用魔法師的聲音,而非神父的聲音說道。

  「--看來戰鬥的理由又多了一條。」

  4

  心情非常地糟糕。

  總之最初的目標,是探索存在於大樓各處的縫隙--也就是密室。而最近的密室,就是在這幢大樓--南棟的五樓的餐廳旁邊。所以,兩人現在正沿著樓梯往上定。

  為什麼心情不佳?上條定在狹窄的緊急逃生樓梯上,心中思考著。一開始以為是看見那個騎士的關係。後來以為是這個樓梯太狹窄又陰暗的關係。

  但是,除了這些精神上的理由之外,其實還有另一個物理上的理由。

  「我的腳……」

  上條望向下知為何已經顯露出疲態的雙腳。

  硬幣的「正面」與「日面」--知道一切直t相的「背面」的魔法師,沒辦法干涉什麼都不知道的「正面」的居民。史提爾說過,這就是遊戲規則。而這一整幢建築物,部是屬於「正面」。

  這意味著,踏在地板上的衝擊力,全部都會反續到雙腳上。,

  簡單地說,就好像揍人跟揍水泥牆的差別一樣。因為走在「過度堅硬一的地板上,所以疲勞的積累也是平常的兩倍、三倍快。

  「只能祈禱……敵人也是處於相同立場了……」

  史提爾似乎也對於這太過提早到來的「疲勞」而感到困擾。雖然史提爾的身材高大,但是似乎沒有經過鍛鍊,不擅長使用體力。

  「嘖……早知道就坐電梯了。」

  「在氣硬幣背面’的我們,要怎麼按‘硬幣正面乙的電梯按鈕?如果有辦法,你倒是敦教我。」

  「……」

  「就算我們趁‘硬幣正面乙的學生們進出電梯的時候混進電梯裡,要是下一層樓有一大堆人走進電梯裡面來,我們可是會被壓死的。」

  「硬幣背面」的人無法千涉「硬幣正面」的人。

  舉個簡單的例子,就算開「硬幣背面」的汽車用力撞向「硬幣正面」的人,汽車會全毀,人卻絲毫不會有事。

  如果電梯裡面擠滿了人,

  就像是擁擠的電車中的生雞蛋,馬上就會被擠破。

  (……嗚,這下真的越來越憂鬱了。)

  上條沮喪地低下了頭。原本就已經很疲憊了,又做了很灰暗的想像,所以心中升起一股想要放棄的衝動。

  快樂的事,想點快樂的事情吧--上條的內心,如今非常需要休息。

  「對了,那電話呢?」

  「什麼?」

  「你剛剛說的‘硬幣正面’跟‘硬幣背面’的關係啊。電話也打不通嗎?」

  上條說著,從口袋掏出手機。

  雖然嘴巴上這麼講,但是上條發現這只是自己的藉口而已。因為發生了太多異常的事情,所以上條需要靠電話來做一些「正常的事」,不然的話,自己可能會發瘋。

  要打電話給誰,上條完全下用思考。

  自己的房間--換個說法,就是有個少女正在等著自己回家的房間。上條正打算要撥出去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等等。敵人會不會偵測到這通電話的訊號,然後襲擊我們啊?」

  「誰知道?不過我們的存在早就被發現了吧,畢竟我們可是從正門口闖進來的。」

  「既然如此,為什麼我們沒有被攻擊?」

  「天曉得,或許是因為他們太有自信,也或許是因為他們想要迅速一舉殲滅我們。那個煉金術師就是這樣的人,現在想必正在進行各種準備措施,好應付我們的反擊吧。」

  「…………」

  既然如此,為什麼你會這麼老神在在?上條在心中懷疑。但是既然自己的行蹤早已曝光,也沒有必要再躡手躡腳的。所以上條決定正正堂堂地打起電話。

  呼叫音響了三次。

  (果然打不通……?)

  呼叫音響了六次。

  (……看來只好放棄了。)

  呼叫音響了九次。

  (怎麼還不快接啦!)

  雖然在心中感到不耐煩,但是卻不想把電話掛斷。在等待的這段期間,上條心中浮現了另外一個想法。如果這跟什麼「硬幣正面」、「硬幣背面」毫無關係,而只是茵蒂克絲不接電話?又或者,如果不是她「不接電話」,而是「沒辦法接電話」?

  難道…………

  茵蒂克絲髮生什麼事了……?

  (茵--!)

  就在一股莫名的寒意從上條的胃袋湧上來的那一瞬間,

  「呃……啊……這裡是……我是Index-Libror……啊,不對……這裡是上條家……呃……那個……餵餵餵!」

  ……接著,傳來了茵蒂克絲非常緊張的聲音。

  「餵,我問你一個問題--」

  上條好似剛嘗試了錯誤的減肥方法一樣,全身乏力地問道:

  「--你該不會是第一次接電話吧?」

  「嗚!……咦?這……這聲音是當麻……咦?電話裡面的聲音聽起來都一樣嗎?」

  接著響起了咚咚的聲音。

  應該是頭上充滿問號的茵蒂克絲,正在歪著腦袋把話筒往地板上敲的聲音吧。

  「茵蒂克絲!不要每次覺得機器有問題就亂敲!那是老婆婆在修理電視的時候才會用的方法!」

  「……好奇怪。會說出這麼呆的話的人,應該只有當麻而已……」

  「餵!」上條在心中反駁.

  應該沒錯。茵蒂克絲應該是第一次用電話(但是從她會說「餵餵餵」這一句來看,應該是看過或聽過別人接電話吧)。想必她剛剛一定是在電話前面慌張地走來走去,但是電話的鈴聲一直響不停,所以最後沒辦法只好接起電話?

  擁有十萬三千本魔道書的「魔法」專家,在「科學」的領域卻連一般常識都沒有。這樣的茵蒂克絲讓上條不禁莞爾一笑。但是,卻又想到另外一個層面,上條的「知識」在訴說著

  茵蒂克絲沒有一年以前的記憶。

  這樣令人覺得好笑的舉動,其實是因為失憶而造成的缺陷,這樣一想,又讓人覺得好心疼。

  「咦?當麻,為什麼你要特地使用電話機這種又誇張又麻煩又多餘,又對心臟不好的東西呢?是不是回到了什麼很嚴重的事情?」

  「啊,呃--」

  在茵蒂克絲的認知裡面,電話機似乎並不是一件平凡無奇的東西。

  「啊,是不是因為冰箱裡面那兩份千層面,其中一個是當麻的份?」

  「被你吃掉了?唔,好吧,算--」

  上條一句話還沒講完,話筒對面又傳來:「啊!冰箱裡面原本還有一個布丁……」

  「也被你吃掉了?那是我的布丁耶!」

  「因為只有一個嘛!」

  「你對於一家之主完全沒有體恤之心嗎!那可是黑蜜堂的布丁,一個七百圓耶!」上條哀叫著:「嗚嗚--!好……好吧,算了。差點岔題了。反正電話也接通了,就算了吧……」

  「??當麻,你是不是找我有什麼事?」

  「沒事。我只是想試試看電話能不能接通而已。我要掛斷了。」

  「???」

  現在的茵蒂克絲,應該在電話的另一端歪著腦袋困惑著吧?上條心想。於是他接著說:

  「對了,你知道嗎?茵蒂克絲。電話這種東西啊,講一分鐘就會縮短一天的壽命喔。」

  隨著「嘎啊啊啊啊」的聲音,電話被切斷了。應該是話筒整個被摔在地上吧。

  「……真單純的傢伙。」

  報了布丁之仇的上條,切斷電話之後一個人喃喃自語著。

  但是,

  「……………………………………」

  旁邊的魔法師,卻是一臉非常想要說些什麼的模樣。

  「幹……幹嘛?」

  「沒什麼。」史提爾嘆了一口氣說道:「只是覺得你也太缺乏緊張感了吧.這裡可是戰場哩。竟然還悠哉地打電話給女孩子。這種輕敵大意的行為如果能害死你自己的話我也覺得不錯,但

  可別把我給拖下水。」

  「你在嫉妒嗎?」

  「唔……唔唔……!」

  史提爾沉默不語,感覺全身的血管好像有六成都漲破了。上條覺得自己越來越清楚,該怎麼樣跟眼前這個人相處了。

  「…………是啊,沒錯。」

  史提爾的這句話帶給上條的衝擊,比他原本預期的更大。

  上條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受到這麼大的衝擊。然而,史提爾又繼續說道:

  「……你可別會錯意。我並沒把那孩子當作戀愛對象。」史提爾沒看著上條的臉,接著說:「你也知道,那孩子過去每隔一年就必須消除記憶一次,否則無法活下去。既然如此,相信你應該可以想像,你現在所站的這個位置,過去曾經有很多人站過。」

  「…………」

  「有人想當她的父親,有人想當她的哥哥,有人想當她的好朋友,有人想當她的老師。」史提爾自顧自地如同唱歌股說著:「就這樣。就是這麼簡單的事情。過去我失敗了,而現在你成功了。我跟你的差別就只是這樣而已。」

  史提爾望向上條的臉。

  他的視線,好像在看著一個已經絕對無法實現的未來。

  「不過,如果說我已經不在乎,那是騙人的。」史提爾嘆了一口氣說道:「畢竟,我並不是真的被茵蒂克絲給拋棄,她只是忘了而已。如果她恢復了記憶,一定會立刻衝上來抱住我吧。」

  上條一句話都無法回答。

  如果,自己有一個很重要的人,但是這個人喪失了記憶,什麼都不知道,而這時有另外一個人冠冕堂皇地陪在她身邊的話,自己會怎麼想?

  自己還能保持冷靜嗎?上條在心中問著自己。不,這不只是這個冠冕堂皇陪在她身邊的「另一個人」的問題。

  難道自己不會覺得,自己被心中最重要的她給背叛了?

  但是,眼前這個人,卻依然相信這自己,貫徹著自己的信念。

  多麼堅強啊。

  上條看著自己的手機。短短五分鐘,毫無營養的對話內容。但是卻有人為了這個,捨棄了自己的一切,明明知道無法回頭卻也在所不惜,只為了保護自己最重要的人。

  這些人的心意。

  全部都被現在的自己踩在腳底下。現在的上條,有什麼權利可以獨佔那個少女?「…….我不知道。」

  如果,這是茵蒂克絲唯一的心願,那上條一定會守護到底。

  但是,重點就在於茵蒂克絲只是「忘記了」而已。對於一個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其他選擇的少女,又怎麼能要她做出任何選擇?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上條當麻真的救了茵蒂克絲……)

  是的,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必須負起救她的責任。

  就好像一時興起而給野貓食物,但是明明知道它接下來還是會餓死,卻又不把它帶回家一樣。與其給它這種「這個人可能會收養我」的希望,倒不如從一開始就是絕望還比較好。

  但是,

  (救了她的並不是「現在的」上條當麻--)

  說到頭來,還是繞回了原點。

  (--茵蒂克絲需要的,是「失憶前」的上條當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3-28 12:55 PM

  5

  爬樓梯走上五樓之後,上條與史提爾來到走廊上。

  「三澤墊」的位置關係圖,都在史提爾的腦袋裡。他們會來這一層,是有理由的。因為從位置圖,以及使用紅外線、超音波等方式從外界所測量的實際尺寸來看,這層樓的空間有誤差。

  史提爾在直線的走廊的正中央,伸手輕輕敲打著完全沒有什麼異樣的牆壁。

  「……就算是好了,如果沒辦法打開,那我們不就只能投降?」

  「是啊。」

  就算不是「密室」,對於在「硬幣背面」的上條他們兩人來說,想打開一道「硬幣正面」的門部沒辦法。想要進出房間,還可以等「硬幣正面」的學生打開門的瞬間溜進去,但是如果是「密室」,可就不會有學生頻繁進出了。

  「不過,確認一下環境狀況也是好的。不管是多麼強大的結界,畢竟施術的是奧雷歐斯。只要威脅他解開結界不就得了--或是殺了他也可以。」

  「……」

  上條不禁望向史提爾。

  這裡是「戰場」,而奧雷歐斯是必須打倒的「敵人」,這一點上條了解。只要想一想被監禁的姬神秋沙及倒在大廳的騎士,就不難體會現在的局勢可說是劍拔弩張。

  但是即使如此,上條依然無法理所當然地說出「殺死奧雷歐斯」這種話。因為奧雷歐斯打倒那個騎士,也有可能屬於正當防衛。

  他說,「殺了他」。不是「打倒」,也不是「乾陣」,不用任何曖昧的字眼,就是「殺了他」。

  沿著可能有「密室」的牆壁尋找最靠近的房間。接著,兩個人來到了學生餐廳。看來是利用學生餐廳寬廣的空間來混淆人們的遠近感,讓人們無法察覺旁邊那小小的密室存在吧。這是一種利用錯覺的手法。

  學生餐廳的出入口並沒有門扉。

  上條與史提爾提防著避免被捲入人潮之中,走進了學生餐廳。

  因為「硬幣背面」的人,完全無法干涉「硬幣正面」的人。爭奪著稀少座位的少年們,端著餐盤一邊聊天一邊走路的少女們,每個都像猛牛一樣來勢洶洶。而且跟走廊不一樣,在寬廣的餐廳裡,每個人的動向是很難預測的。光是要避開人潮,就已經讓上條與史提爾神經緊繃了。

  何況現在又是傍晚,餐廳裡面的學生非常多。

  「沒有人看得到自己」,其實是種非常新鮮的體驗,這跟平常走在擁擠車展中的感覺又不一樣。經過現在的狀況才讓人體會到,其實平常周圍的人為了不與自己相撞,都回下意識的閃避。

  有密室的那一面,是結賬櫃檯。櫃檯後面是狹窄的廚房。營業用的大冷藏庫及料理用具讓原本就很下載的廚房變得更加擁擠。原來如此,這樣一來就更看不出「原本的空間有多大」,所以外人也就很難判斷。

  「……嗯……我還是第一次接觸科學宗教。可是看起來也沒什麼大不了嘛。我還以為會放著教主大人的裱框照片呢。」

  「……的確,看起來危險度不高。」

  上條也左右看了一下。

  在科學的領域中,有個叫做「狂熱宗教危險度評比」的指標。例如從信徒手中徵收金錢的「吸金等級」、強迫新人入教的「擴張等級」、信徒即使是受命自爆也不會怨言的「絕對服從等級」、以及製造毒瓦斯或炸彈的「危險物製造等級」等。把這等級都加以評分,分數越高的宗教,就可以分類為「越危險的科學宗教」。

  單就「科學」這一點來看,三澤塾並不會是多危險的宗教。因為成員是學生,不可能徵收太多金錢。而且既然是補習班,也不適合用來製造什麼毒瓦斯或是細菌武器。

  但是,

  「……不,這裡是個或真假會死的科學宗教。」

  上條不屑地說道。

  明明是聚集了非常多學生的餐廳,卻很不可思議地,氣氛就像坐電梯一樣凝重。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上條心想。因為在場的所有人,雖然說話聲音很吵雜,但是對話內容卻並不快樂。只能說些「什麼時候的模擬考贏了多少人,成績上升多少分」,或是「真不曉得到了這種時期,為什麼還會有不唸書的廢物」等等,靠著貶低他人來取悅自己。

  上條看了一眼貼在食堂牆壁上的海報。

  這是一張很平凡的補習班海報。海報上畫著「現在用功唸書的話就會考上學校然後獲得幸福」以及「現在不唸書的話就會落榜然後很不幸福」這兩個極端的例子.

  簡直跟「幸運信」沒什麼兩樣,上條心想。「幸運信」是從「惡運信」發展出來的玩意,是一種寫著「七天之內把信寄給七個人,你就會獲得幸福」之類內容的惡作劇郵件。反過來說,如果不照著做就會遭遇不幸。這種隱含威脅意味的特性,實在跟狂熱宗教非常相似。

  「……哼。這個宗教的敦義一定是‘現在在這裡唸書的學生都是特別聰明的乙之類的吧?反正老師在課堂上一定也是不斷給學生洗腦,說什麼‘這裡是必考的,只告訴你們喲,今年暑假沒在這邊唸書的人,都是腦筋不好的劣等人’之類的話吧?」

  「真讓人火大。」山條在嘴裡碎碎念著。

  真的,讓人很火大。

  上條對有稍微能夠理解這種想法的自己,感到很生氣。

  何況,考試這種東西本來就很容易跟迷信扯上關係,上條心想,不管是多麼用功的學生,也會去嘗試吃一些不知道有沒有科學根據的「提高集中力料理」。更直接的把「祈求上榜的護身符」帶進考場的學生也不少。

  一個名為「不安」的縫隙。

  「三澤塾」這個科學宗教的手法,就是拿刀插進這個縫隙之中。

  「嗯。看來你是被狂熱的毒氣給毒到了?但你可別忘了我們的目的。總之先找出密室的入口在哪裡吧。」

  「喔,好啦!我知道啦!」

  上條深呼吸,想辦法讓心情冷靜下來。

  接著,再一次環視整個餐廳。

  一瞬間,餐廳內大約八十名的學生突然全部望向上條。

  一開始,上條還以為是自己說話太大聲,所以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看來不太妙呢……這裡是第一關嗎?」

  所以,即使是聽到史提爾嚴肅的講話語氣,上條依然反應不過來。

  「啊?咦?」

  「你還在搞不清楚狀況啊?‘硬幣正面’的人,原本應該是看不見‘硬幣背面’的我們的。原來如此,密室周圍有這樣的自動警報裝置?」

  「……」

  上條環顧四周。

  近八十個學生,的確都在看著上條兩人。原本非常有人味的動作都消失了,全部都呆呆站著,眼神如同無機質的玻璃一般。

  「難道是--」

  上條轉頭看看前後左右。沒有錯,八十個學生現在已經屬於「硬幣背面」了。屬於「硬幣背面」,所代表的涵義就是--

  「--魔法師!」

  就在上條發出毫無意義的叫聲同時,史提爾拋下上條,已經往後面跳了一步。

  但是,

  「熾天之翼為光輝,光輝為揭露罪惡的純白--」

  呆站的學生之一,開始喃喃自語著意味不明的句子。

  「純白是淨化「的證據,證據是行動的結」果--」

  第二個人的聲音,重疊在第一個人的聲音上面。

  「結「果是未來,未來」是「「時間,時間是一」律--」--」

  第二個人的聲音、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第七個第八個第九個第十個第十一個十二個十三個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十九--!!

  「一律是全「部,創造全部的是過去,過去是原」因,原因是「一個,」一個是「「罪,罪是人,人一害怕懲罰,害怕」是罪「惡,罪惡」在自己體內,自己「「「體內有必須唾棄之物亡,靠熾天之翼」將「自己的罪」揭露,將它從體內排除--!」

  八十個人的大合唱--不,應該說是由整幢建築物中所有人所創造出來,撼動這個數千人的「戰場」言語漩渦。

  從一個學生的雙眉之間,產生了一個如同乒乓球般大小的藍白色光芒。或許是因為呈球體的關係,去向曖昧地在空中飄?,接著落在上條身旁的地板上。

  如同強酸一樣發出茲茲聲,並冒出些許藥物般的白煙。

  如果只有一個,碰到頂多是被燙傷而已吧。但是……

  「餵!最強護盾!該你上場了!」

  「什麼……?」

  回頭一看,成千上百個球體已經逼近在眼前,掩蓋了上條的所有視線。

  「嗚……哇啊……!這麼多,要怎麼一一應付啊!」

  上條趕在史提爾的前面,奔向出口。原本以為上條會當盾牌的史提爾,也稍微慌張地跟在上條的身後奔出了餐廳。

  「你這……逃什麼逃啊!你是盾牌耶!你的右手連龍王的攻擊都可以擋下來,卻完全不用右手的能力而將毫無防備的背部賣給敵人,你瘋了嗎?」

  「你在說什麼屁話?把別人當盾牌的人有什麼沓t格講別人?這不是質的問題,而是量的問題!光靠一只右手怎麼應付啊!」

  就像跟一個有四隻手的人打拳擊,自己就算警戒著其中兩隻手而把臉部防禦得密不通風,對方的另外兩隻手也會朝自己的身體招呼。光靠「個人」的力量是無法對抗這樣一個「集團」的。

  轟然一聲,從餐廳的入口處湧出了大量球體。簡直像是在餐廳中灌滿水,然後一口氣把水門打開一樣。

  上條與史提爾,只能選擇在走廊上狂奔。

  「嘖,話說回來,雖然只是複製品,但是竟然能創造出‘葛利果聖歌(注:GregorianChant,是由教宗葛利果一世所推行的一種古老宗教音樂,僅有單音,無音樂伴奏,盛行予中世紀的歐洲。)隊’,看來我太小看奧雷歐斯·伊薩德這個生物了。」

  「那個葛利什麼的是啥玩意啊?」

  「原本是羅馬正敦的最終武器。由三千三百三十三名修道士聚集在聖堂,共同誦唱聖咒的大魔法。就像把太陽光以放大鏡加以聚焦,可以讓魔法威力大幅提升。」史提爾咬牙說道:「雖然現在這個只是複製品,學生的數量也只有兩幹人左右,但是就像這個國家的俗諺一樣,‘積沙成塔’,威力還是不能小看。」

  上菜愣了一下。

  雖然自己很清楚,剛剛史提爾說的那些話自己理解的不到一半,但是說穿了--意思不就是自己現在正在跟兩千個人打架?

  這裡是「戰場」,自己現在正衝進「敵陣」之中,這些對現況的描述,腦中都可以理解。但是,一想到這代表著「同時與兩千人為敵」,就會產生一種無比的絕望感。

  「這種情況,光明正大的對決怎麼可能會贏啊!雖然說這裡地方很大,但是畢竟是建築物裡面,跟兩千個人玩捉迷藏,遲早會被抓到的!」

  「那也不見得。」史提爾直視著前方回答:「重點在於‘核心’。‘葛利果聖歌隊’必須要同時操縱兩千個人才能施展。只要找出統馭這兩幹人的‘核心’並加以破壞,就可以摧毀‘葛利果聖歌隊’。」

  兩人跑在長長的筆直走廊上,終於來到了樓梯附近,這時卻看見前方也有藍白色球體如同洪水般地襲來。

  前後被夾擊。

  「走樓梯!」

  上條與史提爾迅速地跳進了旁邊的樓梯間。正當上條打算詢問史提爾,到底該往樓上跑還是樓下跑的時候,突然感到一股不對勁。

  「你這傢伙……從剛剛就一副悠哉的樣子,該不會有什麼秘密絕招吧?」

  沒錯,對於一個好不容易死裡逃生的人來說,史提爾實在是表現得太冷靜了。

  「嗯,秘密武器也不能說沒有。只是我在猶豫要不要現在就用。」

  「你在開玩笑嗎?有那種東西就趕快拿出來用啦!」

  史提爾「喔」的一聲,非常愉快地看著上條的瞼。

  對於這個不正常的笑容,上條不禁屏住呼吸提高警覺,就在這時,

  咚的一聲,史提爾將上條從樓梯上往下推了下去。

  「什麼……!」

  還沒來得及思考,上條便失去平衡,以猛烈的勁道從樓梯上滾下去。全身四處都像是同時被五六個人圍毆般疼痛,連哀號聲都發不出來。因為發出聲音,就會咬到舌頭。

  「可憐的稻草人先生。」

  頭頂上傅來史提爾開心的聲音。在半模糊的視線中,史提爾朝向完全相反的方向,也就是樓上奔去。

  接著,「球體的洪水」來襲,將樓上與樓下切了開來。而且如同水流一般,理所當然似地朝上條這個方向流過來——!

  「那個混蛋……!」

  上條勉強移動疼痛的身軀,往樓下跑去。

  史提爾之前說過的話,掠過上條的腦袋。

  這裡是奧雷歐斯的老巢,充滿了他的魔力。就好像一幅只用了紅色顏料的圖畫。如果使用了史提爾的藍色顏料,就會被敵人察覺不對勁。

  但是,反過來說,只要史提爾不使用魔法,就不會被發現行蹤。

  然而上條的情況卻不同。上條的幻想殺手不斷地將紅色顏料給消除掉,史提爾可以選擇是否發出魔力,上條卻好像是水遠都在腰間掛著發訊器。

  簡單地說,上條被帶來到這裡的理由,只是為了當作一個拋棄武的假目標。

  原本就覺得史提爾毫無計劃地衝進敵陣裡實在是太亂來了,沒想到背後有這樣的理由。

  (……該死!咦……等等,好像有什麼不對勁……?)

  上條的心中響起了警報聲。但是,上條卻不清楚這警報聲為什麼會響起。完全不知道理由。

  既然是「沒有回憶」的上條想不起來的事情——

  就表示這是「失憶前」的上條,也就是「知識」的部分,所發出的警告。

  一這時,又傳來了新的腳步聲,打斷了上條的思緒。

  而且是從樓梯下方傳來,遮斷了去路。

  「…………!」

  「球體的洪水一依然不斷從上面逼近。現在根本不能停下腳步。上條全力從樓上往下衝,張眼往樓下看去。

  樓梯下方站著一名少女,正在等著上條。一名沒見過的少女。連她身上穿的制服也沒印象。

  或許是比上條大一兩歲的「考生」吧。黑色的辮子、圓圓的眼鏡,少女的外型讓人覺得這個女生別說是「魔法」,甚至是跟任何「爭鬥」都應該扯不上邊才對。

  「懲罰罪惡為火焰,掌管火焰為煉獄,煉獄為了燃燒罪人而存在,是神唯一許可的暴力——」

  但是,從她那可愛的嘴唇中所吐出的,卻是讓人感到不快,如同生鏽齒輪般的聲音。

  每說出一個字,少女雙眉間的藍白色球體就增大一分。

  如同已經漲飽了氣的氣球,正等著要被放開往前飛去。

  看來硬幣的正反面真的被翻轉了。原本應該在「硬幣正面」的少女,如今變成了一個魔法師,站在「硬幣背面」。或許,如今「三澤塾」全部的學生都是如此吧。

  但是反過來說,現在上條可以輕易地將少女推倒。

  (能贏……!)

  上條握緊了右手。雖然對上幾十個幾百個的話是贏不了,但是只有一兩個球體,卻根本不構成威脅。如同要確認自己幻想殺手能力的存在,上條將拳頭握得更緊。這時,

  啪的一聲。

  少女的臉頰,如同皮膚裡放了鞭炮般炸開來。

  「什麼……?」

  就在上條吃驚的同時,少女的手指、鼻子、衣服內側……不斷發出小爆炸。雖然每一個爆炸的規模都很小,頂多只炸傷了數公分範圍的皮膚,但是,

  「暴力是……死亡的肯定,肯……定是……認識…………認……識——」

  少女每說出一個字,身體便產生爆裂。說話的嘴唇也裂開來了,或許是體內也受傷了吧,從嘴角流出了血液。即使如此,少女依然沒有停止說話。

  不,應該說無法停止。簡直像是身體被機械所操縱一般。也如同受到電擊的青蛙。

  兩腳肌肉不停抖動,完全無關乎青蛙的意志。

  (難道……)

  上條心中的焦慮,從胃袋中一口氣往上衝。上條的「知識」在告訴自己。

  不知道從哪裡獲得,莫名其妙的「知識」正在告訴自己。

  超能力者,是不能使用魔法的。

  雖然超能力與魔法很相似,都屬於「異能之力」,但是概念卻完全不同。

  超能力者的體內「回路」,與正常人是不同的。就算模仿魔法師做一樣的事,也無法使用魔法。

  然而,這裡是學園都市。

  這個城市裡面的所有學生。不管是誰應該都接受過超能力開發課程訓練。

  那麼,假設……

  不能使用魔法的超能力者,硬是要使用魔法,會造成什麼後果?

  「住……手——!」

  上條忘記了自己的現況,不禁喃喃自晤。

  回路不一樣。「知識」在訴說著。雖然上條完全不能理解魔法的原理,但是那種感覺或許就像是將原本應該以電池來發動的機器,硬是接上交流電一樣吧?

  雖然有「電流」通過,「回路」就會運作,但是這樣的瘋狂行動,只是在燒燬「回路」而已。

  「——住手!你應該知道你的身體快要完蛋了吧!」

  連握拳都忘了。現在的情況明明就像正被別人拿槍指著,上條卻不顧一切奔下樓梯。

  「……識……是在……自己內部,內部就……是世界,連結……自己內部與外部世界……」

  原本喃喃自語著的少女,突然發出一個沉重的聲響,變得沉默。

  雙眉之間爆了開來。由自己所召喚出的藍白色球體消失,只剩下湧著鮮紅色血液的傷口。

  剛剛的聲響或許是決定性的致命傷吧。少女的身體晃了一下,便朝著階梯倒了下去。

  上條的腦海裡在訴說著。

  人的身體是很重的。就算是身材嬌小的女孩,如果當成「行李」來看待,一樣沉重無比。帶著這個幾十公斤重的包袱,絕對逃不過「球體洪水」的追擊。

  上條的腦海裡在訴說著。

  而且,這名少女畢竟是敵人。就算救了她也得不到好處,說不定反而會被攻擊。如果以自己的生命安全為最優先考量,現在應該對這個敵人見死不救,趕快逃走。

  上條的腦海裡在訴說著。

  最重要的是,一個人傷得這麼重,絕對救不活了。換作任何人來看,都可以知道她身上的傷已經是致命傷。何況,她的心靈也已經受到科學宗教的荼毒。

  (…………。)

  上條聽著腦袋中的聲音,不禁咬緊了牙關。

  「少?唆——!」

  即使如此,上條依然全力衝下樓梯,伸手去扶那個正要倒在樓梯上的少女。

  的確,這名少女很重。原本就已經很難逃命了,如今又抱著一個人,絕對逃不過「球體洪水」的追擊。的確,這名少女是敵人,這一點當然也是心知肚明。的確,少女身上的傷很重,心裡的傷更重。這些事情不用別人來告訴上條,上條也一清二楚。

  即使如此,也沒有理由棄一名受傷的少女於不顧,讓她被捲入從後方來襲的「球體洪水」之中。找遍全世界,也找不到一個可以容許這種事發生的理由。

  這名少女,應該也不是自願變成這樣的。

  原本以為這裡只是普通的補習班而入學,不知不覺之間被科學宗教所洗腦,最後甚至在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情形下被當成用過就丟的棋子。

  上條想起了倒在電梯前面的那名「騎士」。

  只要是有良心的人,都無法對一個即將死去的人見死不救。不管他是不是敵人。

  「唔……可惡!」

  咚的一聲,倒在上條胸口的少女,比上條預期的要輕得多。但是,這是以一個「人」而論。

  如果把她當作「行李」,還是非常重。而且由於這裡是樓梯的中途,上條沒辦法保持平衡,幾乎要摔倒。

  抱著滿身是血的少女的上條,一邊打算繼續往樓梯下方奔去,一邊不禁往後看了一眼。

  就在這時,

  (…………!)

  如同土石流一般,球體的洪水已經來到了上條的鼻子前方。

  上條急忙用右手把鼻子前方的球體打散,左手抱住少女的腰際,打算一口氣衝下最後幾級階梯。但是失去意識的人,身體比上條所想的還要沉重。那種感覺就像腳上綁著鐵球在游泳。

  原本打算往下跳的,但是身體卻被重力給束縛住了。

  就這麼一點點時間的誤差,成千上百的球體已經形成漩渦裹住了上條。

  「……!」

  上條不禁用力閉上了眼睛。

  至少要保護少女。上條心裡想著。但是,如果是一兩個球體還可以用身體擋,成千上百的球體卻讓人無計可施。上條的身體一定會被如同強酸的球體慢慢侵蝕溶解,像是被無數的蟲子給啃噬一般——

  「……?」

  ——這件事並沒有發生。等了好久,依然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有一種錯覺,似乎時間已經停止了。上條不敢隨便張開眼睛。他陷入一種奇妙的幻想之中,似乎在張開眼睛的瞬間,原本停止的時間又會開始運轉。

  即使如此,不張開眼睛也不行。

  上條帶著恐懼的心情,如同要切除定時炸彈的電線般,慎重地張開雙眼。

  「…………啊?」

  但是即使張開了雙眼,上條還是搞不清楚眼前的狀況。

  感覺好像時間真的停止了。

  因為,只有時間停止能解釋眼前的狀況。

  逼近到鼻樑前端的成千

  上百球體,本來已經要將上條當麻吞噬了。

  但是,這個球體的漩渦如今卻如同錄影帶被按下暫停,就這麼停止在空氣中。

  過一會兒,似乎已經耐不住性子的球體,終於再度開始移動。

  但是,並非像洶湧的水流將上條吞噬,而是像原本握在手上的蘋果被慢慢放開,無數的球體垂直往地板上跌落。跌落在地板上的球體,接著如同溶化在空氣中一般地消失了。

  然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上條完全搞不清狀況。雖然搞不清狀況,卻知道腳步聲來自樓梯下方。為了尋找答案,上條從樓梯間往樓下看,搜索腳步聲的來源。


  
  樓梯的下方有連接到走廊的出入口。夕陽投射在陰暗的逃生樓梯上。

  在那裡,

  站著的是「吸血殺手」姬神秋沙,她正如同從井底抬頭仰望般看著上條。

  6

  這時候,史提爾。馬格努斯正注視著已經使用完畢的火焰劍逐漸消失。

  一張畫著符文的貼紙,如同櫻花花辦一般在空中飛舞。

  這裡是上條頭上的某一層的走廊。一道非常平凡無奇的筆直長廊。但是史提爾卻知道,「葛利果聖歌隊」的核心就藏在這裡。

  他是個魔法師。對他來說,探尋「魔力」的流動是他的專長,一點也不困難。這裡的學生的魔力雖然都很微弱,但是兩千人的魔力被集中在同一個點加以管理,怎麼可能感覺不出來這個「核心」的位置。

  「……原來如此。這樣就算是『藏起來』了嗎?」

  悠哉地吸著煙的史提爾喃喃自語。

  「硬幣正面」的「藏」,對於「硬幣背面」的人來說等於是絕對的防禦。

  因為,「硬幣背面」的人面對「硬幣正面」的東西,甚至是連聖誕禮物的包裝紙都拆不開。

  所以,只要將「核心」埋進平凡的牆壁中,就成了最強的防壁。

  就算被敵方的魔法師找到位置,只要對方絕對觸摸不到核心,想來是相當安全的。

  「但是,前提是這道牆壁必須將核心完全包起來……」

  史提爾百無聊賴地吐著煙。他的「火焰」是沒有形體的。例如說,只要牆壁或窗框有些微的歪斜,製造出連一厘米都不到的縫隙,就可以從那個縫隙將三千度高溫的火焰灌進去。

  「硬幣正面」的常識,在「硬幣背面」是不適用的。如果想要達到完美的防禦,最好的選擇反而是把核心放在塑膠袋裡,然後把袋口綁起來。

  總而言之,史提爾連「核心」長什麼樣子都沒看到,就把「核心」給破壞了。

  結果,似乎成功摧毀了「葛利果聖歌隊」。

  「……話說回來,」史提爾搖晃著嘴邊的香煙說道:「看看這條血路。一陣子沒見,連煉金術師都墮落了。真正的『血路』,應該流的是自己的血才合理,不是嗎?」

  超能力者跟魔法師的「回路」是不同的。超能力者若是勉強使用魔法,失控的魔力就會撕裂全身的血管與神經。

  事實上,在這條走廊上——包含自己的腳邊,倒了好幾名學生。有些還在顫抖,有些已經不動了。不知從哪裡,飄來一股濃密的鐵銹味。四周的房間裡,想必有著比眼前更淒慘數十倍的地獄景象吧。

  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麼苦澀的話來,連史提爾自己都很吃驚。

  簡直像是自己的心中還殘留著人性。

  (……那小子似乎很信任我哩。)

  史提爾想起了那個超能力少年的臉,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這時,史提爾聽到,走廊的另一端傳來非常清晰的腳步聲。

  毫不急躁,完全沒有放輕聲音的意思,完全不隱藏殺意,但也不打算從暗處先下手為強。

  若是要打個比方,就好像面對一個正打算要去偷襲的對手,卻先去敲他家的門一樣,非常大膽而狂妄。絕對的自信。如同確信自己會獲得壓倒性勝利的「開戰宣言」,同時也像「勝利宣言」。

  腳步聲的主人說話了。

  「很自然地,只要使用『偽聖歌隊』,不管你藏在哪裡,都可以把你引誘到『核心』所在的地方。」腳步聲沒有停止,繼續說道:「但是,侵入者應該有兩個才對……另一個去哪裡了?你的

  那個使役魔,應該是被『偽聖歌隊』給吞噬了對吧?」

  「如果能吞噬的話,我也很高興。」史提爾如唱歌般說道:「可惜,那傢伙的命比你想像中要硬得多。還有,他可不是什麼使役魔,不是那麼可愛的東西。」

  腳步聲在距離史提爾大約十公尺遠的走廊上停止。

  史提爾輕輕笑了一下,然後轉頭看著腳步聲的主人。

  他的眼神,已經不再帶著絲毫微笑。

  這個腳步聲,出自自于一義大利製的皮鞋。皮鞋上方的修長雙腳,以及長達兩公尺的修長身軀,都被包裹在昂貴而潔白的西裝裡。

  年齡十八歲,性別為男性。名為奧雷歐斯。

  他的發色是綠色的。這個硬染出來的顏色,象徵著這個男人所掌控的五大元素之一「土」的顏色。大背頭的髮型,讓皮膚跟穿著都非常白皙的男人,看起來更加獨特。

  如果是別人做出這樣的誇張打扮,或許會變成笑柄吧。但是在眼前這個男人的中性美的襯托下,卻顯得理所當然。

  「怎麼,不擅長於戰鬥的你,把我引誘到這裡來是想怎麼樣?你應該很清楚,就憑你還阻止不了我的行動。又或者,你今天身上藏了幾十樣魔法道具?古董商人!」

  「…………。」

  這些話,似乎犯了奧雷歐斯的大忌。

  原本就不擅長於戰鬥的煉金術師,如果要上前線戰鬥,就必須以武裝及靈裝來保護自己。奧雷歐斯必須使用數十種,甚至數百種魔法道具,才能跟眼前的史提爾戰鬥能力不相上下。

  「愚蠢。你難道感覺不出來,我現在身上沒有任何魔法道具?」

  「我想也是。畢竟這個建築物本身就是個聖域——一個巨大的魔法道具。就算你不另外使用魔法道具來保護自己,周圍的環境也會自動給予你幫助。嗯,問題是你到底出來幹什麼?只要你乖乖坐著,聖域就會自動幫你戰鬥。而且你就算跑出來,也只能依賴聖域的力量而已。所以,你到底到這裡來幹什麼?不,應該說你能幹什麼?」

  「你這傢伙……」

  「看你的表情,似乎稍微比較認真一點了。可惜我沒空奉陪,讓開吧!雖然我因為這些孩子們的下場感到有點不悅,但跟你抱怨也沒用。畢竟這是聖域自己執行的罪孽,不應該在你身上尋求懲罰。」

  「你這傢伙——!」

  唰的一聲,如同毒蛇出洞一般,從奧雷歐斯的右手袖內彈出一柄金色的刀子。

  (飛鏢……?)

  史提爾皺起眉頭。形狀的確像是飛鏢,但是大小跟一把小刀差不多。就在史提爾心中認定,這是一把投擲用暗器的一剎那——

  「瞬間——」

  奧雷歐斯慢慢舉起右手。刀子的前端下垂,瞄準著史提爾的瞼。

  「——煉金!!」

  一瞬間,飛鏢便如同子彈一樣,筆直地朝史提爾的眼球射來。

  「……。」

  史提爾來得及急忙閃身避開一這次攻擊,全是因為在前一秒鐘已經判斷出這是一個「投擲武器」的關係。如果誤判這是把普通的刀子,現在頭蓋骨已經被貫穿了。

  巨大的飛鏢的尾端,連接著一條黃金鎖鍊。

  史提爾彎著身軀,看著巨大黃金飛蛇般的飛鏢去向。黃金鎖鍊從奧雷歐斯西裝袖子裡延伸出來,切過空氣,掠過史提爾的臉頰旁。

  吱的一聲。

  隨著如同切開水果的聲音,飛鏢前端插進了倒在走廊的學生背上。

  (……)

  就在史提爾還來不及想些什麼之前,

  (…………?)

  砰的一聲,就好像拿刀子刺氣球,學生的身體變成液體四處飛散。

  簡直像是用強酸將人體溶解掉,但卻不一樣。那不是普通液體,而是閃耀著金色光輝的——

  因高熱而熔解的純金。

  唰的一聲,鎖鍊回卷,飛鏢又回到了奧雷歐斯的袖子裡。

  「你在吃驚什麼?」奧雷歐斯再度舉起了右手說道:「我的身份是煉金術師,這個名稱的由來,想來你也很清楚。」

  史提爾無言以對。

  稱作煉金術的象徵性魔法,也就是將鉛轉換為純金的魔法,的確是存在的。

  但是,這項「大工程」如果使用現代的新素材來執行,將會耗費將近七兆日幣費用,而且要花三年以上的時間。

  可以說是非常「大手筆的魔法」。

  然而,眼前的奧雷歐斯,卻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時間,就實現了這個魔法。

  可以說是無與倫比的快。想必沒有人能夠超越這個紀錄。

  「只要被我的『瞬間煉金』傷到一根汗毛的人,就會馬上被強制轉換為純金。無法防禦,無法避免。來吧,你也把法寶亮出來吧。你的『獵殺魔女之王』。我對於能不能將沒有形體的火焰化身轉化為純金,感到非常有興趣。」

  從煉金術師的右手袖子中,黃金的刀刃如同蛇一般探出頭來。

  「…………」

  但是,史提爾沒有答話。

  簡直像是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事情,僵在當場動也不能動。

  「嗯。見識到我的『瞬間煉金』,會驚訝也是理所當然的。但是可別那麼輕易就讓我給殺了。我還沒滿足呢。五秒鐘前你的那種態度,已經足以讓你死一萬次都不夠補償了。」

  一臉茫然地,史提爾。馬格努斯像是看見了幽靈的小孩般喃喃自語。

  「你……為什麼要做這種沒意義的事情?」

  「什麼……?」煉金術師愣住了。

  「我這句話有什麼好吃驚的?所謂的魔法,重點在於「實驗」而非「成果」,不是嗎?就算有個高手能夠五秒鐘之內就做出魔法藥,但是如果藥的效果相同,又有什麼優劣之分?」史提爾如同看見一件很愚蠢的事嘆了口氣,說道:「你所做的事情也是一樣的道理。瞬間煉金?太無聊了。這跟把強酸灑在人身上有什麼不同?」

  「……。給我……」

  「我知道你很努力啦,但是用『獵殺魔女之王』來對付這樣的東西,就太欺負弱者了。何況它在看家呢,我沒有閒到需要在這裡使用它。」

  「……。給我閉嘴!」

  如同為了打斷嘲笑的聲音般,奧雷歐斯的右邊袖子中,「瞬間煉金」激射而出。刀刃飛出的勁直,訴說著煉金術師的憤怒。由於射出與回收的速度太快,在眼中看來就像是數條金色的雷射光條殘像。在這每秒鐘十發的狂風暴雨般的攻勢中,魔法師史提爾畢竟是血肉之軀,根本跟不上這個速度。桔果,十發中有六發如同縫紉機的針頭,在史提爾從臉部到下腹部的範圍打出了六個洞。

  史提爾身上的符文卡片,在空中飛舞。

  但是,

  「而且,這是怎麼回事?你沒發現自己也只是魔法道具之一嗎?」

  上半身被打成了蜂窩,臉部正中央有著可以通過一條手臂的大洞,但是史提爾。馬格努斯那極度缺乏興致的聲音卻依然沒有停止。

  「你在……說什麼啊!」

  錯愕不已的奧雷歐斯,繼續射出「瞬間煉金」。除了已經傷痕累累的上半身之外,連原本沒有受傷的下半身都被每秒十發的刀刃給不斷貫穿。

  但是,

  「利用基礎物質與日耳曼十字所創造出來的靈體,實在是很像前羅馬正數祭司的作風。但是我只想找奧雷歐斯。伊薩德本人,冒牌奧雷歐斯就請閃邊去吧。」

  史提爾的身體在空氣中搖晃著,逐漸變得透明,似乎隨時會消失。但即使如此他依然站著。

  「你在說什麼啊?這些話與最基本的前提相違背。瞬問煉金當然是我自己所開發出來的煉金術,否則,這股力量又是從何而來?」

  「當然是來自於『真正的奧雷歐斯。伊薩德』。相信你自己應該也開始逐漸感覺到不對勁了吧?好,那我問你一個問題,假奧雷歐斯。你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學習煉金術?」

  「……這還用問?」

  奧雷歐斯舉起刀刃說道:「煉金的目的只在於採究真理。而我擅長的領域是『人』。一個依然維持著人的概念的人,能夠達到多高的境界,這就是我想要求得的答案。」

  只要服用了有毒的幻覺植物,雖然會破壞身體,但卻可以讓組合與誦唱咒文的速度增快非常多。只要潛入南極的永久凍土之中,就可以沉睡數千年之久。

  但是,奧雷歐斯想要知道的並不是這種「捨棄身為人類的概念」而突破的境界,他想要探究的是「人類維持著人的形體與尊嚴」,能夠提升到什麼境界。這就是他的煉金術目的。

  被稱為魔法醫生帕拉塞爾蘇斯後裔的奧雷歐斯,這是他的人生目標,同時也是他最自豪之處。

  「既然如此,為什麼你會想要接近『吸血鬼』這種『超越人類概念』的生物?」

  但是,魔法師的一句話,卻粉碎了他的信念。

  「…………」

  「哼,看吧。你不明白。你什麼都不明白。你真的什麼都不明白。你不知道奧雷歐斯。伊薩德在幹什麼,你也不知道奧雷歐斯。伊薩德想幹什麼。你只是腦中預先被灌輸了基本概念的冒牌貨而已。所以無法理解真正的奧雷歐斯。伊薩德為什麼會寧願扭曲自己原本的信念,也要做出這樣的事情。」

  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可能會是真正的奧雷歐斯。伊薩德?

  應該已經被打得遍體鱗傷的魔法師,卻用比煉金術師還要高傲的語氣說話。

  「還有,說到你那個『瞬間煉金』。既然說魔法是為了研究而存在,真正的奧雷歐斯。伊薩德怎麼可能為了完成一個魔法而自豪成這樣?喝了草藥之後感冒被治好了,只有小孩子才會感到高興吧?煉金術師的本分,應該是研究草藥之中的哪種成分對於治療感冒有效,不是嗎?」

  「嗚……啊……」

  如果想反駁的話,有太多論點可以加以反駁。

  但是,奧雷歐斯卻無法克制自己不去聽。因為,史提爾的每句話,都像是一塊塊的拼圖般,彌補了自己心中原本所缺陷的部分。所以,他實在無法置之不理。

  「要我說幾次都可以。你是冒牌貨。我只想找真正的奧雷歐斯。伊薩德,而不是你。雖然要破壞一兩具你這樣的警戒裝置實在是太容易了,

  但是畢竟是熟人的臉,我也不太願意。你就趕快閃遠點吧。」

  假奧雷歐斯承受不住了。

  自己是不是假貨並不是重點。重點是自己花了好大的心血,才得到的這個獨一無二且強大的絕招,怎麼可能是源自於他人的力量?

  假奧雷歐斯打算施展全力幹掉眼前這個敵人,於是舉起刀刃。

  「還有,你自己應該也很清楚才對。真正的奧雷歐斯。伊薩德,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輸了?」

  聲音是從後面傳來的。

  一瞬間,如同暖爐般的溫暖空氣撫摸著假奧雷歐斯的臉頰,接著,突然在原本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出現了史提爾。馬格努斯的身影。

  (海市蜃樓…………)

  一瞬間,假奧雷歐斯急忙想往後退。

  所謂的海市蜃樓,是由於空氣被加熱而造成膨脹,

  使得光的折射率改變所引起的現象。因

  此,讓自己的身影如同溶化於空氣中地消失,或是將自己的身影如同電影的熒幕般投射在什麼都沒有的地方,都是有可能做到的。

  剛剛被瞬間煉金打成蜂窩的,只是個虛假的影像。真正的史提爾,其實隱身在空氣之中,悄悄地繞到假奧雷歐斯背後。

  假奧雷歐斯在一瞬之間,便完全看穿了史提爾的戰術。

  只要不斷移動,就可以確實避開他的攻擊。

  但是,

  假奧雷歐斯的腦海中卻產生一種錯覺,似乎剛剛被瞬間煉金打成蜂窩的那個幻影,在一瞬間,就在不到一秒的一瞬間,跟自己的身影重疊在一起。這是假奧雷歐斯最大的失算。

  中斷思考,會造成致命的破綻。

  就在奧雷歐斯把思緒拉回現實的瞬間,史提爾的右手已經出現了火焰劍。不但如此,一直線砍劈下來的火焰劍,還將假奧雷歐斯的左手腕與左腳一起切斷。

  就像用灼熱的刀子切割奶油般,非常地滑順。

  被三千度火焰所燒過的斷面已經碳化,甚至沒有流血。

  「嗚……啊……」

  但是,支配著奧雷歐斯思緒的,並不是肉體的疼痛。

  「還有,你自己應該也很清楚才對。真正的奧雷歐斯。伊薩德,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輸了?」

  史提爾的話如同巨大的鐘聲般,撼動著他的腦袋。沒錯。奧雷歐斯。伊薩德是絕對的,是無敵的,是必勝的,是壓倒性的。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失敗,從來不知道什麼叫逃走,可以說是一個完美的聖人。

  但是,自己現在的醜態又是怎麼回事?

  現在的自己,跟使用著無數小道具來保護身體,每次受到攻擊都會害怕得發抖的膽小鬼有什麼不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假奧雷歐斯,終於失去了理性。

  即使失去了一隻手與一只腳,假奧雷歐斯依然揮動起「瞬間煉金」。

  史提爾警戒著那黃金的飛鏢,舉起了火焰劍。但是,瞬間煉金卻飛向了完全意想不到的地方。四周地板上所倒著的學生,都被瞬問煉金所刺傷。

  一瞬間,整個地板流滿了黃金的溶液。

  接著,奧雷歐斯又把瞬間煉金刺在鎔化的純金上,然後開始舞動瞬間煉金。或許是瞬間煉金也擁有操縱純金的能力吧,像是被磁鐵所吸引的鐵砂,原本已經溶在一起的純金,又受到離心力的影響而四處飛散。

  當然,也包含史提爾。馬格努斯的周圍。

  「嘖!」

  史提爾隨手擋掉飛往瞼上的純金水滴。接著,他讓火焰劍爆炸。數百滴的純金之液根本無法一一擋下,但是藉由暴風卻可以一次吹散。

  史提爾的手中再次出現一把新的火焰劍,將周圍的煙霧切開。

  但是,或許是趁著爆炸的時候逃走了吧,到處都沒有假奧雷歐斯的影子。史提爾猶豫著要不要去追擊、但是馬上便決定放棄。

  因為眼前的走廊上,飛散的高熱純金如同岩漿,覆蓋了整個地面。範圍長達五公尺,如果沒有成功跳過去,是會被燒焦的。

  看來只能繞道了。幸好「三澤塾」是由四幢建築物所組成,而且每幢建築物皆以空中走廊相連接。只要不介意繞遠路,基本上沒有到不了的地方。史提爾在心裡悠哉地盤算著。

  7

  「看起來很慘,但是其實傷勢不嚴重,只要經過急救就沒事了。」

  上條拖著「三澤塾」的學生——戴眼鏡的辮子女孩——來到了走廊上。「吸血殺手」姬神孫沙用平靜的口吻告訴上條。

  「可……可是你看看她,渾身都是血!」

  上條將女孩放在走廊的地板上,看著她,不禁大吼起來。少女那不知道是什麼學校的夏季製眼已經被染成了鮮紅色。臉部、手腕等看得到肉體的地方,許多破損的皮膚都變得看起來像是一層塑膠布黏在肉上。

  「只是皮膚破損造成毛細血管斷裂而已。如果是動脈被切斷,絕對不會只流這些血。血會像噴泉一般湧出來。」

  「這……可是……你怎麼會……」

  你又不是醫生——就算是醫生,也應該要經過精密檢查才可以確認這件事才對,為什麼你可以這麼簡單地就做出判斷?上條心想。

  「關於血液的流動,我比別人要多懂一些。」

  上條愣了一下,不禁想起了姬神秋沙的「能力名」。

  「幫我!」

  但是,姬神本人卻完全沒注意到上條的反應。或許是為了急救吧,

  她在身為男生的上條面

  前,開始把傷患的衣服脫掉。

  「哇啊……等等……」

  「不要慌亂,這種反應對傷患太失禮了。」

  雖然上條的慌亂完全是因為另外一件事,但是冷靜想想,這種節骨眼上還在想什麼「這是女生的裸體」才是不對的吧?好比在手術室裡面看到病人的肉體會興奮的醫生,想來一定會被炒魷魚。

  姬神接下來的動作,幾乎跟醫生或急救人員的技術不相上下。她先用手帕確實地止血,而對於手腕上沒有辦法光靠布來止住的出血,就用上條的皮帶將手腕整個綁起來,阻止動脈的血液繼續流動。裂開的腹部肌肉,甚至用傷患的頭髮及針線包中的針硬是加以縫合。

  上條什麼都做不到。他只能依照姬神的指示,將傷患的手腕抬到比心臟高的位置,或是用手帕壓住傷口。但是光做這些事情,也讓他的兩手沾滿鮮血。並非因為傷人,而是因為救人所染上的鮮血,讓上條產生一種奇妙的感覺。

  「總之,沒問題了。」

  整個巫女服都沾上了血液的姬神,卻用似乎沒什麼大不了的口吻說著:

  「上血完畢。血液的凝固大約需要十五分鐘。到時候傷口就會愈合。但是消毒不完全。雖然兩個小時之內不會有危險,但最好還是送醫院去比較保險。」

  「…………」

  上條再次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傷患。這個女孩的年紀跟上條差不多,但是身上的傷痕卻嚴重到難以想像的地步。精神方面應該也好不到哪裡去。

  保住了性命,雖然的確很令人高興,但是卻失去了性命以外的一切。這一點依然讓上條耿耿於懷。

  「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只能仰賴我們學園都市的科學技術了。」

  上條看著少女的臉說著。由於傷口是從內側爆裂開來,所以破損的皮膚都像破掉的塑膠布一樣黏在肉上。

  「只要動整形手術就好。用臀部的皮膚。」

  「……」

  姬神秋沙只是根據現代醫學的知識,做出適當的回答。但是上條還是對於把「臀部」拿來當「臉的皮膚」這點感到不可思議。

  「話說回來,你剛剛真是厲害啊。難不成你是個無照名醫?」

  「我不是醫生。」

  就在上條想要問「不然你是啥」的時候,姬神已經回答:

  「我是魔法師。」

  「…………」上條回想起來,之前她好像也說過這句話,於是問道:「呃,哪裡看起來像魔法師?」

  因為她救了傷患的性命,所以上條做了最大限度的讓步。

  「我帶著魔杖。」

  「喔……餵,等等!那根是警棍吧!」

  「新素材。」

  「你在耍我嗎!」

  大聲爭辯著這些愚蠢內容的上條,這時才察覺到一件事。

  眼前的這個傷患已經沒事了,所以自己才能夠有餘裕去想這些有的沒的事。

  上條坐倒在地上。

  光是這樣的事情,就讓上條全身剩餘的力量似乎都獲得解放。一種非常舒服的感覺。甚至讓人覺得沒有流眼淚真是太奇怪了。

  有人死了。在看不見的地方,一定有很多人死了。就算救了一、兩個人,跟那殘酷幾十倍的地獄景象比起來,想必一定微不足道。

  但是,再怎麼說,救了一個人,依然足以讓人感到自豪。

  「既然如此……」

  不管現況是怎麼樣,都不能讓這個傷患死掉。不管之後要怎麼處置「三澤塾」與奧雷歐斯。伊薩德,都得先出去叫救護車才行。

  「我要回去了。不能把傷患丟在這個地方。而且,讓救護車等在門口,也比較妥當。」

  「嗯。的確如此。傷患並不是只有一個。只要先準備好救護車,就可以縮短到醫院的時間。」

  「……。。別說得好像沒你的事一樣。你也要跟我一起回去。」

  「?」

  姬神露出打從心裡感到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上條。或許是因為長時間受到監禁的關係,讓她的腦袋裡已經不再有「逃走」這樣的想法了吧。

  「呃……我的意思是,你不用一直被關在這種地方啦。我們出去吧。事實上我就是為了救你而進來的。」

  姬神什麼話都沒有說。

  她只是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如同凍結了一般,一動也不動。

  「怎麼?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姬神用細微的聲音問道:「……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救人需要什麼理由嗎?」

  姬神再次吃了一驚,僵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而且,這次似乎臉上也變紅了——或許只是錯覺吧。

  「可是……我……」

  姬神秋沙似乎打算說什麼。

  但是就在這時,從樓梯的那個方向傳來一陣似乎是什麼東西被拖動的聲音,打斷了姬神的話。接著是一陣粗重的呼吸聲。雖然沒有聽到說話的聲音,但是光聽呼吸聲,就可以感覺到一股憎恨與憤怒的負面情感,似乎從自己的耳膜在撼動著腦袋。

  「混蛋!混蛋!怎麼會這麼重!明明只是材料,竟敢扯我後腿…………呵呵……哈哈……後腿?扯我後腿?太有意思了吧,奧雷歐斯。伊薩德!現在你可是連讓人家扯的後腿都沒了!哈哈!哈哈哈!你們這些不把我放在眼裡的混蛋!我要把你們全部溶解……!」

  一陣異常大聲的男人吼聲,簡直像是音響開太大聲造成的共振雜音一般。

  接著唰的一聲,伴隨著好像拖著什麼東西的聲音,男人從逃生梯的出入口來到走廊上。

  上條不禁吃了一驚。那是一個穿著白色西裝的綠發外國人。但是,左腕與左腳卻從根部被切斷,斷面上胡亂插著一根金色的歪斜棒子來當作義肢。想來應該相當疼痛才對,但是男人的臉上卻沒有痛苦的表情。或許是腦中大量分泌了麻藥的關係吧,憤怒、憎恨、快樂與狂妄超越了痛苦的情感。流滿汗水的臉上,顯露的是非常誇張的表情。

  還有男人的右手,以及左腕上的義肢。

  兩隻手都像是拖著垃圾袋一般,抓著滿身是血的少年少女領口。左右三人,總共六個人。

  「這……這是怎麼回事?」男人用著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上條說道:「小子!你怎麼會在這個地方?這裡是只有魔法師才能來的地方!你也是侵入者嗎?那個火焰魔法師的朋友嗎?」

  在距離大約三公尺遠的地方,男人噴著飛沫吼著。但是上條卻一動也不動。

  「你……把這些人……」

  「當然,這些只是材料而已!煉金是需要材料的!你看材料幹什麼?太奇怪了!我奧雷歐斯。伊薩德的瞬間煉金已經瞄準你了,為什麼你還看著材料?我應該是完美的!為什麼你會顯得那麼從容不迫?我到底有什麼不足之處?」

  奧雷歐斯。伊薩德這個名字讓上條吃了一驚,往後退了一步。

  但星芳邊的姬神秋沙,表情卻完全沒有改變。

  就是眼前這個男人監禁了自己——對姬神來說,眼前這個煉金術師應該是絕對恐怖的象徵。

  「真可憐。」

  但是姬神秋沙卻說了這樣的話,臉色完全沒有改變。

  「如果沒有察覺真相,你就可以繼續當奧雷歐斯。伊薩德了。」

  「唔……混帳東西……」

  隨著奧雷歐斯的怒吼,從剩下的右邊袖子中飛出了巨大的黃金飛鏢。飛鏢在煉金術師的周圍高速旋轉,黃金的鎖鍊看起來就像一道結界。

  ——飛鏢貫穿了奧雷歐斯原本拖著,那些滿身是血的學生們。

  被黃金飛鏢所貫穿的那六個學生,都在瞬間被溶解,化成了金黃色的液體。那不是普通的液體。水銀般的金屬光澤,以及如同野獸的喘息般的茲茲蒸氣聲,都證明了這些液體是因高熱而鎔化的金屬。

  「什麼……!你這傢伙,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但是,看見這樣的場面,上條當麻卻只關心被溶解的學生們。

  奧雷歐斯對於完全無視自己「必殺絕招」的上條,感到無比的憤怒。

  「納命來——!」

  伴隨著吼叫,黃金的飛鏢與鎖鍊在煉金術師的周圍以更高的速度開始旋轉。簡直像是龍捲風一般,周圍的黃金之泥都飛向空中。

  看起來就像一道牆壁,也像一道海嘯。如同隕石落在海上一樣,以奧雷歐斯為中心,卷起了一道全方位的浪花,延伸到天花板。

  這時,從視線的角落,可以看見姬神正在移動。

  她安靜地蹲在地上,把倒在地上的受傷少女抱起來,然後退到後面去。雖然步伐搖搖晃晃的,感覺很不平穩,但是卻一點也不顯得焦急。簡直像早就非常清楚。只要往後退幾公尺,就可以離開射程之外一樣。

  幸好,鎔化的金屬所形成的「液體」並不像是水,反而比較像是快溶化的巧克力「黏液」。就算海嘯崩潰,應該也不會波及得太遠。

  上條也效法抱著少女的姬神,一樣往後退了一步。

  但是,就在那一瞬間,黃金海嘯中央被打穿一道圓孔,黃金飛鏢以極可怕的速度來襲。

  「……。!」

  雖然想要閃遊,但是上條的身體正在往後退,根本沒辦法在這樣的姿勢下重新取得平衡。朝著臉部正中央來襲的這一擊,上條只能選擇以右手去抓取。

  手中響起了肌肉裂開的聲響。

  黃金的飛鏢沒有那麼容易抓到。它往後退卻,再度回到了黃金海嘯之中。被切了一刀的手掌,如同貼在燒燙的鐵板上一樣灼熱。

  片刻之後,黃金的海嘯開始崩潰,一口氣席捲而來。

  上條往後一跳,接著滾倒在地,好不容易才避開這滾燙的金屬之海攻擊。

  黃金之海將上條與奧雷歐斯隔了開來,寬度將近三公尺。

  (……可惡……手掌……沒感覺了……!)

  右手已經連握起五根手指都已經有困難了,上條咬緊了牙關。連神跡都可以消滅的右手,卻連一把小刀都對付不了。

  「……這是怎麼回事?」

  然而,黃金海嘯退去後,重新現出身影的奧雷歐斯,卻顯得比上條還要焦慮。甚至可以說,已經超越了混亂的程度,陷入茫然的狀態。

  奧雷歐斯手中的黃金飛鏢,如同沙子所做成一般開始崩潰毀壞。

  上條右手上的幻想殺手,發揮作用了。

  那飛鏢應該也是一種賦予「異能之力」的道具吧,所以碰到上條的手掌後便被摧毀了。上條手掌的傷,是刀刀在被摧毀前那一瞬間所造成的。

  「你的右手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不能變換?我的『瞬間煉金』是煉金術的最終理想!是波西米亞、維也納兩學派也已經認為不可能實現,而放棄追求的奇蹟啊!這太不可思議了!你到底是用什麼樣的法則否定我的學說?」

  (瞬間……煉金……?)

  上條感覺到傷口正伴隨著心臟的跳動頻率而脈動著。他不禁皺起眉頭在心中茫然想著。他說的「變換」指的是那黃金的金屬岩漿嗎?

  「哈!愉快!哈哈!愉快!少年,你很有意思!這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體奧秘!打開你的身體,讓我魔法醫生來解開一切的謎題吧!」

  奧雷歐斯的右手朝水準揮舞,露出了新的飛鏢前端。

  伴隨著煉金術師那帶著殺意的眼神,刀刃也瞄準了上條的眉心。

  (要來了…………)

  就在卜條急忙把右手伸到臉前的瞬間,飛鏢已經幾乎接觸到上條的額頭。上條迅速以右拳敲擊飛鏢的腹側,拳頭上如同被切斷一般傳來劇烈的疼痛。

  「嘖!」

  本來打算抓住黃金鎖鍊來進行反擊的,但是在還沒抓住之前,黃金鎖鍊就已經受到上條的右手影響,如同玻璃般裂成碎片。

  奧雷歐斯的右手袖子裡,又露出了新的黃金飛鏢前端。

  就在上條急著想要閃避的同時,黃金飛鏢簡直像是機關槍一般,從奧雷歐斯的衣服下襬連續射出。

  好快。射出,碎裂,下一發準備射出。這一連串的動作,連五分之一秒的時間都不到。這已經不是人類能力所能應付的狀況了。但是又不能隨便選擇逃走。別說是背對敵人,只要稍微一沒有集中精神,飛鏢一定會在那一瞬間,貫穿自己胸口或臉部的要害。

  幸好,飛鏢的速度雖然快,軌道卻很單調。只會朝「一直線」不斷射出。比起有可能從各個角度,運用直線與曲線打過來的拳擊手的拳頭,可以說是容易預測得多。

  「唔……啊——!!」

  所以,上條明知右手不斷地被割傷,卻也只能選擇以右手來將飛鏢打落。看那個飛鏢的「變換」能力,如果使用了右手以外的東西去阻擋,一定會被變成鎔化的黃金吧。

  結果,就在片刻之間,上條周圍已經掉滿了飛鏢與鎖鍊的殘骸。

  「哈哈!哈哈哈!真是太有趣的人體了!既不是施下吸收魔力的咒語,也沒有裝備朗基努斯之槍,單單使用空手就可以把我的瞬間煉金摧毀!」

  即使是施展了十幾二十次必殺絕招也沒辦法殺死敵人,但奧雷歐斯卻似乎打從心裡感到非常開心地笑著。簡直就像來到前人未達的神秘境地的探險家表情。

  「還不夠!哈哈!少年!這些都還不足以測量出你的極限!」

  黃金飛鏢粉碎與再生的速度變成了兩倍以上。不斷撕裂空氣,朝上條飛去。

  上條的右手已經沾滿鮮血,連握拳都沒有辦法了。

  (糟……糕……!)

  手指可能會被切斷!就在上條感覺到一股恐懼從背脊侵襲全身的瞬間,出乎意料之外地,黃金飛鏢卻只是通過反應變得遲鈍的上條身邊。

  敵人失手了——如果這麼想的話,就太樂觀了。

  上條的身後,正站著姬神秋沙,手上抱著那個受傷的少女!

  「姬——」

  上條急忙回頭,想要呼叫。但是面對已經通過自己身旁的飛鏢,這樣的處理方式已經太慢了。黃金的飛鏢正確地瞄準了姬神的眉心。似乎是陷入精神錯亂的奧雷歐斯,已經連自己原本千方百計要弄到手的吸血殺手,都已經無法手下留情了。

  眼前,是露出一副吃驚的表情的姬神秋沙的臉。

  就在上條想要呼喊的同時,吱的一聲,響起了飛鏢砍在肉上的聲音。

  傅來「啊」的一聲驚呼。上條搞不清楚這聲音到底是不是自己發出來的。

  上條已經連這個都無法判斷。因為眼前的景象,實在是太過淒慘,而且出乎意料之外。

  黃金的飛鏢,沒有擊中姬神秋沙。

  被姬神所抱著的,滿身傷痕的少女,連一根手指頭可能都無法移動的受傷少女,卻在那一瞬間伸出手來,保護了姬神的臉。

  黃金的飛鏢,深深地刺在柔軟的手掌上。

  但是少女卻完全沒有露出痛苦的表情,反而用另一隻手輕輕推了姬神的胸口。姬神的身體稍微搖晃了一下,往後退了一步,與少女分開。

  少女似乎在口中喃喃自語著什麼。非常微弱的聲音,完全聽不出來她說了什麼。

  但是,少女笑了。

  這不是為了自己而露出的笑容。這是為了讓他人安心而擠出來的,虛弱的笑容。

  接著,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少女,就這樣「變換」成鎔化的黃金。

  那一瞬間,上條好像呼喊了什麼。

  上條連自己呼喊了什麼也不知道。幾乎要扯斷喉嚨的咆哮。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煉金術師因此吃了一驚,手上回收黃金鎖鍊的動作遲了一步。

  上條用自己的手,抓住了黃金鎖鍊。

  不是使用必殺的右手,而是左手。

  上條的直覺在告訴他,能執行瞬間煉金的部位,應該只有飛鏢部分而已。鎖鍊部分應該沒有瞬間煉金的能力。如果鎖鍊的部分也有相同能力,敵人就不會「將飛鏢以直線射出」,而是會「揮舞鎖鍊」。因為這麼做,攻擊範圍明顯會大得多。



  「唔……!」

  奧雷歐斯很自然地想將鎖鍊往自己這邊拉。鎖鍊如同拔河時的繩索般,被撐得筆直。但是上條卻硬是用腳將鎖鍊緊緊踏住。

  奧雷歐斯反而稍微被上條拉了過去。

  而在他的眼前,卻是他自己所創造出來的,灼熱的鎔化純金——!

  「唔喔喔喔!」

  不禁一腳踏進黃金液體中的奧雷歐斯,急忙想要往後退。但是,他做不到。因為黃金的鎖鍊這時變成了一道束縛,讓他沒辦法往後退。

  奧雷歐斯隆叫著,將隱藏在西裝中的鎖鍊再度放出。這樣他才終於成功地將腳從黃金的岩漿中抽起。腳踏進黃金岩漿中的時間只有短短兩秒。但是,這已經讓唯一僅存的右腳,從腳踝以下都冒著黑煙燃燒著。

  或許是知道沒辦法再利用來當做束縛,所以上條沾滿鮮血的手放開了鎖鍊。

  現在應該逃走,還是應該進攻?

  就在奧雷歐斯遲疑的一瞬間,他看見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景象。

  上條微屈身體,像是要把腳的彈力做最大發揮。為了跳過黃金水窪,攻擊對面的煉金術師。

  把鎖鍊放開,跟束不束縛無關。

  但是,上條的行動,任誰來看都不可能達成。

  上條跟奧雷歐斯之間的黃金水窪,直線距離長達三公尺。如果是經過充分助跑或許還有可能跳過,但是像這樣連助跑都沒有就直接跳,絕對不可能跳過這灘黃金的岩漿。

  即使如此,上條的眼神卻依然沒有任何懷疑。

  像是在訴說著,就算跳躍失敗而跌進黃金的岩漿之中也沒關係,在自己的身體被燃燒殆盡之前,也要打倒眼前的敵人。

  這種激烈而毫不保留的「感情」,讓奧雷歐斯感覺到自身的危險,

  下一個瞬間,上條不帶絲毫猶豫地跳了出去。

  看起來像是自暴自棄的跳躍。但其實方向並不是朝著奧雷歐斯。

  而是朝著夕陽照射之下,走廊邊窗戶上的窗框。

  上條的腳在那稍微凸出來一點點的平台上一蹬,就這麼一口氣飛向奧雷歐斯!

  「……!」

  正當奧雷歐斯急忙想要反擊的瞬間,上條已經從窗框——比一般地面高的位置跳起,來到了奧雷歐斯頭頂上。

  奧雷歐斯的生存本能在呼喊著快反擊,立刻使用黃金飛鏢將這傢伙擊落。但是就在煉金術師匆忙舉起瞬間煉金的那一瞬間,他察覺到一件事。

  上條當麻現在正跳在奧雷歐斯的頭頂正上方。

  如果使用瞬間煉金將他擊落,灼熱的黃金岩漿會全部淋在奧雷歐斯身上!

  「真是……失策……!」

  舉止、尊嚴、甚至是腳上的燒傷,現在都顧不得了。

  奧雷歐斯急忙往背後滾倒,避開上條的一擊後,就此落荒而逃了。

  比起「輸給一個根本不是魔法師的一般人」所帶來的恥辱感,奧雷歐斯更加無法承受的,是一股巨大的恐懼感。

  他只能不斷狂奔,用他傷痕累累的腳,在黑暗中,東倒西歪地跑著。

  8

  假奧雷歐斯在走廊上步履蹣跚地走著。感覺這條走廊好長,似乎永遠不會有盡頭。

  瞬間煉金被那少年抓住之後,便失去力量而潰散。但是,這個並沒什麼大不了。黃金飛鏢只是一個將介質固化而成的末端工具。瞬間煉金的本體其實就是這整個「三澤墊」要塞。

  就算末端工具上的魔力被切斷,只要讓本體再次供應魔力,重新塑造出末端工具的形體,就可以再度使用。

  所以,這一點並不是假奧雷歐斯逃走的理由。

  他逃走的理由。在於那個少年右手的力量,似乎是源源不絕的。即使自己再怎麼從本體吸收魔力注入黃金飛鏢之中,依然不斷被那個少年的右手侵蝕摧毀。如果這樣繼續下去,本體的魔力遲早會見底。這樣的危機感讓奧雷歐斯的背脊發寒。

  「可惡……。。。」

  但是,假奧雷歐斯的腦袋依然在思考著下一步。不管是史提爾也好,那個少年也好,雖然「瞬間煉金」對他們都起不了作用,但是他們還是會儘量避開黃金岩漿。

  「……換句話說,只要黃金多到讓他們想躲也沒地方躲,他們就沒戲唱了。呵,我現在手邊的材料還有一千九百八十二個,絕對足夠幹掉他們!」

  這裡雖然地方很大,但是畢竟是建築物裡面。只要從大樓的最上層,如同水壩潰堤一般地放出大量的黃金,就可以輕易淹沒下面樓層的所有角落。

  光是想像就覺得好快樂。光是想像就讓不好的心情一掃而空。

  「哈哈!破壞破壞破壞!破壞破壞破壞破壞!沒錯!我還不能死!還有吸血殺手,以及那麼多的觀察材料還沒有研究完畢,我怎麼能死!不,不只這些!世界上還有五萬個具有研究價值的人體!哈哈!只是那個少年讓人覺得有點可惜,我不得不在解開他的人體奧秘前殺了他!」

  幸好,之前已經把補習班的學生全部都召喚到「硬幣的背面」,接下來只要將材料聚集起來就行了。到時只要用瞬間煉金一口氣貫穿這些材料……想到這裡,假奧雷歐斯想起了一件事。可以用來操縱學生行動的「偽聖歌隊」核心,已經被史提爾給破壞了。

  「這些傢伙,老是要跟我作對……」

  怒吼聲如同灼熱的刀刃一般撕裂空氣。

  但是,他背後傳來的腳步聲,聽起來卻像一把更為鋒利的刀刃。

  「……!」

  任誰來看,都會覺得奧雷歐斯在聽到腳步聲的瞬間,背影似乎縮得更小了。

  一般人在遭遇恐懼的時候,都會選擇逃避。這是很正常的。每個人都會想逃離、不想接受那些討厭、痛苦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話,連看都不想看。

  但是,這腳步聲甚至不允許奧雷歐斯做出這種正常凡人都會有的生理反應。因為這腳步聲中所隱含的殺意,讓人有種絕望感,似乎只要一?開視線,自己的肉體就會被分解成一百塊。

  所以,奧雷歐斯只能選擇回頭。明明心裡面想要瞄都不瞄一眼就瘋狂逃命,明明自己的精神已經無法承受這樣的痛苦,但是奧雷歐斯還是只能慢慢回頭,簡直像是被操縱的玩偶。

  在那哩,就在那裡。

  距離十公尺遠的地方,上條當麻就站在那裡。看起來像一頭剛從實驗室柵欄中逃出的猛獸。

  「怎麼……回事——?」

  奧雷歐斯無法理解。自己應該是非常完美的,為什麼有人可以把自己逼到這個地步?

  但是,現實中,上條當麻就站在那裡。

  「……。。。你這傢伙鬧夠了沒有?」

  聽到上條的喃喃自語聲,奧雷歐斯皺起眉頭。那是一種如同站在冰冷雨水中的聲音,讓人搞不清楚,現在是誰被逼上絕路。

  上條看見了地獄。看見人們死在自己的眼前,也理解到在自己眼睛沒看見的地方,一定死了更多人。但至少他還救了一個受傷的少女。然而,眼前這名煉金術師,卻將他這個心靈的唯一救贖輕易地鎔化奪走。

  但是關於這一點,上條一句話都沒有說,當然也沒有其他意見。因為有時間說話,倒不如做另一件事情。上條的眼睛直直地瞪著敵人。

  眼神中充滿了灼熱鋼鐵般的殺意。

  「唔。。。」

  奧雷歐斯急忙舉起了瞬間煉金。但是這樣的舉動並非源于戰意,而是出自恐懼。這舉動也讓上條當麻下了決心。

  他一言不發。上條的雙腳,力量在一瞬間爆發,往奧雷歐斯奔去。

  滿瞼盡是恐懼與焦慮的奧雷歐斯,為了阻止上條逼近而射出了黃金飛鏢。朝臉部射出的這一擊,上條藉由像蜘蛛一樣地彎下身子,便輕易地躲了過去。他除了躲避,甚至還一路前進。

  「!?」

  奧雷歐斯的焦慮持續擴大。但是,即使是因為焦慮而降低性能的瞬間煉金,依然可以在一秒鐘之內重複射出與回收的動作六次。奧雷歐斯輕而易舉地將飛鏢收回手上,接著朝向彎下身子的上條臉部射出第二發。

  已經彎下身子的上條,沒有其他退路可走。

  然而,上條這次卻使用右拳的拳背,由下往上打在飛鏢腹部。黃金飛鏢跟鎖鍊在一瞬間,便一起如同冰雕製品般碎裂。如此正確的反擊,簡直像是從一開始就猜到,飛鏢會往那裡飛去。

  彎下身子,其實是一種誘敵行為。沒有退路,再加上露出一個極大的破綻,敵人一定會朝那裡攻擊。從一開始就知道會飛向哪裡的直線攻擊,跟平常小巷子裡面那毫無規則可循的齷靛幹架手法相比,實在是太容易應付了。

  十公尺的距離,光靠躲開第一發攻擊是無法衝到敵人身旁的。所以上條才想出了這樣的策略。因為只要能夠躲開第二發攻擊,就有可能欺近敵人身邊——!

  「等……」

  因錯愕而臉部扭曲的奧雷歐斯吼著,想放出第三發。但是在那之前,上條的右拳已經打在他的臉上。接著上條完全沒有放慢速度,雖然兩人的身高差了一個頭,上條依然使用自己的堅硬額頭撞擊敵人的下顎。

  連續兩次大腦受到衝擊的奧雷歐斯,不禁倒在地板上。為了避開下一擊而想在地板上滾動,但上條卻不容許他這麼做。他用力踏住奧雷歐斯那具以黃金製成的義足,移動腳底,硬是將它拔了出來。

  如果水果被壓爛般的吱吱聲,從原本勉強相連的傷口中傳出來。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奧雷歐斯發出慘叫,對著正打算要跨坐在自己身上的上條顏面,放出瞬間煉金。但是上條竟然用左手硬是將黃金鎖煉給抓住。為了抓住鎖鍊不讓它粉碎,所以故意用了左手。

  他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只要有絲毫差錯,自己可能就會變成黃金。

  上條接著卷動左手,將黃金鎖鍊卷在自己的手臂上。

  瞬間煉金的攻擊能力完全被封住了。然後,上條從正上方看著煉金術師的臉。

  (糟糕……這樣下去會被……殺……)

  奧爾歐斯的判斷非常快速。他選擇切斷連結在西裝內部的黃金鎖鍊。

  原本跟鎖鍊的抵抗力維持著平衡的上條,不禁晃了一下。趁這個機會,奧雷歐斯在地板上滾動,逃離了上條的掌握。他正在心中哀號著。相當於自己存在價值的瞬間煉金,竟然不是被摧毀。

  而是在自己的意志選擇下被捨棄。他的信念已經裂成碎片了。

  原本預期,捨棄自己的一切,應該可以換回一條命。

  應該說如果不是這樣的結果,那就太不劃算了。但事實上奧雷歐斯卻沒有辦法再逃得更遠。因為義足被拔掉,他連走路都沒辦法走。

  而且,上條甚至舉起了黃金鎖鍊,如同鞭子一般用力鞭打在地板上爬行的奧雷歐斯。這沉重的一擊,讓奧雷歐斯肺部的空氣全部被擠了出來,痛得在地板上打滾。

  上條依舊無言。

  一言不發的靠近奧雷歐斯,踩在他的背上。以黃金鎖鍊,卷在它原本的主人的脖子上。接著只要拉扯這條鎖鍊,就可以把他絞死。可惜因為不是慣用的右手,所以沒辦法折斷骨頭。

  上條對於自己的行為,不帶任何情感。不,應該說,無法感受到任何情感。他的腦中又白又熱,所有的現實看起來都沒有顏色。

  「咿……嘎……饒——饒命……」

  然而,這樣的一句話,讓上條的腦袋如同灌了冷水一般,失去熱能。

  好沒有道理的懇求。這傢伙之前殺了多少人?光是想到這一點,就可以知道,正確的選擇只有一個。就算是拍給小孩子看的特攝片英雄,也不會為殺這種人而感到半點猶豫。

  但是,奧雷歐斯卻已經哭得不成人樣。

  明明知道已經逃不了。卻還是伸出手臂,在地板上拚命掙扎著。

  上條開始回響。被還棄在大廳上的那個「騎士」,「葛利果聖歌隊」那些身體不斷發生爆裂,卻依然詠唱著咒文的學生們,為了保護姬神而被變換成灼熱的黃金的那個不知名少女。

  心裡明明很清楚。應該選的路只有一條。

  上條一言不發地,用力握緊黃金鎖鍊。

  但是,最後他依然只能選擇放手。

  奧雷歐斯在地板上爬行而去。只為了逃離這個帶給他災厄之人。一邊感嘆自己身上發生的不幸,一邊慶幸自己現在還活者。

  他也是個「人」,如何殺得下手?

  假奧雷歐斯已經搞不清楚這裡是幾樓了。

  雖然剛剛藉由滾動下了幾層樓梯,但是現在卻連滾動的力氣都沒有。身體內完全沒有力量。

  背部靠在陰暗的逃生樓梯的牆璧上,茫然看菩自己只剩下一只的手。

  從被那少年打中的瞬間,他就感覺到原本支撐著自己的力量,似乎完全被奪走了。那種無力感,似乎是原本供應能源給自己的某條管線被整個切斷。

  這一來,奧雷歐斯真的察覺到了。

  自己並不是人類。如果沒有結界供給自己能量,自己連站都站不起來。

  就跟瞬間煉金一樣,只是個有無數代替品的道具。

  「啊啊……」

  奧雷歐斯感嘆著手指頭的感覺正逐漸消失,卻又非常滿足。

  那是什麼?不管是瞬間煉金也好,這個身體也好,只要一被碰觸到,魔法就會消除。那個少年的右手到底是什麼?想到這一點,奧雷歐斯就好像是第一次使用望遠鏡的少年一樣,眼神中閃耀著對知識的好奇心。

  心中最深的疑問。人維持著人的姿態與尊嚴,能夠提升到什麼樣的境界?

  奧雷歐斯感覺自己似乎看見了答案。並不只是因為少年那異常的力量。同時也是因為少年即使有了這樣的力量,依然像人一樣會發怒,會感到悲傷。

  想到這一點,似乎自己的悲慘下場也沒什麼大不了。

  因為已經知道答案的學者,不用再為思考而繼續活下去。

  喀的一聲腳步聲。

  奧雷歐斯有氣無力地抬頭往階梯上看。他看見史提爾正站在那裡。

  「看來……你殺我還殺得不過癮嗎……」煉金術師自嘲般地笑著說:「就算放著我不管,我也會自行消滅。你有什麼必要殺我?」

  「是啊。事實上,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何況跟‘那孩子’有過接觸的也不是你。」史提爾用毫無興致的口氣說道。。。「對了,電梯前面有個被幹掉的十三騎士團成員。我想那應該不是你下的手吧?」

  假奧雷歐斯把身體靠在牆壁上,看著階梯上方的史提爾。

  假奧雷歐斯的武器是瞬間煉金。雖然可以將所有的物質都轉化為黃金,但是卻沒辦法將十三騎士團的施術鎧硬是破壞成那樣。

  「……哼,說到這一點,其實我一個人都沒殺。」

  「什麼?」

  「反正我已經輸了,你就自己一個人去慢慢思考理由吧。」奧雷歐斯歪著嘴說道:「話說回來,你既然對我完全沒興趣,又為何會出現在我面前?連讓我自然消滅都不容許嗎?」

  「剛好相反,蠢蛋。我是來送你一程的。你能夠忍受自己就這樣逐漸消滅嗎?」

  「……。。。」

  假奧雷歐斯好一陣子,茫然地看著史提爾的臉。

  接著,輕輕地笑了。

  以這個男人來說實在是很難得,而且很確實地笑了。

  雖然是假貨,但畢竟奧雷歐斯還是一名學者。而現在的他,正因為得到了「研究人體最大的極限」這個課題的答案,而獲得無比的滿足感。

  但是,奧雷歐斯距離消滅,卻還有一點時間。

  不到十分鐘的短暫生命。

  奧雷歐斯是個學者。在這些空白的時間當中,他一定又會找到新的謎題,新的疑問。那些正在前方等著他的,無比甜美的研究題材。

  但是,奧雷歐斯已經沒有「時間」去研究了。

  對於一個學者來說,想到了疑問,但是卻沒辦法進行研究就死去,那跟地獄沒什麼兩樣。那肯定是一種不甘心,以及無可避免的後悔。

  所以,史提爾才會這麼說。

  在你找到那個甜美的謎題而陷入苦惱之前,就用我的手來送你一程吧。

  讓你帶著現在的「達成目標的滿足感」歸天。

  「哼,」所以,奧雷歐斯輕輕地笑著說:「你這傢伙,真不知道是天使還是惡魔?」

  「這兩者的本質是相同的,不同的指示選擇哪個陣營而已。」

  史提爾慢慢地走下階梯。

  「Fortis931(在此證明我名為最強之理由)」

  史提爾那漆黑的修道服翻了開來,無數的符文卡片如同櫻花花瓣般從衣服中飛出。

  「魔法名……」

  奧雷歐斯看著從樓梯走下來的史提爾,喃喃自語著。這麼說來,自己的魔法名又是什麼呢?

  奧雷歐斯開始回想。

  「喔,我想起來了。」

  Honos628(我的名譽,為了世界而存在)。

  終於想起來白己賦予自己的「名稱」與「意義」,奧雷歐斯微微瞇起眼睛。

  「需不需要我以神父的身份為你做最後的祈禱?煉金術師。」

  走下樓梯,來到煉金術師面前的史提爾。馬格努斯說道。

  「少說大話了,你不過是個區區魔法師。」

  在假奧雷歐斯回答完的瞬間,史提爾的火焰便從煉金術師的口中灌入。

  進入煉金術師口中的火焰,迅速地燒遍他的身體內部。火焰從身上所有的縫隙噴了出來。不僅如此,接著腹部裂開,身體被分為上半身與下半身。火焰大量從斷面中噴出,讓奧雷歐斯的上半身像火箭一樣飛了出去。

  9

  這個時候,某間學生宿舍中,正確來說應該是某間學生宿舍的浴室中,翹家少女茵蒂克絲正在與棄貓斯芬克大眼瞪小眼。這只三色貓原本似乎是家貓,所以個性一點都不可愛,把毛線球丟

  出去它也不會去追,叫它的名字它也依然窩在桌子底下。吃飯的時候還會搶人類的食物,尤其是最後這點,實在是非常嚴重的一件事。對於食慾少女茵蒂克絲來說,上條當麻為她做的飯,可說是具有特別的意義。

  看來必須徹底教育它才行。下定決心的茵蒂克絲解除了溫柔模式,正在浴室裡面跟沾滿泡泡的三色貓奮戰中。附帶一提,浴室裡面的全自動熱水供應器使用方法,是茵蒂克絲看著上條所留下的親切說明字條,戰戰兢兢地摸索出來的。

  (……。。。可是,當麻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腦袋中有好幾個疑問。第一點是關於剛剛的電話內容。不過並不是因為上條說的那句「只是想試試看電話能不能通」。而是因為布丁被吃掉的上條,竟然會那麼輕易地就「算了」。

  說到這一點,眼前這只沾滿洗髮精泡泡,全身的毛都豎起來,一點都不可愛的貓也是一樣。

  上條基本上對於自己不喜歡的事情。是絕對不做的。

  就算知道沒有其他辦法,如果真的不想做。也會自己想出其他解決之道。

  這樣的上條,竟然會放任兩件不合自己心意的事情發生而不再追究。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下定決心的茵蒂克絲點了點頭。走出浴室穿上了修道服「移動教會」。走到玄關,想都沒想就打開了門。接著茵蒂克絲才想到,就算現在要去質問上條。也得先知道他在哪裡才行。當然打電話這個手段,從一開始就不在茵蒂克絲的考量範圍之內。老實說,茵蒂克絲完全不知道電話這玩意要怎麼用。何況上條家的電話是「附傳真功能」的電話機,按鈕多到茵蒂克絲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

  結果還是只能放棄了?正當茵蒂克絲想要回房間的時候,突然看見一樣東西。

  牆壁上,貼著一張像是塔羅牌的東西。

  這是魔法師史提爾。馬格努斯所使用的符文刻印。

  茵蒂克絲不發一語地看著那張卡片。

  絕對有什麼隱情。他絕對又丟下茵蒂克絲,一個人跑到某個地方去做什麼事情了。

  茵蒂克絲回想起來,就在幾天前,在醫院病房裡面再次相遇的那個不帶感情的少年。當時所感受到的絕望與焦慮感,讓如今的茵蒂克絲再度坐立不安。

  跑吧。只能追上去了。

  幸好,茵蒂克絲的腦海中有十萬三千本魔道書的知識。

  也很清楚史提爾的魔法運作方式。符文刻印,是屬於那種必須不斷接收魔法師的魔力供給,才能持續有效的魔法。

  打個簡單的比方,靈魂出竅時,會有一條如同細線般的東西,連接靈魂與肉體之間。茵蒂克絲雖然沒辦法使用魔法,但是卻可以感覺到魔力的細線,所以完全不怕跟丟。

  就這樣,茵蒂克絲連門都忘記鎖,便朝著「戰場」飛奔而去。

  她根本不知道,這樣的行為將會帶來最大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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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3-28 12:58 PM

  第三章【主好比封閉世界的神】

  史提爾·馬格努斯正朝著四幢大樓中的北棟最頂樓前進。

  或許是放出去當餌的上條,比原本預料中還要吸引敵人注意吧,史提爾完全沒有遇到阻礙。他完全隱藏了自己的身影,確認每一個密室的入口,並且理解了大致的狀況。

  看來「吸血殺手」姬神秋沙並沒有被監禁在密室中。

  觀察所有密室出入口的塵埃以及魔力殘渣可以發現,不管是「硬幣正面」或是「硬幣背面」,都沒有人進出的痕跡。

  除了奧雷歐斯之外,也沒有看到任何部下或士兵之類的人。這樣的環境,實在是不像可以用來監視一個隨時會逃走的囚犯。

  這樣一來,事情反而更麻煩。因為這代表姬神秋沙並不是被監禁,而是出於自由意志在幫助奧雷歐斯·伊薩德。若是如此,恐怕將要面對的是「吸血殺手」這種真相不明的可怕超能力。

  (……混蛋,超能力者怎麼都這麼難搞……)

  想到這裡,史提爾突然想起來那個被當成誘餌的少年。

  對史提爾個人來說,就算那個少年就這樣死了,也是不痛不癢。從一開始史提爾就告訴過他,自己不是他的同伴。也很清楚地說過只是想拿他當盾牌。

  但是,那個少年被推下樓梯的瞬間,卻還是露出了一副被人背叛的表情。

  就像被自己完全信任的夥伴從背後砍一刀的表情。

  「……」

  才剛見面就拿火焰劍劈他,還硬是把他拖到這種九死一生的戰場裡面來,為什麼即使如此,那個少年還是把史提爾當成「同伴」?

  這件事,讓史提爾總覺得有點不自在。

  雖然只是一根小小的刺,卻不知為何讓史提爾非常焦躁不安。

  (……混蛋,超能力者怎麼都這麼難搞——!)

  所以,史提爾開始在狹窄的逃生樓梯中狂奔。

  雖然是毫無意義的想法——既然都把那個少年當成誘餌了,如果不獲得相當程度的戰果,實在無法說服自己。史提爾心中那一點點的人性正在耍著脾氣。

  「我完全不能理解,你到底在焦慮什麼?」

  突然,從史提爾的身後,傳來一句冰冷的聲音。

  「……」

  史提爾停下了腳步。

  史提爾原本是奔跑在狹窄的逃生樓梯上。如果與任何人擦身而過,都不可能沒有察覺。既然如此,為什麼身後會有人?

  男人的聲音,簡直像是從原本什麼都沒有的空間中突然冒出來的一樣。

  「……」

  史提爾慢慢回頭。他心中很清楚,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讓敵人來到了自己身後,這件事會造成致命性的後果。

  而站在那裡的是——

  「嗯,就是這裡嗎?」

  夕陽的橘紅色與夜晚的紫色正在開始混合的時刻,茵蒂克絲來到了「三澤塾」前。雖然看起來是非常平凡的建築物,但是平凡才正是其詭異之處。茵蒂克絲是追蹤設置在學生宿舍中的符文魔法主人而來到這裡的。但是,魔力的絲線延續到那個建築物的牆壁之後,卻突然斷掉了。

  簡單說來,這幢建築物裡面明明有「異常」,但卻硬是裝得很「正常」的樣子,意圖真是太明顯了。

  就像人有魔力一樣,這個世界也有「力量」。

  基督教稱這股力量為「神的祝福」(GodBless),創造出現代西洋魔法的雛形的魔法組織「黃金黎明」則稱之為「靈體」(Telesma)。但就語感上來說,最接近的應該是東方風水思想中「地脈」或「龍脈」的概念吧。顧名思義,全世界倒處都有由力量的流動所形成的「脈」,如同血管一般四通八達。

  就好比人的魔力是由生命力所精煉出來,類似從原油中精煉出來的汽油般的東西。同樣的,世界的「力量」本身也不具有太大的威力(當然,星球的壽命與人的壽命是不能比的,所以這「力量」絕對還是比人的「魔力」大非常多)。但是透過神殿或是寺廟,將這「力量」轉變為「界力」之後,就會變成一股龐大的能量。

  充滿在這個世界上的「力量」就如同空氣,一般人(包括魔法師)都是感受不到的。能夠看見「力量」的,就只有經過專門訓練的巫師或風水師。

  但是,矗立在眼前的這四幢大樓,卻完全沒有這股「力量」。

  雖然「世界的力量」就如同空氣,平常感覺不到,但是一旦變成真空狀態,就會呼吸困難。同樣的道理,茵蒂克絲在這裡感受到一股無比的異樣感。

  簡單地來說,原本應該充滿於每個角落的「力量」,在這些建築物中卻完全不存在。

  簡直像是一塊被切割得四四方方,如同這個世界的巨大墓碑般的「死亡魔塔」。

  或許這是一道為了不讓大樓內部魔力外洩,所架起的結界吧。但是這也未免做過了頭。

  上條的右手雖然也是不斷破壞著「世界的力量」,但是還不到這麼嚴重的程度。反而如同枯木回到土里之後,可以變成新生命的養分一般——屬於大自然一部分的「破壞」。所以當初茵蒂克絲在「移動教會」實際被破壞以前,都沒有察覺到這個「與自然相調和的破壞」。

  但是,這「魔塔」卻不同。

  簡直像是以強硬的手段切開森林,建造石頭與鋼鐵的城市一般,有人工的醜陋面。

  為什麼那個符文魔法師沒有察覺到這個異常?

  或許是因為符文魔法師本身就是個龐大的魔力精煉爐,所以才沒有察覺到吧。就跟習慣吃重口味的人,舌頭沒辦法分辨出太細微的味道變化一樣。

  可是茵蒂克絲完全沒辦法精煉魔力。所以,她才能非常清楚感受到這「清淡」的細微變化。

  「這不是為了阻擋外敵入侵的結界,而是為了不讓進入結界的敵人逃走的結界。嗯嗯,跟埃及金字塔的情形很像……」

  白衣修女一邊獨自喃喃自語,一邊走進了自動門內。

  她沒有理由回頭。

  正因為這裡是一個如此異常的地方,她才更應該趕快把那個少年帶回去。

  一踏進去的瞬間,就可以感覺到空氣不一樣了。有點像是從炎熱的大太陽底下,走進冷氣很強的店家那種感覺。原本充滿活力的和平街道,突然變成了充滿死亡氣息的死寂戰場。而且絕不是錯覺。因為在寬廣的大廳深處,電梯旁的牆壁上,死了一個身穿羅馬正教法具的騎士。

  茵蒂克絲小心翼翼地靠近騎士,仔細觀察。

  騎士的法具「施術鎧」被賦予了魔力,擁有吸收物理攻擊威力的效果。然而因為重點放在物理攻擊的防禦上,所以這套裝備的弱點,就是比較無法承受魔法攻擊——但是眼前這套「施術鎧」,卻是被人無視於這種特性,以強大的物理攻擊力所破壞的。

  (……不是對魔法一竊不通,就是個真正的狂人。)

  當然,只要看一眼這個如同法老王墳墓翻版般的建築物,就可以知道前一項可能性絕對不成立。這麼說來事情可麻煩了。能夠以物理力量摧毀羅馬正教的施術鎧,看來對手不是擅長使用靈體來召喚大天使,就是擅長製作金屬巨人。

  不管是哪種可能性,都不能把那個少年留在這個地方。對於一個連魔法的基本概念都沒有的外行人來說,闖進這建築物裡,實在是難逃一死。

  這時,旁邊突然傳來一陣好像拖著東西的聲響。茵蒂克絲轉頭一看。電梯這一面牆壁的旁邊,有個逃生梯出入口。從那裡不斷傳出像是拖著什麼東西的聲音,以及粗重的呼吸聲。

  「是…」

  「是誰」兩個字還沒問完,「那個東西」就已經從逃生梯出入口爬出來了。

  「那個東西」不能說是人,也不能說是物體。因為,那明顯已經不是人的模樣了。下半身被扯斷,左手腕不知去向,臉部的右半邊被炸掉,連剩下的左半邊也因為高溫的關係而焦黑碳化——這樣還能動,實在不能稱之為人。

  只有一半的臉,似乎稍微搖晃了一下。

  不可思議地,那動作看起來好像是在斜著腦袋思索什麼似的——就在茵蒂克絲想著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的瞬間,「那東西」用只有一邊的手腕用力地在地板上撐起,往好這邊飛了過來。

  「……!」

  連聲音都發不出來。面對如同砲彈一般飛過來的「那東西」,茵蒂克絲只能急忙往後退。但是,茵蒂克絲的腳卻在騎士身上絆了一下。她的身體就這麼往後倒。一瞬間失去攻擊目標的「那東西」,就這麼往下掉落,眼看就要壓在茵蒂克絲身上。就在這時——

  「粉碎!」

  剎那間,一個嚴肅的男子聲音回響在這冰冷的空間中。

  突然地,旁邊電梯的牆壁像是紙門一樣被扯破,從裡面伸出了一只男人的手。這只大手簡直像是要抓住一顆球一般,把已經碳化,只剩下一半的「那東西」的頭顱抓在手中。

  接下來的一瞬間。

  就在仰躺於地板上的茵蒂克絲眼前,「那東西」的身體如同男人所宣告般化成碎片。

  簡直像是凝結在一起的灰被打碎的模樣。「那個東西」的身體一開始「啪」的一聲出現三條龜裂,身體分成數塊,接著又在空氣中全部化為細雪般的碎片,在跌落到茵蒂克絲臉上之前,就已經完全消失在空氣中。

  「打開!」

  又傳來一個聲音。原本從內側被扯破的電梯門,往兩邊打開。已經扭曲變形的金屬電梯門本來應該絕對打不開的,如今卻理所當然似的打開了。

  強迫周圍的現實,依照自己所說的話而實現的終極魔法。

  「難道是……」

  面對一臉茫然,嘴裡喃喃自語的茵蒂克絲,電梯裡走出來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一副絲毫不以為意的神情。綠色的頭髮向後梳攏,身穿義大利製的純白西裝與高價的皮鞋。

  「嗯,好久不見了。不過你應該不認得我了吧。當然,也不記得奧雷歐斯·伊薩德這個名字。不過,這對我來說,應該算是一種幸運。」

  如同閒話家常一般喃喃自語的男人,頸上有無數似乎是被蚊蟲叮咬過的傷痕。

  針灸——東洋的醫療道具或許乍看之下與西洋人非常不搭調,但是事實上並不盡然。例如西洋魔法組織「黃金黎明」的創設者就很偏愛佛教思想。

  「但是,即使你已經不記得,我還是得說我該說的話。好久不見了,禁書目錄。看來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把一切都忘了。看見你都沒變,我真是替你感到高興。」

  男人的手,伸向茫然自失的茵蒂克絲的眼前,遮住了她的視線。

  這隻手,就是將那不知該稱為人還是稱為怪物的「那東西」一擊粉碎的魔手。

  即使如此,茵蒂克絲依然動彈不得。她只說了一句話:

  「難道……是……金色的……大衍術?」

  男人則是用溫柔的微笑來回答她。

  2

  「回家吧。」

  沒辦法越過黃金岩漿,只好繞遠路穿過四幢建築物回到姬神身邊的上條,用疲累已極的聲音說著。

  「那個叫奧雷歐斯的已經被打倒了。雖然我沒有殺他,但是他已經不行了。絕對無法再戰鬥。除了身上的傷之外,他的心也已經死了。」

  所以,回家吧。上條說。

  需要守護的東西已經沒有了。「葛利果聖歌隊」的學生們都已經無法獲救,跟煉金術師也已經分出了高下。上條沒有繼續待在這裡的理由。他只想趕快逃離這個充滿死亡的戰場,回家。

  想回家。想趕快回去跟茵蒂克絲一起吃晚飯。只要跟那孩子在一起,就不要緊。只要看見她,我就可以回去正常的世界。在變得無法離開這個戰場之前,在習慣這個將死亡與殺戮視為理所當然的世界之前,如果不快回到原本的世界,一切就完了——上條在腦中茫然地,但很確實地如此想著。

  但是,邪惡的影子卻落在他憔悴的心中。

  第一,根據史提爾的說法,茵蒂克絲過去每隔一年就會失去所有記憶。

  第二,根據史提爾的說法,茵蒂克絲每隔一年就會找到新的同伴。

  第三,根據史提爾的說法,茵蒂史絲每隔一年就會連這些事情都記憶。

  這是可以想像的。當年開心地笑著的茵蒂克絲,並不是上條所熟悉的茵蒂克絲。

  茵蒂克絲的身邊,有著太多需要她的人。

  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是克提爾·馬格努斯的話中卻帶著這樣的意思:

  別搞錯了,那孩子並不屬於你。

  一陣突然的暈眩,讓上條不禁用手扶著牆壁。他有種錯覺,如果被那孩子當成「跟其他人沒什麼不同」,似乎自己就再也不能回到日常生活的世界了。

  (……好醜陋的佔有欲!)

  在面對嚴苛環境的狀況下,一點點的自卑感都有可能演變成自我犧牲或是自殺的衝動。上條藉由深呼吸來讓心情平靜下來,儘量不去想這件事情。因為他察覺到,如果繼續想下去,精神面一定會崩潰。

  總之趕快帶著姬神離開這裡吧。上條嘆了一口氣想著。

  「那個奧雷歐斯·伊薩德,一定是假的。」

  但是,姬神秋沙卻理所當然似的,說出了這樣的話。

  「什麼?」

  「他只是個替身。因為我見過本尊,所以知道。本尊不會亂殺人的。」

  姬神說出的話,每一個字都打進上條心中。

  沒錯,仔細想想的確不太對勁。煉金術師明明是將「三澤塾」當成藏身之處,但是卻又使用「葛利果聖歌隊」讓學生們全滅,這樣一來,不就失去了隱藏行蹤的功能?

  但是即使如此,上條的內心還是不願接受事實。如今已沒有辦法冷靜思考。正因為決定要回去了,所以才能保持冷靜。突然又被要求回到戰場上,讓人如何能夠接受。

  「等等…等一下!什麼意思?我的確已經打倒奧雷歐斯·伊薩德了!」

  「我說過,那是假的。」姬神用著絲毫不帶遲疑的聲音說道:「本尊經常用什刺在自己身上。沒有針的一定是假的,而且本尊也沒那麼膚淺。」

  上條無法承認,也不想承認。現在他的所有推論與想法,都是在「回家」這個前提上展開。現在的上條絕對無法承認還有其他的敵人存在。

  「不過,本尊對於自身目的以外的事情絲毫不感興趣。你要回家,他應該不會阻止你。」

  姬神那近乎過於冷靜的口吻,好不容易讓上條的思緒不再鬧脾氣。

  剛剛這句話,讓上條感覺有點不太對勁。

  「等等。你也要跟我一起走不是嗎?既然他的目的是你,怎麼可能放我們逃出去?」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無的問題不是‘為什麼不能放我們逃出去’,而是‘為什麼我要跟你一起走’。」

  「什麼?」

  上條吃了一驚,完全說不出話來。現在的局面,都已經把敵人擊退了,姬神竟然還是沒有從「三澤塾」逃出去的打算。

  「你別會錯意了。我有我的目的。我的目的並不是逃出這裡,相反的,我的目的,我的目的只有在這裡才能達成。不,應該說如果沒有那個煉金術師,就絕對無法達成。」

  姬神的口吻完全沒有任何迷惘,甚至讓人感覺她跟奧雷歐斯似乎是朋友。

  這是怎麼回事?上條心想。被綁架或是被監禁而處於嚴苛環境下的人質,有時候會跟犯人產生一種奇妙的同屬感。這在心理學上是有案例的。難道姬神就是這樣的情況?

  「可是,不管你有什麼目的,那傢伙根本沒把你當作伴吧?如果當你是同伴,怎麼會把你監禁在這種地方?」

  「被監禁是‘三澤塾’被他佔據前的事情了。」姬神的眼神毫無動搖,說道:「你想知道我原本在這裡受到什麼樣的對待?你知道為什麼這裡到處都是密室?這些過於現實的真相,說出來你一定無法承受。」

  「……」

  「自從那個煉金術師來了之後,密室就沒再使用過了。我只是住在這裡而已。不出去,只是不覺得有必要出去。而且隨便走出結界的話,會吸引‘那個’上門的。」

  上條想起來,在進入「三澤塾」前,史提爾跟他說過的話。

  這裡雖然從外觀看起來是個平凡無奇的大樓,但是其實卻是一個經過完美偽裝的結界。

  吸血殺手。

  在魔法師的世界中,甚至被當成傳說。擁有在一瞬間殺死吸血鬼的能力的少女。難道……

  「什麼意思?難道你是為了避免無謂的戰鬥,不想被吸血鬼發現,所以才躲在這種地方的?」

  「……我的血液不但有打倒他們的力量,而且會散發出甜味吸引他們上門。引誘、殺死。簡直像是五顏六色的食蟲植物一般,就是我的本質。」

  上條兩眼瞪得大大的。

  連那個史提爾在提到吸血鬼的時候,都充滿了忌諱與恐懼。而姬神秋沙,卻擁有連吸血鬼都可以一擊殺死的強大力量。但是,說出這些話時姬神的聲音,聽起來卻像正被冰冷的雨滴打在身上般充滿寂寞。

  「你知道吸血鬼是什麼樣的生物嗎?」

  被問到這種問題,上條當然只能回答不知道。腦海裡面想得到的,只有故事書裡面那種會襲擊人的邪惡吸血鬼。而且說實在的,吸血鬼這個字眼對上條來說完全沒有真實感。

  「沒什麼不同。」但是姬神卻這麼回答:「跟我們沒什麼不同。會哭、會笑、會生氣、會高興、會為了別人而笑、會為了別人而行動,就是這樣的一群人。」

  姬神輕輕地笑了。看她的表情,應該是想起了什麼快樂的回憶。

  「但是,」笑容在一瞬間便消失了。姬神接著說:

  「我的血卻會殺死這些人。沒有任何理由。只因為他們存在。沒有例外,沒有特例。會哭、會笑、會生氣、會高興、會為了別人而笑、會為了別人而行動,這樣的一群人,連一個例外都沒有——全都會被殺死。」

  姬神的每句話都好似在淌血。

  所有快樂的回憶,都在眼前化為泡影。只有經歷過這種地獄的人,才說得出這樣的話。

  「學園都市是專門研究超能力的地方,我原本以為在這裡可以解開自己力量的秘密。只要知道力量的來源,就有辦法加以除去。我原本是這麼想的。可惜,根本找不出除去力量的方法。」

  姬神說道:

  「我已經不想再殺了。現在與其要我殺任何人,我寧願選擇殺了自己。」

  所以,就這樣吧。

  被稱為吸血殺手的少女,孤獨地訴說著。

  「但是那也不用……」

  「請不要說任何話來勸我。而且,也不見得都是壞事。奧雷歐斯說過,他可以製作出更簡單的結界。是一種稱作‘移動教會’,以衣服為外型的結界。只要穿了它,我就可以放心走在街上,也不怕吸引‘那種生物’上門了。」

  「……」

  「我有我的目的,奧雷歐斯有奧雷歐斯的目的。我們都需要對方,否則無法達成我們各自的目的。所以不要緊的,奧雷歐斯為了實現自己的願望,絕對不會加害於我。如果你想要一個人離開這個戰場,我會幫你去跟奧雷歐斯說清楚。」

  上條已經無言以對了。

  他無法體會眼前這名少女的苦惱。他不知道怎麼拯救眼前這名少女,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告訴我一件事。」因為不知道,所以他開口詢問:「既然你不想吸引吸血鬼,為什麼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會在‘外面’吃東西?」

  「很簡單。奧雷歐斯需要我,是因為他需要吸血鬼。如果我一直待在結界裡,是無法招來吸血鬼的。」

  「可是,這跟你的目的不是剛好相反?你不是已經不想傷害吸血鬼了?既然如此,為什麼會接受引誘吸血鬼的命令……」

  「嗯。可是奧雷歐斯答應過我,他雖然想得到吸血鬼,但是絕對不會傷害他們。只是想請他們幫忙而已。」

  「……什麼嘛,我還以為你是費盡千辛萬苦,九死一生的從‘三澤塾’逃出去呢。」

  「……可是,就算我是逃出去的,為什麼你會來到這裡?」

  「當然是為了來救你啊。這還需要什麼理由?」

  看著上條那鬧脾氣的表情,姬神的兩眼瞪得大大的。

  簡直像是在連自己都已經遺忘的生日當天,卻收到了生日禮物一樣。

  「真不可思議。不過別擔心。我並不是遭到囚禁,所以你可以放心地回去,不會有任何問題。」姬神輕笑道:「奧雷歐斯跟我說,他有個想救的人,但是單靠他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卻不夠,所以才會需要吸血鬼的力量,於是我答應要幫助他。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使用這種能力,是為了幫助別人而不是殺死別人。」

  「……」

  這些話都是真的嗎?就算姬神沒有說謊,也難保奧雷歐斯沒有跟她說謊。畢竟奧雷歐斯是個殺人兇手,是個創造出這個死亡與殺戮的戰場的幕後黑手。姬神所說出來的,跟目前的現況實在是有太多出入。

  而且,就算——

  就算奧雷歐斯·伊薩德,真的是如同姬神秋沙所描述的那樣的一個人。

  「……這樣是不行的。」

  「?」

  「如果奧雷歐斯·伊薩德真像你所講的那樣,還沒變成一個怪物,勉強還走在一個身為人類的正道上,就不能再讓他做出更多錯事。雖然我不認為一個人只要做了錯事就絕對無可救藥,但是如果讓奧雷歐斯繼續錯下去,真的會走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姬神一言不發。

  其實她應該也早就察覺了。奧雷歐斯所抱持的理想,跟現實之間已經開始產生差距。光是眼前這個戰場,就跟「不傷害任何人」這個理想有太大的落差。

  「你到底是憑藉什麼論點來反駁我的思想?」

  突然傳來的男子聲音,讓上條的思考中斷。

  如鈴聲般充滿不可思議的聲音。一瞬間遮斷了上條與姬神的對話,讓周圍陷入一片寂靜。

  聽起來就像是在耳邊呢喃的微小聲音。但是,卻看不見聲音的主人。只能說或許這「聲音」完全無視物理法則,不用依賴空氣來傳達。

  喀的一聲,腳步聲從姬神後方傳來。

  但是,卻是在距離三十公尺以上的直線走廊遠端。

  那裡原本應該一個人都沒有。

  明明原本應該一個人都沒有,但是上條卻在一眨眼間,看見一個人站在那裡。

  不可能有任何藏身之處。

  而且男子的態度,也是一副從一開始就沒有躲起來的樣子。

  「你……」

  上條懷疑自己的眼睛。

  憑空出現的男子,就是原本應該已經被自己打倒的奧雷歐斯·伊薩德。但是他不但四肢俱在,而且身上一點傷都沒有。

  難道是他用什麼特殊的方法把傷治好了?上條在心裡想著。但是這並不合理。就算使用任何方法把傷治好,人的性格也不會改變。眼前的男人雖然外型相同,但是本質卻令人感覺到完全不一樣——簡直像是看著一個性格完全不同的雙胞胎。

  而且,這股壓迫感。

  奧雷歐斯明明還在三十公尺遠的彼端,上條就已經感覺到一股壓迫感,簡直像是敵人已經拿刀刺進自己的肋骨之間,充滿了絕望。

  只有一句話最適合用來形容眼前這個人。那就是真正的強者。

  危險!上條立刻在心中作出判斷。這個人很危險!在這個結界中,他是絕對無法擊敗的支配者!但是,正因為如此,上條反而決定走向前,保護姬神。因為從一開始,就不存在犧牲她來爭取自己逃走機會的選項。

  然而,

  「放心,我現在馬上過去。」

  就在上條連一步都還沒有踏出去以前,奧雷歐斯已經前進了三十公尺的距離,出現在上條與姬神的中間。

  「什麼……?」

  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奧雷歐斯,上條的腦袋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全身僵硬。並不是他的腳程快,而是他似乎突然就從這個空間插進來。

  打個比方,就好像剪接的電影鏡頭一樣。

  「當然,你的心中會充滿疑惑,但我沒有義務回答你。」煉金術師平靜地說道:「姬神的血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絕對不能交給你,所以我是來回收她的。」

  「回收」這樣的字眼,讓上條那一片空白的腦袋再度開始運轉。

  「……你這……傢伙!」

  到了這個地步,怎麼能逃避。總之得將被囚禁的姬神與幕後黑手奧雷歐斯分開才行。於是上條衝上前去。與奧雷歐斯的距離,不到兩公尺。

  但是,

  「你——」煉金術師好整以暇地說道:「——不准再靠過來了。」



  一瞬間,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

  乍看之下好像什麼改變都沒有。但是,正因為沒有改變,所以才不對勁。因為上條正朝著短短兩公尺的距離全力衝刺,但是,距離卻絲毫沒有縮短。簡直像是追著沉入地平線的太陽在跑。不管怎麼跑,也沒辦法縮短眼前的距離。

  簡直像是在一條無限延長的走廊上,奧雷歐斯與姬神正不斷地往後滑行。

  上條開始感到焦急。他想起了自己右手中幻想殺手的能力。只要是屬於異能之力,即使是神跡也可以消除的能力。但是……

  (但是——到底要打什麼才會奏效?)

  「你說,」奧雷歐斯用毫無感情的聲音說著:「我為什麼會走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上條感到背脊一陣寒意,不禁停下腳步。不但無法靠近奧雷歐斯,而且自己的身體正在告訴自己,試著靠近他會有危險。

  奧雷歐斯以毫無感情的眼神看著上條的臉。那簡直像是看著被製成標本的昆蟲,並且正拿起大頭針一根根釘上去的眼神。

  突然,奧雷歐斯從白色西裝懷裡,取出一根如同頭髮般纖細的針。微微可以聞到消毒水的味道。奧雷歐斯毫不遲疑地將取出來的針,插進自己的脖子。簡直像是在對自己下達催眠指令。

  這一切的動作,看起來都像是在宣判上條的死刑,讓上條不禁想要往後退。

  但是奧雷歐斯將針拔起丟掉後說道:

  「真是讓人覺得無趣的少年。」

  突然,上條驚訝地發現不管怎麼後退,都無法拉開跟奧雷歐斯之間的距離。這是多麼奇妙的狀況,前進跟後退,都無法產生一絲一毫的變化。

  無法對眼前的敵人做出任何反應,讓上條的心臟緊張得幾乎快要破裂。奧雷歐斯默默地伸出右手,在距離上條的胸口有段距離的地方,好像要抓取什麼東西似的舉著。簡直像是要把心臟就這麼挖出來一樣。

  「吹——」

  正當煉金術師嚴肅地要說出下一句話的時候,

  「——等一下!」

  突然被插進兩人之間的姬神呼喊聲給打斷。

  上條愣了一下。面對擁有如此壓倒性實力的真正煉金術師,姬神竟然敢毫無防備地擋在上條面前,守護著他。

  (笨蛋……!不要亂來啊!)

  上條拚命地伸手想把姬神推開。但是連一公釐的距離也無法縮短。有如看著什麼都不懂的小孩,走向手持機槍的強盜面前,上條的全身因為危機感而開始發抖。

  但是,上條突然想到了,姬神秋沙的稱號。

  「吸血殺手」。

  連史提爾都畏懼不已的吸血鬼,都會被她一擊潰滅。傳說中的神秘力量。在這裡,她可說是一張最大的王牌。靠著她的力量,說不定可以讓局勢逆轉。

  (難道她……)

  ……有勝算嗎?如果沒有勝算,應該不會做出這種行為才對。

  然而,奧雷歐斯卻用非常索然無味的眼神,看著心裡如此盤算的上條。

  最大的王牌吸血殺手,他似乎完全不看在眼裡。

  「這時候你會抱著一絲希望也是理所當然。可惜,吸血殺手並不是我的對手。」奧雷歐斯用著不帶感情的聲音說道:「你可能會很好奇,吸血殺手這個名稱是怎麼來的。嗯,沒有錯,的確是擁有殺死吸血鬼的力量。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既然那麼厲害,為什麼只局限於吸血鬼?為什麼不乾脆叫做‘萬物殺手’?」

  (……難道……)

  由於最後的希望正在被奪走,所以上條的思路越來越狹窄。

  「所謂的‘吸血殺手’,其實是一種只對吸血鬼發生作用的能力。而且這個能力的真相,並不是力氣特別大,只是一種特殊的血液。她的血液可以發出甜美的香味吸引吸血鬼,而且任何吸血鬼只要吸了一滴她的血,就會變成灰。最可怕的地方在於這股誘惑的威力,讓吸血鬼即使明知會死,也忍不住要去吸她的血。當然,這對人類完全沒有影響,會變成灰的只有該隱的後裔,也就是吸血鬼。」

  奧雷歐斯說著,再次從懷裡取出針來,插在脖子上。那個針到底有什麼樣的效果?原本絲毫不帶感情的煉金術師,眼神似乎稍顯亢奮。

  「嗯,你是為了駁斥我的想法而攻擊我嗎?但結果你跟我又有什麼不同。到最後你跟我還是一樣,只想仰賴吸血殺手的能力。」

  奧雷歐斯的話,毫不留情地刺進了上條心中。

  原本明明知道沒有希望,卻依然想要做最後掙扎的心也被完全澆熄。

  然而,

  「沒那回事。這個人並不清楚吸血殺手的涵義,甚至不了解吸血鬼是什麼樣的生物。他今天會來到這裡,只是為了救一個今天初見面的陌生人。我跟他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他卻無法充我不顧……」

  反駁奧雷歐斯的話的,不是上條,反而是姬神。

  她張開雙臂,把自己當成盾牌,為了從奧雷歐斯的言語攻擊中守護上條。

  「奧雷歐斯·伊薩德,你的目的是什麼?」

  聽到姬神這麼問,煉金術師的眉毛微微動了。

  「難道將既非魔法師也非煉金術師的一般人卷進來,冠上一些莫名其妙的罪名殺了他們,這樣能夠讓你滿足?這就是你的目的?」

  「……」

  「如果你的目的是這麼無聊的事情,那我要退出。雖然我知道我打不過你,但是至少我還有選擇咬舌自盡的權利。」

  「……」

  「我已經不想再殺吸血鬼了。為了達成我的目的,我需要你。如果沒辦法得到你的幫助,那我就沒有理由繼續活下去。你呢?沒有我的幫助,你還有活下去的理由嗎?」

  姬神的眼神沒有絲毫的動搖。

  幾乎讓人無法分辨到底誰才是這個結界中的老大。非常真摯而對等的眼神。

  奧雷歐斯再次從懷裡取出針來,插在自己的脖子上。

  「那當然,我們不能把時間耗在這種事情上。」煉金術師用淡然的口吻說著:「要辦的事情還很多。比起侵入者,更麻煩的反而是該怎麼處置禁書目錄。打倒別人我很拿手,但是該怎麼對付她,老實說我到現在還是無法處理得很好。」

  聽到奧雷歐斯若無其事地說出來的這些話,上條幾乎要停止呼吸。

  (……等等……禁書目錄?難道……那傢伙……跑來了——?)

  上條想要抓住奧雷歐斯。無論如何要扭轉目前的局勢。但是,兩人之間連一根頭髮的距離都無法縮短。煉金術師原本已經放下的手,再次朝著上條舉起。

  姬神朝著奧雷歐斯踏了一步,露出對抗的神情。但是煉金術師卻若無其事地說:

  「別擔心,我不會殺他。」他拔下脖子上的針後繼續說道:「少年,在這裡發生的事情——」

  (可惡,開什麼玩笑!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麼能退場!)

  煉金術師像是看穿了上條的內心,淡淡地笑了。接著繼續說道:

  「——全都忘了吧。」

  3

  周圍已經是夜幕低垂。

  「?」

  上條從座位上站起來,環顧四周。座位?左右看了一下,才發現這裡是學生公車的車子裡。檢視跟線圖,完全沒有經過上條所住的宿舍。找尋前一個站牌的名稱,上面寫著「第十七學區:三澤塾前」。

  一般來說,學園都市裡的電車跟公車的末班車都是配合學校放學時間,也就是六點半。這輛公車在半夜中行駛,可說是非常稀奇的。或許是補習班專用的麼人公車吧。

  「三澤塾?」

  上條歪頭思索著。這是補習班的名字嗎?為什麼我會在這裡睡著?上條苦思,但完全想不出理由。自己不可能會去上補習班。別說是準備考試,上條當麻可是連暑假作業都不會寫的人。

  一瞬間,腦海中浮出了「喪失記憶」這個字眼,讓上條感到一陣寒意。原本以為自己只是沒有過去的記憶而已,現在看來,狀況可能比預期的還要嚴重。

  「……去一趟醫院好了……」

  喃喃自語的上條,決定先下車再說。畢竟自己連這輛公車開到哪裡都不知道。在最近的站牌下車之後,周圍的景色,果然對上條來說相當陌生。

  平衡感沒有問題。也沒有特別想睡覺。乍看之下非常健康,但是既然失去了幾個小時之間的記憶,還是到醫院去好好做個檢查比較保險。

  (要去醫院的話就要有健保卡,看來還是得先回宿舍一趟。這個時間醫院有開嗎?還是要掛急診?等等,要怎麼跟茵蒂克絲說明?突然說要去醫院,她一定會覺得很奇怪吧。而且讓她這麼晚都還沒吃晚餐,她該不會已經生氣了吧……?)

  東想西想的上條,決定總之先回宿舍一趟。但是經過這個站牌的公車都沒有開往自己所住的學生宿舍附近,真是太不幸了。就在上條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

  ——突然有種被什麼人呼喚的感覺,不禁轉頭望向「三澤塾」的方向。

  「?」

  上條歪著腦袋起疑。好奇怪,怎麼有種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的感覺。簡直像瓦斯沒關就出門旅行的感覺一樣,一種似乎快要無法挽回的危機感。上條的腦袋裡面好像有把火在燒。到底是什麼事?上條想著從來沒有去過的「三澤塾」,最後喃喃自語:

  「算了。既然想不起來,表示應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隨便下個結論之後,便繼續往前走。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如何安撫因為沒飯吃而陷入怨恨狀態的茵蒂克絲。看來也只能用一個七百圓的黑蜜堂布丁來安撫她了。這個預期之外的花費,讓上條煩惱不已。早知道就不要買那本三千六百圓的參考書。上條嘆了一口氣,用手在頭上搔了搔。

  用他那只只要是異能之力,連神跡也可以消除的右手。

  啪的一聲,伴隨著好似頭蓋骨破裂的聲音,今天一天的記憶都湧進了上條的腦袋裡。

  「……!」

  上條急忙地回頭一看。

  景色已經被夜晚的黑暗所覆蓋。由於距離公車站牌差了一站,從這裡看不到「三澤塾」。從那之後,已經經過了幾個小時?身邊看不到史提爾。也看不到姬神。更看不到奧雷歐斯。當然——也看不到茵蒂克絲。

  奧雷歐斯的一句「全都忘了吧」,就讓上條真的忘了一切。忘記那變成戰場的三澤塾,忘記被奧雷歐斯奪回的姬神,以及忘記從煉金術師口中說出來的——似乎是抓到茵蒂克絲的言詞。

  「可惡!」

  這幾個小時之間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一個人留在「三澤塾」的史提爾沒事吧?上條想著這些事情,開始往「三澤塾」狂奔。

  全力衝向「三澤塾」的上條,一開始由於腦筋陷入混亂的關係,完全沒有注意到一件事。即使自己全力衝刺,卻完全不會與路人相撞。事實上,路上根本沒有人。雖然說是晚上,但是這裡是學園都市的繁華地帶,完全沒有人實在太奇怪了。

  (……怎麼回事?)

  上條察覺到這個異常,已經是看見高聳矗立夜空中的「三澤塾」的時候。

  原本應該很熱鬧的大街上,卻一個人都沒有。上條過去也體驗過這種感覺。這就跟史提爾在傍晚的時候所施展的「驅除閒人」(Opila)的結界感覺相同。

  但是,這次並不是「一個人都沒有」。

  最讓上條感到異常的,是「三澤塾」的周圍站著數個人。

  (……搞什麼?)

  上條停下腳步回頭看。稍微有一點距離的地方,正站著一些人。但是,看不出來是男是女,因為他們從頭頂到腳底,都穿著密不透風的銀色鎧甲。

  周圍沒有任何路人。所以才更讓人覺得詭異。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三個身穿鎧甲的人。如果他們現在正把「三澤塾」的四幢大樓整個「包圍起來」,附近應該還有他們的同伴。

  (……這些奇裝異服的傢伙是誰啊?……教會的人嗎?)

  真令人介意。於是上條決定跟其中一個穿鎧甲的人攀談。說不定在自己像白癡一樣喪失記憶的時候,局勢又有了變化。

  「餵,你們在幹什麼?你們是‘教會’的人嗎?」

  說到這裡,上條突然想到了,死在電梯前的那個騎士。

  這些人都穿著跟那個死亡的騎士相似的鎧甲。其中一個人聽到「教會」這個字眼之後愣了一下,說道:

  「——在下是羅馬正教十三騎士團成員之一,‘蘭斯洛特’維多里歐·卡塞拉。」接著卻顯得很不耐煩地說道:「喔,原來是從戰場偶然生還的平民?我們有看到他從裡面出來。你真的是太幸運了。如果不想死,就快閃遠一點吧。」

  上條一邊在心裡面想著這傢伙在講什麼鬼話,一邊仔細地觀察著他的全身鎧甲。

  「我們也不希望造成無謂的傷亡。使用‘葛利果聖歌隊’來進行聖咒轟炸,也是在經過評估之後,決定為了不讓損害繼續擴大下去而採取的手段。」

  上條被這句話給嚇了一跳。

  「葛利果聖歌隊」。「三澤塾」中的學生們也施展過相同的法術。根據史提爾的說法,這個法術源自於羅馬正教。

  ——原本是羅馬正教的最終武器。由三千三百三十三名修道士聚集在聖堂,共同誦唱聖咒的大魔法。如同將太陽光以放大鏡加以聚焦,可以讓魔法的威力大幅提升。

  史提爾說過的話,又重新回到腦海中。光是複製品就有那樣的威力,那原始版本將會有多麼可怕的破壞力?

  「轟炸……?開什麼玩笑!那玩意的威力有多大?大到只要在大樓裡面就會被波及?這麼說,難不成你們要把大樓整個炸掉?」

  「你說對了。在梵蒂岡大聖堂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靈地,集合了三千三百三十三名修道士所發出的聖咒,可以準確地讓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化為灰燼。何況要是遺留下這個叛教者的高塔,也會有辱我們的威信。」

  「你在說什麼蠢話!裡面還有很多無辜的學生!還有史提爾、以及姬神可能都還在裡面!甚至是奧雷歐斯——」

  ——奧雷歐斯可能也只是為了救人,才打算呼喚吸血鬼的。

  「何況那麼大的建築物要是整個炸掉,你可知道瓦礫會波及多大的範圍?半徑六百公尺以內,瓦礫會像砲彈一樣亂飛的!」

  「只要目的正確,手段就可以正當化!今天流的血,將成為明天的根基!」

  上條的腦袋因這句話而沸騰,無法再保持理智。

  這傢伙前一秒的說法跟後一秒的說法完全不同。明明說什麼不想造成無謂的傷亡而叫上條趕快離開,卻又完全不管「三澤塾」裡頭的人的死活,這實在是太不合道理。

  「開什麼玩笑!你們自己的同伴也在那幢建築物裡面不是嗎?」

  「……‘帕西法’已在異國殉教。他所流的血,都是為了創造更好的明天。」

  上條想起來,死在電梯旁邊的那個騎士。

  眼前這個身穿全身鎧甲的人,講話毫無邏輯,而且充滿了狂妄之氣。看來已經完全失去冷靜的判斷力。

  「混蛋…等一下!給我一點時間!一個小時…不,三十分鐘就好!」

  「我們沒必要聽你的意見!攻擊馬上就要開始了!」

  自稱蘭斯洛特全身鎧甲的人,將原本掛在腰間的大劍高舉向天空。大劍閃耀著紅色光芒。上條心想簡直像是根天線一樣。

  就在上條衝上去阻止他之前,天線已經揮了下來。

  「根據約翰啟示錄第八章第七節——」

  簡直像是事先配合好一般,

  「——第一位天使,手持管樂器的毀滅之音在此重現!」

  或許是魔法造成的效果吧,如同野獸的遠吠一般,閃耀著淡淡光芒的大劍發出了喇叭般的聲音,響徹整個夜空。

  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原本飄盪在夜空中,那些一片片的雲,全部都被吹散。

  從遠處看,就像一道巨大的落雷。一道由天上往人間放出的粗大光柱。但是,這道光柱卻像血一樣鮮紅。像是成千上萬的火焰箭矢聚集融合在一起,化成一柄巨大的長槍,一擊貫穿了「三澤塾」四幢大樓中的其中一幢。

  紅蓮的神槍,一瞬間就從大樓的頂樓貫穿到地底下。

  一剎那,就像空罐被踩扁一般,大樓被擠壓到只剩下一半的高度。玻璃全部破裂,內部擺飾品全部從窗口飛了出來。

  到這裡還沒結束。雖然受到直擊的只有四幢其中之一,但是隔壁兩幢都跟這幢以空中走廊相連。被空中走廊所寄連,隔壁兩幢也被硬生生拖倒。剩下唯一沒事的一幢,如墓碑般佇立著。

  對於這如此瘋狂的行為,讓上條啞口無言。

  建築物扭曲變形,牆壁折斷龜裂。像褲子上的灰塵被拍掉似的,不斷有人從縫隙掉落下來。不但如此,又好像是隕石掉落,大量的飛散瓦礫也將周圍的建築物加以摧毀。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因為驅散閒人的魔法關係,周圍沒有其他人。

  上條咬緊了牙齒。那裡面有史提爾,有姬神,有許多的學生跟老師,有奧雷歐斯——甚至可能茵蒂克絲也在裡面。

  「你這傢伙!」

  上條如同砲彈一般地往前衝。但並不是衝向那個穿著全身鎧甲的傢伙。現在根本沒時間管他,上條的目標是被轟炸的現場。

  然而如同暴風般的粉塵,卻阻止了上條的前進。完全看不到前面。眼睛也張不開。即使如此,上條還是拚命向前衝。心中祈禱著眼前的現實都只是個玩笑。

  但是,就在這時,變化產生了。

  「?」

  上條最初感覺到的是,掩蓋視線的粉塵都散去了。像突然受到強風吹襲般,大量的粉塵朝著上條的前方——原本是「三澤塾」的大樓殘骸飛去。

  「!?」

  不,不只是粉塵。連飛散到四周的碎片也浮上空中,倒塌的牆壁重新翻起。如同拼圖一般,碎片的斷面開始拼湊在一起。有如修整過一般,完全平滑看不到縫隙。

  簡直像錄影帶倒帶的景象。崩潰的大樓重新站起,跌落的人們重新被吸回龜裂的縫隙中,大樓的破損處也全部復原。沒隔多久,「三澤塾」的四幢建築物宛如什麼事都沒發生,又重新矗立在那裡。連被飛散的瓦礫破壞的周圍建築物也恢復了原狀。讓人不禁懷疑,難道是自己的記憶被人動了手腳?

  「等等…」上條在心中想著。

  (倒帶的意思……難道……)

  上條抬頭仰望天空。就在那一瞬間,從「三澤塾」的屋頂,往天空放出一道紅蓮神槍。不用說也知道,這道神槍的目的地是哪裡。名副其實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啊……啊啊……」

  轉頭往身邊一看,穿著全身鎧甲的傢伙正茫然地發出著低嚎,膝蓋似乎失去了支撐力,整個跌坐在地上。看來他應該很清楚,真正的「葛利果聖歌隊」具有多大的威力吧。

  這是怎麼回事?上條驚訝地看著夜空。就算是學園都市內只有七名等級5的超能力者,也不可能創造出這種奇蹟。

  (那就是敵人……)

  奧雷歐斯·伊薩德。

  (這才是那傢伙的真正實力……)

  面對如此可怕的敵人,到底要如何應戰?上條呆呆地站著,腦袋一片空白。

  「可惡!」

  上條擺脫恐懼感,還是朝「三澤塾」衝了過去。

  站在玻璃的自動門前,上條躊躇不前。

  在隔了一道薄薄的玻璃的對面,宛如是跟「破壞」完全無緣的日常景象。

  上條帶著恐懼的心情穿過自動門,回到了「戰場」。

  「三澤塾」內部並沒有改變。正因為沒有一絲一毫改變,讓上條全身的雞皮疙瘩都站了起來。不只如此,連裡面的學生也沒有絲毫傷害,若無其事地聽著課。原本應該因「葛利果聖歌隊」的關係而受傷,而且被瞬間煉金給鎔化才對,如今卻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

  在穿過某間教室的外面走廊的時候,上條看到了某個景象,不禁停下了腳步。

  (那個女生……!)

  在寬廣的教室後方座位上,坐著一個女學生。上條還認得她的臉。綁著辮子,戴著眼鏡的女生——為了保護姬神,而被奧雷歐斯的瞬間煉金給鎔化的女生。

  她就在那裡。

  一副很想睡的模樣,揉著眼睛,手撐著下巴,正在筆記本上抄寫著黑板上的內容。

  她就在那裡。

  就像從一開始什麼都沒發生過,活在非常平凡的世界中。

  「……!」

  這個如此和平的景色,反而讓上條感到無比恐懼。在奧雷歐斯的魔法影響下,生與死、幸福與不幸、日常與異常,一切都可以如此簡單地重新洗牌。

  即使如此,上條依然在大樓中狂奔。為了早點確認大家的平安。

  雖然上條根本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跑上了某層樓的直線走廊,上條終於看見了熟悉的面孔。

  「怎麼?你一副慌張的表情幹嘛?」

  背叛了自己,把自己當作誘餌,卻還能無恥地笑著,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史提爾·馬格努斯。但是對現在的上條來說,卻感到無比的安心。

  「嗯,你會出現在這裡,表示這裡是日本?難怪從剛剛到現在,看到的都是東洋人。話說回來,這個奇妙的結界構造是怎麼回事?這股魔力我好像有一點印象。」

  史提爾毫不理會眼前的上條,只是在嘴裡喃喃自語著。看來他跟上條一樣被消除了記憶。不,不一樣。他連關於「三澤塾」的目的也忘記了,看來被消除的記憶比上條還多。

  只要用右手觸摸史提爾的頭,就可以取回記憶了。但是,上條卻擔心另外一件事。會不會連史提爾從剛剛的「轟炸」中「復活」這件事,也會被消除?

  雖然當初被奧雷歐斯命令「不准靠近」的時候,右手完全沒有發揮功效,但是畢竟這件事關係到史提爾的生命,不能草率地下判斷。

  「餵!你剛剛在哪幢大樓?」

  「什麼?」

  「告訴我就對了!」

  「???應該是北棟吧。怎麼了?」

  上條松了一口氣。北棟。四幢大樓中倒了三幢,只有北幢倖免於難。所以史提爾根本沒有必要「復活」。

  確定這點之後,接下來就簡單了。

  「餵!史提爾!我教你一個魔法,可以馬上讓你得到疑問的解答!」

  「……東洋魔法的專家應該是神裂才對。」

  「你照做就對了,很簡單。眼睛閉起來,舌頭吐出來!」

  「???」

  史提爾臉上充滿了懷疑的表情,但還是照著上條的話做了。

  於是上條宣布:

  「慶祝你這臭小子竟敢把我當誘餌自己逃命的紀念!」

  「……啥?」

  接下來,上條朝著史提爾的下顎,以右手揮出了上勾拳。

  失去的記憶回來了。同時,史提爾咬傷了舌頭,在地板上打滾。

  4

  奧雷歐斯·伊薩德佇立在北棟的最上層。

  最上層稱為「校長室」,是個涵蓋一整個樓層面積的巨大空間。由於這裡是補習班,所以與其說是校長室,看來更像董事長室。

  奧雷歐斯對於裝飾豪華的室內完全不屑一顧。

  他背對著華麗的房間,眼睛看向窗外。但是,眼下寬廣的夜景依然不在他的眼中。

  奧雷歐斯看著的,是映照在窗戶上自己的臉。

  (……這條路走得可真遠。)

  只要一句話——真的只要「恢復原狀」這樣一句話——整幢大樓便像生物一樣重新站了起來。但是目睹這一切的奧雷歐斯,卻連眉毛都沒動一下。他看著自己的臉,陷入了沉思。

  以前的自己,並不是這樣的。

  以前的自己雖然不善於表達感情,但應該還是個可以表達喜怒哀樂的「人類」。

  如今的自己,臉上的皮膚分毫沒有移動,眼神絲毫沒有動搖,並不是因為態度冷靜,或是因為不當一回事。單純只是因為連做表情的餘裕都沒有。

  即使是變成這樣也無所謂,奧雷歐斯想著。

  早從一開始就已經知道,要達成自己的目的,就一定會陷入與整個世界的無止盡爭鬥之中,精神再也得不到放鬆。

  奧雷歐斯·伊薩德的目的,就只是為了拯救一名少女。

  奧雷歐斯的背後有個黑檀木的大桌子。上面躺著一名少女。

  lndex-Librorum-Prohibitorum——禁書目錄。

  遇到這名連身為人類最基本的名字都沒有的少女,已經是三年前的事。

  當時的奧雷歐斯·伊薩德,是羅馬正教的隱密紀錄官。

  他雖然是教會的一分子,卻做著書寫魔道書的工作,可以說是特例中的特例。破解現有的魔女邪法,找出抵禦方法,以文字將之紀錄下來,集結成書。他相信透過這樣的做法,可以保護那些無辜的人們免受魔女的迫害。

  而事實上,奧雷歐斯所謄寫的魔道書,也的確幫助了很多人。

  但是,羅馬正教卻把這些魔道書當成了自己的「王牌」。別說是非基督徒,就連同樣是屬於基督教派系的英國清教及俄羅斯成教,也一樣不讓他們知道「王牌」的內容。甚至以此相脅,如果想要逃離魔女的迫害,就必須改宗信仰我們的教派。

  結果,煉金術師明明已經找出了抵禦之法,卻一樣有很多人無法受惠,為魔女所害。

  就像只要接受簡單手術就可以得救的病人,卻遭到見死不救的待遇,非常沒有道理。

  奧雷歐斯無法忍受這種事。他原本深信,自己創造出來的「王牌」一定可以拯救所有人。

  沒多久,奧雷歐斯便決定將自己所寫的「書」偷偷帶出去。

  他來到被認為魔女作惡的問題最嚴重的「魔法之國」,也就是英國。奧雷歐斯非常謹慎小心,建立起重重偽裝,成功地與英國清教內部人士私下取得聯繫。

  在那裡,他看到了絕對無法得救的少女。

  看了第一眼,他就知道了。即使是立下心願想要拯救全世界的他,也一眼就看出來,眼前這名少女絕對無法得救。

  擁抱著全世界共十萬三千本魔道書的少女。這些書平常人只要看了一本,就有可能發瘋。然而這名少女擁抱著數不盡的邪惡書藉,明明知道自己無法得救,卻依然如同孩子般天真地笑著。

  事實上,少女也的確沒有得救。畢竟人類並沒有強韌到可以一次接受十萬三千本魔道書。少女的肉體被魔道書的理論所毒化,少女的頭腦被魔道書的知識所侵蝕。

  在這裡,煉金術師看見了自己理想的終點。

  被他人強加如此的不幸在自己身上,卻依然可以為了他人而微笑的少女,如果連她都無法拯救,還有什麼資格說自己可以拯救全世界?

  煉金術師為了拯救這名少女,開始寫魔道書。繼續相信著自己所寫的書可以拯救全世界的人,沒有例外。每寫完一本,就前往英國清教。即使失敗了十次、二十次,奧雷歐斯依然毫不放棄,繼續寫魔道書。

  就在奧雷歐斯連自己都搞不清楚寫了多少本魔道書的時候,奧雷歐斯開始思考,自己為什麼絕不放棄,為什麼願意繼續寫著魔道書?

  於是,奧雷歐斯突然察覺到。

  其實早在當初第一次見到這名少女的時候,奧雷歐斯就已經知道這名少女絕對無法得救了。即使如此依然毫不放棄的奧雷歐斯,只是想用「提供魔道書」這個名義,來當作前往探視這名少女的藉口。

  真是太平凡的故事。

  想要拯救少女的煉金術師,卻反過來被少女所拯救的故事。

  理解到這點,就離終點非常近了。奧雷歐斯再也無法握筆。既然理解到自己連一句少女都拯救不了,奧雷歐斯完全失去握筆書寫的目的與自信。

  無法拯救、無法拯救——靠這個方法無法拯救任何人。

  即使如此還堅持想要拯救這名少女,就只剩下墮落這條路可走了。

  選擇墮落的理由只有一個。

  如果神擁有拯救一切的力量,為什麼不拯救眼前這名少女?

  於是奧雷歐斯·伊薩德選擇與羅馬正教,選擇與基督教,甚至選擇與全世界為敵。但是即使如此,還是無法拯救這名少女。就算用盡赫密斯學派、蘇黎世學派的煉金術,也絕對無法拯救這名少女。原本以為只要完全了解人體構造,就可以治療任何病症。原本以為只要能夠描述出人腦所有結構,就可以治療任何精神的創傷。但是,這名少女絕對無法得救。

  不管靠信仰,或是靠技術,都已經無法拯救這名少女。

  既然如此,

  選擇依賴那超越了人類常理的該隱後裔力量,又有什麼不對?

  為了這個目的,他可以背叛任何人,可以利用任何事物。當然包括了吸血殺手。

  就這樣,煉金術師偏離了正道。原本是比起拯救自己,更希望獲得拯救他人的力量的煉金術師,如今只遺留下了悲哀的殘骸。

  「……」

  但是,奧雷歐斯·伊薩德卻沒有發現。

  有一名少女,默默地在背後看著他。這名被稱為吸血殺手的少女,也跟他一樣,完全只是為了拯救一個人而選擇站在這個地方。奧雷歐斯·伊薩德完全沒有發現。

  救贖,還很遙遠。

  救世主,依然沒有出現。

  「奧雷歐斯把羅馬正教的‘葛利果聖歌隊’攻擊反彈回去?……這怎麼可能!」

  就在史提爾拿著火焰劍跟上條大玩了一陣追逐戰之後,被上條所說的話嚇了一跳。

  「是真的!簡直像是錄影帶在倒帶一樣,壞掉的大樓又恢復原狀了!」

  上條在走廊上奔跑著說出回答。

  史提爾似乎比上條探查到更深的地方。但是就在找到奧雷歐斯藏身處之際,被消除了記憶,只好茫然地在建築物中遊蕩。

  「……這麼說來難道是……可是,以現存的煉金術應該無法完成那個才對……」

  史提爾焦慮不安地吐出香煙的煙霧,喃喃自語。

  「他還跟我施展過‘別靠過來’跟‘忘記一切’的咒語。魔法難道真的那麼了不起,講什麼都可以成真?」

  「……怎麼可能。魔法是一種學問。是個有嚴謹的理論跟法則的世界。如果有這種既荒謬又誇張的魔法,誰還想認真地做研究?」

  「那我看到的到底是什麼?他的一句話,真的可以讓任何事都隨心所欲。」

  「隨心所欲……真令人討厭的字眼。讓我聯想到‘大衍術(ArsMagna)’。」

  對於「隨心所欲」這個字眼不禁皺起眉頭的上條,突然想到一件事。

  之前史提爾不是說過,這種讓世界照著自己的想法運轉的力量——不正是還沒有任何人能夠達到,煉金術的最終目的?

  「等等,這麼說來,那傢伙已經學會了煉金術中最厲害的法術?」

  「那不可能!」史提爾很難得以粗暴的口吻說道:「我之前也說過,大衍術並不是人類能夠達到的境界。雖然咒文本身已經存在,但是即使一、兩百年不眠不休地誦唱也念不完的。咒文本身不存在任何可以縮短的要素,也不可能以分割的方式一代傳一代誦唱下去,因為就像傳話遊戲一樣,咒文會被逐漸扭曲。所以,壽命有限的人類,根本不可能使用那種魔法!」

  史提爾的反駁,或許對於任何一個有學過魔法理論的人來說,都是很合理的吧。

  但是,魔法師的聲音卻在顫抖著。簡直像是看見了不敢相信的東西一般。

  「……也對。」上條試著用別的角度來思考:「如果他真的什麼事情都隨心所欲,我們現在根本不可能還活著。他根本不必使用‘偽聖歌隊’,也不必使用什麼替身,只要對我們說‘去死’不就解決了?」

  他甚至不需要吸血鬼或是吸血殺手。如果需要的話,他自己就可以創造出吸血鬼。何況如果他什麼事情都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實現,又何必依賴吸血鬼?

  「話說回來,那傢伙的目的到底是什麼?聽說是要救人,但是現在卻毫不在乎地殺人。現在連茵蒂克絲都被卷進來了……該不會是因為鬧出這件事情的壓力太大,腦筋已經不正常了吧?」

  「什麼?那孩子也…?」

  「我只是聽到那傢伙說過類似的話而已,並沒有實際看到。也說不定是他自己在做夢。」

  為了安慰——而且是對自己的安慰,上條試著說得很輕鬆。

  但是,史提爾的表情卻比剛剛更加嚴肅,似乎滿嘴苦澀地把香煙吐掉。

  「嘖!原來是這麼回事。為了研究煉金術而閉關三年,對於世間的現況完全沒有概念。」一邊將新的香煙塞進嘴裡,一邊說道:「我知道他的目的了,就是禁書目錄。」

  「什麼……?」

  上條完全無法理解。這件事情,本來應該跟茵蒂克絲完全無關才對。

  「你聽著,上條當麻。茵蒂克絲本來是每隔一年就要消除一次記憶的。換句話說,這會造成一種狀況,也就是每隔一年,她的人際關係就會更新一次,每隔一年她的身邊都會出現新的夥伴。」

  「那又……怎麼樣?」

  「今年是你,兩年前是我,而——」史提爾以打從心底怨恨的口吻說道:「三年前的夥伴的名字叫奧雷歐斯·伊薩德,關係是‘師生’。」

  上條愣了一下。

  「歷屆夥伴的結局都是相同的。拼了命想阻止茵蒂克絲的記憶被消除,但是最後一定會失敗。」史提爾不屑地說道:「當然,他也步上了相同的命運——看來他是無法接受事實吧。」

  「……什麼意思?」

  「很簡單。我們這些歷屆的夥伴,並不是被茵蒂克絲給甩了。她只是不記得而已。既然如此,只要治療茵蒂克絲的頭腦,讓她回想起自己,是不是應該能讓她再度回到自己身邊?」

  上條有種心臟似乎被打下一根樁子的感覺。

  他不明白為何自己會受到這麼大的打擊。茵蒂克絲的頭腦被治療,這應該是非常好的事才對。一股讓人難以理解,不明所以的打擊,在上條的心中遲遲無法消去。

  那個笑容,

  為他人而展露。這件事情為何會帶來如此大的打擊?

  「……但是,這樣的事情是不應該發生的。」史提爾在嘴裡輕輕地說道:「就跟消除一個人的記憶一樣,改變一個人的記憶是多麼罪大惡極的一件事,那傢伙應該很清楚才對。看來他是已經失去理智了。」

  聲音太過細小,上條為了聽清楚史提爾說和話,而轉頭望向他的臉。

  但是,史提爾只是輕輕吐出香煙的煙,並淡然地搖搖頭說道:

  「沒什麼。我的意思只是說,那傢伙絕對無法拯救那孩子,就這麼簡單。」

  「為什麼?」

  上條無法理解。那個光靠一句話就可以奪走人的記憶,甚至讓人死而復活的男人,還有什麼事情是絕對做不到的?

  「這個道理也很簡單。原因就在於你。」

  「?」

  「你不是已經拯救她了嗎?一個已經得到拯救的人,如何能夠再拯救一次?就這麼簡單,沒什麼特別涵義。」

  上條聽到這句話,「啊」的一聲,終於想通了。

  奧雷歐斯·伊薩德是茵蒂克絲三年前的夥伴。自從失去茵蒂克絲之後,整整三年都無法跟茵蒂克絲有任何聯絡,所以不了解現在的狀況。

  換句話說,奧雷歐斯他——

  「我們到了。他還很好心地幫我們把門打開咧。」

  史提爾看著前方。

  「三澤塾」北棟最上層——通往校長室的巨大門扉正敞開著,如同迎接上條他們的到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3-28 01:00 PM

本帖最後由 ckkd861130 於 2009-3-28 02:49 PM 編輯

  5

  那是一個廣大的空間。

  從前「三澤塾」的支部校長,同時也是科學宗教的教祖所待過的房間。整個房間雖然華麗卻毫無品味,反映出當初那些扭曲的慾望。簡直像是走進了一間雖然注重禮節,卻絲毫不懂得客戶心理的餐廳一樣,讓人感到有種厭惡感。

  姬神看見上條走進房間裡,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但是,奧雷歐斯反而沒有任何反應。他的表情就只像是原本就該發生的事情真的發生了。

  周圍的氣氛帶著一種極端的空虛。像是看著太過老舊而泛黃的照片般的虛無感。

  這正是煉金術師的內心寫照。

  對這個可以操縱全世界的男人而言,或許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吧。

  但是,也因為這樣,對這男人來說沒有什麼東西是真實的。

  就好比擁有高超洗腦能力的超能力者,就算看見周圍的人全部都露出笑容,也絕對不會因此感到幸福。因為,超能力者只要動一根手指頭,就可以創造出這些笑容。就算看到最完美的笑容,對他來說意義也只相等於「動一根手指頭」。

  一樣的道理。

  對於能創造一切的人來說,他所創造出來的東西,並不具備任何意義。

  這個氣氛,完全不像是決戰場地的氣氛。

  奧雷歐斯·伊薩德所到之處,都會變成空虛且虛無的決戰場地。

  「嗯,看你的眼神,應該已經察覺到我的目的了。」煉金術師用淡然的口氣說道:「既然如此,為何你還要阻止我?你的符文魔法,不也是為了拯救禁書目錄而存在的?」

  奧雷歐斯往下瞄了一眼。

  煉金術師的眼前——華貴的桌上,銀髮少女正靜靜地沉睡著。

  上條不禁想要衝上前去,卻被旁邊的史提爾伸長手攔住。

  「很簡單。因為你的方法絕對救不了這孩子。就好像眼睜睜看著你在她身上,執行一項絕對會失敗的手術。這孩子可沒有不值錢到這個地步。」

  「不,你的理由只是嫉妒。這是可以理解的。雖然過去我們是同樣因夢想破滅而感到絕望的‘同志’,但如今你卻被我所超越,你當然會感到不是滋味。我不認為這很可笑,我的執著其實也是同樣的感情。」

  史提爾略微皺起了眉頭。

  因為奧雷歐斯·伊薩德是如此自然,絲毫不帶諷刺地說出這句話。

  「過去禁書目錄因為腦中的情報量太過龐大,每隔一年就必須消除所有的記憶。這是注定之事,是人類的肉體無法反抗的宿命。」奧雷歐斯嚴肅地說道:「但是反過來說,只要利用人類以外的力量,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得到這個結論之後,我反而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麼過去從來沒有人提議我們,可以利用吸血鬼的力量?」

  「……」

  「吸血鬼擁有無限的生命。他們將無限的記憶,儲存在與人類相同的腦中。但是,從來沒有聽過有哪個吸血鬼因為腦中情報太多而把腦袋撐破。」煉金術師說道:「事實上,吸血鬼真的擁有那種‘法術’。不管儲存多少的記憶,也不會因而喪失自我意志的法術。」

  「哼,原來如此。所以你想跟吸血鬼打交道,請他們把那個方法告訴你?」史提爾搖晃著嘴邊的香煙說道:「為謹慎起見,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這個方法不能用在人類身上,你又打算如何?」

  「那還用說?如果人類的肉體做不到——那就讓禁書目尋不再擁有人類的肉體。」

  奧雷歐斯的回答連一秒鐘的猶豫都沒有。

  意思就是說——

  「讓她被吸血鬼咬嗎?嘖!天底下有哪個基督徒,成為該隱後裔的玩物之後會感到高興的?這可以說是我們歷代夥伴共通的缺點。如果真的想要救一個人,最重要的是應該排除自己的想法,真正站在對方的立場去設想不是嗎?我也是最近才學會這個道理的。」

  「……荒謬。這種想法才是真正的偽善。這孩子曾經在最後一刻告訴我,她絕對不想忘記我。就算要違反教條,就算會犧牲生命,她也不希望遺忘心中這些點滴的回憶。她用連一根手指頭都已無法移動的肉體,甚至沒察覺到臉上的淚水——帶著微笑跟我說了這些話。」

  奧雷歐斯·伊薩德似乎微微咬緊了牙關。

  在他的心中到底想起什麼,回憶起什麼,上條當然無從得知。

  「看來你無論如何是不打算改變想法了。既然如此,雖然有點殘忍,但我也只好使用絕招了。」史提爾突然望向上條說道:「餵!現任夥伴!告訴他吧!告訴眼前這個殘骸,他犯了多大的錯誤!」

  「……什麼?」

  奧雷歐斯終於望向上條。

  上條無法判斷出,史提爾剛剛這句話,到底是哪個部分引起了奧雷歐斯的反感。

  「你還活在過去的時間中?」

  這次,奧雷歐斯·伊薩德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凝視著上條。

  「就是這麼回事。茵蒂克絲早就得救了。不是被你,而是被現任的夥伴。你當年無法達成的夢想,如今已經被這傢伙達成了。」史提爾露出了極為殘酷的笑容說道:「這還是一個禮拜前才剛發生的事情。啊,你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畢竟你已經離開這孩子身邊三年了。你根本無從得知,這孩子其實已經得救的情報。」

  「這不可能……」

  「是啊,我能體會你無法相信。畢竟連親眼目睹的我,到現在依然無法相信。不,應該說是不願意相信吧。這等於是在對自己宣告,這孩子已經永遠不會回頭來找我了。」

  「太荒謬了!這不可能!怎麼可能有任何一種方法可以拯救禁書目錄!而且是維持著人類的肉體!何況這個人既非魔法師也非煉金術師,他有什麼能耐?」

  「關於這一點,由於這關係到必要之惡教會…不,關係到英國清教整體的名譽,所以不能告訴你原因。我只能跟你說,」史提爾殘酷地吐著煙說道:「這傢伙的右手的能力叫幻想殺手。簡單的說,是一種不該屬於凡人擁有的可怕力量。」

  煉金術師愕然。

  原本的冷靜如今已經不復存在,煉金術師望著上條。

  「……等等,這麼說……」

  「沒錯,辛苦你了。聽說你背叛了羅馬正教,在地下躲了三年?看來一切都是白費工夫。嗯,這種努力沒辦法獲得回報的痛苦,我是非常能理解的。不過,現在這孩子正如你所期望的,跟‘夥伴’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喲。」

  「——哈…」

  決定性的一句話。

  原本支撐著奧雷歐斯·伊薩德的一切,全部崩潰。他開始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傢伙已經沒救了。

  上條茫然但非常肯定地想著這件事。但是沒想到,他那如同幫障時鐘般的眼神再度發出光芒。因為在煉金術師的眼前——巨大的桌子上,某樣東西動了。一名少女,沉睡中的茵蒂克絲,因為奧雷歐斯的巨大狂笑聲的關係,朦朧地恢復了意識。

  她可以說是陷入精神崩潰狀態的奧雷歐斯的最後堡壘。

  茵蒂克絲微微地張開了雙眼。以如同用手牽引著細線般的纖細聲音說道:

  「……當麻?」

  然而她眼中所看的,卻不是近在眼前的奧雷歐斯·伊薩德。

  她不在乎自己是被誰、在什麼時候、從哪裡、用什麼樣的手段帶到這個地方來。她甚至不關心自己身體的現狀,也不去理會在失去意識的這段期間,自己是否有被怎麼樣。

  她笑了。非常幸福地眯著眼睛笑了。

  只因為在她的視線中,有上條當麻的存在。

  「———啊…」

  上條不禁後退了一步。

  茵蒂克絲的這個態度,讓上條很高興。茵蒂克絲那種不在乎世界上任何事情,眼中只有上條的神情,那種如同眼睛剛張開的小貓咪的舉止,都讓上條感覺到這個寶物是無可取代的。

  但是,這個畫面同時也帶著銳利與冰冷。

  在茵蒂克絲的背後,從前原本是男主角的煉金術師,被自己所守護的少女完全遺忘,表情僵硬得如同看見了世界末日一般。

  上條實在無法面對這個現實。

  奧雷歐斯·伊薩德曾經是男主角。他背叛了羅馬正教,捨棄了自己的信仰,成為煉金術師,竭盡所能只為了拯救一名少女。

  但是他所得到的,卻是最糟糕的結局。

  即使是上條當麻,當初只要一步之差,可能也得面臨相同的結局。

  眼前的少女是一個受到全世界所有人喜愛的純潔聖女。

  但是,正因為她是聖女,所以在這個世界上只會喜歡一個男主角。

  如此單純到幾近冷酷的純潔,如今卻帶來了最大的傷害。

  「我應該是完美的!為什麼你會顯得那麼從容不迫?我到底有什麼不足之處?」

  突然,上條想起了自己之前打倒的那個替身。

  原來那並不是個粗製濫造的複製品。事實上,那個替身如同鏡子反映出了奧雷歐斯·伊薩德這個男人的真實本性。

  「唔——」

  奧雷歐斯·伊薩德已經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他就只是在笑——臉部表情僵硬而扭曲,如同打嗝一般地從喉嚨噴出氣體。

  就在茵蒂克絲正上方,奧雷歐斯的手臂舉了起來。

  那只手臂好似斷頭臺上的刀子。但是即使如此,茵蒂克絲的視線依然沒有從上條身上離開。這一點,更讓煉金術師感到怒火中燒。舉起來的手臂,似乎灌注了更大的力氣。

  「茵蒂克絲……!」

  一瞬間,上條想要奔向茵蒂克絲的身邊。但是因為太過焦急的關係,甚至連應該先動哪一只腳都無法決定。煉金術師瘋狂地笑著。現在的上條在他的眼中,是一個如此稱職的男主角。

  上條舉起了右手。但是太無了,根本來不及。煉金術師的手臂,就這麼…

  沒有揮下來。

  上條不禁停止了動作。

  「嗚————」

  在茵蒂克絲的頭上,奧雷歐斯舉著如同斷頭臺上的刀子的手臂,卻在渾身發抖。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但是,卻動彈不得。

  失去了自己擁有的一切,成為煉金術師,甚至攻擊過去的同伴,只為了拯救一名少女。但是這名少女卻已經被一個自己不認識的陌生人所拯救,而且對於這個為了她而捨棄一切的男人竟然看都不看一眼。

  如果是上條,遇到這樣的情況,是否還能依然信賴茵蒂克絲?

  能夠說服自己不認為自己被背叛了?

  即使如此,奧雷歐斯·伊薩德依然沒辦法做出傷害茵蒂克絲的事情。

  對這個煉金術師來說,禁書目錄的存在就是如此的重要。

  「……」

  上條無法動彈。

  上條當麻沒有「記憶」。雖然從別人口中聽說,自己救了茵蒂克絲,但是卻完全不知道當初是怎麼救的,是在什麼樣的心情下救的。

  上條當麻在自己毫無記憶的時候救了別人,贏得了別人的信賴。

  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上條再次認真思考。自己是否擁有獨佔這名少女信賴的權利?

  奧雷歐斯轉頭瞪向上條,那眼神有如刀刃一般。

  一句話就可以置人於死的男人。明明知道這視線等於是死亡的視線,但是在上條內心深處,卻非常能夠體會他的心情。現在,奧雷歐斯的激動情緒並未平復。只是湧起的殺意沒辦法朝向茵蒂克絲髮出,失去了目標而在暴動著。

  在這樣的情況下,最先會被拿來當替死鬼的,是誰?

  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可以知道,這樣的發展是非常自然且理所當然。

  「——倒下吧!入侵者!」

  如同炸裂一般的怒吼聲。

  一瞬間,上條身上受到了數十雙看不見的重力之手壓制,仿佛槍被奪走的銀行強盜,整個人被壓倒在地板上。「入侵者」這樣的字眼,應該也包含了史提爾吧,所以在視線的角落,紅發的魔法師也一樣被擺平在地板上。

  「嗚……嗚……」

  全部內臟似乎都在翻滾的感覺,讓上條只能拚命忍住想要嘔吐的衝動。他將如同被強力電磁鐵吸附住的右手,一公釐一公釐地用力拉回自己胸前。只要能夠用右手碰觸自己的身體,或許就能夠像剛剛取回記憶那樣,讓身體從束縛中解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會輕易殺了你們!讓我多樂一陣子吧!我雖然不會對禁書目錄出手,但是如果不拿你們來發洩一下,沒辦法維持我的理性!」

  煉金術師從懷裡取出了細如毛髮的針。以顫抖的手拿著,瞄準自己的脖子,像是要按下身體內部的按鈕一般,將針插了進去。

  接著又如同要把啃食著皮膚的毒蟲抓掉一般,將針拔起丟向一旁。

  這些動作就像是開始攻擊的信號,奧雷歐斯再度瞪向上條。

  「慢著!」

  就在這時,姬神秋沙擋在中間。

  就跟當初保護上條時所站的位置完全相同。但是局勢卻有決定性的差異。奧雷歐斯重視的,並不是姬神秋沙,而是吸血殺手。既然自己的「目的」,也就是茵蒂克絲,已經確定無法得到了,又有什麼理由要去珍惜一個單純的「手段」——?

  「姬——」

  但是,上條卻說不出阻止她的話。

  姬神的背影在訴說著,她真的非常擔心。不只是擔心上條,更擔心理性逐漸崩潰的奧雷歐斯。雖然沒有說出口,卻感覺得到她希望在奧雷歐斯陷入決定性的毀滅前,無論如何要讓他重新振作起來。

  面對這樣的背影,又有誰能說出那殘酷的現實呢。

  「別礙事,女人——」

  但是,這卻是最大的失敗。

  上條看見了奧雷歐斯那如同鎗口般的雙眼。那是認真的眼神。上條急忙移動右手,不,應該說嘗試著移動右手。如果不上前阻止,姬神一定會遭殃。一點一點地,一公釐一公釐地,將粘在地板上的右手硬是拉到自己眼前。如同要啃噬自己的右手食指般,以自己的牙齒碰觸那王牌的右手。

  伴隨著「啪」的一聲,如同全身骨頭碎裂的聲音,身體也獲得了自由。這是好機會!上條急忙站起身來。接下來只要把姬神撞開,然後讓奧雷歐斯閉嘴——

  「————去死吧!」

  那一瞬間,奧雷歐斯·伊薩德說出來的這句話似乎停止了時間。

  刺殺、絞殺、毒殺、射殺、斬殺、撲殺、砍殺毆殺燒殺扼殺壓殺轢殺凍殺淹殺。不論與任何一種殺人方式相比對,都無法得知姬神的死因。

  沒有傷口,沒有流血,甚至沒有生病。

  就是死了。

  簡直像是電池沒電了一樣。如果真的有靈魂,就好像靈魂從肉體被抽離,只留下空殼一樣。

  姬神甚至沒有發出慘叫聲。

  她搖晃著身體,仰著頭,往後倒下。也就是說,在倒下的瞬間,上條看見了姬神的臉。慢慢地、慢慢地,原本看不見的姬神的臉,展露在自己的眼前。

  姬神的臉部扭曲,卻依然在微笑著。

  明明快要哭出來了,卻堅持不讓人看見她的眼淚。這一切並不是因為太過驚訝與衝擊。姬神早就有所覺悟。這個表情,是遺憾無法改變一件早已注定之事的表情。

  姬神秋沙早就知道,擋在奧雷歐斯面前,一定會有這樣的下場。

  即使如此,她依然帶著一縷希望,嘗試阻止奧雷歐斯。

  不為任何人所需要,一直到最後一刻依然被當成物品看待的少女。

  就跟煉金術師沒辦法成為男主角一樣,這名少女到最後依然沒辦法成為女主角。就好像只是搬走一塊人型的背景,死得毫無價值。「吸血殺手」姬神秋沙。

  目睹這樣的畫面,誰還能夠保持沉默?

  (開什麼——)

  上條的視線中,已經完全沒有煉金術師的存在。他只是拚命奔向即將倒在地上的姬神秋沙。沒有任何理由。只是有一種錯覺,似乎一旦讓她倒在地板上,這個死亡的魔法,將成為一個已經無法改變的現實。

  「——玩笑,你這混蛋!」

  就在姬神整個摔在地上的前一瞬間,上條終於來得及以兩手抱住她的身體。姬神的身體好輕,就像非常重要的東西,從身體內部被抽走一般。

  在懷中,少女的身體柔軟得不可思議。

  但是,透過抱住她的「右手」,漸漸傳來虛弱卻確實的心臟鼓動聲。

  「什麼……你用右手……破解了我的金色大衍術?」煉金術師的眼神凍結,說道:「不可能!姬神秋沙的死應該是已經確定的事!難道你的右手擁有聖域的秘術?」

  「……」

  上條沒有回答。

  夠了。這些事情都不重要。就像偶然間取回原本被奪走的記憶一樣,為什麼可以用右手將「去死吧」的指令取消掉,根本不是問題的重點。

  重點是,上條無法原諒眼前這個男人。

  雖然很同情,雖然很能認同。即使是被茵蒂克絲所遺忘,卻依然不忍心傷害茵蒂克絲。這個男人的行為,就在剛剛,甚至讓上條不再擁有任何與他為敵的理由。

  但是,現在卻不同。

  就算被最重要的人當著自己的面背叛,就算看見最重要的人被別人奪走,就算自己的怒火無法發洩,甚至連自責都無法容許。

  但是面對一個真心為自己著想的人,

  如何能將自己的怒火發洩在她身上,藉以獲得滿足?這樣的思考模式,上條絕對無法認同。

  上條完全不了解「失憶前」的上條當麻。

  他有什麼樣的回憶,有什麼樣的過去,帶著什麼樣的想法走向未來。喜歡什麼,討厭什麼,過去在守護什麼,未來想守護什麼。




  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上條當麻」絕對無法認同眼前這個煉金術師,不,應該說是這個「人類」。

  原本各走各路的兩個上條當麻,如今終於達成共識。

  「好吧,奧雷歐斯·伊薩德。如果你認為世界上任何事情都可以讓你為所欲為——」

  上條當麻將懷中的姬神秋沙輕輕放在地上,接著站了起來。沒有聲音,但是身上宛如帶著靜電般的怒氣,似乎任何人一旦觸摸就會被彈開。完全,不加掩飾。

  「——那我就先殺了你這個幻想…!」

  不是別人。就是「幻想殺手」上條當麻的聲音。

  行間二

  ——所以,我想成為魔法師。

  這是距今十年前的故事了。某一天的夜晚,京都的某個山中村落被吸血鬼襲擊。事情發生得如此突然,完全沒有任何前兆,完全沒有任何跡象。

  原本是連派出所都不需要的和平小村落,在一夜之間化為地獄。嘗試想要擊退吸血鬼的年輕人,一個接一個的送命。到最後甚至連誰是人類,誰是吸血鬼都分不清楚了。原本應該團結在一起的同伴,陷入了互相殘殺的泥沼之中。

  在天還沒亮之前,村裡便只剩下兩種人。一種是死人,另一種是吸血鬼。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夠存活下來的自己,到底是什麼?少女在幼小的心中思考著。周圍到處都是吸血鬼。全都是傍晚才跟自己說再見的熟識的叔叔阿姨們。

  曾經跟自己說「天晚了,快回家吧」的蔬菜店老伯,咬了自己的脖子。

  ——在咬到的瞬間,吸血鬼變成了灰。

  曾經跟自己說「明天也要一起玩喲」的柚香,咬了自己的脖子。

  ——在咬到的瞬間,吸血鬼變成了灰。

  曾經跟自己說「快逃吧」並且把自己推開的母親,咬了自己的脖子。

  ——在咬到的瞬間,吸血鬼變成了灰。

  於是,吸血鬼們開始察覺。如同是對吸血鬼的反擊,只要咬了這名少女的脖子,吸血鬼就會被消滅。這與少女的意志無關。少女的血液簡直像是硫酸,只要含在嘴裡,就會讓吸血鬼溶化消失。

  即使如此,大家還是無法停止咬她的脖子。

  少女默默地看著,一個接一個變成灰,被風吹散的村人們。

  因此,還能說什麼?

  「對不起…」

  每個吸血鬼,都在跟自己這麼說。

  有人說他也不想變成吸血鬼,有人說他也不想把別人變成跟自己一樣的吸血鬼。他們相信,只有變成灰,才是自己唯一的救贖之道。

  吸血鬼,變成了灰。

  對不起。不應該讓你一個人背負這樣的罪業。一直到最後仍然在哭泣,一直到最後仍然無法露出笑容,一直到最後仍然無法得救。

  不知不覺,整個村莊被灰燼所覆蓋。

  村子好和平。因為沒有人,所以和平。連當初闖入村莊中的那個吸血鬼元兇,也已經不存在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咬了少女,就這麼糊裡糊塗地化成灰燼。

  少女漸漸開始體會。

  襲擊村莊的吸血鬼,其實也是受害者。擁有能夠將吸血鬼一擊殺死能力的少女,應該讓那個吸血鬼感到相當害怕吧。每天都害怕得發抖,沒有其他路可走,只能選擇殺死少女,但是卻又沒有能力殺死少女。

  煩惱到最後所想出來的計策,就是將全部的村人都變成吸血鬼,藉以提升已方的戰力。

  但是,就連一整個村子的吸血鬼,也被少女輕易地全滅。

  所以,我想成為魔法師。

  我想拯救那些無法得救的人。我想守護那些被遺棄的人。不分受害者或加害者。就算是已經死掉的人,也要將他從地獄的深處拉上來。能夠做到這種違反常理的事情的,只有圖畫故事書中出現的魔法師。

  無論如何,一定要成為魔法師。一直在心中想著,要成為魔法師。整個腦袋中只有這件事。因此就在遇到煉金術師的瞬間,原本不可能實現的夢想,突然出現了一條捷徑,讓少女興奮不已。那一天晚上,緊張得睡不著覺。那是一種非常舒暢的緊張。

  然而,如今,少女的眼前站著一個煉金術師。

  「別礙事,女人——」

  原本自己所追求的夢想,如今卻殘酷地歪著嘴角說出這樣的話。

  「——去死吧!」

  那一瞬間,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少女無法維持自己的意識。就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的情況下,少女的意識被拉進了黑暗的深淵之中。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

  「——你這個混蛋!」

  她似乎聽見了一個少年的怒吼。

  既不是魔法師也不是煉金術師。就只是一個平凡的少年。

  少年真的憤怒了。

  並不是因為煉金術師的行為,而是因為少女的死。

  他的模樣,讓少女感到好耀眼。

  不知為什麼,似乎有種感覺,原本自己絕對無法實現的夢想,就在那個地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3-28 02:55 PM

  第四章【死亡接龍】

  兩個人,站在這褪了色,但是卻非常寬廣的空間中。

  「……」

  對於在腳邊持續著微弱呼吸的姬神,上條完全不看一眼。因為根本沒辦法低頭去看。沒有那樣的時間。她曾經用盡全部力量,甚至賭上性命,只想要阻止一個人。所以如果真的為她著想,就應該儘快地代替她阻止這個人。而這個人,就在上條眼前。

  直線距離十公尺以上。

  面對一個講什麼話都可以成真的男人,這簡直是讓人絕望的距離。

  「……」

  即使如此,上條還是跨出了一步。

  沒有理由佇足,沒有理由回頭。並不是因為被捲入事件之中。所以只好選擇戰鬥。上條是遵循自己的意志步上戰場的。

  「……」

  所以,不需要言語,不需要暗號。

  超能力者與煉金術師之間,戰鬥立刻開始。目的只有打倒對方。

  「——呼!」

  上條輕輕吐了一口氣,如同爆發般地衝向奧雷歐斯。奧雷歐斯卻什麼都沒做,只是從懷裡取出了一根細針,插在自己的脖子上。

  兩者的距離是十公尺。全力衝刺的話,只要四步就夠了。

  「——窒息吧。」

  但是,上條才剛踏出第一步,就突然失去了氣勢。

  上條感覺到自己的脖子如同被鋼鐵製的繩索纏住般的難過,不禁彎下了腰。簡直像是吃了毒藥後痛苦不堪的人一樣,上條用右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被奧雷歐斯奪走的記憶,曾經靠著這個方式奪回。被下令「去死吧」的姬神,也曾經靠這方式撿回一條命。

  但是現在,上條卻依然沒有恢復呼吸。

  簡直像是喉嚨深處被瞬間接著劑黏住似的,無法呼吸。

  (冷靜……冷靜!)

  上條將原本掐住脖子的右手放開,聽見自己的喉嚨正發出吱吱的詭異聲音。

  (他剛剛是怎麼說的?用繩子絞住脖子……?不對!是更曖昧,更單純的說法……他是說讓我的呼吸被堵住……!)

  接著,上條將原本已經放開的右手手指,硬是插進了嘴裡。簡直像是想要將吃進胃裡的東西催吐出來的動作一樣。就在手指碰到了喉嚨的深處,一股嘔吐感襲擊全身的同時,伴隨著「啪」的一聲如同玻璃破掉的聲音,上條的呼吸恢復了。

  這之間,只花了大約五秒鐘。

  但是,對於每說一句話都是武器的奧雷歐斯來說,卻是依然帶著遊戲心態的五秒鐘。

  奧雷歐斯將插在脖子上,那細如毛髮的針,毫無興趣似地拔起丟棄。

  「觸電而死。」

  在煉金術師講完的瞬間,藍白色的電光從四面八方包圍上條。

  甚至在上條感到全身僵硬之前,電光的漩渦便已燃燒著空氣,爭先住上條襲來。

  「……!?」

  上條急忙伸起了右手。

  當然,這個舉動並非出於任何算計。

  但是,唯一伸出來的右手,卻擔任了避雷針的角色,吸引了所有電光。

  接觸到右手的電光如同吃了劇毒的蛇,在空氣中顫動,接著靜靜地消失。

  (可以消除……)

  但是對上條來說,興奮的感覺更勝緊張,心臟的跳動也因而加速。

  反觀煉金術師,卻是微微瞇起了雙眼。再度拿出一根如同頭髮般的細針,插在脖子上。

  「絞死,與壓死。」

  一瞬間地板如同水面般波浪起伏,接著數十根繩索從地板中飛出,牢牢地綁縛在上條的脖子上。同一時間,從同樣波浪起伏的天花板落下一台生鏽的廢車。

  (可以消除……!)

  但是,上條只是揮動右手,纏繞在脖子上的繩索便像沾濕的紙帶一樣斷成碎片,頭上的生鏽廢鐵也像砂糖一樣化為粉末,消失在虛空中。

  奧雷歐斯像是脖子上有毒蟲在爬一樣,拔起脖子上的針丟掉。

  (可以消除,應付得了!這傢伙的攻擊可以用右手抵禦!如果他是用講話來下命令,反過來說,每次只會有一波攻勢。只要冷靜應對就沒什麼可怕的!)

  像奧雷歐斯這種以「說話」來當作命令的攻擊方武,也代表著可以藉由他的說話內容來預先猜到攻擊的種類。就像一些比反應的紙牌遊戲一樣。例如說「觸電而死」,聽到「觸電」兩個字大概就可以猜到那是什麼樣的攻擊。

  提早預知的時間,不到一秒鐘。

  但是,平常在打架的時候,是連一秒鐘的空檔都不會有的。以拳擊手來說,拳頭揮出只需要零點三秒。奧雷歐斯的攻擊,雖然每一發的威力都是非常可怕,但是攻擊速度卻跟凡人的拳頭沒太大差別。

  知道了這一點,便不再有「摸不著底細」的恐懼感。若要打個比喻,頂多就好像小孩子彼此在打架的時候,突然一個手持小刀的不良少年闖進來一樣。

  奧雷歐斯或許看穿了上條臉上所表現出來的自信,微微皺起眉頭。

  「原來如此。看來那只右手,連我的金色大衍術都可以毫不例外地消除。」

  但是煉金術師的言詞之中卻絲毫沒有失去自信,這讓上條開始感到疑惑。

  「既然如此,只要使用你的右手觸摸不到的攻擊,應該就沒辦法消除了吧?」

  聽到奧雷歐斯。伊薩德這句話,上條真的感覺全身有如凍殭一般。

  「在我的手上出現槍。彈丸為魔彈。用途為發射。數量一把就夠了。」

  煉金術師似乎很愉快地將細針插在自己的脖子上。

  就在奧雷歐斯的右手輕輕往旁邊揮動的瞬間,手上突然多了一把劍。

  乍看之下有點像是童話故事書裡面王子所用的西洋劍。但是不太一樣。劍鍔的部份,有以前的海盜所愛用的燧發式火槍,所以屬於一種暗器槍。

  攻擊要來了——上條不禁感到全身緊張。

  「以超過人類動態視力的速度,開始發射。」

  如同要斬斷空氣一般,奧雷歐斯將西洋劍橫向一揮。就在這一瞬間,發出了火藥爆裂的聲音。接下來的瞬間,上條感覺臉頰好像被什麼東西輕輕切過。然俊閃耀著藍白色光芒的魔彈,打在背後的牆上冒出火花,並響起了爆炸聲。

  「……!」

  其實沒什麼。只是劍中的火槍扣下扳機而已。就這麼簡單。但是,如何能夠要求人類的眼睛人捕捉到破空而來的魔彈?上條舉著右手,全身動彈不得。子彈的破壞力更容易讓人理解,所以比起一些超能力或魔法,子彈其實更容易讓人緊張。

  這跟當初的替身所使用的瞬間煉金,速度完全不同。

  跟魔法或超能力都沒有關係。魔彈以人類的肉體根本來不及閃避或是防禦。

  所以反而是一種必殺絕招。

  奧雷歐斯露出很滿意的表情,將插在脖子上的針拔起丟棄。

  「按照的一個指示量產,準備十把暗器槍進行連發。」

  就在嘴上講完話的瞬間,奧雷歐斯的左右兩隻手上,各出現了五把帶著火槍的劍,合計十把。如同鋼鐵製的扇子一般攤開握在奧雷歐斯手中。

  如果那些火槍發射,上條當麻絕對無法躲避也無法防禦。

  (得快。。。逃走……!)

  所以,上條決定在發射之前迴避。雖然知道是無謂的掙扎,上條依然急忙地要往旁邊滾倒。

  但是,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上條的背後——就在腳邊,還有勉強維持微弱呼吸的姬神。在更後面的牆壁旁邊,史提爾動彈不得地倒在那裡。

  「笨蛋!為什麼停下動作——!」

  史提爾驚訝得大吼。

  「準備完成。十把暗器槍,同時發射。」

  在奧雷歐斯講完話的同時,十顆閃耀著藍色光輝的魔彈都打在上條身上。

  如同鐵拳般的十發攻擊,涵蓋上條全身。

  用「射」這個字眼根本無法形容其速度。看都看不見的高速狙擊,簡直跟剪接過底片的電影畫面沒兩樣。

  「唔……哇……!」

  幸好,魔彈的威力並不足以致命。上條被低速的舊式子彈打中全身,濺出鮮血。往後方飛去。像橡皮球一樣在地板上彈跳,最後不知撞上了什麼束西,上條的身體才停了下來,仔細一看,原來是史提爾的身體。上條被擊飛了將近七公尺的距離。

  雖然全身的肌肉及骨頭都如同斷成碎片般的疼痛,但是並沒有動彈不得的部位。

  當然這不是因為運氣好。煉金衛師早就預告過了,「我不會輕易殺了你們」。

  奧雷歐斯似乎很滿意這個結果,繼續將手掌對準上條。

  「……嘖!這是怎麼回事?從剛剛的記憶操縱術跟你現在這些攻擊看來,難道真的光是講一句話就可以扭曲現實?」

  但是,奧雷歐斯還沒開口,史提爾卻搶著開口說話了。

  被轉移注意力的煉金術師,轉頭望向倒在地上的史提爾。

  「哼。金色大衍術根本只是煉金術的過程之一。雖然要實現的確相當困難,但是只要不斷前進,最後終究是可以達成的目標。」

  「這不可能!金色大衍術雖然在理論上已經完成,但是咒文實在太長了,就算用一、兩百年的時間也不可能誦唱完畢!咒文沒辦法縮得更短,代代相傳的傳承做法也會像傳話遊戲一樣,造成儀式本身的誤差才對……!」

  史提爾說著,向上條使了個眼色。

  上條點了點頭。他也很清楚。既然奧雷歐斯的攻擊模式是「只靠一句話就可以讓所有事情成真」,那只要轉移他的注意力,讓他沒有「攻擊」的意圖,就等於是安全的。

  史提爾吸引著奧雷歐斯的注意力,並向上條暗示。

  在我替你爭取到的這段短短的時間裡,趕快想些對策出來吧!

  「這其實是個盲點。」奧雷歐斯沒有察覺,繼續說道:「哼,花一、兩百年的時間也沒辦法完成義式——那是指獨自一人誦唱的情況下吧?從父親到兒子,從兒子到孫子的傳承方式,也會像傳話遊戲一樣造成儀武的誤差……道理是對的,但問題是根本沒有必要代代相傳吧?」

  「。。。。什麼?」

  史提爾皺著眉頭,這時茵蒂克絲用沮喪的口氣說話了。。。

  「是‘葛利果聖歌隊’。只要操縱兩乾人讓他們同時誦唱咒文,誦唱速度至少就是兩千倍。就算是需要花費四百年時間的儀武,只要用這樣的做法,就可以在短短七十天之內完成。」

  並非串列傳遞,而是並列運算。

  上條看著茵蒂克絲的臉。原本以為她說的這些,是根據腦中的十萬三千本魔道書的知識……但是仔細一想並非如此。在今天之前根本沒有人完成金色大衍術,怎麼可能會有任何一本書中寫著這件事情的答案?她是根據現有的知識,靠自己的頭腦加以組合推論而想出來的。

  「事實上,我原本還預期咒文之間相互影響的增幅效果,會再讓速度大幅提升。但是只提升了一百二十倍,實在不算是成功。」

  上條將快要散去的意識勉強重新凝聚,環顧四周。

  身體還可以動。與奧雷歐斯之間的距離是十七公尺——不算非常遠。

  如果有辦法閃過奧雷歐斯的攻擊,隨時部可以對他進行突襲。

  「一百二十倍……只花半天就完成了?」史提爾的講話語氣。

  似乎已經不再帶有演技了:「但是,這裡是異能力者的大本營,如果使用‘葛利果聖歌隊’的話,這些身體結構不同的人,應該

  會全身爆製而死才對啊!」

  上條繼續觀察周圍。

  但是周圍沒有任何可以拿來當做武器的東西。上條於是在自己口袋中掏摸。他摸到一樣,雖然沒辦法當武器,但是卻堅硬而冰冷的東西。

  兩發。

  只要能夠防禦奧雷歐斯的「言語攻擊」兩次,或許就可以衝到他眼前。

  「為什麼你那麼遲鈍?」奧雷歐斯歪著嘴角說道。。。「壞掉的東西,只要把它修好不就得了?就跟讓崩塌的大樓復原一樣。」

  一瞬間,上條停止了動作,望著奧雷歐斯。

  奧雷歐斯以漠然的口氣說道:

  「啊,我沒有跟你們說過嗎?那些學生,今天也不是死第一次了。」

  「你這混蛋——」

  上條的思緒,因怒火而一片空白。

  奧雷歐斯將視線?向上條,拿針插在脖子上。

  「沒錯。我也沒有笨到完全沒察覺自己犯下的罪行……對,我替自己帶來了失敗。但是即使如此,我依然堅信著,有個需要我拯救的人。沒想到,最後等著我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奧雷歐斯如同要拔出體內的毒素一般,將插著的針拔起丟棄。

  「混蛋!」

  在奧雷歐斯「下令」以前,上條已經站了起來。

  上條觸摸口袋中的堅硬物體。

  奧雷歐斯很理所當然地,準備「下指令」擊垮站起來的上條。

  但是在奧雷歐斯說話之前,上條已經抓起口袋中的手機,往奧雷歐斯的方向用力扔了過來。

  「……?。」

  奧雷歐斯在一瞬間,確實愣了一下。就在這時,上條已經開始起跑。

  一支手機根本不可能打倒煉金術師。

  這只是為了在拉近與敵人之間的距離前,製造攻擊空檔

  的一種手段。如同預期,奧雷歐斯的注意力被手機所吸引。

  「……停止投擲,毫無意義的飛石落地吧!」

  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上條已經將距離縮短了一半。再一擊,只要能夠再防禦奧雷歐斯的一次攻擊,就有轉守為攻的可能性——!

  「手上出現暗器愴。用途為發射,隨暗號完成準備!」

  但是,相反的這也代表如果沒辦法躲過這一擊,就沒有機會。

  奧雷歐斯放開於本握在手上的十把火愴劍。啪啪聲響下,沒有子彈的暗器槍落在地板上。這些聲音就如同暗號一般,煉金術師手中又出現了火槍劍。

  上條緊張的臉部肌肉抽動,就在奧雷歐斯即將說出那關鍵性的一句話的瞬間。

  「獵殺魔女之王!」

  史提爾的怒吼聲卻讓奧雷歐斯停止了動作。

  上條愣了一下,望向史難爾。不可能吧?那玩意不是要在房間裡面貼滿符文才能用嗎?何況為了守護茵蒂克絲,現在獵殺魔女之王,應該被安置在學生宿舍裡面才對。

  想來只是虛晃一招而已。

  為了讓上條的性命能夠稍微延長一點時間也好、完全沒有意義的虛張聲勢。

  奧雷歐斯那如同鎗口般的眼神,轉而望向史提爾。

  「飛上天吧、倫敦的神父。」

  如同處刑前的準備般,奧雷歐斯輕聲說著。才剛說完,史提爾的身體便像失去重力一般上浮,一直上升到天花板附近。上條不禁停下了腳步。只要使用幻想殺手,就可以取消奧雷歐斯的「命令」。但是,想當然爾,上條跟史提爾之間的距離太遠了。

  「蠢蛋!現在的你要打到奧雷歐斯太容易了!那傢伙的弱點就是那根針!這種關於醫學的事情你應該也很清——」

  史提爾如同要為全身凍結的上條解凍般的怒吼著。

  奧雷歐斯則用如同刀鋒一般銳利的眼神看著史提爾,說道:

  「從內向外炸裂吧,符文魔法師。」

  磅的一聲,相當奇妙而滑稽的聲響。

  如同奧雷歐斯的宣告,史提爾的身體在一瞬間像氣球般膨脹。接蓍,由內側迅速地炸裂開來。血、肉、骨頭、內臟等散了一地。

  血液與肉塊的一部分,在那瞬間被噴濺到了大花板上,呈現大範圍的橢圓形。整個房間都被血肉所覆蓋,看起來有點像是天體觀測館,可以說是以魔法師的血與肉創造出來的藝術。

  「……!」

  而且,最可怕的事情是血管都遺連接著,內臟完全沒有損壞。簡直電車的路線圖,赤裸裸的心臟中送出來的血液,透過長長的血管,抵達散落於各處的內臟,然後再度流回心臟。

  他還沒有死。

  即使變成了這副模樣,史提爾。馬格努斯這個男人確實還活著。

  雖然已經被整個拆散。

  或許是魔法師口袋裡的東西吧,刻著符文的卡片如同櫻花花辦飛舞著。

  接著,咚的一聲,

  是原本坐在桌上,眼神茫然的茵蒂克絲,因為看見這太殘酷的畫面而暈厥,倒在桌上的聲音。

  「——可惡!」

  上條拚命轉動著腦袋,避免因這太可怕的事態而讓思緒陷入麻痺狀態。

  而且用力將快從喉嚨發出的慘叫聲壓抑下來,史提爾一直到最後,都沒有要上條「救」他。

  這個男人,明知道會有這

  種下場。卻還是決定把那些話告訴上條,如此意義重大的提示,上條當然必須想個透徹。

  「蠢蛋!現在的你要打倒奧雷歐斯太容易了!那傢伙的弱點就是那根針!這種關於醫學的事情你應該也很清——」

  上條問想著史提爾說的那些話。

  (針……醫學……?)

  這麼說來,奧雷歐斯的手從剛剛就忙著在懷裡掏摸。

  好幾次拿針插進自己的脖子裡。史提爾指的是這件事?

  在使用藥物當做超能力開發的手段之一的學園都市,對於藥物及醫學的「知識」,不是外界能夠比擬的。簡直像是英文小考時常常會出現的英文單字一樣,上條的腦海中不斷湧出關於「針灸」的知識。

  如果排除氣功、東洋神秘藥理等因素,單就醫學上的針灸治療來看,簡單地說,功用就是以真直接刺激神經,引發亢奮作用,藉以減輕疼痛或是控制內臟的機能活動。在沒有麻醉技術的時代,這可以說是如同魔法般神奇的重要醫療手段。

  (……但是,那又怎麼樣?)

  上條在心中歪著腦袋思索著。事實上,從現代手術已經不使用針灸技術就可以得知,針灸並不能在人體內產生多巨大的效果,也沒辦法像麻藥一樣引發出肉體或精神的潛能。頂多只能靠直接刺激神經來促進腦內啡(注:Enorphins,腦內神經傳達物質的一種,具有鎮痛及帶來幸福感的效果,因此又稱為腦內麻藥)的分泌,進入興奮狀態,達成消除心中的不安等效果——

  ——不安?

  「內容變更,停止暗器槍射擊,使用刀身排除外敵。」

  忘記繼續向前跑,呆呆地看著史提爾如今模樣的上條,聽到奧雷歐斯這句話,重新又回過頭來。原本瞄準上條散發出死亡訊息的火槍劍,如今在煉金術師的手中開始旋轉。

  即使如此,上條對於心中一旦產生疑惑,還是無法置之不理。一個疑問產生之後,如同連鎖反應般,無數的疑問便相應而生。

  (沒錯,太奇怪了。)

  姬神也好,史提爾也好,煉金術師都只用一句話,「死吧」跟「炸裂吧」,就將他們殺死。如果真的像這樣什麼事都可以隨心所欲,為什麼不對上條下一個更簡單的命令,例如「右手的能力消失吧」之類?

  (沒錯,不太對勁!)

  而且,如果真的什麼事都可以隨心所欲,為什麼他還需要吸血鬼跟吸血殺手?如果他什麼都可以創造出來,為什麼不用自己的力量創造出吸血鬼?

  (沒錯,這背後一定有問題——!)

  甚至,如果說奧雷歐斯。伊薩德真的什麼事情都可以隨心所欲地實現,為什麼,茵蒂克絲會對奧雷歐斯連看都不看一眼?

  如果說,

  奧雷歐斯。伊薩德的終極魔法金色大衍術,並不是按照奧雷歐斯說出來的話來扭曲現實,而是按照奧雷歐斯腦中所想的事情來扭曲現實呢?

  「難道……原來如此……」

  難怪史提爾剛剛曾經說「現在的你要打倒奧雷歐斯太容易了」。

  因為奧雷歐斯很了解我們這些人的實力。史提爾、茵蒂克絲、姬神,都跟奧雷歐斯是舊識,所以奧雷歐斯很清楚以這些人的實力,絕對無法與自己相抗衡。

  但是只有上條例外。只有上條是今天才見到面的。是個不知具有多少能耐的陌生人。

  「什麼……你用右手……破解了我的金色大衍術?不可能!姬神秋沙的死應該是已經確定的事情!難道你的右手擁有聖域的秘術?」

  之前奧雷歐斯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很明顯讓人感覺到不安。

  對於一個什麼事情都可以隨心所欲的人來說,自己心中的不安就代表著……

  「原來是……這麼回事……」

  上條呆呆地喃喃自語著。一切都沒什麼了不起。知道真相之後就簡單了。

  然而,

  「嗯,想來你那過剩的自信,應該是來自於你那神秘的右手吧?」

  奧雷歐斯若無其事地看著發呆的上條,從懷裡取出針來插在頸上,說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切斷你的右手。暗器槍,將刀身旋轉射出!」

  一點聲音都沒有。

  就在奧雷歐斯揮動右手的瞬間,火槍劍便以可怕的速度,如同電風扇葉片一般旋轉,朝著上條襲來。上條只能勉強看到火槍劍的殘影。

  根本不可能看清楚「到底是什麼東西飛了過來」。

  一瞬間前,原本邐在煉金術師手中的火槍劍,

  一瞬間後,便切斷了上條的手臂,插在背後的牆上。

  簡直像是用加熱過的小刀切割奶油一般,上條的右臂從肩口的位置被整齊地切斷。

  自己的右臂,在空中旋轉著。

  沒有痛覺,甚至不覺得灼熱。上條只是茫然地,看著自己被切斷的右臂。

  (——我的手臂,被切斷了?)

  上條看著在空中旋轉的,自己的右臂。

  (——一個任何事情都可以隨心所欲的人,一個只要說一句話就可以捏爛我的心臟的人,)

  表情完全沒有因為痛苦與害怕而扭曲,只是不斷在腦中思考著一個疑問。

  (——卻優先選擇,切斷我的右手?)

  努力將這些疑問,凝眾成一個答案。

  (——明明是任何事情都可以隨心所欲的人,)

  遲了片刻,鮮血才從切斷面狂噴出來。

  (——卻對我的右手的「力量」完全無計可拖,)

  還是感覺不到疼痛,還是感覺不到灼熱,

  (——只能靠「切斷我的右手」來奪走我的幻想殺手能力?)

  在空中旋轉的手臂,隨著啪的一聲肉與硬物相碰撞的聲音,跌落到地板上。

  一瞬間,從疑問凝聚而成的答案,得到了確信。

  知道怎麼做之後,接下來就簡單了。

  喀的一聲,上條似乎在腦中聽見了開關切換的聲音。

  2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瞬間,面對這個完全葸料不到的反應,奧雷歐斯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右臂被切斷的少年,竟然在笑。

  

  難道是因為過度疼痛與害怕而陷入瘋狂狀態了?不,不對。

  他的笑容,是確信自己能夠獲得

  勝利,非常正常的笑容。

  但是,在這樣的極限狀況下,還能夠保持「正常」,才是最「異常」的一件事。

  (這是……怎麼回事……?)

  與其說「害怕」,奧雷歐斯更感到「不愉快」。

  雖然下知道這個少年腦袋在想什麼,但是勝負已經很明顯。既然如此,不需要繼續讓自己感覺到「不愉快」。

  奧雷歐斯決定迅速殺了他,於是不

  耐煩地將脖子上的針拔起丟棄,說道:

  「手中出現暗器槍,彈丸為魔彈,數量一把就夠了。」

  揮動右手。如同所下的命令,從虛空中出現了一把帶著燧發式火槍的西洋劍。奧雷歐斯對於自己的完美魔法感到很滿意,接著繼續下令……

  「用途為擊碎。遵照單發槍的原始設計理念,將獵物的頭蓋骨打成碎片!」

  奧雷歐斯扣下了扳機。受到火藥的推擠而射出的魔彈,朝著下斷發出笑聲的少年眼球而去。

  雖然是低速的舊式子彈。

  打中眼球的話依然勢必會貫穿腦部。

  那不是人類能夠閃避得了的速度,不是人類能夠抵擋得了的威力。

  少年什麼事都不能做,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腦袋像番茄一樣被打爛。

  但是,這件事卻沒有發生。

  「什麼……?」

  奧雷歐斯懷疑自己的眼睛。少年什麼都沒有做。但是精確瞄準之後發射的藍色魔彈。不知道為什麼,卻穿過少年的臉邊,打在背後的牆壁上。

  (目測錯誤嗎?不……)

  奧雷歐斯再次下令。

  「複製前一個指示,用途為掃射,十把暗器槍同時射擊!」

  從虛空中出現十把暗器槍,如同花束一般的鎗口放出子彈。

  但是,

  應該是經過精確瞄準的十發魔彈,卻全部擦過少年身邊,完全沒給他帶來任何一點傷害。

  (失誤了!這怎麼可能……!)

  奧雷歐斯愕然地看著連續兩次都死裡逃生的少年。

  少年的肩口,令人難以置信的大量鮮血從被切斷的地方汩汩湧出。血液噴在少年的臉頰上,將少年的瞼染得血跡斑斑。

  但是,少年卻依然在笑著。

  仿佛像原本身體內最黑暗的部分,正從被切斷的手臂斷面不斷流出。

  少年什麼事都沒有做,只是笑著。

  奧雷歐斯決定第三次下令,殺死眼前這個敵人。

  (可是,什麼事都沒做,光靠偶然,如何能閃過金色大衍術兩次攻擊?)

  由於心中的疑惑,煉金術師不禁停止了動作。

  自己的法術威力,自己最清楚。那絕對不是可以單靠運氣就躲過的攻擊。

  (難道,他玩了什麼把戲?只是我沒察覺而已!)

  少年似乎打從心底愉快地笑著,而且伸出舌頭把鮮血當成沾在嘴邊的醬油一般舔食著。

  就算是墮落的吸血鬼也不會仿這種事!以吃自己的血為樂,

  (這是……怎麼回事……?)

  所以,奧雷歐斯無法阻止心中的不安逐漸產生。

  (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他還能夠戰鬥?用那樣的身體?連右手都沒有?

  這不可能!絕沒有那樣

  的可能性!這傢伙的身體。就算放著不管也會因失血過多而死!

  不要緊的,沒問題!應該沒問題

  才對!應該沒問題啊,可是——!)

  沒錯,就在心中產生「不安」的瞬間。

  失去了右腕。理應失去了所有能力的少年,用他那淒絕的形象,似乎在喃喃自語蓍什麼,他的臉上在笑。看著煉金術師在笑。

  「唔……啊……你這傢伙……在我的金色大衍街下,你絕對無法活命!配置無數斷頭刀,迅速切斷這傢伙的身體!」

  話一說完,如同水面裂開一般,從少年的頭頂天花板上,出現了數根巨大的斷頭刀刃。每一柄的重量都超過一百公斤的處刑之刀。面對這些因重力而落下的巨大刀刃,上條卻只是笑著,完全不想閃避也不想防禦。

  (不要緊的!這個絕對躲不掉!一定會砍中!砍中的話一定會死!我的確已經如此下令了!下令了下令了下令了!所以沒問題!不必擔心!)

  奧雷歐斯在心中不斷重複。不斷重複不斷重複。只要現實按照心中所想的發展,這個少年一定會死。然而,雖然明明一定會死……心中的「疑惑」卻不斷擴張。簡直像是剛剛在心中所默念的那一切,都只是為了掩飾沉睡在內心深處的巨大「不安」。

  事實上,如同奧雷歐斯心中所想的,數柄巨大的斷頭刀的確直擊上條的頭頂。

  這次,確實砍在他身上了。

  但是,斷頭刀的刀刃,卻在碰觸到上條的身體的瞬間,如同砂糖一般變成粉末。

  少年依然在笑。

  像是對苦惱不已的煉金術師,寄予憐憫、嘲弄、慈愛、輕蔑與愉悅的感情。

  少年依然在笑。

  他的表情,似乎在訴說著,你的攻擊弱點已經被我完全看破了。

  (可惡……為什麼……?)

  奧雷歐斯不再帶有任何猶豫。他的銳利眼神如同要刺穿敵人似地盯著上條,說道:

  「直接死亡吧!少年——」

  ——怒吼聲還沒有停……心中便已經產生雜訊。

  (但是,靠這樣一句話,真的可以殺死他嗎?)

  用著顫抖的手想要從懷中取出細針,但是卻讓懷中無數的細針全部灑落在地板上。

  然而,煉金術師根本沒空去在意這件事。

  奧雷歐斯。伊薩德不住顫抖看著上條。原本銳利的眼神,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像生鏽的刀刃般駑鈍。兩腳很不可思議地,不聽自己的使喚,往後退了一步。鞋底好像踩到了什麼。散落在地板上的無數細針被踩斷不少。

  任何事情都可以隨心所欲化為現實的金色大衍術。

  但是,反過來說,一旦奧雷歐斯自己心中想著「贏不了這個人」、「無法打倒這個人」,一樣會變成現實,可以說是把兩面刀。

  沒有辦法隨心所欲創造出吸血鬼與吸血殺手,也是這個緣故。簡單地說,就是因為在內心深處有「沒辦法創造出那種東西」的想法,所以現實中也沒有辦法創造。

  奧雷歐斯每一次的說話「下令」,有點像是子彈的功用。

  如果只是在心中「想」,會混進很多的雜念。

  這樣一來「命令」本身不明確,很有可能無法成真。所以需要靠著自己的嘴說出「命令」來凝聚自己心中的想法,如同子彈一樣發射出去。就像

  在背英文單字的時候,口中念出來比較容易記得住一樣。

  他的金色大衍術,本來就不是「講什麼就實現什麼」的魔法,而是「想什麼就實現什麼」的魔法。

  但現在,奧雷歐斯。伊薩德的「言語」卻失去了控制力。

  還沒有具體成形變成「言語」出來的模糊「想像」,自作主張地化為現實。

  就好像完全不按照主人的操縱,自己隨便發射的手槍。

  為了避免陷入這樣的狀況,奧雷歐斯原本是準備了一道預防措施的。

  (可惡……針呢……我的治療針呢?為什麼會掉到地板上?就是為了避免變成這種情況,為了消除我的「不安」,才持續使用那東西的!如果沒有那個的話——)

  奧雷歐斯一驚,停止了呼吸。

  (如果沒有那個的話,會怎麼樣?停止!不要!不要再想了!繼續想下去的話,事情將會無法挽回——!)

  越想逃避,思緒便陷得越深。明明很清楚這點,奧雷歐斯卻無法停止思考。如果停止,等於是承認這一切。如同開始滾動的雪球,奧雷歐斯的「疑惑」失去節制,也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眼前的少年,什麼話都沒有說。

  他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默默走向奧雷歐斯。

  這樣的行為,反而更讓奧雷歐斯感到焦慮。

  沒釘辦法阻止這個少年。不知道怎麼阻止這個少年。所以奧雷歐斯什麼都做不到。只能像個稻草人般站著,等待少年的到來。

  接著他發現,少年已經來到他的眼前。

  兩個人隔著大桌子互相對峙,桌上躺著茵蒂克絲。這樣的畫面,真是太諷刺了。

  即使到了這時候,煉金術師依然像是被蛇盯上了一般,全身動彈不得。

  (對了!史提爾、茵蒂克絲、姬神秋沙……這些人我都認識!所以我很清楚他們的實力,事先就知道他們不會是我的金色大衍術的敵手!只有這個少年不同!我跟這個少年是第一次見面,不知道他的實力,所以無法確定金色大衍術對他有沒有用——!)

  「餵!」

  突然聽見少年的聲音,奧雷歐斯像是正在被說教的小孩子一樣,肩膀抖了一下。

  少年說話了。

  「你該不會以為,切斷了我的右手,就可以封住我的幻想殺手吧?」

  他露出了犬齒。眼神讓人有種泛著紅色光芒的錯覺。

  少年似乎打從心醫感到愉悅地說著。

  (等……等等!……不要再想了……!……別再……不安……現在要先……!)

  奧雷歐斯只能祈禱。但是卻依然無法停止思考。

  一瞬間,

  上條右手的切斷面。如同噴泉般噴出的鮮血產生了異常變化。血流開始膨脹,看起來就像是在透明的玻璃雕刻上灑滿鮮血,一種不可思議的透明物體,開始逐漸成形。

  從上條右臂斷面跑出來的,並不是人類的手臂。

  是顆頭顱。

  而且是大小超過兩公尺,猙獰而凶暴,只有在古老的傳說中才會出現的——巨大而強壯的龍王之首。

  原本應該透明看不見的龍頭,染上了鮮血。少年將它如同自己的手臂一般揮動,慢慢張開那擁有一長排如同鋸子般牙齒的下顎。

  就像在訴說著,這才是右手力量的真面目。

  牙齒,露了出來。

  雖然乍看之下沒有什麼特別變化,但是在看不見的部分,已經開始變質了。原本充斥於整個廣大空間中的煉金術師氣息消失了。簡直像是被強迫變更主導權。

  (什麼……)

  奧雷歐斯不禁抬頭往上看。他看見了由史提爾。馬格努斯血肉所形成的,噁心的「人肉天體觀測館」。原本散落在房間中的血肉,開始凝棗在一起。

  簡直像是「炸裂吧」的命令遭到取消。

  (難道……他要復活了?跟姬神那時候一樣?已經被破壞的人也可以——?)

  就在奧雷歐斯這麼想的瞬間,史提爾重新塑形,毫髮無傷地落在地板上。

  奧雷歐斯感覺背脊像是被人用冰柱刺了進去。

  史提爾的復活,很明顯的,是奧雷歐斯自己的「不安」所造成的。

  (等等……這只是……我的……不安而已……冷靜下來……只要……消除不安……一定可以……讓這個荒謬的怪物……消失——!)

  拚命強忍住從身體內側幾乎要衝破心臟的恐懼感,奧雷歐斯嘗試做最後的抵抗。這應該只是奧雷歐斯的「不安」所創造出來的怪物而已。所以只要自己冷靜下來,消除這個「不安」,寄宿於少年身上的這個奇妙怪物應該也會消失。

  但是透明的龍王,雙眼正安靜地瞪視著奧雷歐斯。

  光是這樣,就讓奧雷歐斯因害怕而感覺到視線越來越狹窄。



  (不……可能的……我贏……不了的……)

  在他這麼想的瞬間,張開到極限的龍王之顎,將煉金術師從頭頂整個吞了下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3-28 02:58 PM

  終章【侵蝕的吸血殺手】

  「我真的覺得,你每次受的傷都挺有趣的。」

  在純白色的病房中,臉長得像青蛙的中年醫生如此告訴上條。

  「……」

  上條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只能坐在病床上,低頭看著被石膏固定住的手臂。

  被奧雷歐斯金色大衍術給切斷的右手臂,斷面非常整齊,可以說是不幸中的大幸。斷面的細胞沒有受傷,經過緊急處理之後,將斷掉的手臂接回來固定住,只花一天的時間,手臂與身體便已重新接合在一起。

  流氓切斷的小指可以重新接回去——雖然腦中有這樣的「知識」,但是從來沒想過手臂這樣巨大的身體組織是否也能接回。不過,如果腦中真的有這麼噁心的「知識」,上條反而會對「失憶前」的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感到不可理解。

  「附帶一提,十天之內連續住院兩次的病人,都會被護士們當成話題喲。你該不會是對護士有興趣吧?」

  「……你在說什麼啊?我可沒有『想在手術臺上被那個』的危險想法。」

  「是嗎?真可惜。我還以為找到同好了。」

  上條一言不發地看著青蛙臉醫生。難道這傢伙是因為這種理由而決定當醫生的?如果是,真想換個醫生。說得更直接點,現在就想按下緊急呼叫鈴。

  「嗯?不過你可別會錯意?。我不是喜歡『被那個』而是喜歡『對別人那個』喲?而且比起手術台我更喜歡分娩台——」

  「沒人想聽這些細節啦!你給我閉嘴!還帶動作說明咧,噁心死了!為什麼不是護士小姐來照顧我!」

  於是他真的按下了緊急呼叫鈐。醫生露出很沮喪的表情,只說了一句「我走了」就出了病房……怎麼回事?為什麼他看起來好像一副真的覺得很可惜的模樣?

  醫生剛走,馬上又進來一個人。

  完全跟現代日本格格不入的男人,史提爾。馬格努斯。

  「雖然我完全不想跟你親近也不想跟你當好朋友,但就禮貌上還是來看你一下。」

  「……我實在很想問,為什麼你反而能跟沒事似地活蹦亂跳?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史提爾嘟著嘴一言不發,一副打從心底不爽的表情。

  如果要比噁心的話,應該沒有比那個更噁心的傷患了吧。

  全身所有的骨肉都被拆散,但是卻連血管都沒斷一根。器官灑得四處都是,卻還可以維持血液循環繼續活著,這樣珍貴的經驗可不

  是每個人都能擁有的。

  「這次的事件,本來打算多少跟你道個謝的……但是想想根本沒那必要,你所做的事情,其實只不過是讓奧雷歐斯自滅而已。」

  「哼,這全部都要感謝我上條當麻的完美演技啊!」

  沒錯,上條當麻根本沒有打倒奧雷歐斯。伊薩德的能力。

  但是,奧雷歐斯所使用的魔法是「依照自己的想法改變現實」。所以事情很簡單,只要讓奧雷歐斯自己這麼想就可以了……

  奧雷歐斯。伊薩德絕對無法打贏上條當麻。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上條採取的是虛張聲勢大作戰……事實上,上條對於手臂被切斷後的事情,根本已經沒什麼印象。雖然心中想著「得裝個樣子」,但是現實狀況卻更接近於因為劇痛與震驚而讓腦筋一片空白。根據有自殺癖好的人的說法,過度的失血會帶來性亢奮,或許這就是他那詭異笑容的理由吧。

  當然,這些真相絕對不能被察覺。既然要裝,就要裝個徹底。

  「話說回來,沒想到我們這次都還能活下來哩。我被砍斷一隻手,你變成『人肉天體觀測館』,真的有一種重新體會人體奧妙的感覺……餵,你幹嘛露出一副嘲笑的表情?」

  「沒什麼,只是看你這個態度,應該是沒有察覺到我給你的暗中幫助吧。」史提爾露出一副打從心底瞧不起人的笑容說道:「手臂被切斷之後,你有兩次站著不動就避開奧雷歐斯的子彈,還記得嗎?你以為那是怎麼發生的?」

  「……啊?」

  「你的演技的確騙倒了奧市歐斯。但是剛開始演的時候,奧雷歐斯不可能馬上就相信吧?手臂被引斷,開始虛張聲勢之後,連續兩次都毫不費力地躲開了他的攻擊,是他開始相信你的演技的主要原因,不是嗎?」

  「……呃……」

  上條像個呆子一樣地望著史提爾。

  「說了這麼多你還是不懂?簡單地說,奧雷歐斯最初的兩次攻擊會失敗。並不是演技奏效的關係。只是我施了魘法,讓奧雷歐斯產生目測上的錯誤而已。」

  「什麼……?」

  上條驚訝地看著史提爾的臉。而史提爾則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說道: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我擅長的可是火焰。利用熱氣產生海市蜃樓,政變光的折射率,讓目測失誤,根本不是難事。」

  「等……等等!我不是驚訝這一點!

  我驚訝的是你那時候不是支離破碎地被灑在天花板上?『人肉天體觀測館』還可以施魔法?」

  「人肉天體觀測館這個比喻倒是有趣……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吧」。那時候我還活著,當然可以精練生命力,製造魔力。幸好我身體爆開的時候,原本身上的符文卡片都灑在地上了!」

  上條愕然地看著史提爾。馬格努斯的臉。

  雖然這次的事件涉及了吸血鬼、吸血殺手,但是其實這傢伙可能才是最可怕的怪物。

  「不談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了。我想你應該也很想知道你自己在這次事件中幹下的罪狀吧?我今天就是特地來跟你說關於『三澤塾』後來的事情發展。」

  罪狀。

  上條望向包著石膏的右腕。龍王之首。雖然那一切都是奧雷歐斯自己的「不安」所創造出的「自滅」幻覺,但是把他逼上自滅之路的,卻絕對是上條本人。

  「欸,你也不必那副表情。在奧雷歐斯的想像中,那個龍王似乎不是物理性的物質,而是精神性的物質。簡單地說就像幽靈一樣。雖然肉體碰觸不到,但是卻會吞噬人的靈魂,就類似那樣的東西吧。」

  「???」

  「意思就是說,你並沒有讓奧雷歐斯的身體受到傷害。但是相反地,雖然肉體毫髮無傷,但是奧雷歐斯。伊薩德的精神卻已經受到破壞。」

  「……這算是值得獎勵的事嗎?」

  「當然值得獎勵。以結論來說,我們只是奪走了奧雷歐斯。伊薩德的記憶,就解決了這個事件。像這樣以群體戰力對抗堅守城池的魔法師,最後的犧牲者卻只有電梯前的那個十三騎士團團員而已。這麼好的結局,在超過兩千年的魔法歷史中,這還只是第三次。」

  這算是值得令人高興的事?上條在心中想著。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羅馬正教的「葛利果聖歌隊」,應該不會平安無事吧?或許曾經被消除記憶的史提爾,已經不記得這件事了。

  「……這麼說,喪失記憶的奧雷歐斯。伊薩德又到哪裡去了?」

  該不會也是在這間醫院裡面吧?上條心想。

  「喔,那還用說。被我殺了。」

  史提爾。馬格努斯講得如此理所當然,讓上條一瞬間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你幹嘛那副表情?你聽著,奧雷歐斯。伊薩德首先被判了羅馬正教,變成一個煉金術師。之後又監禁吸血殺手,將『三澤塾』變成自己的要塞,這個行為也等於是與整個學園都市為敵,而且對於那些攻擊過『三澤塾』卻反遭殲滅的基督教各派系勢力,他也是重金懸賞的對象。當然,以狩獵魔女為主要工作的『必要之惡教會』,包括我跟禁書目錄,也已經接到誅殺令了。」

  史提爾在禁煙的病房內,感到非常不耐煩。

  「你想,跟全世界這麼多組織為敵,對於如今已經喪失記憶的奧雷歐斯。伊薩德來說,他有辦法抵禦嗎?不,說得更明白一點,對於什麼都不記得,沒有任何可以守護的東西的奧雷歐斯。伊薩德來說,要他為了活下去而與世界為敵,他有那樣的意志力嗎?」

  「……」

  「奧雷歐斯絕對不會被輕易殺死。除了敵人會採取更殘酷的報復手段,更重要的一點是,奧雷歐斯是全世界第一個成功施展金色大衍術的魔法師。想當然爾,將會有相當多的組織為了得到這種秘術,對奧雷歐斯進行嚴刑拷問。但最糟糕的是,奧雷歐斯根本已經喪失了所有記憶,所以他連招供都沒辦法。」史提爾無奈地說道……「因此,奧雷歐斯。伊薩德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是死,一條是比死更痛苦的地獄。如果要問我的意見,我會毫不猶豫地推薦第一條路。」

  然而,上條依然無法釋懷。

  「我還是無法接受。絕對無法接受。就算真的只剩下這條路可以走,也不應該把奪走一個人的生命當成一件好事。如果一開始就這麼不把人命當一回事,當初我們又何必闖進『三澤塾』?」

  沒錯。支持上條繼續戰鬥下去的原動力,正是因為有太多無法認同的事情。被當成王牌道具的吸血殺手、「葛利果聖歌隊」在「瞬間煉金」下被當成犧牲品的學生們、只為了發洩怒火而殺了姬神的奧雷歐斯。正因為無法原諒這些不把人命當一回事的傢伙,上條才選擇不斷前進,而沒有從那個戰場逃走。

  如果到了最後,卻反而接受了人的死亡是件「好事」,上條將無法承受自己的拳頭所帶來的罪惡感。

  「……」

  而且,雖然奧雷歐斯是個讓人無法原諒的傢伙,但也並不是壞到極點的人。

  因為,如果那時候的的奧雷歐斯真的什麼事情都可以隨心所欲,茵蒂克絲的心沒有回到奧雷歐斯身上,只會有一個理由。那就是奧雷歐斯即使被拒絕。也不願意選擇對她下令。這正是煉金術師最後的人性證明。

  「所以我說你太單純了。」

  史提爾。馬格努斯?開了視線,用漠然的口氣說道。

  「所謂的殺,也不見得一定要奪走生命吧?」

  上條愣了一下,看普史提爾的臉。

  史提爾用似乎真的非常無趣的口氣,避免跟上條眼神相交,開口說話:

  「聽著,奧雷歐斯。伊薩德失去了所有記憶。如果這時候他再經過整形。完全改變面貌,不就等於外表跟內在都已經是另外一個人?這個人已經不能稱為奧雷歐斯。伊薩德了。對於這個世界來說,不也等於奧雷歐斯。伊薩德已經死了?」

  「…………………………………………你該不會其實是個大好人吧?」

  「你那是什麼意思?我好歹也是個英國清教神父。何況我擅長的是火焰,燃燒臉部的表面後再加以治療,創造出另一張臉,根本不是難事。」

  「……你真的是個大好人耶!」

  「恩?你的反應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等等!你抱我幹什麼!不要踮著腳尖想摸我的頭啦!」

  正當上條與史提爾在房間裡面拉拉扯扯的時候,病房的門突然打開,茵蒂克絲沒有事先敲門就衝了進來。

  「當麻!販賣部有賣哈密瓜口味洋芋片耶!好稀奇喔,我想買!可是我沒錢!…………咦?」

  茵蒂克絲的動作瞬間停止。

  眼前看到的是拚命掙扎的魔法師,以及露出一臉感動的表情,拚命想要摸魔法師的頭的上條當麻。

  三個人的動作都停止了。

  世界也停止了。

  「……當麻,對不起。打擾你們了。」

  「等……等一下!你幹什麼?為什麼?開視線?餵!為什麼一句話都不說就要走出去?」

  上條發出哀號,拚命拉住想要離開房間的茵蒂克絲。在這種情況下,又不能跟這個看來年幼的小女孩說:你誤會了,我只對你有興趣,因為那實在是太違反社會道德了。但是這個場面要怎麼處理?上條的腦袋陷入極度混亂之中。

  「……」

  史提爾。馬格努斯看著這兩個人。

  正在激烈爭論的上條與茵蒂克絲,看起來卻似乎非常的快樂。

  簡直像是兩個人像這樣在一起,才是最自然的狀態。

  史提爾。馬格努斯看著這兩個人。

  既沒有嫉妒,也沒有憎恨。自己選擇定上這條路的原因,正是想要守護住茵蒂克絲的這個笑容啊。史提爾滿足地看著自己所守護的少女的臉。

  「呼……下一個任務還在等著我哩,我該走了。」

  史提爾用漠然的口氣,卻帶著似乎非常滿足的表情說著。

  茵蒂克絲再度往史提爾臉上望了一眼,便急忙躲到上條背後,簡直像是正在跟蹤別人的偵探一樣,從後面偷瞄著史提爾的臉。

  史提爾對此舉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於是舉步要走出病房。

  這一切,都是自己所選擇的結果。

  「呃……」

  就在史提爾快要走出房門的時候,茵蒂克絲說話了。

  史提爾回頭……心裡想著,茵蒂克絲應該在生氣吧。把上條當麻卷進「三澤塾」事件的,就是自己。茵蒂克絲怎麼可能不罵個兩句?

  「起碼應該跟你道謝。謝謝你。」

  但是,茵蒂克絲卻是這麼說的。

  「如果知道那幢大樓裡面是那樣的狀況,當麻就算只有自己一個人,想必也會衝進去吧。所以有你在真是太好了。所以說——咦?你怎麼了?」

  「沒什麼。」史提爾笑著說。

  接著,沒有再說任何一句話。史提爾再度轉向門口,默默地走了出去。

  上條感覺自己好像是第一次看到史提爾的笑容。

  「當麻!」

  上條將視線從門口轉移到茵蒂克絲身上。對於上條的關注沒有在自己身上,似乎感到有點不高興,茵蒂克絲嘟著嘴巴看著上條的眼睛。

  上條看著茵蒂克絲的這副模樣,不禁輕輕笑了。「三澤塾」這個戰場的確很殘酷,但是我終於還是活著回來了。上條如今有了真實的體會。

  但是,上條想起了一個原本遺留在戰場上的疑惑。

  從切斷的右手臂斷面跑出來的,那個龍王之首。

  那應該只是奧雷歐斯。伊薩德對上條所感到的「不安」,所創造出來的怪物。

  照理說應該是這樣的……但是在那種情況下,奧雷歐斯。伊薩德真的在心裡面有「從上條被切斷的右臂,會生出透明的龍王之首」這麼鉅細靡遺的想像嗎?

  雖然,可能性很低,

  但是,如果,那個怪物跟奧雷歐斯的力量毫無關係?

  (……)

  不可能,上條心想。

  但是,上條又想到了姬神秋沙。「吸血殺手」姬神秋沙。擁有特別的力量,只對吸血鬼發揮作用的少女。

  不過是擁有殺死吸血鬼的力量。就讓她遭遇到了那麼多沸沸揚揚的事情,那連種的奇蹟都可以消滅的「幻想殺手」,也就是上條的右手,照道理又該擁有多大的價值?

  再說,追根究柢,

  幻想殺手,到底是什麼?

  「當麻!哈密瓜口味的洋芋片!」

  茵蒂克絲的一句話,讓上條突然回過神來。

  「啊……喔……對對……既然是哈密瓜口味,應該是甜的?」

  上條儘量配合茵蒂克絲的話題,曖昧地笑著回答。

  現在,就維持這樣吧。不管那是多麼不可思議的力量,只要能夠用來保護眼前這個少女,其他也已經別無所求。

  所以,就維持現狀吧。

  就維持現狀吧。

  「當麻!當麻!在那幢大樓裡,不是有遇到一個叫做姬神秋沙的女生嗎?」

  走在通往販賣部的走廊上,茵蒂克絲突然問道。

  「啊,那個愛當魔法師的電波女嗎?她怎麼了……嗯?茵蒂克絲,你幹嘛?是你自己提到她的,怎麼一臉懷疑的表情?」

  「……當麻!你這次是為了秋沙而戰鬥的對吧?不是為了我,是為了秋沙!」

  「什麼?」

  上條歪著腦袋發愣,突然說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話的茵蒂克絲,卻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心情很不高興,故意在上條面前嘟著嘴巴,露出不悅的表情。

  「沒什麼啦!沒什麼!」茵蒂克絲在嘴巴裡碎碎念之後,又說道……「啊,然後啊,秋沙其實也住進了這間醫院哦,我剛剛才跟她說過話。」

  「喔……」上條隨口敷衍她。

  對了,姬神今後該何去何從?上條在心裡想著。她已經不想再招惹吸血鬼,但是「三澤塾」的結界卻已不復存在。雖然說似乎可以使用茵蒂克絲所穿的「移動教會」那樣的服裝來代替,但是約好要幫她製作一件的奧雷歐斯。伊薩德也已經不在了。

  「我跟她談了很久之後,決定把她安置在教會裡面。」

  「……我好像知道接下來的發展了,我可以先說出來嗎?」

  「哎喲!人家可是鋪陳了很久呢!當麻竟然想要直接把結局說出來,真是太不懂戲劇了!如果是莎士比亞,說不定會拿刀砍你!」

  「別一邊笑一邊說什麼砍不砍啦!」

  上條首先輕嘆了一口氣,接著說出了任誰都預測得到的答案:

  「結局就是,『移動教會』也是一種教會,對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3-28 03:00 PM

  後記

  看過第一集的讀者,好久不見。

  直接從第二集開始看的勇者,幸會了。

  我是縑池和馬。

  現在是後記時間。據說有些讀者,拿起書來最先看的是後記。換句話說,對他們而言,後記就等於是第二個故事大綱。總之先看一下後記,如果喜歡的話就拿到櫃檯結帳。

  不過,我在這裡想要提醒一下喜歡先看後記的讀者。接下來的內容,多少提及了一些劇情發展,所以沒有看過正文的讀者,最好還是不要先看比較妥當。

  接下來的後記內容,是寫給「最後才看後記的讀者」,以及「就算先知道劇情也不在乎的勇者」看的。

  這一集的概念,是「BAD END」。

  直接了當地說,奧雷歐斯。伊薩德就是「失敗版的上條當麻」。我在寫的時候。,心中所想的就是如果上條當麻在第一集失敗了,應該就會變成這樣的人吧。創造出姬神這個角色的概念,也是「沒辦法變成女主角的悲哀少女」。

  整個劇情發展下來,這集的殺伐之氣一樣非常重。但是跟第一集不一樣的是,第一集就算是敵人,開打前也會先聽聽看主角的說詞。但是在這一集,別說是大魔王,就連第二女主角都不太愛聽人家在講什麼。

  在魔法方面,故事是環繞著關鍵字「大衍術」(Ars Magna)展開的。

  雖然在故事正文中,將這玩意稱作「煉金術的真正本質」,但其實那是我掰出來的。事實上,據說是煉金術始祖的波內米亞派煉金術(就是號稱可以將鉛變成黃金的那個流派),是在羅馬帝國時代後期出現的,但是「大衍術」的登場時間卻是十七世紀,中間的時間差距非常大。而且,十七世紀是煉金術非常盛行的時代,也是「假魔法師靠著欺騙貴族來牟取金錢」的黑暗時代。換句話說,「大衍術」有點像是趁著煉金術風潮而產生的新興宗教。

  實際上,「大衍術」的追求目標也不是創造黃金或是調配不老不死之藥。它的理念是「人類都是『未完成』的神。換句話說,只要經過修行,讓自己被‘完成’,人類就可以變成神」。真的是太符合新興宗教立場的台詞了。由出現「神」這樣的字眼來看,也可以發現。這時的煉金術已經混進了基督教的色彩。

  在故事本文中,奧雷歐斯所施展的「在腦袋裡如何又如何」的法術,其實比較接近蘇黎世派煉金術的想法,這一派的煉金術,在原本的煉金術中參雜了榮格心理學的概念,追求的目漂是「在腦海裡施展煉金術」,老實說相當籠統模糊。

  另外,還有一派叫做維也納派的煉金術。但是這一派的煉金術牽涉到「性魔法」的儀武,挺色的,不適合在電擊文庫(注:本書日文版發行的書系名稱)中出現(笑)。

  煉金術的派系如此豐富的理由,有一種說法是因為「煉金術的本質是什麼」本身就是一個謎。但是實際上,或許「煉金術師騙貴族說可以把鉛變成金子,但是卻遲遲生不出金子,為了安撫不耐煩的貴族而餅出的各種搪塞之詞」才是眾說紛紜的真正原因。

  寫了這麼多,結果我到底想要說什麼?

  我要說的就是,查了那麼多關於煉金術的典故,結果實際用在故事中的還真少。

  為了增加茵蒂克絲的戲分,本來打算加進「廚房的煉金術小技巧」之類的劇情,但是這麼冷的橋段,想想還是別加的好。

  最後,在這裡要向本作品相關人士致謝。

  責任編輯三木先生是個叫我十七天之內要寫出一本小說的強者。尤其是在漏東缺西的這集,陪著我走到最後,真是非常感謝。

  插畫家灰村先生,其實我連一次都沒有見過他。素未謀面的夥伴,雖然聽起來很帥氣,但我還是希望能夠當面向他致謝。總之就讓我在紙上先演練一遍。謝謝你,灰村先生。

  還有就是購買本書的各位讀者,謝謝各位的支持。希望下一次,以及再下一次,都能夠有緣與各位讀者再見。至此,請容我先行擱筆。

  禦美琴這一集完全沒有出場機會(泣)。

  鎌池和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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